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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等到风景都看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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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茗眉撇撇嘴,怏怏道:“我跟程松坡好着呢,你那套,也就骗骗那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们还成。”
  “啧啧,你在我面前不挺威风的嘛,怎么下午我看你一见程松坡,就跟小媳妇似的?”
  “我乐意!”陆茗眉气势满满,时经纬不紧不慢地吹了两声口哨,她满腔气焰就蔫下来,“我也想在他面前吆五喝六让他什么都依着我,可是”她不无委屈地抱怨,“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啊!我怕我一强硬,他就被吓回去了,那怎么办?女人有时候太主动不好,你别看他是搞艺术的,其实他人可封建了,还大男子主义”
  她的苦恼换来时经纬一迭声的啧啧:“陆小姐你纯情得我都受不了了!你岁数也不小了,长得也凑合,怎么地也该攒了几打恋爱经验吧,别搞得跟没谈过恋爱刚从青豆转黄豆的纯情少女似的,还拿着花瓣数单双数,他爱我,他不爱我”
  陆茗眉沉默良久才不情不愿道:“就这么一回啊。”
  她声音极轻,微不可闻,然而时经纬还是听到了,声音忽然就哑住,怔得不知如何言语。
  陆茗眉硬性条件原是相当不错的,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北京上海这种城市还算不上罪大恶极,身材样貌也很拿得出手,所以时经纬一直诧异,明爱华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像推销白菜似的给陆茗眉包办终身大事。事实上,时经纬也去过陆茗眉工作的银行接她吃饭,就那么仅有的几次机会,都见到过不少明显以理财咨询为名行搭讪纠缠之实的客户,个个身价不菲不说,不少人甚至在明知时经纬身上贴着“护花使者”的标签,依然不减邀约热情。
  如此庞大的基数里,怎么也有不少能力品行俱佳的青年俊彦吧?
  结果陆茗眉居然说她从开始到现在,就谈过这么一回恋爱!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白痴的女人!
  时经纬觉得全天下正常的男人都该嫉妒程松坡。
  他当然也是正常的男人,所以现在他嫉妒程松坡,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
  PART 6
  偏偏陆茗眉还为难又带着期盼地问:“你很有经验?给点意见嘛”
  时经纬脑子里也不知发什么昏,居然真给陆茗眉介绍起经验来:“男人本质上都是一种犯贱的动物,最好是看得见摸不着,想得到又偏偏得不到。”
  陆茗眉稍稍一愣,随即问道:“那有比最好低一档的,次好的建议吗?”
  她积极主动邀请他吃饭,顺道取经。时经纬说明天要去朱家角做古宅专题,又刁难她,要在朱家角的特色小馆吃这餐拜师饭,陆茗眉病急乱投医,居然也应下来。翌日她花好几个钟头陪他采访几座古宅的主人,等他收集材料录音完毕,便恭恭敬敬地请时经纬传道授业解惑。
  时经纬甚为抑郁,印象里陆茗眉可没给过他几次好脸色,仅有的那么几回,不是要忽悠他应付明爱华,就是事关程松坡。他毫不客气地宰陆茗眉一顿,等陆茗眉好话说尽,陪他逛了两圈朱家角的小桥流水,他才悠悠地往河畔的美人靠上一坐,慢条斯理地向陆茗眉阐述男人的种种卑劣心理。他教陆茗眉要举重若轻,要战略上藐视男人,战术上重视他们,要如何把男人的胃口高高吊起,又轻轻放下。
  最后时经纬甚至精细到教她用眼神脉脉传情要投注几分感情,又如何在纯真中夹杂两分诱惑:“来,抛两个媚眼我鉴定鉴定。”
  陆茗眉直接白他一眼。
  “不对,媚眼,媚眼!”
  陆茗眉见他认真,索性照他所说,抛一个“媚眼”过去。
  “错,错,错!都说叫暗送秋波了,你这叫暗吗?还有,送秋波,不是送刀子匕首!”
  陆茗眉振振有词:“我见到你当然送不出秋波了!”
  “大姐,你不能假装一下吗?”时经纬直感叹她朽木不可雕,“暗一点,暗一点,要送秋波于无形,别给我挑眉毛,挑什么眉毛?”
  “眼皮子也不许动!”
  “暗送,暗送!”
  陆茗眉被他折磨得眼部肌肉僵硬,却一点不觉得有什么效果,开始怀疑他的权威性:“我怎么听你说的,活脱脱一个在酒吧找炮友的教程?”
