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黎-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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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在他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是让她陷入这种尴尬憋闷境况的罪魁祸首，却也是她多年不见的宝贝儿子，虽然知道相狄的大哭只是心疼她，并没有多少委屈，可是，她还是不能就这样任他嚎哭不管。
　　相黎费力的抬起一只手臂，轻轻拍着相狄的肩膀，艰难的开口道：“好好了，别哭得那么伤心了，只是轻轻撞了一下，娘亲真的不疼。你爹爹说让你练剑两个时辰只是气话，娘亲向你保证，今晚只练一个时辰。”可是，因为自己害得从小发誓要好好保护的娘亲受伤而伤心的少年，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劝慰，哪里还管什么练剑，只是那样抱着娘亲哇哇大哭着。毕竟，不管看上去多么聪明狡猾，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童呀。
　　相黎见相狄完全听不进她的劝解，只是那样哇哇大哭着，没有办法，只得费力的抬起了另一只手，轻轻环住了少年的背。
　　被两人当做肉垫的姜漓，虽然温香软玉在怀，身体不受控制的起了反应，可是，因为那个完全不顾一切嚎啕大哭的儿子，也只能抱着两个人调整了一下坐姿。
　　被姜漓完全的抱在怀里，甚至姜漓的手臂完全的环住她费力抱住的孩子，相黎感到一股明显的热度之余，莫名想到“啊，这个人的身体，居然这样宽广呀”，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安心之余，相黎就着姜漓的怀抱，在她胸前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哭得岔气的孩子由趴在她怀里改为，身体成九十度角拔腿搭在旁边的座位上躺在她怀里得姿势轻轻环住。自己轻轻就势靠在身后的胸膛里，闭目养神。
　　只是，虽然身体已经很累，大脑却极度的清醒。相黎自己也知道，现在这样暧昧的窝在姜漓怀里是不对的，即使有孩子在身边。可是，被姜漓抱在怀里那一瞬间的温暖，被姜漓轻轻揉着撞得明显肿了的后脑勺的那种温柔，让她心中那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地方，莫名的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暖的躁动。仿佛，本是荒芜黑暗没有生气的一片土地，接受了太阳的照耀，接受了清风的吹拂，接受了雨水的滋润，河流解冻，小草发芽，骤然焕发了生机。
　　这个世间，伤害可以承受，不公平的待遇可以反抗，可以无视，唯有温柔的真心，却是人明明生了躲避之心，却又眷恋不忍离去的。即使，明明知道一旦接受了这份温柔，接下来会承担多么可怕的后果，面对多么艰涩的环境，失去多么向往的平静安然。在这一瞬间，在这应该极力推开，划清界线的时刻，相黎却忍不住向往着这种包容的、让人安心的温柔，让自己溺在里面。即使，感觉到额头，眉间，鼻尖，甚至唇畔炙热潮湿的触感，也依然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只是，在那份炙热想要撬开的唇瓣时，相黎选择了紧闭嘴唇扭头，把脸埋在了姜漓的胸间。只是，并没有睁开眼睛，努力做出一副睡着了自然转身的样子。
　　姜漓看着相黎紧闭的双眼，以及红得娇艳欲滴的耳垂，知道她醒着，也知道，她刚刚在一定程度上，默许了他的亲近。所以，对上已经平复了情绪躺在相黎臂弯睁着那双跟相黎一模一样晶莹剔透的双眼调侃他的孩子的眼神时。姜漓并没有多少被人小鬼大的儿子调侃的尴尬，只是，伸出右手的食指比向唇间，给他一个“噤声”的指示。相狄对他吐了吐舌头，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一时间，车厢中陷入安静之中。静得能够明显听到两个人脱离了常态的心跳和一个孩子睡梦中的笑声。

　　“喜欢”二字

　　相黎从来没有觉得樊丑敲车门的声音像现在这般如天籁般动听，听到敲门声后，她把怀里的相狄摇醒，在相狄下车后，相黎自己也迅速从姜漓的怀里出来，走到车门时，转身对姜漓没有焦点的快速说了句：“王爷再见。”
　　说不上害羞还是什么，相黎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从姜漓身边逃开。刚才那因为一时贪恋温暖而软弱的自己，那个默许着姜漓予取予求的自己，仿佛肥皂泡一般，消散在了樊丑的敲门声中。
　　而留下的，只是仍然不规律的心跳和想要更加远离姜漓，远离那个想要溺在姜漓怀里不作为的软弱的自己的想法。
　　本要起身下车的姜漓，听到相黎的声音，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在相黎下车之后，对外面的樊丑喊了句：“走吧，回府。”
　　相黎被相狄牵着手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视野中之后，才拿起放在地上的行李往书院走去。
