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绳文集(１９７９-１９４)-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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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如何对待旧的社会学，包括现代西方资产阶级社会学。资产阶级社会学所调查收集的许多资料是有用的，其研究方法也有可以借鉴的。比如，最早研究中国帮会制度的著作，大概要算是在新加坡出版的一本名叫《洪帮》的书。

　　　　那时英国殖民统治者，发现在中国居民中有帮会组织，很有势力。他们派专人进行调查，写出了这本书。他们进行这种研究，是从殖民统治的需要出发的，是为了确定这种社会组织在多大程度上对殖民统治起妨碍作用，又在多大程度上能为殖民统治所利用。因为有这样的实际目的，他们的研究者就不会任意编造一些材料，那样对他们毫无用处。但由于受研究目的限制，他们可能只注意某些材料，忽略了某些其实是很重要的材料。我们可以按照我们的需要来利用他们的这些材料，当然还要进行鉴定和补充。

　　　　对于资产阶级社会学，不仅可以利用它积累的资料和吸取其某些方法，而且它的某些研究成果也可以供我们参考。

　　　　资产阶级社会学的目的，当然是研究怎样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使社会良性运转，使社会各方面能够协调发展。这种社会学的研究成果，可以说包含着资产阶级的统治经验。

　　　　在革命时期，我们没有吸取这些经验的必要，这是有理由的。现在我们是研究如何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使整个社会良性运转，使社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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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绳文集５７４

　　　　活各个方面，政治生活、经济生活、文化生活、民族关系、城乡关系、家庭关系等等，都能协调发展。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也会发生不协调的现象，如果搞得不好，甚至会恶性运转。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与资产阶级社会学的研究目的确有某些共同点。

　　　　当然，资本主义制度与社会主义制度有原则的区别。

　　　　资本主义社会由于其内在的基本矛盾，是不可能在一切方面保持良性运转的。但是应该承认，资本主义社会在不发生严重危机、爆发革命的时候，大体上还是能够顺利地运转的，不然这个社会就不能存在和发展。资本主义社会协调运转的这些经验，我们当然不能照搬，但是其中总有可以供我们参考的东西。我们不是还从封建社会的“贞观之治”中寻找经验吗？难道对于资本主义社会在一定范围内如何协调运转的经验，我们就不能借鉴了吗？当然资本主义社会中有些问题从来没有，也永远不可能得到解决，这是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本质所决定的。但这也从反面向我们提供了经验，这种反面经验我们也是可以利用的。

　　　　总的说来，资产阶级学者研究社会得到的一些材料，使用的一些方法，取得的一些研究成果，都是可以为我们所利用的。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利用。由此可见，把旧的社会学和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学一笔抹煞，是不对的。费老说过这样的话：“批判过了头，成了整个否定，现在看来是不对的，甚至是错误的。全盘否定前人所做的事，决不是历史唯物主义者的态度。”

　　　　我同意这个意见。

　　　　如果真正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加以分析，我们可以利用旧社会学留下的某些材料和方法，并且吸收西方社会学家的某些研究成果，为社会主义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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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国的社会学总的看是能够大发展的，既有发展的需要，又有发展的可能。近年来，社会学界对社会学的定义、研究对象有很多讨论。这些讨论在学科建设上可能是必要的。究竟社会学研究的对象是什么，我说不清楚。社会科学是分门别类进行研究的，经济学研究的是经济现象，政治学研究的是政治现象，意识形态方面也有一些学科研究。尽管可以把社会现象划分成不同部分加以研究，可是实际上各种社会现象都是互相交错、互相影响的。可以说，有综合性的社会现象。比如生活方式问题，我们过去不大讨论，而在经济体制改革中，这个问题变得突出了。这算是什么问题呢？算经济问题？它当然与经济有关系，但它绝不仅仅是经济问题，而是带有综合性的社会问题。

　　　　又比如婚姻问题，是个老问题，这与经济当然有关系，与思想意识、文化传统都有关系，也是综合性的社会现象。人口问题的研究现在变成一个专门学问了，这也是个综合性的社会问题。费老研究很有成就的小城镇问题也是如此。

