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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帝王歌-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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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回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

    恰时完颜宗翰和希尹回宴,路过我身侧,停住了脚步,走近道:“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累了?”我抬头,睁大眼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孛迭轻笑出声:“姐姐,我们还得感谢粘罕,不然孛迭这一生恐怕都见不到像姐姐这样的大美人了。”

    话音落毕,完颜宗翰的脸渐渐冷掉,夹着一抹惊惶。我无力地垂下头,坐在一旁的宗贤出声道:“郡主与原来住在我府上的柔福帝姬关系甚好,所以才有些在意。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何必再提,伤了在座帝姬、宗姬们的心。”

    我最后看了眼完颜宗翰,低头道:“义父快回座上去吧。”身前的人久久未动,片刻之后,闻得希尹轻声道:“郡主看样子是有些疲了,风寒还未尽好,粘罕你先带她回去吧。”

    “我们回去。”一只大掌牢牢抓住我的胳膊,我挣扎几下,未果,被他硬生生拉出酒宴。身后大殿里歌舞依旧,丝足之声不绝于耳。走得远了,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质问道:“兀术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的主意?”

    “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晚上风凉。”完颜宗翰避开我的目光,想要将我抱进车里,我死死拉住车厢门廓不愿进去,只是不停的问:“你告诉我实话,这不是你们金国皇帝自己的意思,而是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

    思绪霎时追回至七年前,在我逃跑了两次后,完颜宗翰跟我说,所有皇族之人都会随他们金人北上,这是金太宗的旨意。而花涟的话还历历在耳:“即便是不会如此,所有皇族之人都会被带去金国,小娘子是从宫里出来的,莫非还在民间有亲眷不成?您不跟着一同去金国,留在这儿做什么?那位帝姬、您不想继续帮她了吗?”

    那个时候,凭着对历史的了解,我已经先入为主了。只晓得宋室被掳是历史的必然,却忽视了在这必然后,谁是那个最大的策划者、而这一切又是何时决定的!是金军南下之初、还是打败北宋以后才生出的念头?

    完颜宗翰,他当初骗了我!

    沉默,这让人揪心的沉默,我抬起头望着满天繁星,心中滋味百般。良久,两只大掌轻轻握住我的肩膀,我对上他的目光,表情难掩酸涩,他缓缓吐出一句话:“若我说,我有一半原因是为了你,你信我吗?”

    “砰!”脑袋几欲炸裂,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哪里知道,这恰恰是我所不愿意听到的。我望着他,嘴角轻轻抽动,“你为什么要骗我?”

    “歌儿!你不要那样看着我,你别恨我好吗?我知道,如果那些皇室族人不来金国,柔福赵桓不一起来金国,你一定不甘愿跟着我走,还会再想方设法逃走……我承认我自私,可我没有办法,我想要你,想完完全全的拥有你——”

    “够了!”我抱着头,出声截断他,无力的靠在车厢外,“我不恨你,我没有恨你。我只是无法原谅自己,诚如你所说,你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这些年,你对我很好,我即便是有恨也早都烟消云散了,可你让我如何能安心?那么多的小帝姬们,她们本来无忧无虑,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过。如今却在浣衣院里操持贱役,甚至遭人凌辱。还有柔福,她美好的青春,全部都葬送在我手里了!”

    “咳咳!咳咳……”我一阵激动,连连咳嗽起来。完颜宗翰紧紧抱我入怀,语气心疼而又无奈,“不要再说了!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情难自控,使劲捶打他的脊背,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无处宣泄,“我多想恨你呀……你这个残忍的男人……恨不得……杀了你!”

    “噌——!”完颜宗翰猛地推开我,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我傻眼,刀柄瞬间落在我手心里,他满眼哀痛,咬牙道:“若是杀了我能让你解气,你来吧……往这儿……”他指着心口的位置,我震惊的望着他,慌忙摇头,欲将匕首还给他。却紧跟着有温热的液体流到了我手指上,完颜宗翰竟然没有拿着刀柄,而是直接握住了刀刃,狠狠地捏了上去。手背青筋鼓动,十指的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越来越多的鲜血流了出来。我尖叫一声,附近的侍从急忙赶来,从他手里抢下匕首,我捧着他鲜血横流的左手,颤声道:“你是个疯子,你简直是个疯子,我怎么会为你这个疯子心痛……”

    “歌儿……不要恨我,不要……离开我。”他按住我的后脑,发疯似地狂吻,我泪水涟涟,双唇颤抖,心中一声哀叹,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069章 逃避

    屋外电闪雷鸣,暴风疾雨,卷着水汽的风冲开半掩的窗子。烛光摇摇欲灭,一如这冷寂的夜晚,虽有温度,却暖不了人心。

    花涟推开里屋的门,我抬头,声音有一丝哽咽,“义父的手怎么样了?”她走近我身边,给我倒了杯热茶,“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天热,大夫说要好生注意着,免得化脓了。”我低头喝了口茶,点点头,花涟依着我坐下,小心试问:“小娘子不进去看看?”

