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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部分

凤倾天阑-第426部分

小说: 凤倾天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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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戛然而止,他最后要说什么,无人知晓。或许是痛斥,或许是遗憾,或许是哀求,或许是无奈解释,但无论如何,一生忠义,光辉功勋,到如今已经如白染皂,这一条路走到了黑巷,也只能这么一闭眼走下去了。

他闭目的时候,是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时辰,满军哀哭,换上素白的旗帜,远望去像忽然下了一层斑驳的冷雪。

乔雨润走出大帐,注视这哀伤新雪,唇角慢慢弯起。

“军师”新任统帅在她身后问,“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大帅,”乔雨润抚摸着断臂,唇角犹带笑意,声音却已经调整得满满哀凉,“丽京京卫和上府军虽然只有七万,是我等一半之数,但有容楚在,三日之内,我们必定不能下丽京,而最多三日,苍阑军就要到了,届时,我们会腹背受敌。”

“那你看应该如何?”

“放弃丽京!”

身后沉默,对方被这大胆想法震住。

“放弃丽京,转头迎上苍阑军。一来对方长途跋涉急行军,是疲军;二来急行军多半不带重型武器,战备不足;三来对方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放弃丽京掉头攻打他们。如此,我等可以抢个先机,最差也能小胜一场,就此打开北上道路,然后”

“然后什么?”

她回头,嫣然一笑。

“然后和五越联军汇合!败天纪,逐极东上府,夺北地三行省,占南齐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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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六年九月十八,叛变的天节军忽然放弃丽京,一夜之间,城头上的人发现城下黑压压的人群不见了。

容楚当即飞鸽传书,令即将靠近丽京的苍阑军放缓速度,暂停行军,停留在东马营谷地。

这一停,令在前方东马山埋伏的天节军大出意料之外。埋伏一旦等久了那就不是埋伏,乔雨润不敢让大军在丽京附近多停留,因为她没有把握容楚会不会点齐京卫追出京。

换成别人,京卫要守卫京城,自然不可能。但容楚用兵胆子极大,狡诈如狐并且擅长急行军,他如果风一般卷过来,和苍阑军前后夹击,天节军就会吃大亏。

乔雨润只得放弃埋伏,袭杀在东马营谷地的苍阑军,此时苍阑军因为她的犹豫,已经得到了休整,又选择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形,正精神奕奕地等他们来,而天节军埋伏不成,士气已堕。此消彼长之下,一场接战,苍阑军以一敌三,将天节军杀了个落花流水。

如果不是太史阑考虑到天节军毕竟是南齐人,是内部矛盾,不必下太大狠手,天节这一次想必已经死伤无数。

乔雨润无奈败北,不过她原本就没打算恋战,她也是个狡猾人物,一触即溃,一溃即走,迅速打开北上通道,往极东而行。

而此时的极东、鄂西、延江三省,无数五越遗民开始往极东汇聚,除却原本占据五越地盘的越民之外,一些早已迁入内陆,已经和当地汉民通婚的五越遗民,也有不少人离开原住地,往旧日家园进发——没有祖国的人,内心深处永存无根的悲凉,一旦听见来自家国的召唤,便难以抑制渴望回归的萌动。

景泰六年九月二十七,极东总督府。

天刚蒙蒙亮,昨天鏖战半夜,昨晚只睡了一个时辰的极东总督,便已经爬上本府中的最高搂,想去看看围城的五越联军的情形,云合城已经被围了十天,他正在期待着朝廷援军的到来。

南齐外四家军,天节军已经叛变,折威军和援海军守在南疆一线,天顺军守在西凌边境,监视着西番的动向,还有一个苍阑军,正在赶往丽京。

总督猜想着,此刻能赶来的,不是折威军,就是天顺军。不过按照预计,可能还要再等两天才到,而云合城,因为毫无准备,眼看就要被五越联军攻破。

其实云合这里,上府军五万,加上各地守备军队,总兵力并不算悬殊,但五越联军诡异的作战作风,令南齐军队无法防备。比如左颊刺花,信奉月亮神的南越擅舞,有独特“舞战”之术,常令南齐士兵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招架。比如臂力非凡的北越,天生擅长御兽,他们的将领坐骑都是猛兽,猛兽一吼,南齐骑兵胯下的马齐齐软倒,根本无法作战这些诡异的越人,在武功高强,可做先锋的李家人带领下,接战之初,可谓所向披靡,短短数日,连下极东七城,现在已经逼近了云合。

再这样围困下去,云合支持不了多久,整个极东,便沦陷于五越之手。随后五越可以以极东为据点,向两翼的鄂西延江延伸,进可攻退可守,就算扩展不成,一个极东正好也和原五越的地盘连接,南齐的一块地域就被生生分了出去,而且极东境内是连接北水域的襄河发源地,一旦此处扼于五越,鄂西和延江无论战备还是民生都将受到控制。