　　相黎找到看了她女装的样子片刻目瞪口呆失了平日尽职尽责又有些宫中出来的人的傲慢威严的李安，让他帮相狄安排了房间。因为同是勤工俭学的学生，相狄被安排在了和蓟楚一间。
　　相黎帮相狄安顿好，又对他交代了一些住校和与同学相处的注意事项之后，看看窗外的夕阳已经由橘黄变得橙红了，便起身想要离开。
　　相狄在相黎要离开之际，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袖，让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神情认真而又带些小心翼翼的紧张地道：“娘亲，蛟儿问您一个问题，您能如实回答，不骗我吗？”
　　因为相狄认真小心得态度，让相黎自己也有些紧张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间涌起来的不安，努力给了相狄一个鼓励的微笑道：“你问吧，娘亲保证如实回答。”
　　得了相黎的保证，相狄低头片刻，然后，突然抬起头，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表情道：“娘亲喜欢蛟儿吗？”
　　在相狄用那样认真的表情要她如实回答时，相黎以为他要问她为什么要丢下他这么多年不管。已经做好了即使解释了，也被他怨恨的心理准备。可是，没有想到，相狄不过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松了一口气之余，相黎扩大脸上的笑意开口道：“喜欢，娘亲喜欢蛟儿。”
　　如果不是喜欢，相黎不过把他当作借了她身体出生的陌生人，即使相狄对他产生任何情绪，她都问心无愧，都不会在意。可是，三皇子几年的通信，以及今天一天的接触，让相黎确定，她很喜欢眼前这个孩子。
　　想到这个孩子会对她产生怨恨之情，她的心间便涌起一股酸涩窒闷。
　　相狄听了相黎的回答，仿佛要确认般的追问道：“真的吗？没有骗我也没有敷衍我？”相狄这样问得时候，声音发颤，面部表情也比刚才更加紧张。
　　“真的，没有骗你也没有敷衍你，娘亲喜欢你。以前喜欢，现在喜欢，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尽管不是很清楚相狄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般执着，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不安，相黎用最认真的态度对他做出了回答和承诺。
　　听了相黎的回答，相狄呼了一口气，恢复了那种天真可爱的笑容道：“蛟儿也喜欢娘亲，以前喜欢，现在喜欢，以后会更喜欢。”
　　看着相狄的笑容，听着他坚定响亮的童音，相黎心中胀起从未有过的满满的幸福感。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话语，能这般美妙动听，这般悦人心脾。并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只是一个孩子对母亲说出的“喜欢”二字，却让她感受到了这个世间最诚挚最纯粹的温柔，和一个少年纤细敏感却坚强包容的心。
　　揉了揉酸涩的鼻头，相黎进一步加深脸上的笑容道：“谢谢你，蛟儿。”
　　被相黎道谢的相狄瞬间红了脸庞，摸了摸下巴，把脸扬起来撇到一边道：“娘亲刚才不是说要回去吗？现在还不走吗？蛟儿晚上可不会把床借给娘亲睡觉。”
　　看着相狄红着脸别扭的表情，相黎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孩子还能这么可爱”，伸出手抬起他的脸亲了一下相狄的脸颊，相黎开口道：“那你在这里好好跟同学和先生相处，娘亲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在相黎走出相狄的房门有一段距离之后，听到了身后传来急促的跑步声，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回身看去，果然看到了少年飞快扑过来的身影。
　　相狄扑到相黎面前时，仿佛想起来什么，自己紧急停止，待缓解了快跑的冲力之后，相狄开口道：“娘亲要先去找院长先生借车吧？我也要跟院长先生说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吧。”
　　相狄说着，不待相黎反应便牵起她的手举步往前走。相黎被他牵着踉跄了两步才反应过来，看着少年的后脑勺，露出了今天第N次幸福的傻笑，加快脚步，跟上了少年的步伐。
　　两人在教师办公室找到了姜澈，白家兄妹和籍维也在。两人进门的时候，姜澈和籍维在轻声谈论着什么，白宁馨伏案在写东西。白宁非坐在窗边，像在沉思，又像单纯的发呆。
　　四人看到进门的相黎和相狄，均是看了一眼又转回头去各自做自己的事，然后又突然把脸转向门口的两人，双目圆睁，嘴巴称“O”型。白宁馨甚至夸张的拿手指指着相黎。
　　因为前面看过了李安更夸张的反应，对四人的反应，相黎倒也没觉得奇怪。只是在心里想着，除了偶尔心情不好想要看别人这样的反应娱乐的时候，还是别穿女装出来吓人了。尽管她自己觉得，这个身体的体型脸型，穿上小梅改装的流线型简洁版女装，配上小梅梳得这个发型，还是一个青春可爱的古代小家碧玉一枚。
　　相黎在心中莫属了三声，给了几人调整情绪和表情的时间，才开口道：“阿澈，我带相狄过来销假，顺便，跟你借一辆下山的马车。”