    我默默无语,望着那道门槛,心头一片怅然,最终摇了摇头,走进另一间屋子里,“我今晚睡这儿,不用伺候我洗漱了,我不想洗了。”

    熄了灯,一个人躺在陌生的床榻上。这间屋子是每次乌林荅香来时住的,家俱很少,床幔锦帘皆是素色,看得我满眼冷冷清清。闭上眼,却辗转反侧,入睡艰难。

    “还没睡吗?”有把倦怠的声音猛然响起,一只手掀开了床幔,我身子往里一缩,“你何时进来的?”说完目光落在他缠着软布的左手上,心口微微波动。

    完颜宗翰将灯盏搁在案几上,在床边坐下,我侧过脸,闭起眼睛。

    “歌儿——”他低唤,我捂住耳朵,拉上被子,把头蒙在里面,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不知是何时,隐隐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我忍不住探出头,屋里空无一人,满地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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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一个好消息从遥远的五国城传来,安慰了我无限自责的心。宗贤拿来柔福写给我的信,我读完后一阵激动。柔福说——她要成亲了,嫁给一个和她两情相悦的男人!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我要去五国城,去参加她的婚礼,然后……在那儿住上一段时间,'看书吧:。KANSHUBA。ORG'整 理一下我混乱的心绪。给自己一些时间,直到完全看开后,再决定,要不要回来……

    完颜宗翰这两日都没来,希尹来看过我一次,只是坐在一边,不停地叹气。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堆起笑脸把他请出去了。

    走出明珠阁,我回身,静静地看了它很久。这个承载了我多少欢声笑语的地方,这个我一直抗拒着不愿住进去,后来却舍不得离开的地方。我微微而笑,后退两步,“再见了……好好保重。”

    花涟和秀娥并肩走在我身侧,玲巧正指挥着泰阿丹往马车上搬行李。我见她俩一直面色犹豫,像是有话要说,於是停下来笑道:“你们若是不愿和我一起去五国城就留下来吧,毕竟路途遥远,那边条件也不如这里。”

    秀娥摇头苦笑,拉着我嗔怪道:“小娘子说什么呢,你去哪儿我们自然得跟着。我们只是在想……还是和元帅打声招呼……才妥当。”我脸色一黯,继续朝前走,淡淡道:“义父公事繁忙,还是不要去吵着他了……再说,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她俩互看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我走出府门。

    “你怎么来了?”宗贤骑着一匹白马立在车旁,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像是要出远门。他翻身下马,走近道:“路途太远,我不放心你们这几个弱女子,我送你去。”我吃了一惊;当即拒绝,“还好啦,泰阿丹会和我们一起,还有另外五名侍卫。你身在朝中,怎可随意离开?还有子衿——”

    “别再说了。”他摆摆手,折回骏马旁,浅笑道:“其实我也想看看柔福……快走吧,再不走,天黑之前我们赶不到下一个庄子了,晚上就只得睡在路边了。”我耸耸肩,算是答应,反正路上有他同行,我也会安心一些。毕竟除了泰阿丹功夫还算强外,那几个侍卫都是小喽啰,万一遇到什么盗贼流寇,我们这一车子女人,还不把他们给兴奋死。

    上了车,宗贤在外面轻声道:“不跟迪古乃说一声吗?”我掀开车帘道:“已经说了,昨儿差人给他递了信,应是知道的。”话方出口,便见一脸冷峻之色的迪古乃骑马立在街角处,提着马缰绳,没有过来的征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和他默默的凝视着对方,直到马车缓缓启动,我才收回视线。只是他,仍停在那里,目送着我离去。

    我环视了车厢一圈,不觉一笑,花涟还真是细心,把迪古乃送我的那柄匕首也带上了。匕首……我心里一紧,完颜宗翰流着鲜血的手掌还清楚的浮现在眼前,我伸出手,仿佛可以看见,他的血染红了我的手指,染红了那枚绿松石指环……

    行了半会,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宗贤在外面道:“兀术和孛迭跟来了。”我闻后脸色顿沉,一把掀开车帘跳了下来,看四周的景象,应是已经出了城,远处依稀可以望见从前居住的别苑。

