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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部分

普天之下-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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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话间,街头传来车马声,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在一什军士的护卫下,来到了宅前。车还未停稳,从车上便跳下一位少年,那少年一溜烟往宅内钻去。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位身材魁伟的美须公,正是大胡子耶律楚材,方才那少年正是他的次子耶律铸。
    耶律楚材似乎早就知道有客来访。正打量了眼前众人,却面生得很。史权连忙整了整衣袍,走上前去长揖道:“末学史权拜见耶律大人!”
    “史权?”耶律楚材一时想不起来此人何方神圣。“在下是从真定府而来!”史权自报家门。
    “真定府?”耶律楚材恍然大悟,“想必是真定史天泽史万户家中的子弟?”
    “正是家叔,天倪正是在下先父名讳!”史权道。
    “哦原来如此!”耶律楚材长吁了一口气,“我虽与史万户见过几次面,但向无交集,不知史万户派史公子来有何指教?”
    “不敢!”史权躬身道,“家叔久仰耶律大人地贤名与仁德,恨不能朝夕相处。听说耶律大人来了中兴府,特让在下晚辈不过千里,前来中兴府大人府第前问安!”
    “呵呵!”耶律楚材抚着美须,当然一点也不信。“我一向心宽体胖,在中兴府为官也很舒心,不敢劳史万户费心!”
    耶律楚材站在自家门口阶下,既不进去,也不邀史权进去,面容淡定地看着史权,看史权如何应付自己。
    史权只好硬着头皮道:“听说我堂弟史枢,即我二叔之子被尊上邀来中兴府做客。至今已逾五月。家祖年事已高,十分想念孙儿。盼家庭团聚,以享天伦之乐。故命史某前来中兴府,将枢弟接回真定府,不敢劳尊上代为照顾。”
    史权嘴上说得极漂亮,将那被赵诚掳来中兴府的史枢看作是被赵诚邀来的客人,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真实的本意说清楚。耶律楚材微微一笑:“远来是客,我主向来好客,能替史万户照顾一二子侄,也是应当的嘛。”
    当初赵诚轻取燕京,各地的汉军诸侯留质于燕京的子弟,皆成了赵诚的战利品。赵诚虽对质子一事极为反感,然而轮到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却又顺水推舟地利用此事来渔利。由此可见人心是极复杂的,面对巨大诱惑时,孔夫子所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地境界是极难做到的。
    “大人所言极是!在下虽是今日晨才到中兴府,然亦听百姓传颂着秦王大驾的英明、仁义,想来我枢弟也会受到秦王的厚待。在下代家祖及叔父们感谢秦王的厚爱,然我枢弟尚年幼,离家太久,恐其思亲成疾,徒增尊上烦恼。发。。”史权道,“家叔虽小有薄名,然不过是一武夫,一向对大人之清名贤德钦佩有加,至今我燕云、河北西路等路百姓感念大人的恩情。家叔说,只要求到耶律大人的府上,一定要谦逊有礼,不可造次,料想耶律大人一定会鼎立相助的。”
    史权给耶律楚材戴上一通高帽,拍着马屁。
    “哪里、哪里!”耶律楚材摆了摆手道,“史家在河溯,向来乐善好施,史万户安抚真定等地,劝民农桑,保一方平安,亦是于民有功也。至于史枢一事,楚材不敢替吾王作主。”
    耶律楚材这才邀史权入内,分宾主落座,下人上了热茶,那史权在宅外寒风中站得久了。双脚都有些麻木了。屋内厅堂上燃着煤炉,堂内温暖如春。史权捧着茶水,偷眼打量着屋内地陈设。见这宅第从外面看上去极为气派,可是这屋内的陈设却简单得很。
    “在下常听人言,耶律大人忠厚清廉,不崇奢华,有君子之风,今日一见才眼见为实,史某汗颜!”史权半真心半拍马地说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耶律楚材道。“吾王虽贵为一国之君,然宫室尚破旧不堪,亦不过一妻一子,数十仆役照顾起居而已。对功臣勇将,吾王却封侯赐邑,向来厚重有加。上行下效,吾王如此,我等身为臣子者,岂敢竞攀虚荣让百姓耻笑?”
    “秦王英明!”史权脸上堆着笑,心中却又一次敲响了警钟。
    耶律楚材抿了抿口茶。心中在飞快地盘算着。他如今成了赵诚地左丞相,赵诚对他无比地信任,耶律楚材本人对赵诚也很有信心,做为一个文臣,能遇到一个知人善任英明果敢地君王效忠,也是他感到十分喜悦的事情。所以,他一门心思替赵诚谋划着,想从这位史家子弟口中探听点什么来。
    “你的来意,你知我知,吾主亦知。”耶律楚材道。
    “还望大人成全!”史权再一次躬身道。
    “我大秦国与蒙古势不两立。此事难办呐!”耶律楚材故意叹息道,“史万户乃蒙古人所立之汉军万户,这样计较说来,你们真定史氏与我朝处于敌对之势。水火不相容也。”
    史权脸上为之一僵,这事本就是如此,换作他们史家,大概也会抓住不放。
    “大人明鉴,二十年前蒙古人南侵,完颜氏一再退让,致使家国沦丧,贱民如草芥。生不如死。我史家家中有口不下百人。何以在蒙古铁骑面前自保?况且蒙古人动辄以屠城相胁,家祖知降者得免。只好率里中老稚数干人诣涿州军门。”史权道。
    “好一个知降者得免”耶律楚材冷笑道,“难道如此就可满门晋身于达官将侯?”