极东总督想到这些,便不禁忧心如焚,如果真落到这样的结果,他就是南齐的罪人。

远远地,可以看见城下人潮涌动,五种颜色的五越军,分成整齐的色彩分明的五块,如彩色群蚁蜂拥而来,将要蚕食这座北地第一名城。

极东总督叹口气,他和五越也算打交道多年,就他对五越的了解,这是一盘散沙,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团体作战能力极差。一个人是一条龙,聚在一起是一堆虫,哪怕就是当初五越之主统一五越时期,听说五越打起仗来也是花花绿绿,各自为战。

但现在的五越不一样了,他们有了组织,有了阵法,有了军规,有了有条理不输于南齐的指挥,以往桀骜不驯难以合拢的五个民族,第一次被强有力的力量攥紧,终于紧密结合在一起。他们形成方阵,根据南齐军队的弱点各自发挥自己的长处,更要命的是,在战斗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他们还能及时变幻阵型,搭配成一个个小组,每个小组每个成员都有各自的擅长,都经过了精心的调配,发挥的效用胜过寻常。这样的小组接战,每次都让南齐军队死伤惨重,等南齐军队摸清一点规律,想趁他们小组分散或组成略有混乱的时期出手时,他们却又能迅速打散小组,回归各自方阵,丝毫不乱。

向来真正展现将帅指挥实力的,并不是作战,而是撤军,但凡能让军队在后退或撤军时,急而不乱,稳步后退,不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的领导者,都是名将。

极东总督知道五越联军的统帅,就是武帝世家的家主,想不到一个江湖草莽,竟然也能有这般能耐。后来打听到此人曾和荣昌郡王府交好,曾参加过对西番作战,曾做过国公府大管家,是丽京贵族人人皆知的能人时,才知道原来将领果然不是天生的。

但这对极东来说,真的不是一个好消息,对方武功高强,善于驭兵,还熟知南齐军情,如今麾下士兵还诡异彪悍难以对付,可谓超级劲敌。

难道,当年五越之主占据南齐大半江山的旧事,又要重演了么

------题外话------

穿过你旗帜的我的手

忽然想起当初扶摇里“穿过你裤裆的我的手,最是那一捏的温柔”

真经典啊唏嘘。

穿过你月票兜的我的手,最是那一掏的温柔,掏出来先看有木有,木票票先来一声吼

第三卷笑凭阑第一百零二章得到他

“来人,今日之内,五越定然有攻击,北定城已经开过缺口,他们的重点定然是那里,今日征用城内所有士绅武装,连带总督府全员,拆除所有非居住建筑,上城筑防”极东总督一边匆匆下楼,一边披挂上血迹斑斑的战甲,一边急急给身边的将官下令,还没说完,就听见远远地一声巨响。

这声音如此惊人,震得满城都似在嗡嗡作响,极东总督脑中的热血也似砰一下冲上来,这样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声音。

城门被攻破了!

