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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将军令1-3部全 by偷偷写文(古代 君臣 强强 虐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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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猛然不舒服起来,他不喜欢回忆那段过去,这样的梦境似乎在告诉他,软弱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然而多年来,自己早就抛弃掉了这些。

  再度清醒的时候,殿中燃满灯火,已经是深夜了。

  周遭的宫女宦官都打着瞌睡,坐在椅子上的韩有忠,头垂到胸前早打起了鼾。

  萧定皱起眉,正要呵斥,突然有什么声响打断了他,那声音来自较远的地方,不细心几乎要听不到。

  他侧耳听了片刻,方才随着梦境而来,并未消隐的不安突然又涌了上来。他刚刚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他亲政后几乎已经忘记了那样不堪的过去啊。为什么这个当口会想起来。

  萧定仔细想了想,在得到大军回朝的消息后,朴寒被调亲自领军守城,宿卫的也是叫杜进澹特意从殿前司抽选的人马,与陈则铭半点旧交也没有。

  虽然是防止大军做乱,但其他的人也该挡得住。

  何况入京的只有五十人,五十人能做什么?

  难道是别的人,可无论是谁,这样的安排都应该已经是万无一失啊。

  那夜色中隐约传来时断时续的动静到底是什么,他尽力感受,越听却越象是刀剑碰撞后发出的金戈之声。

  “韩有忠!”他厉声喝起来。

  殿中的人都从梦中被猛然惊醒,见到他铁青的脸色,呼拉拉跪倒了一片。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萧定无心追究他们的失职,他只关心自己的猜想是不是会成为现实。

  隔了一会,派去查看的小宦官惊慌地奔了回来:“不,不得了了,有人杀入宫来了!!万岁快避一避吧?”

  萧定一震,他的皇宫不是该固若金汤的吗:“今天当值的是谁?有多少贼人,什么身份,怎么闯入宫门的?”

  小宦官跪倒:“听说是有内应,把门给开了外面太乱,实在查不清楚。”这倒不冤枉他,外面刀光剑影,混战一团,能打听的实在有限。

  韩有忠连忙去扶萧定,“万岁,先避一避,待护驾的殿前司赶过来,再追究不迟。”

  萧定只得收声,那股不安却愈加浓厚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闯宫应该不是偶然,或者是精心策划的。自己光顾着怕重兵在握的陈则铭发难,却没提防会咬人的还有其他人,他的心猛然抽搐起来,这样的错误可能是致命的。

  匆忙给皇帝披了件暗色袍子,韩有忠让所有人把灯火点得更盛,自己却带着几名武功最强的内侍扶着萧定从侧门绕了出去。

  被门外冷风一吹,萧定原本昏沉的头倒清醒了些,远处的喧嚣厮杀声已经清晰可闻,可见宫中守卫还是在做抵抗,否则贼人早该到了。

  对方是强行闯宫?!那就是意味着殿前司还是忠于自己的,那么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萧定稍微安心了些,同时,身旁搀扶他的韩有忠却停了下来。

  有人挡在前方。

  他们不得不停。

  那人恰巧还在灯笼的光线之外,于是昏暗的灯光中,只看到那人两足分立如肩宽,牢牢踏在他们唯一的去路上,被钉住一般纹丝不动。

  身形隐约可见是个高大的男子。

  那几名侍卫见来人只有一人,眼色一递,已经将那人半围住。

  韩有忠命身旁小宦官前行几步,提高灯笼,照清了那人面容。众人都吸了口冷气,不禁转头往皇帝看过去。

  萧定面上却没露出太多的惊讶之色。

  他只是冷冷看着来人。

  哪怕眼前这一幕并没出乎他的意料,他心中还是如被重锤击了一下,眼前骤然冒了金星,怦然难定,忍不住想呵呵冷笑,然而多年的不动声色使得他并没表露出这些。

  他心里同时又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暗中提防了六年的人终于反了,这根弦终于可以松下来,杨梁啊杨梁,你看,我就说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是真正忠心于我的,你又何必费心劝我放过一个终究要背叛我的人呢。

  他隐在心中多年的恨意终于能找到源头,竟然是说不出的畅快。

  面前的陈则铭侧身而立,也不看他们,手扶着剑柄,低着头双肩微垂,有些倦怠之色却又目中无人。

  萧定微微眯了双眼,他还没想清楚闯宫这样大的事情,陈则铭是如何做到的,又将如何善后,同谋者是谁。

  总之一切还没真正定夺。

  只听“刷”地一声轻响,划开了这份僵持。陈则铭缓缓自腰中抽出宝剑,也不做势,只道:“谁要先上?”

