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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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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说话太多了,累了,她睡着了。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32
三天后,铁木儿痊愈了。铁木儿痊愈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我家来登门道谢。
  谢的不是我,而是秀大妈。她病倒的那几天,都是秀大妈给她熬汤煮饭,我只是个跑腿的,负责给她送去。
  “闺女,病才好,还得好好将息一阵子。”秀大妈对她说,看得出,秀大妈喜欢她。
  我发现,她们两人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好感,特别是秀大妈,也许是从铁木儿身上能找出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吧,我猜。
  “闺女都二十八了,不小了,该嫁了 。”秀大妈亲昵地抚摸一下她的颊,她的颊像是永远也不会凋谢的鲜艳玫瑰,病容早已一扫而光。铁木儿送给秀大妈的谢礼,就放在桌子边上,那是一件威尔士风格的白色开司米披肩。“我就是二十八岁出门子的,在咱们这,已经算晚婚了。乡下人结婚都早。”秀大妈说。
  “给我们讲一讲您的爱情故事吧,大妈,我们特想听。”铁木儿说。
  “陈年老辈子的事了,早忘了。”秀大妈笑着摆摆手。
  “您看您,现在都这么周正,年轻那会儿不定长得有多俊了。”铁木儿好像嘴上抹了蜜。“我想,那时侯肯定有不少人追求您,您挑来挑去才把自己嫁出去的,这里边一定有一个十分动人的故事。”
  “瞧这闺女说的,哪有这么浪漫呀。那时侯,倒是有几家上门提亲,我都没瞧上,你大叔呢,在村里给公社养牲口赶大车,精心,仔细,被评为劳动模范,结果,我就相中了他。你猜怎么着,我爹死活不同意,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去,我们两人好久都见不着,就断了。过了一段,我爹对我放松了警惕,我偷着报名参加了铁姑娘队,还当了队长,开荒,挖渠,垒梯田,一家伙出了名,上了报,追我的人更多了,我爹也催我早一点出嫁,这时候,我跟我爹说:我要么嫁给养牲口的那个,要么就当一辈子老闺女。我爹怕了,只好让步了。我高高兴兴地去找他,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我和铁木儿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又不干了,说我出名了,怕配不上我。我又羞又气,跑回家大哭一场,我爹心疼我,转天就去找他了,骂了他一顿,还扇了他一个耳光,末了,他乖乖地跟在我爹的屁股后边央求我来了……”
  “您可不能马上答应,得折磨折磨他。”铁木儿说。
  “我也想这么来着,想端端架子,可是,一见他,就软了,说啥是啥了。你们不知道,那会儿的他,又健壮,又英俊,身子板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嗨,我当时还年轻么,就是没出息……”
  “您一定特幸福吧?”铁木儿兴冲冲地说,“就像评戏《刘巧儿》唱的那样——”
  我立马模仿着新风霞唱道:“他帮助我,我帮助他,做一对模范夫妻立业成家呀”……
  “幸福倒是幸福过,那还是人民公社的时候。承包以后,牲口也分到了各家各户,我老伴就闲下来了,他种庄稼又不在行,年根底下一算,自家田里打下的粮食总是比别家少一半,他就眼气。就闷头喝酒,以后又跟着村里人去耍钱,把家当输了个一干二净,整个人变得跟二流子差不多了。”
  “那么,您家里的庄稼谁来种?”铁木儿面对着秀大妈哀伤地陷入了沉思,托着下巴,坐在那里,就像一尊女像柱。
  “庄稼早就租借别家种去了。”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我问道。
  “是啊,”秀大妈说。“我见他那吊儿郎当的架势,就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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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脸,一张老者的脸,那个老者就是房三爷。怎么会想到他呢?也许是下脑皮层的一次兴奋吧……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33
“既然是铁木儿要小试身手,我只好站在一边观摩了,柯本,你来给她打下手。”圣虹姐说。
  今天是铁木儿主动请战,要做一道纯正的曼彻斯特口味的蜜糖布丁。
  应该说,我比较适合于做辅助工作,所以,每次帮厨都少不了我。
  饭后的余兴节目,自然还是听歌,彭哥家的派对没什么新鲜玩意儿。这次欣赏的是诺拉?琼丝的一张大碟《回家》。据说她很快就要来华巡演了。
  我把进彭哥的音乐间叫做“进棚”,而彭哥则自称那里是歌房。不管怎么样,里边由一小块一小块橡木条镶嵌而成的地板,回音效果确实好,起码比我在家里听歌强多了。
  听歌中间,彭哥又闪了。
  圣虹姐咬着我的耳朵说:“你出来一下。”
  我看圣虹姐的脸色铁青,知道她要问什么了,脑袋骤然间嗡地一声响,直径比原来大了一倍,半径则比原来大了两倍。
  “你发现没发现,你们彭哥最近有点不大正常?”
