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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闻香识美人-第14部分

小说: 闻香识美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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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昌始终不躲不闪地回视她,包容恳切,“三娘……”
“我们退亲吧。”宋瑜脱口而出,这句话盘旋在口中许久总算道出,不顾他惊诧视线自顾自地解释,“今日一事你也看到了,我跟旁人纠缠不清,他对我……我同阿母说过此事,她不能同意,或许由谢家来提比较容易……”
“我也不同意。”不待她把话说完谢昌便匆匆打断,仿佛要坚定心中所想,重复一遍,“我不同意。”
宋瑜不听他的,这回吃了秤砣铁了心,踅身便往广霖院,“我再请求阿母。”
她提起襦裙便往正院去,足下生风,全无平日贤淑端庄模样,从未有过的慌张决绝。沥青道路铺平坦湿滑,她稍有不甚便要滑倒,多次踉跄险险稳住,看得身后谢昌心惊胆战。
谢昌多次唤她名字,她恍若未闻,最终停在一颗银杏树下,缓缓蹲下扶住脚腕,呼吸短促。
走近了才发觉她是崴了脚,泪珠子一串串滴落在地,与脚下水洼混为一体。
她声音低低的,瓮声瓮气,“是我配不上你。”
谢昌一言不发将她从地上抱起,不顾她挣扎步伐沉稳地走到一旁廊庑,就近将她放在石阶上。动作轻柔地给她褪去笏头履,只见脚腕迅速肿起,他握着稍微转了转试探道:“疼吗?”
宋瑜诚实地点头,见他认真地替自己查看脚伤,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他询问了宋瑜院子方向正欲送她回去,被她又气又急地推开:“我都要跟你退亲了,你不要管我!”
谢昌抬头看她,依然无比坚决,“我说了不同意。三娘,从十三岁定亲开始,我便只认定了你。无论你如何说,我都不会同意退亲。”
宋瑜张口辩解,“可是我……”
他蹲在她跟前,眉宇间尽是怜惜,“他说的不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不是你的错,只怪我没能护好你,该愧疚的是我,与你无关。”
天 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他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真心诚意地跟她致歉。分明他才是最无辜的人,分明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却用广阔的胸襟包容她融化她。宋瑜 好不容易消停的眼泪再次落下,这次哭得又凶又急,似乎要将连日来的委屈都哭诉出来,可怜无助:“你不要那么好,谁教你对我这么好……我、我最烦了……”
谢昌无声地笑,拇指拭去她脸颊汹涌泪水,眼里满是宠溺,“那我要对谁好?”
宋瑜哭得哽咽,一抽一抽别提有多可人疼,想也不想地便道:“谭绮兰。”
宋瑜嘴上不说,其实搁在心里始终膈应,永远无法原谅她所作所为。只不过近来她安分不少,不再来跟前找存在感。听闻谭家生意失利,阖府上下气氛沉重压抑,大抵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提起谭绮兰,虽谈不上吃醋,但终究是在意的。谢昌心中蓦然欢喜,总是轻易被她牵动情绪,眼巴巴地解释:“我同她一块长大,你是知道的,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他的目光过于灼热,宋瑜招架不住别过头去,少顷才轻轻“哦”了一声。
*
回府一事难免要被龚夫人知道,宋琛这个大嘴巴,什么事都瞒不住。
隔天龚夫人便来到她院里,拉着她坐在弥勒榻上殷殷关怀,“听说那霍园主对你不规矩?”
