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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伤心小箭-第15部分

小说: 伤心小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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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恨少听了唐宝牛的倾诉之后,呷了一大口酒,沉吟了好一会儿,皱着柳眉儿,鼓着腮帮儿,屈指在桌上敲着,像苦思什么难解之策。
  唐宝牛这倒急了,问:“大方,你看这事”
  方恨少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唐宝牛变了脸:“你说我还有没有希望?”
  方恨少脸色难看,刷地张开折扇,半遮着脸。
  唐宝牛见方恨少支支吾吾的,便鼓起勇气问:“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
  喜欢上了朱姑娘不成!”
  方恨少这回终于忍不住了。
  “哗啦”一声,酒吐得一地。
  大部分,还溅洒在唐宝牛脸上。
  唐宝牛愣在那儿。
  方恨少却笑得支格支格的,伏在桌上,抽搐不已,活像断了一半的气。
  唐宝牛怒叱道:“你笑什么!?”
  方恨少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唐宝牛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他可光火了,一脚踹飞凳子,指骂道:“姓方的,难为我还当你是朋友,你敢笑我!”
  张炭这时已快把饭吃完了。
  所谓“快”,是他已吃了十八碗饭,所剩下的,还只是他鼻上的一粒白饭。
  十八碗饭下肚,他就“气定神闲”多了。
  一个人肚子饱了之后,话特别多了,人也比较容易多管闲事些。
  于是他便有意无意他说了一句:“大方不是笑你。他是给酒呛着了。你不知道他是向不胜酒力的吗?”说完了,他的长舌一舐,把鼻尖的饭粒也卷入咀里去了。
  唐宝牛听了这话,这才下了半火,却听方恨少仍笑得稀巴泥似的,鼻子都皱起了蜻蜒点水般的折纹,上气下接下气地说:“我我我是笑他哪——”
  唐宝牛一手就把方恨少揪了起来,虎目凸瞪,咬牙切齿:
  “你——!”
  方恨少仍在笑。
  他一面笑一面用扇子敲敲对方青筋贲突的手臂,趁笑得七零八落、余波未尽之际,半滑稽半认真他说:
  “我是笑你。你别主气。朱小腰若不是压根儿没钟意过你,就是根本不知道你喜欢她。你这回儿可一直是白喜欢了人家了!”
  唐宝牛不解:“什么!?”
  方恨少笑歪了褚帽,连忙扶正,这一分心,才算笑平了气,道:“你毋劳气,且听我说。你可有向朱姑娘表示过爱她的意思?”
  唐宝牛滚圆的眼珠儿转了转,老实地答:“没有。”
  方恨少问:“你不向她表达,她又怎知道你爱她?”
  唐宝牛不禁松开了本来紧抓方恨少的衣襟:“是呀。”
  方恨少整理了一下襟衽,又问:“这些日子里,她可有向你表示?”
  唐宝牛诧问:“表示什么?”
  方恨少“哈”了一声:“表示她喜欢你啊!难道向你表示她有了你的孩子不成!”
  唐宝牛一下子挣红了脸,顿时脖子也粗了:“你、你别侮辱她!”
  “好,好,”方恨少用纸折扇轻敲自己薄唇,道:“算我不是。那么,她可有向你表示过她钟情于你?”
  “这当然没有。”唐宝牛期期艾艾他说,然后又马上补充:“目前还没有。”
  “这便是了。”方恨少一副密谋军师、扭计师爷,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地说:“你当前要务,就是舍却旧法,创造新机!”
  唐宝牛不明白:“新机!?”
  “新机!”方恨少一副老经世故他说,“做人做事追女子,没有新机,就白费心机了!”
  三十一、妙机
  于是方恨少“教咱”:
  “追女孩子,亘古以来,不外几种办法。”他以一种得心应手得近乎“呻吟”地道:
  “好的办法,只要管用,其实一种就足够有余了。”
  唐宝牛听到这里就心急了:
  “好的话也不需要多说,有什么直截了当说了便是了。”
  方恨少立时表达他的不满意:“你老是插嘴,到底是你教我还是我教你?心急的狐狸狙吃不到熟葡萄。把朱二姑娘追上了手,到头来是谁逞了心愿?对师父这般无礼,看师傅还教不教你?”他倒老实不客气地当起唐牛的“师傅”来了。
  这回一向桀骛不驯的唐宝牛倒立即“受教”,垂手道:“好好好,方夫子教,我听就是了。”“第一种,就是水火互济,阴阳合壁。”方恨少这才感到满意,所以也志得意满地“授课”了:“那就是表达你的刚,吸引她的柔。她再怎么强悍,都是个女子,心里还是需要男子汉的保护。一旦让她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她就会芳心暗许,丈深情均化作绕指柔了。”
  他转首严峻地问唐宝牛:“问题只在于你了。”
  唐宝牛正听得眉飞色舞,突见方恨少几乎是鼻子贴近他鼻尖、口气喷着他的嘴巴、眼神几乎要强灌进他的眼睛里地说,“问题乃在:你算不算得上是个大丈夫!”
