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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帝王歌-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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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3章 红盖头

    回到车里,柔福惊了一跳,“咦?头发怎么散下来了?”

    我随口道:“帽子被风吹走了。”幸得今天的风和昨天一样大,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她又问:“那怎么这样久,方才听见那边有骚乱之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花涟将梅花饼递给她,我笑道:“是遇见两人打架,我和宗贤劝了一下,然后他们就没打了,各自散了。”

    柔福半信半疑的看我一眼,我嗤笑道:“姐姐快吃啦,应该还没有冷掉吧。”她笑了笑,低头尝了起来。我微微松气,掀帘看了眼宗贤,他脸色铁青,似乎还未消气。

    回到住处,宗贤一言不发的进了屋子,柔福不知情,拉着我问:“他怎么了?”我脑袋一转,凑近笑道:“他可能是见姐姐要嫁人了,心里不舒服。”

    她推了我一把,嗔怪道:“鬼丫头,真不知哪里学来的。”我靠在她肩头笑问:“姐姐什么时候带姐夫来玩?可别等到成亲那日才让我瞧见他。”她笑说:“过几日姐姐就带你去他家的画坊。你昨日才来,今日又累了一整天,先好生休息几日,不然可没精神给姐姐绣红盖头了。”

    我“嗯”了一声,仰面倒在床榻上。柔福帮我脱下鞋子,边问:“完颜宗翰他……是如何给你打算的?如今可拖不得了。”我手枕在后脑下,笑吟吟道:“姐姐还怕我成了老姑娘没人要?”她笑道:“我这妹妹可是愈发自矜了。”我继续道:“姐姐虽然替小七着急,但小七心里真的还不想嫁人,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即便是想嫁,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嫁……”这后一句话我说的有些伤感,柔福也听出来了,但见我不愿再说,也没好追问。

    终于在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柔福带我去了画坊,一栋很寻常的双层瓦房,但在五国城已经是很好的建筑了。进去时,徐还正在手把手教一位女真少年画画。我远远的瞧着他,衣着朴素,神情专注,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淡然的气息。风姿特秀,眉目如画。我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柔福浅浅一笑,“这是称赞嵇康之语?”我点点头,柔福脸红道:“小七说笑了,他哪有那样好。”

    许是听见了我们的说话声,徐还忽地抬眼望了过来,表情微怔,旋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笑着迎了上来。未等他开口,我便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夫。”柔福跺脚急道:“小七!”我哈哈一笑,徐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回道:“这是迟早的事。”我笑瞅柔福一眼,她满脸羞红,徐还望着我问:“这就是你口中常提起的义妹颜歌?”柔福点头,拉着我说:“如今她是金国的上仙郡主,但此事你心里晓得就好,别在五国城和其他人提起。”

    徐还笑嗔她一眼,道:“这是自然,我又能和谁提起呢。我有个朋友,上个月从会宁过来,也提过金国有一位上仙郡主。说她心地善良,收容了很多贫民居在自己的封地。每月定期在城外发放粮食、布匹,还组织大夫免费为村民治病——”

    我有些不好意思,忙笑截道:“姐夫别再取笑我了,不过就是银子的事,我自个没出多少气力的。”其实我还担心着,柔福和徐还对于我接受这一封号会生气,怕他们不理解的我的做法和理念,不过现在看来,算是白担心了。

    徐还一笑,请我坐下,开始絮絮说起别的事来。

    见他俩眉目含情,我不禁掩嘴嗤笑,自顾在店里逛了起。处处皆是字画,简直叫人眼花缭乱。而里屋则挂满了柔福的画像,或静或动,或嗔或喜,一笔一墨,都能看得出执笔之人对柔福的浓浓情意。我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真好,柔福终于有了自己的幸福了。

    我说要亲手给柔福绣一个红盖头,待寻来上好的红缎后,我就开始犯愁了。一般来说,红盖头上不是绣鸳鸯,就是绣并蒂莲和牡丹,可是样样对我来说难度都非常大。我从前只会绣蝴蝶,或是山茶、玉兰这种较小的花,而且绣的十分难看!

    和秀娥商量以后,决定绣并蒂莲,鸳鸯实在是太复杂了。花样子是由徐还亲手绘的,到我手里后,我便开始日日夜夜挑灯苦绣。秀娥和花涟全程在一边陪着,一齐盯着我手中的针线,免得我一不小心走错针脚就前功尽弃了。我笑称若我能完成这项伟大的任务,以后手拿针线走遍天下都不怕,就是龙袍我也可以绣出来了。她俩很空前绝后的给了我一记白眼。

    婚礼的头一日,剪下最后一根多余的线头,绣着一朵并蒂莲的红盖头终于完整的问世了。柔福见了一阵欢喜,一面笑着称赞、一面落下开心的泪水。有两位师傅亲自在旁指导,这件作品还是很成功的,也算是我向合格的古代女性靠拢的一座里程碑了。

