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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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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翠花觉得自己是干部,不能让会议冷场,便不紧不慢地说:“要说五类分子,我们这村有个特殊情况,吴同志初到可能不清楚。这村小又穷,土改时定成分没地主。只有两户富农,如今老的都死了,剩下几个可教育好的子女。说起卖羊肉来,还真都是贫下中农,富农子女也不敢上集去卖。同志们不知道,卖点肉也不容易,集上又赶又逮的,逮住了成分好的说说好话就许放回来,成分不好的打骂不说肉没收,弄不好还许关个十天八天的谁敢去。贫下中农卖肉也是偷着,半夜出去天刚亮就卖完了,赶的是鬼市辛苦着咧。”
  听主任提到辛苦二字,妇女们又一个个诉起苦来:这个说家里缺米少柴,干一年还得向队里交钱,自己再不想点法咋办?那个说担惊受怕卖点羊肉不过换点油盐,能顶啥事?也有人说人还吃不饱,哪有粮食给羊吃,暖和天有青草,天冷了就是靠涮锅水、烂菜帮子和干草喂羊了。羊瘦得光剩几根骨头,剥不了几斤肉,能卖几个钱?说到这里有个妇女突然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赚钱?还有赔钱的呢!”
  “赔钱,谁赔钱了?”大伙儿纷纷追问。那个妇女说:“孙绍安家呗,你们不知道?”有几个人同时说:“人家那人深沉有啥事不爱往外说,我们怎么知道?”有人却要刨根问底儿:“自家养的羊贵点贱点都是收入,他怎么就赔了?”尖嗓子妇女说:“这可不敢说就没赔。”然后看了吴玉萍一眼:“人家吴同志让说这些事儿吗?”吴玉萍听说是孙绍安家卖羊肉赔钱,这孙绍安,不就是昨天吃派饭的那家吗?便很想听听:“你说吧!咱们拉家常啥话都可以说。”
  那个妇女便说开了,别人有时也插几句。她们说孙绍安原先是学校老师,教得可好了,就知道看书老实巴交的又是个近视眼,回村务农以后生活就困难了。看人家养羊他也养了俩羊,前个晚上他请人给他剥了羊,昨天天不亮就到集上去卖。他一个人没个照应,又是头一回上集卖肉没有经验心太实。他为了好卖,把在家约好秤,扎成一嘟噜一嘟噜的羊肉,全拿出来摆在了一块塑料布上,让人家挑着买。
  卖了几嘟噜以后人们看他卖得实惠,买的人越来越多,正这时市管会的人来了,有的买主认识扔下肉就跑,他也慌了忙着收肉又忙着收钱,有些人没给钱提着肉跑了,他也顾不得要钱赶紧把肉收起来就跑。结果有一半的钱没收回来,只剩了五嘟噜被挑剩下的肉。还幸亏没让人家逮住,要是逮住肉没收不说,卖的肉钱也得给搜去,还许不饶他。
  原来偷着卖肉也是有诀窍的。根本不能带秤,都是在家里一斤一嘟噜一嘟噜地分好,把肉装在提包里或是一个口袋里。不能把肉都拿出来摆摊,顶多拿出一嘟噜来放在提包上做个样子,好让人知道是卖羊肉的。有人买了你才给他拿出一嘟噜来,他不满意可以给他换换,绝不能让人们随便挑,卖一份收一份的钱然后再卖。
  一边卖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情况提起提包就跑,等市管会的人走了你再找个地方卖。孙绍安心实一下摆出来让人家挑,有人要买半斤他还解开捆给人家分匀,不仅费时间耽误了收钱,而且毫无防备之心,结果市管会的人一来,有些人不给钱就把肉拿跑了,他不赔钱往哪儿跑。
  吴玉萍听了一阵心酸,这么一个老实人竟被人家抢了。她们昨天吃的,竟是被人抢剩下的羊肉,给工作组包饽饽吃了,不但没人说好还有人怀疑他心怀鬼胎。她对孙绍安充满了同情,但作为工作组当然不能明说。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16(1)
  经过几天的摸底,这村别的问题没有,只有卖羊肉是普遍性的历史性的。祖祖辈辈卖羊肉,家家户户卖羊肉,以前只有孙绍安没卖过最近也卖了。可是这村一直穷得丁当响,好过的没几家,要把这问题硬拉到走资本主义道路上来,实在说不过去。要找出典型批斗就更是个难事。工作组的几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可是人们心照不宣,谁也不敢说出来。他们虽然出身、经历、文化程度各不相同,但面对现实他们认识却基本一致。
  吴玉萍不用说,挨斗了半辈子,都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在这种人为的阶级斗争中,她哪能忍心给别人随便戴上资本主义帽子?组长老郝是党员,出身也好,但家在农村老婆还是农民,对农民生活的艰难他能不清楚吗?要在这些老实的农民身上找典型批斗,让人怎么下手?