  “嘿嘿,不是,不是!”唐宝牛呼着大气,牛般的大目返视回方恨少:“我不是?
  那么,天底下就没有真丈夫这回事了!”
  方恨少听了倒吸一口凉气,给唐宝牛的大口气迫退了一步。唐宝牛“乘胜追击”地追问:“怎么了?我怎么让她知道我是个如假包换的英雄好汉?总不能刮她两记耳光再来安慰她吧?”
  “很简单。”方恨少胸有成竹说了四个字:
  “英雄救美。”
  唐宝牛一听这四个字,就立时陶陶然入了述,半晌才记得问:“怎么救法?”
  “‘迷天七圣’和‘金风细雨楼’不都恨透了朱小腰吗?他们定必要剪除这个叛徒的;”方恨少慢条斯理地说,“你表现英勇的机会还会远吗?”
  唐宝牛用手大力摩娑着下颔,他觉得自己雄豪的胡髭正在裂肤而出。
  方恨少则觉得自己的脑汁每一滴都是金色的,现在每一滴都凝固成金光。
  两人相视而笑。
  呵呵呵呵。
  ——这是一种预祝成功的笑,只不过,唐宝牛是笑他自己必然能成功地当一个救美英雄,方恨少则笑他自己实算无遗策太聪敏了。
  倒是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张炭和蔡水择面面相顾:
  “怎么?大方居然是恋爱专家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没听说过。我只知道他失恋过好多次,伤心过好多次,他自己也遗忘他的失恋和伤心有过多少次了,”
  朱小腰的美,向来带点倦慵。
  她的头发略为蓬松,星眸半合,像她还未完全睡醒,而且眼底里还藏着一个以上的梦,你若在这时候跟她交谈,但不单是在跟她一半醒着的神态对话,还得阅读她另一半未醒的梦。
  朱小腰总是无心的。看人一眼,是无心的。专心吃着东西,也无心的。她穿的衣服,令人适然的感觉,不过那也只像是无心造成的。甚至连她的生命都是无心无意的。
  她也常常跟人说:“我?我是个没有心的人。”
  颜鹤发命丧天泉湖后,她没有呼天抢地,也没矢志报仇,看来颜鹤发的死并没有在她心坎里造成什么激荡。只不过,从那时候开始,别人觉得她依然穿着她向来爱穿的宽袍大袖时,却让人觉得她比平时伶仃,比平日孤寂,比平常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朱小腰依然故我,她对什么事(和人)都不依恋,她曾跟何小河说过:“人生一世,勿匆荏苒,便过去了,什么都不许依恋,这样才不会伤人伤己,对谁都会好过些。”
  她没什么嗜好,只偶然走走宠物店子,去看看鸟儿、狗儿、猫儿甚至蟋蟀、昨蜢、蚕虫儿。
  隔邻就是花店。
  可是这女子仿佛不喜欢花,她一闪也没有进去看过花、买过花。
  “花这么美,人绝对比不上,看了会自卑,不如不看。”朱小腰跟温柔曾经说过,“买花是不好的事情。把活生生的花硬折了下来,就算用水养着,不数日也凋谢了,多伤人情。要是种花,太费神了,这种心我费不起。”
  她宁可观赏活蹦蹦的宠物,不过她也只是看,不买,不养,不带回家。
  但经过瓦子巷的时候,他总会过去看看。
  看看好些黄嘴蓝翅膀的鸟儿。
  看看那头眼睛灵得会说话的狗。
  看看那只翻着绯色肚皮睡觉的懒猫。
  她也要看看店里买宠物的人,那家人都很妙,他们一面吵架一面做生意,跟猫狗猪牛鸡鸭声闹在一起,成为一种浑然而成的天籁。
  她喜欢这种吵杂嚣烦的声音。
  这才像在人间世。
  她也喜欢这儿的气味。
  一种什么味道都有的味儿。
  喜欢这家光在嘴里骂得要生要死,但从不致伤害彼此感情的一家子。
  所以只要她经过这儿,总是要进来转一趟,已成了习惯。
  她觉得这儿别有天地。
  自有一股机趣。
  妙机。
  三十二、扳机
  她每次来这儿,不会将任何一只猫,一只狗、一只小鸟买回家去,但却都做一件事!