    “二十前燕京陷落,在下还未出生,不过在下听说当年金主南迁,耶律大人亦曾留守燕京”史权止住了话题。
    他这话其实也在暗讽耶律楚材,大家都是一路货色,见蒙古势大都早降早太平,何况耶律楚材还当过蒙古人任命地中书令呢!今日你耶律楚材摇身一变,就成了卫道士,我史家先忠金主后忠蒙古,不过是两姓,你耶律楚材从先祖至今却成了四姓家奴!
    这史氏先祖居永清(今河北永清),五代后晋石敬塘将幽云十六州割让契丹辽国,永清史家的居住地兴隆里归属幽州,然后从辽到金,一直是外族政权统治,与赵宋从无交集。耶律楚材就不一样了,身为契丹皇族后裔,从东丹王耶律突欲叛辽起就历经辽、金、蒙古,眼下成了秦国的臣子。
    耶律楚材脸色涨得通红,这是他唯一的短处,十分忌讳别人指摘他这一点。史权的话让他百口莫辩。
    “吾王英明果敢,文武双拳,有治天下万民之心,威震海内,我大秦国百姓哪个不服谁个不敬?无数良将猛士枕戈待旦欲为吾王征服天下。”耶律楚材高声道,“难道真定史氏还执迷不悟,欲为蒙古尽忠至死吗?况蒙古可汗已死于我贺兰军箭下,大漠草原亦四面楚歌,如同散沙,蒙古人已不足以为恃也。”
    “大人说秦王如何英明,将士如何善战好胜,在下白天在城外校场耳闻目睹过,也是深有感触,不敢辩驳。”史权话锋一转,“但大人方才所言,似乎说蒙古人就要伏首称臣了,此话在下却难以信服。春夏时贺兰出奇兵,虽连胜,但诸汉军战力亦非浪得虚名!”
    “既然如此,你还是请回吧!”耶律楚材佯怒道。
    “大人息怒!”史权急道,“大人应当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地道理,我史家身受蒙古器重,虽是手握重兵,但根基却在全赖于此。史某说句大实话,倘若我史家不与秦国为敌,甚或是归顺秦国,蒙古人挟怒反攻,再一次东山再起,我史家该当何处?”
    “哼,难不成史万户是让我大秦国主动放史枢归乡?”耶律楚材反问道。
    “史某以为,如此才显得秦王仁义,有如此胸怀之明主才有包罗天下之气魄。”史权道。
    “哈哈!”耶律楚材对这种歪理十分不屑,甚至因而发笑。
    “河西苦寒,虽然百姓安居乐业,政通人和,但物产终不及中原丰盛,我史家愿献巨资以换得史枢自由之身!”史权又道。
    “听说益都李投了宋人,东平严实又是我主新封的都元帅、万户,眼下金主的使者又在中兴府,秦、金两国即将约盟联为一体,不要忘了还有偏安南方地宋国,我三朝联手,何愁不灭蒙古?”耶律楚材道。
    他故意透露秦、金约好地消息,增加河东、河北等地汉侯们的压力。至于宋人,那是他想当然地加了进来,宋人若是能加入到这个联盟,当然是最理想地状况,这也是赵诚极力争取的。而那严实,不过是秦国将计就计,既然严实为了应付金人的压力,诈称自己是秦国国王赵诚的属下,赵诚就派人去虚封他一个官衔,他肯不肯接受,还犹未可知。
    “李不足为虑,严实、张柔、张荣甚或其他大小诸侯与我们史家没有什么区别,各握精兵。至于金主,完颜氏自身难保。宋人嘛,向来目光短浅,文武不和,朝政对外之策难以统一,难以成大事。”史权道,“所以,贵国若是仅凭一己之力与蒙古对抗,怕是艰难地很,若是我史家联合诸汉军自河东攻来,贵国四面临敌以何相抗?”
    “你这是要挟吗?”耶律楚材淡淡地说道,将史权这狠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你们能齐心协力吗?况且你们既然敢攻来,那就是不将自家子弟性命看得那么重要了?既如此,史公子又为何来此?”
