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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驯徒记-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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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承玄也不多言,他练过凡间的轻身功法,长腿一跨,便窜出几丈远。在飞行禁制下的修士,脚力的确还不如凡间的武夫,阮琉蘅也只好用这么一个缩身术的小法门借夏承玄的光了。
  但是他们只走了一会,便发现天色将晚。
  “这么快就过了一天?”夏承玄问道,如果时间流逝如此之快,那么十日内找到长宁神君的几率就更小了。
  阮琉蘅寻到北极星,心中推演出结果后道:“以北极星推演为主,现在应当只过了八个时辰。”
  夏承玄定了定心,他放缓了脚步,顺着呼山河往下游走,直到星辰倒映在河水里,明月跃出树梢,远处又传来动听的情歌,但却没有人气。
  阮琉蘅看他依旧有些低迷,便使了一个小法术,指尖点出一簇簇小火苗,让它们在环绕在他身周,形成一个暖融融的小光带,照亮了身边的景色。
  粉色的美人俏在火光下,显得心机重重,旁边树影重重,似暗藏玄机,而垂下的藤花在夜风中微微摇动,落下紫色的花瓣。
  阮琉蘅从来没这样安逸过,从小到大,不是在秘境中拼斗,便是在宗门修炼,何尝与年轻男子这样漫步过,一时竟然有些羞涩。
  俗话说“灯下观美人,月下看郎君”。也许是因为月色太勾人,也许是因为身边的男子侧脸的轮廓俊美得太过分,她那坚固的道心,竟也有了一丝迷情之色。
  ……
  河水里也倒映着光带,星辰暗淡下来,如同细碎的暗梦,永远抵不过光明的真实,夏承玄心念一动,觉得心境又有进益。
  他看着脚下蜿蜒流淌的呼山河,阮琉蘅的身体暖乎乎地坐在他耳朵上,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然而他却很满足,甚至希望就这样继续走下去。
  他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着悠长的调子。
  阮琉蘅凝神听了好久,才发现……确实只是调子,完全不成音律,便扯了扯他头发,说道:“吹不成个曲儿么?”
  夏承玄随手丢掉叶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听人说过叶子可以吹而已,爷以前身娇肉贵,怎么可能碰这些杂草?”
  嗯?这欠揍的语气,好像又恢复过来了。
  阮琉蘅此时也不方便打坐修炼,索性与他闲聊:“阿玄以前来过北门吗?”
  “没有,只在小时候听娘讲的故事里听说过,她讲过呼山河的飞鱼,讲过曾经不慎被美人俏咬伤,讲过这里的渔女会唱听了便让人想起情郎的小调,夜晚河水映着星子,像是一条银河,还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草场……”
  夏承玄一开始讲述,还不觉什么,可他越是回忆,两个人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因为眼前的景物完全与夏承玄的描述相吻合——然而夏承玄却根本没来过北门。
  意识到这一点后,身边的景物仿佛一下子失真起来,阮琉蘅心里一惊,这难道是在夏承玄的记忆里?
  “阿玄……你静下心,什么都不要想。”她发现随着夏承玄的讲述,眼前便出现了一片草场,天色也渐渐明亮起来。
  然而这次夏承玄却没有听她的话。
  “……草场上有高大的骏马,那是人间最烈性的神骏,一旦驯服,便会与你不离不弃。”
  远方便传来了马蹄声。
  “……我爹那时只有十六岁,他从丹平城回北门祭祖,在这里遇到了一位押镖路过北门的年轻姑娘,他便喜欢上了那姑娘,把她的镖强留在北门城里。”
  远方隐隐又出现了一座城池。
  “……那姑娘又美丽又彪悍,武艺也很好,让他为之惊艳,于是我爹就一路让着她,被她摁着从城北打到城南,从呼山河打到草场,可是越打,我爹就越高兴,他仿佛得了天下最珍贵的宝。”
  风声中传来女子的娇斥声,还有男子低沉的笑声。
  “……后来那姑娘就成了我娘。”
  夏承玄继续向着前方走,但那城池却依然停留在远方,骏马和年轻追逐的男女也没有出现。
  只有风吹过草地的声音。
  “阿玄,你不要多想,凝神,抱元守一!”阮琉蘅有些着急,她从夏承玄的耳朵上跃下来,却不想落在他的手掌中。
  饶是阮琉蘅修为高深,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夏承玄,她心思百转千回,甚至在想,这究竟是不是无常小镜给的另一种提示?
  可是夏承玄没给她太多思考时间,他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她身体周围筑起一道冰墙,那是以他体内雪山冰种和神通“玄冰封火”制造出的小结界。
  阮琉蘅目瞪口呆,她竟然被夏承玄关了起来?