    晚上,柔福和赵佶、赵桓在一起,明日从那里出嫁去画坊。成亲以后,她基本上能完完全全的自由起来,不过也是仅限于五国城的自由。但对她来说,已足够了,毕竟亲人、丈夫都在这里,她也不会想出去。

    进屋睡觉,花涟正在铺床,我忽然想起一事,问:“柔福的嫁衣是由谁准备的?”她回道:“是韦太后亲手缝制的,听说半月前就已经备好了。”

    韦太后?想起来了,就是赵佶的老婆,贵妃韦氏。这倒没什么,关键是韦氏的儿子,便是宋高宗赵构。儿子在江南做皇帝,当娘当爹的被金人扣在五国城,也不知那赵构有没有一时半会想起他亲娘。

    一夜激动无眠,仿佛是自己第二天出嫁似的。我睁眼看着窗下微弱的油灯,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天蒙蒙亮,我便起床了,挑了一件绣花绯色棉袄穿在身上,显得喜庆,何况今儿也是我生日。收拾一番后,坐进了马车,柔福这会应该已经起来了,估摸着嫁衣也穿好了,正对镜梳着新娘妆呢。

    马车刚动,宗贤走过来问:“你去哪里?”我道:“去柔福那里啊。”他示意我下车,“今儿所有人都在,所有人被允许参加婚宴。你只把自己当做普通宾客,不许去送柔福,晚些和我直接去徐还家里就行了。”我撅嘴道:“真的不能去吗?”他一脸严肃之态,似乎没得商量。我还想再求他,却被他狠狠睃了一眼,不由得惊诧,这是那个性子温和的宗贤吗?

    “快下来,粘罕方才来信了,正准备拿给你看的。”他露出笑容,从外边掀开车帘,站在车外伸手看着我,眼神毋庸置疑。我叹了一口气,将手伸给他,被拉下了车。

    重新回到屋里,坐在炕上,展开信纸,不禁大笑一声,完颜宗翰真真是小心眼儿。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又是一首《长相思》,不过这是李白的,上回兀术那首是晏几道的。完颜宗翰别的不挑,专挑《长相思》写给我,是想借着兀术来挤兑宗贤吗?真是可爱。

    宗贤瞟了一眼,笑问:“要不要回?”我叠好信纸,笑道:“不用,省得还要让人跑一趟,多麻烦。”他在我旁边坐下,喝了一口茶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道:“还没有想过此事,你倒是急。若你想先回去,便先走就是了,毕竟你离朝多日也不好。”他搁下茶杯,笑道:“我原本打算等柔福成亲过后就带你回去,这里条件不好,想来你也不适应,怎么你反而又不愿回去了呢?”

    “条件再差,至少同是汴京故人。姐姐和我难得见面,我不想这么快就走。”我低声说,宗贤看了我一眼,沉默着没说话。

    明珠阁与这里是天渊之别,我自然是更想居住在那儿。然而,我暂时还不愿回去……和完颜宗翰在一起,总是会有几分不自在。尽管我表面上似乎看得开了,不再和他计较了,可心中的惭愧依旧不时地折磨着我。尤其是这些日子,我目睹了从前宋室皇族的落魄和辛酸,体验到了连我这个现代平民也觉得艰苦的生活。那种惭愧感和罪责感没日没夜的涌上心头……他们落得如斯田地,虽是历史的必然,但我依旧觉得和我脱不了干系……完颜宗翰没有错,人人都是自私的,又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盛行“丛林法则”的时代……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把宋室族人一齐掳到金国,他都是无可厚非的……这就是战争,就是游戏规则……

    可我,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为什么要让我背上这沉重的包袱!

    宗贤出声道:“听说孛迭随兀术一起去了战场。”我一怔,脱口道:“回不来了才好。”

    他手中的茶杯一倾,溅出几滴水来。我方才醒过神,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是在咒他们死吗?我就这么恨他们父子?恨他们为了私心而告诉我真相,让我日日不得安眠……

    忍不住打了一下嘴巴,宗贤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好往前看。”我低下头,凄楚一笑,“我也不是真的想让他们出事,我只是……”眼泪无声滑落,宗贤站起身,将我轻轻揽进怀中,叹息道:“我懂,放心吧……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慢慢来。”

    在他怀里哭了一会,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宗贤扶起我笑道:“不哭了吧,不然眼睛肿成了核桃,怎么去参加婚宴?”我一抽鼻子,拿着绢子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柔福下轿时,我终是没忍住奔上前扶住她。许是我俩心有灵犀,她晓得是我,紧紧地反握住我的手。在另一边扶着她的妇人有些惊讶,柔福悄声道:“这是我认的义妹,就让她扶我一同进去吧。”那妇人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婚礼仪式按北宋习俗进行,头一项是先拜家庙,即叩拜祖宗牌位。可如今无论是新郎新娘,皆是身在他乡,故而决定双双朝着汴京的方向叩拜。在场之人多为汉人,见此情状,无一不落下泪珠,陷入遥想故国的沉思之中。宗贤适时的拍了拍我肩膀,我侧脸冲他一笑,低下头时却也是眼角湿润,感慨良多。