宋瑜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不想将事情闹大,况且耶耶还在他府上治病,“阿母别听他胡言乱语,是我跟他起了争执,他失控训斥了我两句,落在旁人眼里这才引起误会。”
龚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末了不放心地拍了拍她手背叮嘱,“有事便同你阿母阿耶说,别搁在心头一人承受,我们总能为你做主的。”
说罢见宋瑜乖巧,忍不住又添了句,“不过霍园主我见过一回,倒不像是那般孟浪狂徒,行为举止颇为周到大气,如此说来许是你阿弟看错了。”
宋瑜默不作声,心道人不可貌相,她不止一次被霍川外表博得同情,到头来后悔的还是自个儿。
反正打定主意不再与他牵扯,宋瑜回来前跟宋邺提及此事,他也是赞同。原本让宋瑜来别院宋邺便多有后悔,何况谢昌在场,他甚至没多异议就同意了。
正是因为父母娇宠,宋瑜头一次在人前受恁大委屈,自然对霍川愈加抗拒。
他明目张胆地欺负她,非但不觉有愧,反而大方承认,想想就令人憎恶。
*
此后多日宋瑜都没去过别院一次,有两回想去探望阿耶都忍住了。她让宋琛替自己带话,问候阿耶康健,端是对霍川避如蛇蝎。
饶是如此仍旧每日提心吊胆,他那日所说一字不差地烙在宋瑜耳中,生怕他一个想不开要来家里提亲。什么心上人,宋瑜当他胡说八道,谁对待心上人是极尽所能地欺负恐吓?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错了,他们统共见不了几回面,更没说几句话,何谈上心?
在她好不容易放宽心时,却等来了谢家的人。
谢昌亲自带人登门拜访,彼时宋瑜正在院内晒太阳,趴在榻上懒洋洋地打盹儿。宋琛急哄哄地将她捞起来,“快随我到前院去!”
宋瑜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被人叫醒心情很差,当即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你赶着投胎呀?”
宋琛神秘一笑,贼兮兮地,“姐夫来了,你知道他为了何事吗?”
自打从别院回来宋瑜再没见过他,那日在廊下情绪失控,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失态,不好意思面对他。她微微抿唇,目光左顾右盼,“我如何得知?”
宋琛不说,只让她到前院去。起初宋瑜不愿,耐不住他软磨硬泡,多大的人了撒起娇来让人招架不住,遂弯腰穿鞋同他一并前往正堂。
一前一后走到廊庑,宋瑜尚未进屋便听得里面一句:“伯母若是同意,懋声想将婚事提前到今年端午前后。”
宋瑜脚步蓦地顿住,直到身旁宋琛大着嗓门问:“怎么不进去?”
这下可好,屋里泰半人都将目光落在门口。她没法只得缓缓挪步,款款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那句话出自谢昌,她下意识便往左下方位子看去,果然对上他双目。
她连忙错开,与宋琛一并前头八仙椅坐着的龚夫人行礼,“三妹失礼,请阿母莫要怪罪。”
龚夫人正思忖该如何告诉她,目下有个机会,便顺水推舟将她招呼到身旁,“方才懋声说的你也听见了,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按理说这话不该问她,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便是,但宋家把女儿宠坏了,唯恐她有一点不如意,真真是捧在手心里一般。
宋瑜仿佛接了个烫手山芋,她不排斥谢昌,但对他也无男女之情,最多便是欣赏与好感。他是个君子,与霍川的卑鄙可恶不同……宋瑜赫然心惊,她想那个人做什么?
她不说话,龚夫人权当默认了,“我看拖到明年是有些晚了,加上你耶耶身子状况益渐下降,不如早早将婚事办了……”
话音未落,从院里便跌跌撞撞跑进一名仆从,是先前指派到城外别院伺候宋邺的。
他粗喘了几口气便急急道:“老爷,老爷不行了!”