    史权哑口无言,只得问道:“还请耶律大人指条明路。”
    “很简单,背蒙、归顺!”耶律楚材斩钉截铁地说道。
    “呵呵,耶律大人说笑了!”史权哑然失笑道,“这等大事得家中长辈定夺。”
    走着瞧吧!无论是真定史氏,还是赵诚,都是这么想的。但对赵诚来说,还不敢将史氏或者别的汉军豪强逼急了,至少眼下的情势是急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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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盟约

           辰时还未到的光景,秦王赵诚在早锻炼完,宰执们入内问秦王起居。
    这是上朝之前的一个固定仪式,通常在这段时间内赵诚要与自己三位正副宰相们开个小会,对一些重要问题先通个气,统一一下主张。不过今日却是以国礼迎接金国的使者乌古孙仲端的。
    赵诚如此大张旗鼓地接见使者,并非太必要,但是却是给金国一点面子,好让自己在其他方面得到更多的利益。
    “遵国主的旨意,昨日礼部派人引乌古孙仲端去见了金主太后王氏与皇后徒单氏。”中书令王敬诚奏道。
    “如何?”赵诚饮了口热茶。
    “听说乌古孙仲端见着了皇太后与皇后,便伏地大拜,泣不成声!”王敬诚道,“那王氏与徒单氏亦相拥大恸,高呼金主之名。”
    “此王氏乃金主生母先明惠太后之妹,王氏在朝野之中颇有贤名,听说她性情端严,颇达古今,金主完颜守绪为太子时,一有过错王氏便斥责,直到完颜守绪即位才止。这些年风雨飘摇之中,金主完颜守绪能将国家维持到这个地步,其实不易,其虽无大能,然与先皇帝比亦属难得,尚知奋发图强,只是力有不及也。究其根本要与王氏教导分不开的。”耶律楚材道。
    “忠孝军的创建也算是完颜守绪一大功业,那些从北方逃回地归正人。能得到朝廷比他军三倍的厚饷,在国用日少的情形下也极难得,一代名将完颜陈和尚不屈被杀。完颜守绪也能做到有始有终。”赵诚道,“孤率军入汴梁时,听说完颜守绪能将宫中地马匹杀掉供军士食用,还放还宫女,虽无大用,却也是有心为之。”
    “金主夙兴夜寐,一度颇有中兴气象,他劝臣下进谏却又愿见臣下指摘他自己的过失。又无识人之明,所用重臣皆是昏庸无能之辈。”耶律楚材感叹道,“金国譬如参天大树,根已腐朽,纵是精心照料,也不能令朽木回春。”
    “乌古孙仲端此次前来,除了约和,定会要索回王氏与徒单氏,及荆王、梁王,不知国主有何旨意?”高智耀道。“我朝放还是不放?”
    “掳人母亲与妻室,这等事情并非英雄所为。”赵诚道,“等完颜守绪答应了孤的要求,孤会将妇人及宗室遣回的。”
    赵诚毕竟还是利用了这件事。
    “昨日,乌古孙仲端还同礼部韩安国提到一件事。”王敬诚道。
    “何事?”赵诚见王敬诚有些吞吞吐吐的意思。
    “礼部韩安国说,金主似乎有意选一品貌俱佳之宗室女送给国主!”王敬诚道。“啊?”赵诚很是吃惊。
    王敬诚等人偷眼打量了一下赵诚的脸色,见赵诚脸色怪异,像是想大笑的样子。
    “金主正是有求于我朝,臣等以为国主若是首肯,则秦、金两国约盟之事更有保证。金主必欣喜,以为我朝确实有诚意与其约好。”耶律楚材道,“听说卫国公主”
    “一个女子就能表明诚意?”赵诚哑然失笑,“十八年前。中都燕京被铁木真围,金廷以卫绍王完颜永济之女岐国公主和亲蒙古,以为可以相安无事。然事实却是证明,一个女子挽救不了国家。春天时我军北狩,岐国公主补迁到了杭爱山下,曾央求随我军南归,现已暂居我中兴府半年,孤倒要看完颜守绪是迎还是不迎!”
    “国主不可意气用事。此事”高智耀劝道。
    “意气用事?哼!”赵诚冷笑道。“孤的国家只对土地与财富感兴趣,是靠将士拼杀。君臣一心获取地。这种因势欺凌弱女子之事,孤做不来。”
    王敬诚、耶律楚材与高智耀三人没想到赵诚居然对这种事情是如此地反感,颇有怒发冲冠的样子,皆面面相觑,不再提此事。三人只得再议其他事情。
    耶律楚材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昨夜他在史权离开后,又亲自入宫向赵诚奏明事情经过,与赵诚计较了一番。赵诚当然不会将汉军豪强子弟放归,但此事也暂且放在一边。
    阁门外,金国使者乌古孙仲端又一次认真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面色肃穆。
    他的胸中有一股为国拼命的气慨,哪怕是今日就断了头。昔日不远万里出使西域时的凄怆情怀又重新笼罩了他的全身上下,只是这种凄怆之情却更深了一层,让他麻木与无奈,国家早已经日薄西山,内政国势远比当年南迁时更为虚弱。
    “人死亦易事耳!”乌古孙仲端心中念道。夏末时崔立以汴梁城投降,朝中忠烈之士纷纷自缢,乌古孙仲端一度以为从此国将不国了,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截麻绳,只是闻听赵诚率军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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