    拜过堂,一番闹腾之后,柔福和徐还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洞房行合巹之礼。院子里的客人们在一起尽兴喝酒,赵佶身子不好没有来,赵桓和徐还的父亲在一起聊天。我躲在角落,远远地看着他,没有之前在刘家寺时那么邋遢呆滞了,多了几分平和,自然也完全褪掉了帝王之气。许是认命了吧,渐渐接受了阶下囚的生活,适应了这个跟了他七年的身份……

    次日,我迫不及待的去看这对新婚夫妇。进屋时柔福正在收拾屋子,见我来了先是脸上一红,随后拉着我在炕上坐下。我打趣道:“姐姐今儿面色红润,眉眼俱笑,真真是幸福极了。”有小丫鬟在旁偷笑,柔福愈发害羞起来,拍了一下我手背,斥道:“真该好好教训一下你。”我靠在她膝头,撒娇道:“姐姐舍不得。”说完又好奇道:“姐夫去哪里了?”她笑道:“我们上午去看了爹爹,后来他留在那儿和爹爹说话,知道你今日要来,我便先回来了。”

    我将她的手拉近眼前,摸着她食指和中指上的疤痕,那些是冬日里生冻疮留下来的。昔年在浣衣院,定是吃了不少苦,我道:“姐姐以后便可以享福了,姐夫一看就是个勤快人。”她一笑,那笑容与往日大有不同,是甜蜜的、快乐的、满足的……我几乎快要看痴了。果然呐,经过爱情滋润后的笑容是这般美丽,美得让人眩目,也令人羡慕。

    “姐姐。”我轻轻唤她,柔福低头“嗯”了一声,我拿着她的手贴在脸上,“希望姐姐日后能永远挂着这样的笑容,忘掉过去,忘掉仇恨……与姐夫长相厮守,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她默了一瞬,抱着我浅笑道:“有小七吉言,姐姐一定会幸福的……而小七,也要尽快寻到自己的幸福……这样姐姐才能放心,才会快乐啊。”我闭上眼,笑回道:“小七会尽力的。”

 第074章 求亲

    北国飘雪,千里冰封。

    小院前,马车的轮子埋在厚厚的积雪中,侍卫们貂裘皮帽裹得严严实实。我穿的太过笨重,宗贤摇头偷笑,将我举上马车。柔福行至马车旁,隔着窗子道:“这几日接连下大雪,姐姐真有点不放心,要不晚几日再走可好?”我搓着手,眉目凝重,“我等不到雪停了,何况这里冬日几乎每天都会下雪。昨儿又来了信,义父病情更重了,得快点回去。”

    她无奈,只得道:“回去后记得给我写信。”我点点头,叹息道:“本想陪着姐姐过年,现下是没有可能了,若有机会,小七明年再来。”她温柔一笑,不舍的握着我的手,宗贤走过来道:“得出发了,你快回屋去吧,外面这样冷。”我眼睛酸涩,跟着道:“是啊,姐姐身子不好,可别着了凉。小七还等着当小姨呢,快回去,小七一到会宁便给姐姐写信,不会忘记的。”她抹了抹眼泪,终是松开我的手。宗贤也上来了,马车缓缓启动,我趴在窗子上,不停地伸出脑袋朝后挥手。柔福大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纷飞的白雪之中。

    一个多月前,会宁来了人传话。完颜宗翰因与宗磐在朝堂上发生争执,一时气急攻心,当场晕倒,送回府里后便昏迷不醒。大夫日夜医治、喂药,方才清醒过来,渐渐有好转的趋势。哪知一大雪日,完颜宗翰身子还未尽好,又和希尹去山中狩猎,回来后便再度病倒。旧疾未愈,再加上风寒,病情来势汹汹,把平日里最有主见的希尹也吓坏了,日日守在他身边,亲自照顾他喝药。又差人快马加鞭送信给我,让我赶紧回去。收到信时,我即刻慌了神,火急火燎的吩咐人准备马车、干粮。我如今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我是如此的在乎他、害怕失去他,恨不得立马赶到他身边。又恨死了这糟糕的天气,大雪封路,回程的路途怕是要艰难得多了。

    宗贤见我每日心急如焚,也无法安慰我,毕竟这路还是要一点一点走。好在出发了五日后,天气渐渐转晴,冰雪融化那日走得很艰难,但之后便是畅通无阻了。老天终于对我仁慈了一回,没想到竟比我预计中的快多了。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跋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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