  事后萧定才醒悟到,那是他十数年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陈则铭出手。

  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剑光如匹练般从空中划过,他在那骤然而至的剑气前,被逼得退了半步,几乎不能呼吸。

  待他站稳时,却惊骇地发现胜负已经尘埃落定了。

  一切如此简单,没有悬念。

  身前的侍卫一个接一个瘫软下去,露出了原本被挡住的胜利者。

  陈则铭端正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血迹,这平添了他身上的杀气,若说之前他的颓态还象是掩饰,那在大开杀戒之后,这层掩护色显然被拨去了。

  此刻的他就象褪去鞘壳后的名剑,猛然间光彩夺目,寒意渗人。

  他的双眼从尸体上漫不经心地一扫而过,再朝萧定看了过去,其间没有半点犹豫。

  萧定应对着那样的目光,竟然有些吃惊。

  他没见过这样锐气逼人的陈则铭,他不是不知道陈则铭身经百战,不是不知道他几经生死,然而他到底没亲眼没见过战场上的他。

  眼前的这位黑衣将军突然陌生了。

  两人遥遥无声对看了半晌,陈则铭举步朝他们走来。

  韩有忠和小宦官都发出惊恐的叫声,转身拉着萧定的衣袖要逃,萧定扯出袖子,复又立直了,站在原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陈则铭。

  他有惊慌,也有惧怕,然而有个念头占据心头,满满当当,却比这些情绪都强上千万倍。

  他哪里能让这个人看轻了,一个一直被他踏在脚底下的人!

  况且,逃得掉吗,有必要吗?

  陈则铭抬手。

  手腕轻轻一抖,挽出个漂亮的剑花。

  剑身上未滴净的血随着他大逆不道的动作,顺着剑尖甩了出来,溅到萧定面上。

  萧定猛地偏头,却避不开那些血滴。他的脸上猛然出现怒气。

  韩有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张臂挡在萧定身前,颤声道:“陈将军,不能啊,他是他是万岁啊!!”他从没有不臣的想法,便不相信旁人能反叛到底。

  陈则铭不答话,长剑缓缓抬起,停在萧定喉间。仅仅寸许,萧定感觉到了那刺骨的寒意,这一刻死亡就在一寸之外。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对方却没立下杀手。

  他在犹豫什么?

  如此静了片刻,陈则铭突然瞥了韩有忠一眼。

  那一眼,神情复杂。

  然而也是这一眼,少年起便在生死间游离过数次的萧定,几乎是立刻看出了些什么。

  这一年,正是萧定即位第十五年。

  这场宫变因发生在庚午年初,被后世称为庚午之变。

  庚午之变中最出人意料的,是它的名正言顺。

  本为萧定爱臣的杜进澹捧出了一封先帝的遗诏,其中明言萧定天性凉薄,原本不是最合适天子之位的人,但先帝立诏时,病入膏肓,已经来不及再择继承人,特立此诏,并命太后及几位重臣暗中观察辅佐,但凡萧定有不合帝王之举时,可以凭借此诏废帝另立。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

  按说萧定为人确实刻薄严谨,从政却并无懈怠之处,他在位其间,天下不能说大定,倒也能休养生息。其实若不是与匈奴多年大战,消耗了不少民力财力,只怕他的呼声还该更高些。

  但杜进澹和陈则铭,朝中一文一武两位重臣,却翻出了十年前的后宫大火这旧案。

  话说这疑案当年也多的是人质问,但都被萧定强权压了下去,此刻再抖落出来,却是有证有据,再无可置疑之处了。天下万民终于得知真相,原来当年这场烧死诸多宗室的惨案竟然是皇帝背后指使所为,难怪刑部立案多年却无法追查到底,最终只能草草结案不了了之。

  这案子翻出来,本来为萧定辩解的人也只能闭了嘴。百善孝为先,萧定犯了这个禁,谁还敢为他说一句话。只能说先帝有先见之明,备下了这龙头铡,哪怕贵为天子也还是有被别人拉下马的时候。

  此刻,敬王早已经是太子,但众臣避讳他是萧定亲生血脉,居然避过他,另立了一位新君。

  继任天子是萧定最小的弟弟,宗室最后一位亲王,容王萧谨。

  萧谨比敬王大不了多少,今年才十五岁,十年前因为他的年幼及其生母的地位低微,没被诸多亲王看在眼中,逼宫时漏了此人,这孩子反因祸得福没在那场大火中送命。

  话说此人,人如其名,长年在萧定身侧,活得那个战战兢兢,拘拘谨谨啊。据说十五年中,安分守己到不受命不敢出自己的封地半步的地步。

  杜进澹看中的便是这份胆小。

  陈则铭本来想立的是敬王,杜进澹只说了一句,此子自幼精明,有乃父之风,若立之,后患无穷。陈则铭听后默然,他并不想在若干年后,与荫荫的儿子翻脸成仇,终于默许了杜进澹的选择。

