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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温瑞安 逆水寒-第59部分

小说: 温瑞安 逆水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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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鼠的林阁了。
  两人这一场把戏成功,比打了一场胜仗还高兴,扣着胳臂欢笑几个圈,张五道:“看他们吓破了胆子,还敢不滚回老家去!”
  廖六忍笑道:“还有两批人马,咱们还得演上两场戏。”
  张五道:“这又有何难。不如一人演一场,你去吓东面那批崽子,我去吓北面的,比一比,看谁先得手,谁就是唬人大王!”
  廖六微沉吟道:“这,不好罢”
  张五一向好胜:“这又有啥不好!万一给他们瞧破了,格斗起来,难道咱还会输给这干号称无敌的软骨头不成?”
  廖六好整以暇的说:“我攻东面,有那洪放在,他是硬点子,自然是你比较容易得手。”
  张五一听,当然蹩不住气,便拍胸膛说:“这样好了,你去北面,我负责东面,姓洪的那弃官,也不是什么东西,且看我三两下手脚把他料理。”
  廖六连忙说道:“吓不着人,不到必要,可也不许伤人哦!你没听爷吩咐下来吗!”
  张五没好耐性地道:“早听见了。敢包他吓得尿滚屎流,夹尾就逃。这就干了!”便往东面掠去。
  廖六早已摸熟张五的性子,洪放看来有两下硬把式,他正好看这趟功夫,而且,实际上张五的武功也比他高,不愁他会出事。廖六如此想着,便往北方纵去。
  奔行了一段路,忽听前面有急促对话声,忙隐伏到乱石后,再伸出头来细聆。这一听之下,几要失笑。
  原来那个余大民,跑到北面的三个师兄弟面前,气急败坏但又绘影图声的叙述刚才遇鬼的事。火光映在三名大汉的脸上,忽明忽暗,脸上僵着半个不自然的笑容,看来心里头倒是信了大半。
  廖六一看,知道大局已定:真是天助我也!余大民这下说得煞有其事,已在三人心里打了底,只要再吓一吓,准能成事。看来,那年纪较大的汉子则可能跑去东面报警,自己要胜过张五,倒要快些动手才是。
  这边余大民还怕三人不信,一面说,一面还打着颤,道:“我发誓,那真的是被砍下来的人头,血流了一地,但他他还会说话,这”
  其中一名猴脸汉子忍不住道:“余师兄,可惜你这下见着的是恶鬼,不是艳鬼啊!啧啧啧。”
  他这一句,把其他两个在诡异气氛中的人,都逗得爆笑了起来。
  余大民登时拉长了脸,沉声道:“倪卜,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叫倪卜的汉子忙着:“余师兄,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刚才说的,实在太对不起,我只是开了一句玩笑,你别当真。”
  另一名鼠耳汉子也道:“这年头也不平静。前几天,乱葬岗上在死了几个人,有人亲眼看到,是一只赤足披发的女妖,眼睛里两个血洞,飘在空中,只叫:‘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鼠耳汉子正要往下说,忽见对面三人都变了脸色。
  他已经没有再叫下去,但:“还我命来”的凄呼仍若断若续,索回在夜风中。
  四人的手,一齐按住了兵器。
  除了余大民一直紧执手中仅剩的一柄六合钩外,其他三人,都摸了个空。
  有的人的兵器,是系在背上;有的人是挂在腰畔;还有一个,枪在马背上。但这三件兵器,全摸了个空。
  地上生的火头,忽然暗了下来,变成青绿色的一抹火焰,映照得这四人好不可怖。
  那似男若女的诡异声音,依然飘飘荡荡:“我死得好惨啊
  还我命来命来”
  那叫倪卜的突嚷了一声:“若兰山庄!”四人都大叫而起,同时想起了一件他们曾经做过的丧心病狂之事,他们曾在行军时借剿匪之名进入一家“若兰山庄”,干出了不为人所知的兽行。这师兄弟九人,虽然干下了这宗淫辱杀人勾当,但心中不免暗惧,而今听到索命的声音,自然都想到自己做过的亏心事,越发心寒。
  这时,只见一条白影在空中冉冉飘起。
  四人中,倪卜和余大民早无斗志,另外两人,一个还不十分相信世上真的是有鬼,一个觉得不妨一拼,正在此时,倏地一声惊心动魄、恐惧已极的惨嚎,自远方裂空刺耳的传了过来。
  要不是遇上极端诡异,恐怖的事,任谁都发不出这种叫声。
  他们分辨得出那是二师兄朱魂的声音。
  朱魂外号“失魂”,这个人,只会把敌人杀得失心丧魂,一生人可以说是从来不知惧伯为何物。
  连他都发出这样的惨嚎,情况可想而知。
  朱魂一向是个连死都不哼一声的人。
  这一声惨叫把四人的斗志摧毁。
  四人齐齐发出一声怪叫,落荒而逃。
  廖六是成功地吓跑了这四个人。
  可是他还未感到高兴,而是先感到奇怪。
  ——他诧异张五怎会有本领教这些总算见过世面的江湖人,会吓到发出这种不是人能叫出来的叫声! 