  那两个农村小青年,虽然政治积极性很高,一听说是毛主席指示,恨不得马上就去找典型批斗,尤其是那个成强,一想起批斗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绝不会手下留情。可是他们毕竟是农民,面前这种现实,这些农民就是他们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他们的家里也这么生活着,虽不一定卖羊肉,可是谁家没偷偷到集上卖粮食或是买粮食,他们的妈妈奶奶就没有到集上去卖过鸡蛋?怎么好给这村这么多的人定走资本主义道路呢?成强讨论文件时可以从炕上跳起来,说孙绍安给他们羊肉吃是心里有鬼,真到定性批斗上,他也难开口难下手了。
  可是他们干的就是这种活,不开口不下手能行吗?还是老郝有主意,讨论到最后他终于说出了这村群众觉悟太低,主要问题是要好好上两条路线斗争这堂课,把卖羊肉这股资本主义歪风狠刹下去。一听这个吴玉萍这心里算是轻松了。那两个青年也拥护组长这英明决策,接着又简单议了几条措施。可是他们一致同意并不算完,还得向上级汇报啊!最后组长意味深长地对吴玉萍说:“写材料这可是你的拿手好戏了,县里有名的大写家,你就给上面写个汇报吧!”
  吴玉萍苦笑了笑,她也知道自己责无旁贷。都知道她是笔杆子,写这样的小汇报,还不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吗?所以她没说什么应承下来了。老郝安排完这阶段工作也就松心了,说到底就是个开展教育将来再展开大批判,这一段就没什么紧任务了。他的家就在附近,部署完工作就骑车子回家了,剩下的任务不用说都是吴玉萍的事了。
  最大的任务是写汇报,人们都知道,做得再好不如说得好,说得好还不如写得好。刚一接受这任务时,吴玉萍没有拿这当回事,可是坐下来一写她可就发愁了。本来他们了解的情况是符合实际的,他们研究的意见也正确合情合理。可是如实写不上纲上线能交差吗?他们这个组马上就得挨批,甚至成为全县一个右倾的典型,不仅自己受不了也害了全组的人。上纲上线说这村资本主义泛滥干部不觉悟,两条路线的斗争十分尖锐,这倒是符合上级意图,可是那样就得大批大斗,不是害了干部群众吗?这真使她为难了,左思右想不好下笔。她琢磨的结果是先拖它几天再说,反正也没规定期限,又何必那么积极呢?
  多次下乡的经验告诉她,工作组实际是个三不管地带。抽到工作组,原机关就不再管你。县委统一领导,那么多队分散到各村,交通不便电话没有,离县城少则三五十里多则百八十里,县里怎么管得过来?说是委托公社代管,实际公社没人过问。下来的都是县里各部门的干部,每个组还都有个不小的头头,公社干部哪能管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又何必多管呢?只要不犯大错,年底从公社转到县里的鉴定书都会写上工作积极,能完成工作任务等等,大家都能交差。
  这次情况不同了,阶级斗争喊得震天响,不能不使她担着一份心。不过她想情况还会大同小异,这么多工作组,县里怎么会照顾得过来?汇报不好写就先不写了,先到户里转转去,也许会摸到什么新情况。她是记者出身,以前也多是上农村采访,有事没事她倒愿意和群众闲聊。现在更有一种新的需要,就是只有和群众在一起时,才能消除自己的孤寂和苦恼,忘却许多忧愁。她首先想到了卖羊肉被人抢了的孙绍安,便信步向他家走去。
  栅栏门关着,她在门外头喊了两声:“有人吗?”起初没有人答应,过了一会儿,孙绍安媳妇才匆匆跑出来,见是吴玉萍连忙道歉:“唉哟!我当是谁呢,是吴同志啊!快进来坐吧!”话说得很热情,可是吴玉萍从她的表情上却察觉似乎有些惊慌。吴玉萍说了声没啥事,到你家来看看,说着便随她进了屋。
  屋里黑咕隆咚的看不清东西,原来是窗户外面挡上了秫秸帘子。这帘子本是挡雨雪用的,大晴天为啥放下了帘子呢?往里一走模模糊糊看见炕上躺着一个人,分不清是男是女,吴玉萍以为是他家老人病了,仔细一看却是孙绍安。炕头上还放着一碗水和药瓶,看来刚才他媳妇正在侍候他吃药,听见有人喊,才匆匆忙忙出去的。
  孙绍安见是吴玉萍来了,有些紧张便挣扎着要起来,可身上只穿着件破秋衣,又感到有些不便。吴玉萍忙说:“躺着吧!别起来,天太冷别冻着。怎么病啦?”怕他们有啥怀疑,又赶紧补了一句,“我没事儿,来串个门。”孙绍安媳妇连忙去把窗户帘子卷起来,又进屋给吴玉萍倒水,一边倒水一边解释说:“也不知得的啥病,光喊冷,我就把帘子放下了。”屋里一亮堂,就看见屋里乱糟糟的,和上次吃饭时大不相同了。孙绍安媳妇看见吴玉萍站在地下四处观望,连忙用手巾掸了掸一个小马扎子,放在地下说:“吴同志!你就坐这儿吧!炕上又脏又乱,没法让你坐了。”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16(2)
  吴玉萍看出了两口子都有些惊慌,可能是不知来意,便随便和他们拉些家常,以消除误会,不要因为自己这不速之客引起人家的不安。先问问村里有没有赤脚医生,量过体温没有吃的什么药,后又谈起孙绍安教书的事,怎么不教了,这两口子紧张情绪才消除了一些。孙绍安媳妇给孙绍安披上棉袄,扶他坐起来,他的病也像好了许多。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地介绍说:孙绍安教了八年书,学生和家长们都满意,上级领导也说教得好老受表扬。学校归大队管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以后,说绍安姥姥家是富农便不让他教了,支书的侄子初中都没毕业,成了代课老师。吴玉萍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了,可是也不便说什么。
  说话的时候,孙绍安媳妇一直靠着炕沿站着,总是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吴玉萍,不相信吴玉萍只是闲串门,一定是为啥事而来。她也有话要说但又不便开口,想等着吴玉萍有啥事先说出来。直到吴玉萍立起来要走的时候,她才着急地说:“吴同志!你先别走,有个事想问问你。”吴玉萍停下了脚步:“有啥事你就说吧!”