　　　　小城镇问题当然在很大程度上是经济问题，但也不完全是经济问题，而是综合性问题。总之，社会学的用武之地是很宽广的。

　　　　我很赞成把调查研究作为社会学研究的基本功。社会学的研究当然要有理论，但是理论从哪里来，还是要从实际中来。理论不是从书本上的原理中引申来的，也不是从外国的某些书本上引申来的，而是从实际中来的。

　　　　我们正处在国家全面改革中，社会正发生急剧变化，这种变化包含丰富、生动、具体的内容。只有对此有所了解和认识，才能总结出新经验，解决好新问题。因而我非常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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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入实际调查研究，这是基础工作。

　　　　当然也要讲求调查方法。

　　　　中国社会科学院有一个社会学研究所，做了一些工作，但现在还很难说成绩有多么大。我希望社会学所的同志同全国各方面的社会学家多联系，通过中国社会学学会加强同全国社会学学者的联系，也要加强同各个地区、各大专院校社会学学者的联系。社会学所办了个杂志，叫《社会学研究》。

　　　　《社会学研究》编辑部有责任同各方面多联系，努力使社会学方面好的论文、好的调查报告，能够发表在这个刊物上。

　　　　第　二　篇

　　　　今天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为纪念成立１０周年开会。社会学研究所是在老一辈社会学家费孝通教授的领导下建立起来的，十年来，取得了很多成绩。取得的这些成绩，是全所研究人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努力的结果，也是和老一辈社会学家费孝通教授、雷洁琼教授等的支持和帮助分不开的，和全国社会学界的学者和专家的支持与合作分不开的。

　　　　我代表中国社会科学院，向支持和帮助过社会学所工作的专家、学者、同志们表示感谢。

　　　　社会学是十年前恢复和重建起来的一个学科。社会学的研究对象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特殊作用？到现在对这个问题恐怕还没有共同的认识。这需要全国社会学界的研究和教育工作者共同努力，通过实际工作予以澄清。我想在此说几点意见：第一，社会主义社会需要社会学的研究。就是说，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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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８７４胡绳文集

　　　　主义社会存在着各种社会问题，需要从社会学的角度进行研究，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在旧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里，社会问题成堆。那时候我们认为，在那样的社会里，社会问题是没法解决的，要求得问题的解决，就必须进行革命，根本改变社会制度，使中国脱离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经过新民主主义走向社会主义。这样的看法是对的。但是如果认为，只要社会主义制度产生出来，社会主义社会中就不会有任何社会问题，整个社会就会自然而然地实现良性循环，就会很好地健康地发展，这是把社会主义理想化了。我曾经说过，我们过去有把社会主义社会理想化的想法。现在我们大家知道，这种想法并不恰当。一方面，由于旧社会残余的影响；另一方面，新社会制度也有一个逐步地健全发展的过程，所以社会主义社会在发展中仍然会有许多社会问题，并不因为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使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文化大革命”

　　　　给了我们一个教训，说明如果搞得不好就要出大乱子。最近的国际形势使我们感觉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我们今天面临着如何按照中国的特点逐步地、健全地发展社会主义的问题，这里也包含着如何防止和抵制和平演变的问题。在我们说社会主义社会仍然有各种社会问题时，又要反对另一种倾向，就是贬低社会主义社会。在社会主义制度的范围内，是能够解决一切社会问题的。当然，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需要做许多实际工作，也需要做许多科学研究。我们应当也能够通过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不断地解决各种社会问题，使社会得到良性循环。这就是说，对于社会主义社会进行科学研究是社会学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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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社会学研究的对象是什么？

　　　　我们所面对的问题，有经济领域的问题，政治领域的问题，还有属于人们的意识形态的问题。那么社会学到底是研究哪一类问题的呢？这就涉及在社会学学科建设中难免要遇到的一个问题：社会学的研究对象到底是什么？

　　　　对此，我想说一点不一定成熟的意见。

　　　　社会的经济问题、政治问题和其他各种社会问题是互相联系着的。在科学研究中，虽然不能不分门别类，分为经济学、政治学等等，但是社会确实是一个综合体，许多社会现象很难说只是经济问题或只是政治问题。比如说家庭问题，与经济有很密切的关系，但并不只是经济问题，它涉及文化传统，涉及人的思想意识，涉及通常所谓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因而是一个综合性问题。