☆、第23章 春料峭 
一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将正堂几人轰得不能言语。
良久谢昌起身攒眉道:“发生何事?一五一十讲述清楚。”
仆从也是慌了神,他马不停蹄地从别院赶来,气喘吁吁舌头都不能捋直。谢昌的话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俯跪在堂屋中央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老 爷这几日原本恢复得不粗,气色日益见好,更能下床走动半个时辰。霍园主今日新引进了几种颜色的菊花,便邀请老爷一同前往院中观看。起初老爷精神奕奕,与园 主畅谈甚欢,不知因何忽然晕倒院中,甚至浑身抽搐痉挛不能止。园主请了郎中查看,却无论如何查不出病因,目下老爷依旧处在昏迷中,气息渐弱。”
他一口气说完,龚夫人从震惊中回神,连忙命人准备马车前往城外别院,片刻不容耽搁。
宋瑜紧随在龚夫人身后,此时再顾不得与霍川的纠葛,她阿耶身体要紧。不知缘何听闻仆从那番叙述,脑海里第一反应竟是霍川从中作梗……
并不排除这个原因,宋瑜登上车辇后一直在盘旋思考,他那人阴晴不定,起初为什么要提议帮助阿耶?他并不是那样热心肠的人,定是有其他原因。
思及此对他厌恶更甚,命薄罗回去取她的湖色缠枝莲纹褙子。那是刚用宋瑜窖藏的香料熏过的衣裳,足足在地底下窨制了一个月,用甲香、丁香、沉香等香料,其中香味旖旎,经久不绝。
薄罗快速来回,并细心地给宋瑜披上,一转头谢昌正站在后头,循得她目光微微一笑,便俯身走入后头一辆车辇,看方向也是前往城外别院的。她疑惑出声,“谢郎君也要去吗?”
她们已经落后龚夫人有段距离,宋瑜命车夫加紧速度,眉心焦虑,根本没工夫搭理她,随口应付了句:“宋琛呢?”
平常不见人不要紧,在阿耶病重的关头他若再不出现,便是真真正正的不孝。
好在澹衫懂事,将薄罗拽到一旁去,“小郎君在后头那辆车上,方才谢郎君支会人去寻他,这才见赶到。”
宋瑜抿唇嗯了一声,谢昌委实考虑的周到,嘴上虽不说,但心底到底感激他。
袖子下交握的双手忐忑不安,只消一想到阿耶要出事便再无法淡定。近几年阿耶虽病重,但她都怀揣着能治愈的希望,有朝一日耶耶定会像往年那般身体康健,为他们遮风挡雨。可现今他若真的……
宋瑜竟不敢再想,不住地敦促车夫再快些,一路扬起尘沙无数,总算在别院门口赶上。
龚夫人正踩着脚凳下车,脚步虚软险些栽倒,百英眼疾手快地将她扶稳,一双眼睛哭得红红:“夫人……”
龚夫人恍若未闻,径直往院里赶去,模样不得不让人担心。
宋瑜在身后看得心中发酸,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门口有宋府的仆从接应,各个面如蜡色,将几人引往宋邺所居住的厢房。
*
多日不曾涉足,屋中充盈药味,床头段怀清在查看宋邺病况,前后四五名丫鬟忙前忙后地照顾,却不见宋瑜带来的那四名丫鬟。宋瑜离开时没捎上她们,让她们留在别院伺候阿耶,现在看来却不知躲在哪儿偷闲了。
榻上阿耶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大抵方才十分痛苦,五官有些扭曲紧绷,看得人心头一恸。
龚夫人走近床头,平日里再坚强也禁不住失声痛哭,“前儿见还好好的,怎么这就……”
段怀清起身一礼,又朝她身后宋瑜、宋琛一一招呼,“目下宋老爷已稳定下来,短期并无大碍,需得静养才是,烦请几位稳定情绪,让我一心为其诊断。”
闻言龚夫人渐次止声,泪水却禁不住无声往下落,她拿绢帕掩了掩眼角,“家主究竟罹患何病,郎中可否如实告知?”