  “BINGO!”时经纬敲一个响指,大有一种“你这榆木脑瓜终于开窍”兼老泪纵横的感觉,“其实都是一码事,讲究的是点到即止,你把他胃口吊起来,然后就可以轻轻放下,等着他乖乖地追在你身后跑。”
  陆茗眉将信将疑,觉得时经纬说得虽有几分道理,却并不适合自己和程松坡的情况。时经纬的专访里提到程松坡似乎有回国发展的意向,陆茗眉又弄不明白,自己对他来说究竟是回国的一桩锦上添花顺手可为之的一样东西,抑或是她根本不敢奢望自己就是程松坡回国的理由,更何况还有明爱华那层关系?她有气无力地反驳:“程松坡才没你说的那么肤浅呢。”
  时经纬被当头泼盆冷水,好歹他也是偶尔写两篇情感专栏的,都市男女之间你进我退欲擒故纵的那些把戏,谁能玩得过他去?他若有兴趣早能开班授课了,现在连学费都不收,辛辛苦苦费老半天唾沫星子,就被陆茗眉灌上“肤浅”二字?他这股闲气生上来,出口的话马上变得刻薄起来:“那您倒是说说,您和程大画家那段可歌可泣、高尚又高雅的爱情故事,到底怎么个婉转曲折法呀?”
  陆茗眉撇撇嘴,她倒不是被时经纬堵住,而是自己和程松坡之间这关系太过复杂,又事关明爱华名誉,不方便让时经纬知道得太清楚。
  “反正他没你这么肤浅!”
  时经纬险些一口酸水吐出来,明明是如画风景如斯良辰,自己居然和这么个不着调的女人探讨情感问题,还是免费咨询,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回市区的路上,陆茗眉又是一脸昂然的“她和程松坡的爱情神圣不可亵渎”的表情,心底却不停琢磨时经纬的建议究竟有没有可操作性。按理说时经纬好像真是情场高手,这种挑逗诱惑的小伎俩该耍得炉火纯青,当然,自己是不屑于这些旁门左道的,可是陆茗眉迅速为自己找到理由,技巧手段要看掌握在谁手里,要看使用目的是什么,她只是想早点让和程松坡的感情拨云见日,耍点小花招试探试探他,算不得什么吧?
  当天晚上陆茗眉就学以致用,时经纬说要“深情凝视,酝酿出一种你很爱他的情绪”,于是饭吃到一半陆茗眉便缓缓放下筷子,支起下颚开始审视起程松坡来。程松坡在给她剥虾壳,神情专注,全集中在那只明虾身上,他十指修长,灵巧地把虾肉从虾壳中抽出。
  陆茗眉忽然想到,时经纬有一点说得不对。
  我不需要酝酿出一种很爱他的情绪,我是真的爱他。
  那些没有他的年年岁岁里,陆茗眉活着的全部意义,仿佛都是为了等待程松坡的出现。
  陆茗眉真真切切地相信,她和程松坡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就像明爱华注定遇上程松坡的父亲一样,那是一种宿命的相逢,无可扭转的天意。
  这样积压多年的思念,无处倾泻,只能不断筑起高堤,随意的一个缺口,都可能造成堤毁人亡。
  只有现在这种时候,在他没有正视她的时候,她才敢放纵自己,用这样不加掩饰的目光凝视着他。
  “喏,还要什么?”程松坡正准备将剥好的虾放进陆茗眉碗里,一抬首却撞进她直勾勾的眼神里,像不见底的深湖,诱惑他永沉湖底。他手停在半空中,一团热腾腾的火不知从什么地方升起来,想要说话,却发现唇舌咽喉全都干渴。他舔舔唇,妄图压下那股往四肢百骸蔓延的热火,还来不及说点什么,陆茗眉已腾地站起身来:“糟了,今天晚上有个会,死了死了死了!”
  她一溜烟就从餐厅里跑出来,不顾一路惊讶的目光直冲到街上,扬手叫辆的士,报家里地址都报错了三次。她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死变态老流氓时经纬教她的“深情凝视”后面那一招是什么来着?
  被对方发现之后要怎么办?
  头脑一片空白,眼前尽是程松坡那略显愕然和无措的眼神,那里都有些什么,都代表着什么?
  回到家陆茗眉就想起来了,时经纬教的“深情凝视”之后,是“游离目光”,时经纬是这么讲解的:“被对方发现之后,你就得移开目光,但是又视男女情况而定。比如我看你,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多看一会儿,让你产生一种被注视被关怀的虚荣感觉;反之如果你看我,在我发现的时候你就得迅速移开视线,带点羞涩效果更好,能挑起男人的征服感!这叫做‘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游击战就这么个打法,打着打着他就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陆茗眉趴在化妆镜前,看着镜中那个满面潮红、双目含春的女人,难道方才落入程松坡眼中的,就是这样的自己吗?羞恼之余又无比悔恨:你这倒是退了,可也退得太远了吧?都直接退回家了!