  夏承玄眸色暗沉,他将手掌抬到胸前,轻声安抚道:“阿阮不要怕,我只是想再看看我爹娘,你不要担心。”
  阮琉蘅知道他不会伤她,这结界虽然比她想象中要牢固,但如果她想强破,也能是能破掉的,但她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你不必如此,我说过不会干涉你。”
  夏承玄笑了下,说道:“既然是我的幻境,自然由我来保护你。”他抬起头看向远方,“因为……就要变天了。”

☆、第3章 。29|

  阮琉蘅随着他目光望去,身边已不再是北门的秀丽景色,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冰冷压抑的丹平城。
  她很诧异,无常小镜乃是混沌界的衍化处,镜内世界怎么可能被夏承玄影响到这个地步?如果说是夏承玄的幻境,却为什么蕴藏了机缘?那么,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丹平城的街道空荡荡的,暗沉的天空下着大雪。
  夏承玄声音低沉:“我逃出来那天,也是下着大雪。”
  城北亮起了火光,传来各种叫声、哭声、喝骂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阮琉蘅站在夏承玄手心中,冷静道:“阿玄,你不该沉溺在这种情绪里,你已经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了,我理解你想要复仇的心情和对爹娘的思念,但,这些都不应该是你现在所追求的目标,阿玄,你忘了吗?你要变强大,首先要摆脱这些情绪!”
  夏承玄静静地等她说完这番话,却似乎根本没听进去一般,抬起手掌,将她放在自己眼前。
  “真是捧在手心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语气有点古怪,然而风越来越大,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若我有一天,能真正……得到最珍贵的宝。”
  阮琉蘅来不及分辨夏承玄说了什么,她发现天地被风雪完全遮掩,除了她身下的手掌,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对夏承玄的尊重和信任,让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试图将神识探出去,夏承玄的结界并没有困住她,却是结界外的风雪阻挡了她的神识。
  这里绝对不是夏承玄的幻境,因为以夏承玄的修为,绝对困不住她的神识。
  无常小镜的镜内世界,是她自修道以来,入过的最诡异秘境,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她失去了北极星的踪影。
  天地迷乱,只有夏承玄的手掌还稳稳地托着她。
  “阿玄。”阮琉蘅唤了他一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雪才慢慢散去,视线逐渐清晰,刚才明明还是亭台楼阁林立的丹平城,如今已经大半都埋葬在白雪中,只有较高的几处塔楼还留了一截在地面上。
  阮琉蘅心中发冷。
  偌大的城,就这样消失在冷寂的风雪中。
  夏承玄半身浴血,另一只手持着冰剑,低垂着头。
  阮琉蘅不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她有些焦急地道:“阿玄,你没事吧?”
  夏承玄没回答,但一直保护着阮琉蘅的结界却裂开了一条缝隙,随后缝隙越来越大,直到再也支撑不住,崩裂开来,化作一团冰屑,融化在他的掌心。
  阮琉蘅立刻跃下,施展法诀,重新恢复原来身形,走过去握住他冰冷的手。
  夏承玄却仍旧未抬头,她向下看去,这一看,脸色才大变!
  “天演之变”推算魔尊出太和,因此太和所有弟子都要佩带的禁魔石,必须悬挂在腰带边,以便受监督,此时,夏承玄的身上的禁魔石,竟然有了异动!
  阮琉蘅抬起夏承玄的脸,他眉心已隐隐有黑气,眼看竟然是要入魔的征兆。
  当初在立危城,阮琉蘅也曾经几近入魔,是长宁神君苦苦压制,才没有让禁魔石爆发,而现在阮琉蘅却没有长宁神君的神通,她浑身汗毛倒竖。
  这哪里是夏承玄的机缘,简直是催命符!
  阮琉蘅咬牙,左手捏法诀,一团真火拍出,覆盖在夏承玄周身,以紫微真火的破阵之法门抵抗禁魔石,隔绝禁魔石的探测。但这也仅仅只能拖延时间,因为随着修士入魔越深,越是容易被禁魔石探测。
  但奇怪的是,阮琉蘅发现夏承玄此次的失去意识并非像她在立危城进入心魔境,而仅仅是神识沉睡。
  他并未进心魔境,为何会引发禁魔石的禁制?
  还是这天地本就是他的心魔?