 
 
 第六十三章 临死前,照镜子

 
 
  廖六决定要过去东面看个究竟。
  四周都是寂静的,流动着一股淡漠的烟气,月色朦胧,有一股说不出的诡秘。
  月色一忽儿明,一忽儿暗,明的时候似没有限度的膨胀着,暗的时候像突然间被林间、草丛里什么野兽吞噬了一般。
  这种幽异的气氛令廖六有一种奇特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他从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一群人摸黑上山去挖掘山顶那两颗闪闪发亮的宝石,山下的人远远望去,那些上山的火光,到了靠近宝石的地方,忽然间一阵狂风大作,就熄灭了,那些人再也没有回来。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有很多人都为了宝石,带良弓,备良箭,驱良犬,骑良马,上山掘宝,但结果仍是一般,没有下落。
  后来村民发现那座山居然会移动,这才知道:那座山不是山。
  而是一条盘伏已久,几已化石的千年巨蟒。
  那两颗五彩斑澜的宝石,自然就是蛇的双目。
  寻宝者要采“宝石”,自然要经过巨蟒的大口,等于送入蟒口,这血盆大口在一张一合间,便把寻宝石的人全吞食掉了。
  廖六现在正有这种感觉。
  他觉得自己正站在“蛇口”上。
  危机似是一触即发,可是他又不知道危机在那里。
  他用手拍了拍绑在腰间的一个国字织锦镖囊,四处探了探,撮唇卷舌发出三长一短又一短三长的蛙鸣。
  这原是他与张五的联络讯号。
  没有回应。
  廖六等了半晌,心下纳闷,忽然鼻端飘过一丝淡淡的烟味。
  廖六从这似有若无的烟气里,立时分辨出方向,往乱草丛中掩去。
  越过了一大片荒草地,从草缝里看出去,可以见到一大片乱石之地,怪石鳞峋,大小不一,再过去便是河涧,水流潺潺,在黑夜里像喃喃的念着符咒,除了偶然撞击在河岩上翻出巨浪,其余都像一匹灰色的长布,伏在夜的深处,谁也瞧不清楚它的真面目。
  河边有一堆余烟残木,火光刚刚熄灭。余烟仍袅绕。
  廖六心付:老五好快,居然已把那三个恶煞逐走了?”
  他瞧了一眼,正想又发出蛙鸣暗号,联络张五,突然,他眼角瞥见一件事物:
  一对脚,自一块大石后平伸出来。
  有人倒在石后。
  廖六一伏身,已贴地闪到石旁。
  他没有立时转入石后,他虽然能判断对方是仰倒在地上,但仍提防对方是不是诱他入彀。
  他可以肯定那不是张五的脚。
  张五穿的不是这种编织草履。
  廖六在石旁等了一阵,那双脚依然动也不动。
  廖六突然伸手一弹,一颗小石子,已击在那对脚的脚背上。
  同时间,廖六一闪身,已自伸脚处的另一端转了进去。
  他的目的是要对方发觉脚部遇袭的刹那间,他已自从另一端逼近,而取得制敌先机。
  那双脚“拍”地被石子弹了一下,却并无动静。
  廖六抢进石后,本来旨在声东击西,但月下的情景却令他当堂惊住!
  ——只有脚。
  ——没有头。
  这一对脚只到了腰身,便被人拦腰斩断,断口处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睹。
  廖六大吃一惊,退了一步,第一个意念就是:老五怎能下此毒手!
  他这一退,蓦地发觉头上似乎被某件事物,遮去了月华的光影。
  他单掌护顶,身子斜裹一错,抬目一看:几乎和一个人打了个正照面!
  那人俯脸垂手,廖六惊觉时已离得极近,但因背着月光,样子看不清楚,廖六闪开再看,才发觉那人双目凸露,五官溢血,早已气绝多时。
  廖六心下狐疑:究竟这儿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时,他也认出这人是“九大护卫”里的其中一人,被人拦腰砍为二截,身首异处,下身落在地上,仅露出二足于石旁,而上身就搁在石上,血液犹汩汩淌下,由于石块高巨,在昏暗月色下,廖六一时没有留神,不意石上还有半截尸首。
  廖六退了两步,足下突然踏到一物。
  江边的石子全是硬崩崩的,而今他脚下突然触及一件软绵绵的物件。
  廖六反应何等之快,脚未踩实,立即一弹而起,人在半空,拔刃出手,只见地上是一个人,伏在那儿,也不知是生是死。
  廖六左足足尖方才沾地,右足已疾地一挑,把地上那人挑得一个大翻身,变成仰朝向天!
  浮云掩映,光暗间照了一照,地上有一件事物也寒了一寒。
  廖六眼光一瞥,立即认得出来,这是刚才被自己和张五联手吓跑的三名“护卫”中里那名老汉。
  现在老汉陈素就躺在地上。
  单刀已脱手。