　　　　又比如犯罪，也是一个综合性问题。

　　　　还有宗教问题、民族问题、个人和集体的关系问题等等，许多问题都是综合性的问题。费孝通先生研究小城镇问题，这固然可以说是个经济问题，但又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我们现在常常讲，要解决一个什么问题需要综合治理。这是因为社会是一个总体，各种社会现象是互相联系着的。我们要使社会主义社会得到良性循环，确实要考虑到经济、政治、文化历史传统、人的精神素质、价值观念等各方面的因素。

　　　　我想，从社会是综合体的观点，可以说明社会学是有它的必要性的，即除了要有经济学的研究、政治学的研究等等之外，还需要有社会学的研究。当然，这种研究要吸收经济学、政治学、伦理学等其他各种学科的研究成果。但社会学是把社会当作一个综合体来研究的，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以求找到克服我们社会发展中的各种弊病的方法，促进社会的良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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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０８４胡绳文集

　　　　第三，我还想说一下，我们的社会学家也要研究资本主义社会。

　　　　西方资产阶级的社会学主要是研究资本主义社会，就其总体而言，它是研究在资本主义制度的框架内如何克服弊病，促进社会良性循环。但是实际上，资本主义由于其内在矛盾而必然产生的许多社会问题，是它自己无法解决的。例如吸毒问题、犯罪问题等等，我看是解决不了的。听说西方的有些学者主张让吸毒公开化、合法化，使走私贩毒无利可图。提出这种解决办法只能证明那里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以为资本主义社会就是黑暗的地狱是不可取的；但是，反过来说资本主义社会就是好得很，只讲那里生产高度发展，经济高度发展，不讲资本主义社会里的各种矛盾和弊病，也是片面的。

　　　　对这个问题，我们社会学家不应当只是做一种简单的、粗糙的论述，而要对资本主义社会作科学的分析。

　　　　比如说，论证资本主义社会的许多矛盾是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无法克服的，这本身就是一种科学研究。我们不仅要研究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也要研究不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很多落后的资本主义国家，多少年来也发展不起来，陷入政治、经济各种困境中。还有前资本主义社会也要研究。现在世界上有很多发达程度不同的资本主义国家，也还存在许多前资本主义的形式，研究这些国家的社会状况，也是我们社会学家的任务。

　　　　第四，关于资产阶级社会学。从总体来说，资产阶级社会学是要在资本主义制度的框架内去改善它的社会，这点和我们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观点、方法研究资本主义社会不同。

　　　　对西方资产阶级通过他们的社会学，用他们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来影响我们，改变我们的社会主义进程的企图，我们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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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给以认真的、科学的批判和抵制。另一方面，社会主义社会也可以吸取资本主义社会的某些经验。资本主义社会采取一些方式来调节它的社会矛盾，采取一些方法革除它的一些弊病，这在资本主义制度范围内只能暂时起作用，不能根本改变资本主义社会的性质。但是，它的这些经验我们不是不可以参考的，这个情况跟我们过去处于革命时期不一样。革命时期，我们主要在农村搞革命，资本主义社会的经验有什么可吸取的？现在我们在治理一个国家，要把我们的社会主义社会搞好，为此我们就需要利用和参考各方面的经验。随便举例说，资本主义社会里一个很大的行业——保险行业，是大资本家搞的，但这是社会保障的一种形式。

　　　　对这种经验，社会主义社会是可以和应该吸取的，当然要从社会主义的特点出发来利用这种经验。资本主义社会是阶级社会中商品经济发展的最高阶段，资产阶级社会学积累了这方面的经验，我们可以批判地吸取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所以我觉得，我们社会学界的眼光首先要放在研究社会主义社会，特别是中国的社会主义社会，也可以并应该涉及到资本主义社会和前资本主义社会。我们有马克思列宁主义作指导，研究社会主义社会以及资本主义社会和前资本主义社会，是为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所必要的。解放初期，我们曾通过讲社会发展史进行马克思主义的宣传和教育，很有成效。这个工作现在还要做，而且要比过去做得更深入。研究各种社会形态，联系实际，解剖资本主义社会，论证社会主义的优越性，讨论如何才能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这对坚持、发展马克思主义和普及马克思主义教育，都是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