  接连数日陆茗眉都躲着程松坡不敢见他,越回过头来想,就越觉得那天表现拙劣,十之八九被程松坡看穿。因为程松坡当晚就给过她电话,问她开完会没有,工作累不累,要早点上床休息——那声音温柔关切得让她以为程松坡鬼上身了。
  此后几天程松坡也是电话不断,若不是画展那边事务缠身,恐怕他早就到银行来堵人了。每次电话聊不到三分钟她整颗心就乱了,其实也没聊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今天有什么人来买画,中饭吃些什么而已。有几次程松坡甚至和她谈起在意大利的琐事,细细碎碎的一桩接一桩,非要陆茗眉借口说有VIP客户过来,程松坡才肯挂断。
  直到周五下午,程松坡和她谈起威尼斯,给她讲叹息桥的爱情传说,据说叹息桥下拥吻的情侣,可得至死不渝的爱情。陆茗眉心跳又急速上升,才提起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找什么借口,就听到程松坡一声叹息,幽幽深深:“阿茶,你在躲我吗?”
  阿茶是陆茗眉的小名,程松坡出国前又一次对她说,你不配叫这样的名字。陆茗眉想起初识时程松坡也这么说,就跑去找父亲套话。陆父不疑有诈,原原本本地把她名字的来历讲给她听:“你妈怀着你的时候,你外婆就病了,想撑到你出生,看是儿子还是女儿,谁知撑到七个月,实在撑不住,撒手去了。回光返照的时候拉着我和你妈说,是儿子就取名叫松坡,是女儿就取名叫茗眉。松坡好像是个什么人的字吧,听说是你奶奶特别崇敬的一个大人物,因为生的是你嘛我就忘记具体什么意思了,我就记得茗眉是江西的一种名茶,婺源茗眉。”
  她怔忡着没言语,程松坡又问:“周日画展最后一天,你过不过来?”明明是问句,程松坡的声音亦很温柔,传入陆茗眉的耳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坚持,“我有礼物,想送给你。”
  周日下午的记者招待会场面极盛,看得出承办方和各赞助商都极看重程松坡,从开记者发布会的酒店,到邀请的各界媒体、评论家,无一不是国内文艺界最高规格。在记者招待会前,画展中另一幅写实主义的油画《故乡》刚刚被拍出超千万的高价,刷新程松坡历来画作拍卖价格之最。这个记录并没有保持太久,记者招待会刚开始,就有从北京传来的好消息,程松坡两年前在伦敦交易市场拍出的一幅名为《漂泊》的油画,在北京的拍卖场上标价竞拍,从百万的底价一路攀升到1300万成交。
  各路记者纷纷致贺,反倒程松坡表情淡然,看不出有什么惊喜,双唇紧抿不发一言。被记者追问至避无可避,程松坡才勉强开口:“我个人并不赞成这种纯以投资为目的的盲目攀炒。”
  开场基调这样定下来,记者们问的问题都偏于温和褒奖,但程松坡回答仍极为简短,来来去去不过是“对”、“不太清楚”、“也许”之类字眼。再加上他表情凝肃,难免予人不易接近的感觉,好在承办方和赞助商们来头都不小,程松坡又声名在外,记者们只好把这样的结果归于艺术家的特立独行,顺便称赞他为人持重谨慎,没有虚夸之风。
  听到这样的话,程松坡出乎意料地将麦克风挪近,清清嗓子后轻声道:“其实我面对这么多人会有点紧张。”
  台下顿时都笑起来,程松坡也微牵唇角:“我从小就怕在人多的地方说话,超过十个人就紧张,家父因此对我非常恼怒,甚至拿藤条抽我,逼我在人前说话。”
  记者笑着问:“程先生的父亲家教很严?”
  “非常严厉。”
  “程先生非常年轻就进入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学习,有这么良好的功底,也是因为家学渊源吗?”
  听到这个问题,程松坡略显神伤,“不,父亲不喜欢我学画画,总斥责我说玩物丧志,他每次见到我画画,二话不说藤条就招呼下来,我只能偷偷地画。”
  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记者们的意料,台下出现短暂的沉寂,随即又有人问:“那么程先生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了?”
  程松坡沉默不语,尔后怅然道:“不,他已经看不到了。”
  台下略显寂静,片刻后程松坡又勉强笑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想我会选择听他的话,而不是像今天这样,除了画画,一无所长,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有记者温言安慰,说老程先生泉下有知,见到程先生今日的成就,一定也会为他高兴云云。
  经此插曲后场面气氛缓和许多,记者们开始问及程松坡今后的打算,程松坡等数位记者就此问题一一提问后才统一作答:“目前国内也有两家美术学院邀请我回来任教,具体细节已经在洽谈中,有结果我会通知大家的。”
  坊间传闻欧洲有几家美术学院都向他发出邀请,记者们见程松坡如此答案,便想把这话题继续拔高,往回报祖国回馈社会这种主旋律话题上引。不料程松坡并未如他们的意,摇摇头笑道:“让我做出这样决定的是一位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一度我对画画甚至人生都丧失信心,因为它造成我一生中太多的遗憾。现在,我想对这个人说,很多遗憾我都无法弥补,但是因为有你,我会觉得我的人生,还不是那么糟糕。”
  这显而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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