  阮琉蘅不再细想,非心魔境要好办得多,毕竟斜月三星阵这样的禁术也只有季羽元君才得传承,只是神识沉睡的话,进入神识中唤醒他即可。
  然而进入他人神识仍旧是极危险的事,那意味着自己的元神会任凭对方宰割,如果所托非人,甚至还可能被吞噬元神。
  ……
  阮琉蘅闭目凝神,她将夏承玄身体放到在雪地中,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副阵盘,将阵盘布下后,再唤出四柄小剑,牢牢护住阵法,然后她跪坐在夏承玄身边,将右手放在他眉心处。
  她左手掐了一个极繁复的法诀,登时眉间神通闪烁,元神出窍,进入夏承玄的识海。
  ※※※※※※※※※※※※
  阮琉蘅的元神如坠入黑甜梦境,可她仍然小心翼翼,因为夏承玄的神识极其霸道,曾经让她吃过一次苦头。
  这是距离上次在思过崖紧闭后,阮琉蘅第二次进入夏承玄识海,那时上古剑诀“铁马冰河诀”还未被他炼化,抗拒一切进入夏承玄识海的神识,几欲杀之而后快,当初阮琉蘅是舍弃了一丝神识,才从铁马冰河诀中脱离。
  如今再次进入时,阮琉蘅心有余悸,当她终于接近夏承玄那片冰蓝色的识海时,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无论如何,不能放任他入魔,就像曾经在心魔境中他亦是不顾一切来唤醒她一样。
  再次进入夏承玄的识海,已经不见曾经空旷的冰原,而是身在雪山脚下。
  整座山巍峨雄壮,零星还有一些针叶植被和雪地间跳跃的雪兽。
  她心头一凛,夏承玄识海雪山越是逼真,就代表力量越强大,已然自成一方小世界。
  寒气逼人,可她元神受制于夏承玄识海规则,竟是无法运转灵力取暖,只打量雪山这一会儿,已是冷得双唇发紫。
  她轻轻迈出一步,天地依旧一片寂静,没有立刻呼啸而来的风雪和黑铠兵马,没有漫天的冰霜剑意。
  阮琉蘅举起手在嘴边呵了呵气。
  在秘境中有一个守则:水有灵,山有神,遇水则入,遇山则登。
  她看了看周围,看来只能去攀登那座雪山了。
  踩进半尺厚的深雪中,只觉得双腿都快没有知觉。
  虽然神识受限,但剑意却比元神还要强大,阮琉蘅自知可以用剑意开辟出一条坦途,却怕伤了夏承玄神识,只好一步一捱地往雪山峰顶攀登。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只见远处有一方冰柱,里面仿佛有人影,待她走进,赫然发现里面是被封住的夏承玄。
  阮琉蘅大惊,右手凝聚剑意,想将那冰柱破开,却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掐剑指,一道凌厉的剑意,打断了阮琉蘅的凝聚,将她已冷透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中。
  她只觉腰间一紧,被身后的人搂住,贴在来人身上冰冷的铠甲上,脊柱被凉意一激,竟是无力反抗。
  那人在她身后呼出热气,冷冷道:“竟然还是被你走到此处,你可是来救他的?”
  这声音有几分似夏承玄,却太冷然,且低沉,阮琉蘅心思灵透,来人身份不可能是夺舍的修士,那么能在夏承玄识海中存在的神识,极有可能是那上古剑诀中残留的神识。
  “我自是来救徒弟的,前辈难道不知他有走火入魔之危?禁魔石一旦爆开禁制,他还焉有命在?还不速速放开我救人!”
  “你倒是说说,你一缕神识,却想怎么救他?”
  “前辈看不出吗?”阮琉蘅用力挣扎道,“此身并非神识,而是元神,我以元神之力与他修复自身,祛除魔气,怎么便救不得?”
  身后人沉默了良久,才道:“你可知元神进了其他修士的体内,便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你竟然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阮琉蘅皱眉道:“我不能对徒弟见死不救。”
  身后的声音带点轻浮道:“难道不是因为他喜欢你?”
  阮琉蘅不懂,剑诀已与夏承玄熔炼为一体,夏承玄入魔对他也没好处,可他为什么却在这些细微末节上纠缠不清?
  她铿锵答道:“前辈既然能创出铁马冰河诀这样的剑诀,想必也是证过道的大能,却为何局限在男女感情上?无论他是否喜欢我,都是我的徒弟,无有不同!”
  身后人冷笑:“既是如此,你这徒弟与别人也没什么两样,死也便死了罢!”
  他一把放开阮琉蘅,长剑出鞘,冰锋寒意。
  “不要!”阮琉蘅神魂俱惊,立刻挡在冰柱前。
  她看向那整个脸部都藏在深厚铠甲下的修士,手中焰方剑燃起熊熊烈火。
  可那修士根本不惧怕,他握着手中长剑,带着压迫感,一步步向她走过来,每一个脚印都像是踏在阮琉蘅的心头上。
  “这里是他的识海,你不敢出剑。而且你修为在这里要受到限制,更何况,”他似乎是在笑,“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不是我造出来的假象?”
  阮琉蘅怒急,她确实不敢轻易动手。
  “前辈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吧。”阮琉蘅笃定他一定有所求才会以夏承玄为人质,要挟她就范。
  “你真是蠢透了,如此强大美丽的元神,只要我一动念,就能吞噬了你,却还敢进来,真以为我不敢害你?还在这里跟我谈条件?”修士嗤笑,他张开手掌,阮琉蘅身后的冰柱变开始崩裂,她慌忙回头看,那里面果然只是一个影子,破裂的碎冰里,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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