    两个人,两匹马,立在五步之外,我紧走几步,平平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兀术本是一脸笑意,见我口气不善,露出几分惊讶,想要拉起我的手,却被我躲开。他不再坚持,依旧带着笑意低头问我:“本来是昨日要走,但为了你,我决定再留一日。”我不说话,目光扫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孛迭,竟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让我觉得可怕。

    “我现在,想问你一句话。”他握住我的肩膀,紧紧的,不容我再次躲开,“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有没有我?若有,我就带你离开,从此去哪儿都带着你,不是不喜欢会宁的天气吗?我带你去燕京,去汴京,甚至去临安也可——”

    他话未说完,便停了下来,因为我盯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我见他表情痴怔,往后退了一步,扬起下巴冷语道:“从前,我念你性子豪爽,为人坦荡,将你视为知交好友。而你,却让我失望至极,跟你走?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半点情分,我没你这个朋友!”

    孛迭冲上来叫道:“爹爹对你这么好——”我斜睨他一眼,冷笑道:“你爹对我好?你爹若是对我好,就不该在那晚的宫宴上说出那句话!”兀术听到这里时,黑眸一沉,脸色晦暗,我接着道:“兀术,你以为我心里不清楚是吗?你和孛迭,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我因此厌恶粘罕?让我离开他?呵呵,我告诉你,我即便是离开他,也断断不可能跟你走!你说你爱我,这就是爱我的方式?让我得知这么残忍的真相,你这是在伤害我……”

    说到最后,我已经是语带哽咽。兀术脸上闪过一抹心疼和懊悔,却转瞬即逝,变成了三分讶异,七分妒色,“你果真是深得柔福宠爱的那个小宫女?你背上那块胎记……”我撇开脸,挤出一句话:“我是谁都不重要,我只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不是任何人的。”说完转身快步朝回走,宗贤紧跟在侧。走了几步,身后爆出兀术的一声怒吼:“颜歌!不管你从前是谁,终有一日,你一定会是我兀术的女人!”

    我脚步一滞,呼吸有些困难,宗贤扶住我紧张道:“没事吧?”我点点头,借着他的力气慢慢向马车移过去。

    回到马车里,花涟她们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我有些尴尬,兀术方才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拼尽全力吼出来的,声音大得都快传进城里去了。她们一定也听见了,个个都闭着嘴不说话,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我靠在车窗边,将帘子勾了起来,宗贤策马在旁,不时扭头看我一眼。我撑着下巴,淡然笑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他微微一笑,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道:“兀术他……欺负过你?”我目光一沉,摇摇头,不说话。我晓得宗贤在想什么,兀术刚刚提到了我背上的胎记,既是一个女人的脊背,若非亲密之人,岂会看得到,他会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理之中。我堆起笑,继续问:“你就没有别的疑问吗?比如,我与柔福为何那样投缘?我到底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还是汴京皇宫里的人?”

    他一笑,脸上水波不兴,缓缓道:“你是谁,我并不愿去探究。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的过去,你也应该放下了,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我不想你走的那么矛盾、那么痛苦,粘罕……你不必再怨他的……”

    我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愈发觉得他难以捉摸。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无欲无求,姿态高雅,给人亲近之感,却又始终无法真正走近。回想着和他认识以来,他身上也有许多让我疑惑的地方,而且很多,不止一处。

    “你对我的事不感兴趣,但我对你倒是有兴趣极了,不介意我问你几个事儿吧?”我趴在窗子上笑问,他侧身道:“你尽管问,我能回答一定不逃避。”我清了清嗓子,想了想道:“我和迪古乃遇到老虎那晚,你为何也在山林里?不对,我觉得你经常一个人在荒郊野外乱逛,不会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吧?不然也太频繁了。”

    只见他忽地敛了笑意,眉眼间袭上一抹哀愁之色,我心想难道还真是心情不好?半晌,听得他淡淡道:“我是去怀念一段情,悼念一个人。”我不觉诧异,不知该说什么好,又记起那回和他一起喝酒时,他似乎说了一句“我这一生,怕是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人了。”这是和他方才口里的那个人有关吗?

    我试着问道:“她——”宗贤继续道:“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你还记得吗?那年你问我为何不即刻娶了柔福,我说我府里刚有过丧事,不愿那么快娶别的女人进门。”我恍然大悟,脱口道:“记起来了,就是她……去了?”宗贤微一颔首,视线移向路边的丛林中,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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