  “昨天有人告诉俺说是要批斗卖羊肉的,还说起我们绍安刚卖了羊肉。”孙绍安媳妇说,“我们绍安可是个老实人哪!向来规规矩矩,不敢干违法的事,家里就有两只羊,前两天宰了一只,他卖肉还让人家抢了”说着眼泪就簌簌地流下来了,接着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就因为绍安老实,有人仗着有权有势,总是欺侮我们,我们是啥话也不敢说呀!这村家家卖羊肉,我们就卖过这一回,批斗怎么就会轮上我们?”
  吴玉萍一听明白了,原来孙绍安的病是为了这个。便真诚地笑了笑:“没有这回事!”然后又奇怪地说,“你们是听谁说的?”绍安媳妇表示怀疑:“没这回事?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就是在你屋开的会!”
  吴玉萍没想到前天晚上开的会,第二天就传出去了。她马上笑了笑说:“是了解过卖羊肉的事,也说到绍安卖羊肉。大家都知道是头一回,肉还被人抢了,没赚钱还赔了钱,没人说要批斗,也不会批斗他。”绍安媳妇一听说不会批斗,而且看吴玉萍这人非常真诚实在和蔼可亲,马上转悲为喜说话也利落了:“一看吴同志就知道是个怜贫惜弱的好人,你可要多关照我们哪!”她一再表示感谢,只是绝口不提是谁说的,怎么听到的。
  吴玉萍从孙绍安家出来走不多远,正遇上黎娟找她吃饭,今天正轮上和孙绍安隔一家的孙金奎家。吴玉萍还没进门,就听见院里笑语喧哗,有个亮嗓子的女人正在嬉笑着和成强说着什么。进到东屋见炕桌上已摆好了碗筷,当中放了酱油、醋碗,还摆着两头大蒜,看样子是要吃饺子了。派饭一般是吃不着饺子的,那时候白面还是稀罕物件。除非是和谁家处好了才能吃上饺子,新来乍到和这家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这样好吃好待呢?
  吴玉萍正在暗自思忖,孙金奎媳妇已将大屉的白面蒸饺端了上来。成强和黎娟一面急着夹饺子一面和吴玉萍悄悄说:“这家是村里有名的富裕户,男人在学校教书,女人在小卖部卖货。小卖部说是村里的实际和他们家的一样,两人都挣钱在村里可是少有的双职工。”吴玉萍联想起孙绍安媳妇的话,知道这一定是支书侄儿家了。
  她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两口,原来是素馅的,就是大白菜加咸盐,不仅没有肉,油也很少,连点虾皮也没放。看来只是向外人说起来是包的饺子,图个高人一等的名声,实际却舍不得多搭一点点东西,不过能吃上白面也就不简单了。正吃着听见西屋有人说话,那媳妇放荡的笑声不断传来。忽然门帘儿一挑,那媳妇站在门外,只伸了一个脑袋进来,笑吟吟地问道:“哪位是县上来的吴同志?”
  吴玉萍一愣,她这是干什么?便随口说:“有事啦?”那媳妇身子稍稍往下一蹲,一手撩着门帘,一手往外一撇,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娇声娇气地说:“西屋有请!”她看吴玉萍仍然坐着不动,只是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便笑吟吟地走到屋里来,“你就是吴同志啊!有位县农业局的同志想见你,请吧!”
  吴玉萍一听是自己单位的,立即有一种亲切感,从上干校以后还没有人找过她,回机关一趟,也只是见了一个冷冰冰的面孔。不管怎么样在这单位也呆了十来年了,对机关的同志还是有些怀念的。所以便很快下炕,随那媳妇到西屋去了。一进门,却使吴玉萍大吃一惊:他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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