“并非我不愿,实乃不知。”段怀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脸愁苦,“他脉象浮软,五脏六腑呈衰竭之势,怕是撑不了多少时候。先前那几日精神充沛,或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
言罢室内鸦雀无声,宋瑜只觉头脑一空,再无他物。
枉论龚夫人同他多年夫妻情怀,怎能接受如此打击,当即身子一软便往地上倒去。宋琛唤了声“阿母”快步上前扶住她,她却双目紧阖已然昏迷。
宋瑜忙让百英收拾偏房,供龚夫人休息。她的阿耶病倒了,若是阿母也出什么好歹,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撑不下去的。宋琛不成器,从未指望过他,一下子所有重担全落在了宋瑜身上。
她有条不紊地指挥丫鬟收拾屋子,扶龚夫人入内;又指派堂屋丫鬟去拿药煎药,谁留在跟前伺候谁出去办事,井井有条。
大兄宋珏近几日出门办事,宋瑜已有许多日未曾见过他。听阿母说大兄近来进账数额不对,他在瞒着家主做事,然而真正查起来却毫无头绪,龚夫人为此整日心绪不宁。
宋瑜坐在耶耶跟前,握住他枯瘦的手贴在颊畔,喁喁低语:“阿耶怎么舍得离开我们……”
丫鬟送来药碗,宋瑜伸手去接,仰头却对上谢昌担忧视线,她微微怔忡,回以感激一笑:“这里有我在跟前就好,你带着宋琛下去休息吧。”
左右宋琛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他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宋邺不言不语。
谢昌颔首,意欲将他带离,他却一动不动,不知何时红了眼睛,狠狠一拳砸在房中梁柱上。宋瑜担心他惊扰了阿耶,连推带搡地将人赶出屋外,对上他困兽般挣扎的双目时,终于忍不住将人抱住。
她踮起脚尖正好在他耳畔,无助低语:“宋琛,你要争气。”
话里包含无数心酸,宋琛难得一次没有反感,许久才缓缓地嗯了一声。
*
给宋邺喂罢药后,宋瑜又陪在身旁许久。
半个时辰后龚夫人转醒,她让出位子给阿母,另嘱托了两句才不放心地出去。阿耶身体不便经常移动,只能暂居在别院,如此她每日都得前来照看。宋瑜不怕奔波,只怕与霍川打照面。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苦恼,走出厢房便赫然顿住。
屋外立着一人,正是宋瑜最不想见到的那个。看模样他也刚来,鸦青道袍服帖地罩在身上,云头履往前迈了一步意欲进屋。
霍川察觉到前头有人,浓郁芬芳扑鼻而来,他只当是宋府丫鬟,蹙了蹙眉便暂退一旁。
宋瑜知他没认出自己,不由得加快脚步从门槛越过,擦身而过之时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儿上。眼瞅着便要走过,身旁的人却霍地伸手拽住她腕子,使她再前进不得。
霍川的声音仿若从寒潭深处传来,分明淙淙如清泉般动人,却让人觉得冰冷彻骨,“三妹,我知道是你。”
她身上熏香很好地覆盖了原本体香,若不是两人近身,他根本觉察不出。这香味虽馥馥好闻,但过于浓烈,不如宋瑜身上原本的浅淡雅致。
宋瑜身子僵硬,被他握住的手腕瑟瑟颤抖,上回他给的恐惧尚未消弭,求助的目光下意识便转到澹衫身上。
好在澹衫聪慧,不着痕迹地挪到她身后拘谨有礼道:“园主认错人了,婢子是澹衫。”
她说的煞有其事,若不是宋瑜身处其中,几乎忍不住就要相信。她提心吊胆,紧紧盯着霍川,只见他似是相信了,握着自己的手缓缓放开力道。
宋瑜禁不住松一口气,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庆幸,便清楚看见霍川嘴边挑起一抹讥诮,重新覆住她手腕往一旁带去。宋瑜惊恐至极,伸手便要向身后丫鬟求救,他不能视物却走得极顺畅,前头有一名仆从引路,霍川一直将她带往厢房左耳房的墙根处。
薄罗澹衫正欲求救,被他冷声威胁:“宋邺病情目下受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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