  她一定按一个扳机,放走一只小动物,不管那是一只松鼠、一只鹦鹉、还是一条鱼。
  ——当然,她已事先付了帐。
  不过,她决不承认那是“买”的,她的目的旨在“放生”:
  “没有任何人可以用钱买下任何生命。生命是平等的。占有另一个生命,不管用什么代价和力量都是不公平的。生命只属于他自己的。你可以杀死一个生命,但不可以把对方的生命变成你自己的。我只是用钱换回她们应有的自由,所以,我并没有‘买’下来抱回家去养。”朱小腰就说了这样的话。
  当然,朱小腰也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得很清楚。基本上,一个人心里真正的想法,也只有她自己最为清楚,有时候,甚至连自己也不定弄得清楚,是以才有“外敌易灭,心里难御”一说。
  朱小腰出身青楼,得颜鹤发另眼相看才得以离污泥而成莲,她本身就为“能以银子买一个女人的身体”的事感到十分不平和愤怒,也会在恶劣的环境中绝望地挣扎过,所以她更恨透了樊笼里的生活。
  所以,她对这些小动物被困于囚笼之中,最想做的事,就是将它们放了。
  她一个人,不能放尽所有的动物,她惟有在可能的情形下,每一次去,放一只。每一天放一只,这是她能力所及。她不做她能力所不及、徒劳无功的事。
  由于钱她已先付了,“小作为坊”的人都习惯了她的奇怪举止,大家都引以为常了。
  ——人就是这样,更奇怪的事,只要天天发生着,也就不可怪了,同样的,本是正常不过的事,只要罕有少见,一旦发生,大家都会大惊小怪。
  她每天到“小作为坊”,只要一按扳机,便“释放”一只动物。
  有时候,她一次过去店里,便选定了几只动物,告诉了店家,然后安排逐日放生。
  这样,她便有“每天做一件好事”的感觉。店家把她选定“放生”的动物,预先收了银子,然后放到一个特定的地方(以防给其他客人误买去了,这样朱小腰会很不高兴的—
  —以朱小腰今日在城里的“江湖地位”,谁也不想也不敢惹她不高兴),只要朱小腰一来,手把一按,扳机一开,那动物就“自由”了。
  ——更是太庞大了的动物,例如:鳄鱼、蟒蛇或狼,或是这样随便“放生”决逃不出市肄的动物,好像:猪、鹿和乌龟,朱小腰按了扳机,机括一开,笼里的动物便跌落在底下的活板里,由另一名叫“吴成材”的伙计负责“各依其性”送到树林、沼泽、河塘、山上、草丛里去“放掉”。
  由于朱小腰早已付了钱,而且出手还不算轻;这“小作为坊”的人都极欢迎朱小腰这长期大客户,也极乐意为她服务。至于吴成材这店伙,眉精眼企,血气方刚,对朱小腰的风姿艳容,本就十分倾羡,更是乐于效劳,尽心尽力。
  所以,这些日子下来,“放生”的动物也超过四百二十一头了,朱小腰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她今天来,也如往常一样。
  她看了一会儿的鸟、鱼、猫、犬,它们对她吐了几个泡泡,或者叫了几声,她也向它们撮唇吹了几个唾沫的泡泡,或者也叫了几声。
  今天他要放生的是一只狐狸。
  ——人说狐狸狡猾,她却喜欢狐狸;狡猾不是罪,只是求生的本领之一;若说狡猾,狐狸怎比得上人?
  她看着那头狐狸,微微地笑着,她觉得那狐狸的眼睛像人,它闪烁着,既绝望,又怀抱着希望;既防卫,又想接近——这种感情都是人的,也许它就是这样想才会落到人的陷阱里吧?
  她按下了扳机。
  “轰隆”一声。
  ——狐狸是放出来了,但她自己却落到陷阱里去了。
  她一按扳机,一下子,无数的暗器向她射来,快、密集,且各种各类小如蚂蝗大如钢钻的都有,这时候,狐狸则自她脚下窜出去了。
  她“哎”了一声,也不知是庆幸那狐狸躲得快还是自己中了伏。
  她一生人遭过五十次的埋伏,也埋伏过人三十七次,遇袭和突袭,都已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她也承认,这一回来得特别凶险。
  她“哎”声未了,一个优美绝踪的大旋身,已卸下身上那宽宽垮垮的灰色大袍。
  她的袍覆盖住了她:但罩着她的袍仍然急速地旋动着,抖动得像里面覆罩着的是九十二道激烈的喷泉。
  暗器打到上面,都打不进去——不是给震飞就是滑落下来。
  暗器都伤不了朱小腰。
  暗器是不能。
  可是人能。
  埋伏的人一拥而上,二十八般武器齐下,要杀朱小腰。
  “抓住她,一万两银子。”
  听了这句话,来袭的人全都红了眼睛、仿佛朱小腰是他们的宿仇。
  朱小腰仍然用她的袍子旋舞着,只不过,刚才是扬开以急震密颤以接暗器,这一回是把袍子卷折,舞动如棍,见人砸人,遇敌攻敌。
  敌人倒下了五、六个。
  朱小腰已开始喘息。
  店子里鸡飞狗跑,一团乱,不少飞禽走兽欲逃无路,都遭了殃。
  朱小腰下手出手时,因猝不及防,一开始已着了招,挂了彩,所以比较吃亏。
  这时候,又一个沉着的声音响起:“杀了她,一万两黄金。”
  马上见效。拥搠上来的敌人又多了起来,他们连喘息都牛了起来,好像朱小腰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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