　　听了相黎的话，姜澈快步走到她眼前，双手按着她的肩膀，用认真中带了几分惶恐的表情问道：“你是相黎吧？不对，我要问的是，你是向月吧？”
　　听了姜澈的话，相黎哭笑不得地道：“我以前是向月，现在是相黎，你怎么了？突然问出这种”
　　相黎吐槽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澈一把把她揽进怀里道：“那就好，那就好，刚下那一瞬间，我还以为原来的相小姐回来了，你又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呢。”
　　即使想要伸手安抚姜澈一番，被比她高出三十多厘米的人完全的紧抱在怀里，相黎连伸出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就在相黎觉得自己快因为激动不安的姜澈的怀抱窒息之际，少年清脆中明显带了不悦的声音响起：“院长先生，您再那样抱下去。我娘亲就真的要到别的世界去了。”
　　相狄不知道什么向月，也不知道什么原来的世界，他只知道，这个跟他爹爹长得很像，却完全没有爹爹身上那种男人的霸气的院长先生抱着他的娘亲，让他心里很不快。
　　听了相狄的话，姜澈才回过神来，把抱着相黎的怀抱松开了些，让相黎得以呼吸道新鲜空气。
　　待咳了两声，缓过那种窒闷感之后，相黎握住姜澈的一只手对他开口道：“小岚，我已经在这里了，到这个身体的生命终结，哪里都不会去了。我们要一起办学校，一起在这个世界实现以前未能实现的梦想，所以，你放心吧，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被比他小出很多的手握着，只是被握住了三个手指，不过，指间传来的温暖，却让姜澈安下心来。用力回握了相黎的手，姜澈开口道：“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回去了。刚刚又看到你以前觉得不方便的裙子，我以为抱歉，让你担心了。”
　　相黎把姜澈拉到他原来的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喝了。然后，从近旁拉过一把凳子，对姜澈道：“阿澈，不介意的话，我给你把把脉吧。”
　　姜澈听话的把手放到了桌子上，相黎伸手按向她的脉搏，不出她所料，脉搏的跳动脆弱而紊乱，明显的能够感觉到心火过旺，心脉脆弱。
　　放开姜澈的脉搏，相黎开口道：“对不起，阿澈，本来说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开书院的。可是，我却只写了份草草的计划书便做了甩手掌柜。把那么多事都交给你自己处理。让你积了那么多压力。”
　　此时的姜澈已经平复了情绪，对相黎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宁馨、宁非，还有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在我身边帮忙。我并不累。只是，可能是因为太高兴了，便觉得不安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做梦一般。毕竟，几个月前，我都以为自己是将死之人呢。现在，却这样健康的活着，还有你在，还可以开书院，站在讲桌前。”
　　见姜澈平复了情绪，相黎也放下心来，看着房里另外几人略微怪异的神情，开口调侃道：“想不到我穿女装这么吓人，都能把阿澈吓得出现幻觉。我还以为，穿成这样挺好看的呢。”
　　相狄见相黎和院长之间没有了那种他不明白也挤不进去的怪异氛围，便走到相黎身边道：“娘亲这样穿本来就很好看呀，蛟儿最喜欢娘亲这样了。”
　　感觉到少年抓着她手臂之间的颤抖，相黎为刚才因为担心姜澈完全没有想到那样的对话对这个孩子的影响感到一股懊悔之感。可是，看到少年骄傲的宣誓般的表情，相黎把他揽在身前坐下故作委屈道：“也就只有蛟儿不嫌弃娘亲了，这个世间，果然也只有‘子不嫌母丑’呀。”
　　“相黎，别再那里对着孩子撒娇了。澈哥哥不过是不习惯你穿女装的样子，又没有说你长得丑。虽然你再怎么打扮也比不上本姑娘，不过，也算是中上了。”为了缓解刚才看到姜澈那样失常的不安感，白宁馨有些没话找话的道。
　　相黎在相狄要反驳白宁馨之前，捂住他的嘴开口道：“多谢白姑娘夸奖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麻烦你们帮我准备一辆马车吧。”
　　在白宁非开口说送相黎回去之前，籍维开口道：“岚马上就要下课了，向月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城吧。”
　　相黎看了眼没有丝毫因为她和姜澈刚才的怪异被影响的籍维，开口道：“也好，那就麻烦维少爷了。”说完，相黎又自言自语道：“只是，以后要这样在书院和医馆之间往返，似乎，也该买一辆马车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把翠花卖掉了。”
　　相黎声音很小，可是，走在她身边的相狄还是听到了，迫切想知道娘亲一切的少年开口问道：“娘亲，翠花是谁呀？”
　　“翠花是娘亲以前在外游历时陪着娘亲走了很多地方的一匹马。当初回京时，娘亲把她卖了。”想到那匹马，相黎不免想到了那段无拘无束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