“快!”极东总督快马前驰,掠过慌乱的长街,满街都是纷乱哭喊的人群,疯狂地和他逆行,试图躲入自己的家园,而不远处,喊杀声已经如潮水般灌进来。

这一霎乱世的纷凉,极东总督虽然仍在前奔,心却慢慢沉了下去,前方城门在望,城门守军还未放弃,在破了一个大洞的城门前拼命加固反击,而隔着那个大洞,他忽然看见那个人。

红衣人。

一匹白马,一身红衣。

衣色如血,发若乌木,整个人在日光中似一块岿然千年的血玉,远望去不见容颜,只令人觉得肤色极白,在一色的艳中若霜雪。

整个战场是乱的,五色洪流按照他指尖所向,流向城门,黑土地上是一片一片斑斓跳跃的色彩,炫到人眼花,他却是一片绚烂里那一处静,岿然不动,唯有血色衣袂偶尔在风中一展。

极静也极艳,整个战场唯有他穿红,千万人里第一眼看见他,千万人退却如背景,唯有他如血玉现于苍蓝背景。

极东总督一震,知道那挥手令万军,谈笑合五越的武林之帝,终在眼前。

如此风华,不负虚名。

他看见那人手慢慢抬起,心中一紧——下一个瞬间,就是云合和极东的历史

那人的手,却忽然顿住了,随即他转身。

此时极东总督也听见了一阵异常的声音,像是远处推进而来的海啸,夹杂着武器铿然锐响。

此时李扶舟那只手落了下来,却是一个“全军后阵变前阵,迎战”的手势。

尖利的哨声响起,已经将要扑入城门的五越联军不得不立即休整阵型,先迎向背后的敌人,城门处死守的士兵得到喘息,急忙匆匆填补城门。

极东总督大喜过望,下马三步两步奔上城头,远远看见平原之上,万马奔腾,一线黑色如利剑般插向五越联军的后翼,最前面,一副红色大旗猎猎招展,狂驰而来。

极东总督浑身一震,热泪滚滚而下。



景泰六年九月二十八,天顺军邰总将驰援云合,在云合城下力挽狂澜,和五越联军交战不分胜负,随即五越退向云合之西武源城,和云合形成对峙之势。

景泰六年十月初三,刚刚安定的云合城,稍稍恢复了些活气,有人眼尖地注意到,总督府竟然挂出了两盏红灯笼。

总督府厅堂里,极东总督正陪着邰世涛在喝酒。

战时无酒,不过极东总督刚刚知道,今天是邰总将的生辰,他感激邰世涛快速援救,想要为他摆寿宴,被邰世涛坚决拒绝,无奈之下,总督便干脆个人陪邰世涛小饮几杯素酒。

这个邰世涛倒没拒绝,哥俩就在正堂里拉开桌子,就着几盘小菜,随意喝上了。

许是都心中有压力,也都酒量一般,不多时两人都有些醉了,醉了的人越醉越想喝,越喝越想说,极东总督称呼邰世涛,一开始还是规规矩矩的总将,现在已经成了“老弟”。老哥老弟谈着说着,先说些军务,极东总督才知道天顺军能提前赶到,是因为丽京战事一起,容楚就立即下令天顺军开始往极东移动,所以天顺军几乎是和五越联军同时出发的,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行。”

极东总督再次对容楚的未卜先知惊为天人,由此也对战局更有信心。话题渐渐便放了开来,老哥和老弟说家中婆娘的泼辣,老娘的多事,兄弟的不省事,妹妹的挑剔难嫁。老弟和老哥说家族的败落,兄弟亲族间的倾轧,父兄的自取灭亡,唯一留在身边的弟弟身体极差在老哥因为好奇,再三询问天纪军到底是怎么到他手里,他和太史阑到底有什么关系的时候,邰世涛终于也忍不住,说了一些和太史阑的旧事,醉醺醺地告诉老哥,“她是我是我义姐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老哥看着年轻有为重感情的“老弟”,越看越顺眼,越看越纠结,想起昨日老娘的一番嘱咐,便醉醺醺地勾住了他脖子。

“呃老弟,”他道,“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家中可曾娶妻?”

邰世涛皱皱眉,喝一口酒,“没。你知道我家族已经败落哪个好女儿会跟我?”

“扯吧。”极东总督一笑,“你家族和你从来没什么关系你现在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军总将,一等子爵,将来军国重臣,必有你一席之地你”

邰世涛轻轻推开他,眼神已经恢复清明,“我不想提这个。”

极东总督酒却未醒,盯着他的眼神,只觉得这双眼睛痛苦而深邃,似藏着许多和年龄不符合的情绪,忍不住脱口而出,

“年近三十还不娶你为了谁?”

邰世涛毕竟有了酒意,脸色一沉,重重搁下酒杯,“关你屁事。”

“你弟弟既已”

“你弟弟既已不中用,你家族算起来便只剩下你一个,传宗接代宗族承续,由不得你逃避推却。”极东总督拍他肩膀。

邰世涛冷冷不屑,“关我屁事。”

“你已经是朝廷柱石,一方主将,天下三军,你握其一”极东总督灌一口酒,终于将话说了出来,“家母一直盛赞你少年有为,愿将舍妹许配你。”

邰世涛将酒壶一放,霍地站起,身子晃一晃,一句话冲口而出,“关你妈屁事。”

极东总督晕晕地也跟着站起来,终于也有了点怒气,一把拉住他衣袖,盯着他越发痛苦的眼睛,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醉话脱口而出。

“你不会是在想着太史阑吧?”

“她是我姐!”

“你姓邰,她姓太史,哪来的姐弟?”

“她是我姐!”

咆哮声过,一阵沉默,极东总督酒醒了些,看着邰世涛瞬间发红的眼睛,终于明白今日大醉,似乎无意中触及面前人深藏于心的秘密。

邰世涛衣袖一拂,酒壶落地,他头也不回向外走,极东总督看着他微微踉跄的背影,想着这青年率军急援,千里驱驰的情义,终究不忍他如此自苦,忍不住要提醒一句:“太史大帅已经和荣昌郡王有了儿女,她不会嫁给你。”

“她是我姐!”

“你是不是只有靠喊着这一句话,才能按捺住你自己,不要疯跑去向她求亲?”

邰世涛站定。

青年背影笔直,衣袖无风自动,语声却没了刚才的失态和狂躁,忽然静若深水。

“你错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向她求亲。她是我姐,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命运予我的,我和她最终而最近的距离。从少年到白头,从开始到结束,不可斩断的缘系。想到这,我就觉得好欢喜,真的,好欢喜。”

他抬头,向凄冷的上弦月,哈哈一笑。

“好欢喜。”他道。

步履声远去,长长石径在模糊月色下如落霜,他的步声轻而空洞,一步一落痕,一步走一生。



景泰六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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