  此刻的萧定被关在冷宫中,自然也听说了这些,他本来身患重病,得知自己棋差一着的原因居然在一直信任的老臣杜进澹身上,当夜便气得吐了血,一头昏死过去。

  把韩有忠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敲门,求卫士叫太医来看。

  然而此刻哪里还有人愿意去管一个被夺去了权力的前任皇帝的死活,数日后,萧定悠然醒转时,陈则铭那里才听到消息,派了太医来看。

  萧定将太医用棍子痛打了出去,冷笑道:“要杀就来,还治什么治?脱了裤子放屁!”他激怒愤恨之下,竟然将早年在坊间学的粗词鄙语都说了出来。

  那太医连忙逃了出来,若在从前,他还要惧怕万岁日后生怒,此刻倒不用了。

  然而,新帝登位后,就废帝处置问题不知如何是好,问到陈则铭,陈则铭道:“万岁新登基,天下望仁厚之君废之足矣。”

  杜进澹望之,微微摇头。却没说话。

  宫变之事,陈则铭功劳最高,新帝封陈则铭为王,同时职掌帅印;但若无杜进澹之前种种铺陈,陈则铭也无法成功,封杜进澹为相,其子招为驸马。

  两人都是萧定重臣,党羽原本众多,朝中少数一些异己,很快也被杜进澹辣手除掉。

  自此两人一同摄政,协助幼君,一时间权倾天下。

  然而这样的平衡注定只是短暂的,此为后话。

  萧定这里却是死意早定,只浑浑噩噩等消息,宫中无人理睬他们,待萧定得知性命无碍,已经是月余之后。

  等死等了这么久,居然等到了生的讯息。

  萧定木立良久之后,纵声大笑,状若癫狂。

  此刻跟在他身边只有韩有忠一人,多年前是这一个人,多年后还是这个人。就象一场梦,梦中他手握天下,立判生死,站在权力的颠峰,然而梦骤然就醒了,哪怕他手有余温,哪怕他万般不甘。这么多年,他绕了个圈居然回到了原点。

  韩有忠惊慌,“万岁?”

  萧定止了笑,怔了半晌,突道:“我已经不是万岁了。”

  韩有忠老泪纵横:“万岁始终是老奴的万岁。”

  萧定看着他,目光冰凉。

  还能信吗,人还能信吗?隔着肚皮其他人都在想什么呢?

  韩有忠却不知道他的想法,恭顺着伸手扶他。

  萧定转过目光,这么多年,这场梦过去,我失去我的爱人,却收获了更多的敌人。

  陈则铭,陈则铭

  你放过我?不杀我?!

  仁厚?太可笑了,你不看看自己,你有这个资格吗?!你不过是个贱人!

  我早该听杨梁的话,永不用你。

  该一早把你踩得更低贱,踩到泥里永不出头——是我给了你机会。

  我错了。

  若有一天若有那么一天!

  我第一个要杀的,必然是你。

  从此,萧定被困静华宫,长达数年。

  他的幼弟虽然饶了他性命,但对曾呼风唤雨的胞兄哪里能彻底放心。只是碍着仁君两个字和皇家面子,才不好意思明目张胆把他投入天牢中罢了。思来想去,最终将他禁在冷宫内,让陈则铭亲自派人看守,百臣及后宫诸人均不得靠近。

  萧定若能起身,看到宫门那一排排黑甲卫士,想必要气得眼前发黑,那原是他花银子养出来的精锐之师,居然却用来看押自己了。

  但此刻的萧定完全无暇顾及这些,久病之后的他早已经气血两虚,原是靠太医拿贵重药材给将养着身子,而此番几经变故,药早是断了,又是心情激愤,血气难平,渐渐竟然不能支持。

  之前那番要将陈则铭挫骨扬灰的雄心壮志,他自己也知道只能是想一想了。

  然而那恨意入了骨便不能退,哪怕他不时昏迷,也会在心头反复念叨那个名字,生恐自己过奈何桥时给忘记了。

  他便在这种极其缠绵的怨恨之中,病得死去活来。

  几番发作下来,他能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昏迷的日子却越来越长,把个忠心耿耿的韩有忠看得心惊胆颤,哭了几番,反复央求守卫,一定要请太医再来一趟。

  看守将士见废帝果然是病到只剩一口气的样子了,也怕萧定死在自己手上,慌忙报了上去。

  这一日,萧定偶然清醒过来,身边居然鸦雀无声,没一个人。

  他支撑着要坐起,身子刚支起一半,眼前发黑又跌了下去。

  病到此刻,他早已经没饥饿感,昏过去时,几日不吃也是常有的。而不吃饭,人哪来的力气呢,他其实早瘦得不成人形,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因为发热,他身上的衣裳汗了又干,干了又汗,总是有种湿漉漉的感觉。平日韩有忠会用扯下的衣襟为他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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