  刀口有血迹。
  他的颈项也只剩下一道薄皮连着。
  这老汉赶来通风报信,却死在这儿,难道老五为了争功,竟下了这般辣手,忘了爷的吩咐么?!廖六心下狐疑,忽见远处又趴了两个人。一个半身浸在溪涧,一个伏倒在涧边草旁。
  廖六一见,心中像被擂了一记。
  半身浸在溪中的人,廖六认得,那便是“九大护卫”之首洪放。
  另外一人,在月色昏冥中,从衣饰身形中隐约可以分辨:张五!
  ——莫不是张五和这干人拼得个两败俱亡?!
  廖六心下一急,急掠过去,叫了一声:“老五!”
  张五唉了一声,身子略略掀动了一下。
  廖六连忙俯身,扶起了他。
  廖六在弯腰搀扶之际,仍有戒备,若有任何不测之变,他至少有七种应变之法,六记杀手,三种闪躲之法,防备来自身后左右的攻袭,但近里一看,发现果是张五。
  只见张五血流披脸,奄奄一息,廖六情急之下,防范便疏,就在这里,张五双眼一翻。
  张五睁开了眼睛。
  廖六突然觉得异样。
  ——那感觉就像是:怀里的人是张五,但那一对眼睛,却肯定不是张五!
  他警觉的同时,“张五”双肘一缩。
  这一缩十分奇特,就像双手突然自手肘间倒缩回骨里去,但在肩膀上突生了出来。
  这变化十分之快,廖六一旦发现情形不对,那一双“怪手”,各执一柄铁叉,已刺到他双肩上!
  廖六原本想立即放手,但己无及,急中生智,双手原本抱住张五,陡然变招,五指挥弹,扣拿他身上七道要穴!
  ——就算对方用双叉废了他的一双手,他也要对方全身为他所制!
  他这一招果然要得,“张五”双叉骤止,也不知怎的,双肘一拢,竟挟住他的双臂,但一对铁叉,也一时插不下去。
  这一下子僵持,廖六突然一脚踩地!
  他这一脚踏地,砰地一声,“张五”双脚似被什么大力震起一般,一时跃了半尺。
  人一离地,难以藉力,功力便衰。
  廖六一个大旋身,把“张五”摔了出去!
  他务求先脱身,看定局势,再定进退!
  可惜就在他旋身的刹那,两柄钩子已到了他的胸际。
  廖六手上还与“张五”纠缠着,人也正好在全力旋转,这一对亮晃晃的利钩,他是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这刹那,右钩子先刺入他的左胁,左钧子挂入他的右腰,廖六这一下子猛旋,登时自腰至胁,从左而右,被撕裂了两道口子,皮开肉绽,鲜血直冒,肠流胃破。
  廖六大叫一声,发力把“张五”摔了出去,一手拔出一个布包,一脚把从后袭击的人踢退三步。
  突袭的人是洪放。
  洪放没有死。
  他觑准时机,一击得手。
  他的双钩留在廖六体内,一时抽不出来,廖六突然出脚,他只有弃械急退。
  廖六已然打开了布包。
  一面长柄古镜。
  镜子!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临危之际却抽出了面镜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庙里。
  火光渐渐暗了下去,只维持一点点的暖意。因为没有人添加柴火,原先的柴薪已渐渐烧完了。
  戚少商合起眼睛,想好好的运气调息,但眼前本来还有晕黄的微光,随着光芒的暗落,在黑暗里,出现的身影也就越来越多。
  劳穴光、阮明正、勾青峰一位位结义兄弟的溅血,一个个连云寨弟子的哀号最后息大娘哀怨的目光。
  “少商。”
  她伸出手来,柔弱无依。
  杀伐声起,影影绰绰里也不知有多少敌人。
  在黑暗里,似乎有一个强大无匹的力量,把她卷了进去,拖了进去
  息红泪的手如临风无凭的一朵白花。
  眼神楚楚
  “少商”。
  仍是那牵肠挂肚、朝思暮想的一声无奈的呼唤。
  就在这时,那一声不像是人可以呼叫出来的惨嘶,透过重重黑幕,刺入戚少商耳里。
  戚少商双目一睁。
  他立即看到昏暗里一对厉目。
  那双目光闪着晶绿的神采。
  刘独峰的眼睛。
  刘独峰的眼神比剑还厉。
  在他睁目的同时,刘独峰已睁开了双眼。
  “你不静心打坐,内外伤便不易复原。”刘独峰的眼睛像透视了他的内心。
  戚少商惭然:“我”
  “我明白。”刘独峰道。
  “那声惨呼?”戚少商问。
  刘独峰皱了皱眉头:“也许是小五小六太淘皮了,声音不是他们两人发出来的。”刘独峰语气里也有些不安。这时火头已熄了,只剩些金红的残烬,随着野外的松风激扬星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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