  我眨巴眨巴眼睛,“没发现什么呀。”
  “这样吧,明天下午我去找你,一起散散步。”她的语气带着某种强制性,想溜是溜不掉的。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34
“这下子,麻烦来了。”深夜里,再跟铁木儿煲电话粥时,我禁不住跟她叫苦连天起来,希望她能给我出谋划策之类的。
  “除了实话实说,你没有别的选择。”铁木儿说。看来,她的智商指数也有限,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问题是我对彭哥的行踪一无所知啊,圣虹姐找我,只能扮演一回徒劳的角色。”我提溜着无绳电话,一边跟铁木儿说,一边从这屋走到那屋,又从那屋走到这屋,我知道,这无助于我的思维,却有助于我缓解焦虑。
  我们俩最终讨论的结果是:既然找不着对策,那么就采取颓废派的方式来解决,于是,我撂下电话,像只鸵鸟一样把脑袋扎进羽绒被里,睡了。
  无奈的时候,先睡一觉再说,是臭名昭著的颓废派的一贯伎俩。
  转天,我还在做梦的时候,圣虹姐就来了,把我从被窝里提溜出来,跟“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似的说;“鸡都叫了,怎么还不起来干活!”
  看看表,才十点钟,比平时早醒了两个多钟头呢。可是,抬头看见圣虹姐的那庄重肃穆的一张脸,吓得没敢说什么。
  圣虹姐一直拿我当亲兄弟看待,总说,一个没娶妻的人就算不得成年人,就需要保护,所以谁要跟我交战她都站在我的营垒里。我当然不会对她背信弃义,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彭哥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对不起圣虹姐的勾当。
  “你紧张什么?”圣虹姐问。
  “我紧张了吗?”我反问道。其实,我能感觉到我的嘴唇在哆嗦。不禁,我想起俄罗斯那个一直躲在柏林的作家别雷,在他的《彼得堡》里就形容过哆嗦,他说:这嘴唇使人想起切成片的鲑鱼。
  我们在厨间喝过秀大妈煮的咖啡之后,就出门了。秀大妈却从不喝咖啡,她宁肯吃蛋糕喝红糖水。
  冬天的田野上一片荒芜,但是天空却出奇的晴朗,使人不禁想起一首歌,就是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跑着的那匹马拖着一挂大车,马车上堆着自家种的大白菜,像是去赶集。
  我们俩一边“垄山行”,一边谈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关于气候,关于流行性感冒,关于长时间上网所导致的脊椎疼痛,随便谈什么都行,只要别谈彭哥。
  “柯本,你知道我为什么热衷给别人调解家务吗?”圣虹姐说。


  一阵尴尬的沉默。
  “告诉你,我是想从人家家庭生活的不幸中获取一些安慰。”
  我怕冷似的把风衣领子翻上来,褪了褪脖子,“圣虹姐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听起来有一点龌龊,有一点卑鄙,有一点心理阴暗,是不是?可是,这确是事实。”圣虹姐的眼睛哀伤的时候竟然是琥珀色的,十分晶莹,仿佛是在燃烧。也许因为气温太低了,她的脸色是绯红的。
  我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真巴不得我变成一缕空气,立马销声匿迹,就解脱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彭哥的所作所为,其实,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平日里,文文静静的圣虹姐一旦发作起来,也是蛮吓人的。难怪说,女人都具有两面性,要么是上帝的一块冰,要么就是上帝的一团泥巴。
  “不过,凭我对彭哥的了解,他还不至于堕落成一个背叛者。”我说。不过,我对我的观点持怀疑态度的。这年头,谁敢给谁打保票?就是巫师也未必敢!
  圣虹姐仿佛突然找回了自尊和自信,她说:“但愿如此,我们拭目以待吧。”这时候的圣虹姐显然是冷静了下来,除了冷静还是冷静。
  不提防,一辆马车从我们身边弛过,掀起一片烟尘,那匹马的鬃毛是棕红色的,闪闪发光,很是雄壮,很容易联想到普希金时代的骠骑兵……灵光一闪,我有了一个好玩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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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35
这天,我把彭哥他们几个召集到我的舍下,让他们用毛围脖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十分钟之后,才叫他们睁开眼,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四匹枣红色的蒙古马,而且四匹马十分相像,简直像孪生兄弟。牵马的是秀大妈的老伴,我管他叫马大叔。
  “这些马是干什么用的?”原田问。
  他们几个战战兢兢地摸着马身上滑溜溜的鬃毛,惊讶得不得了。“可爱吗?”我问他们,他们都说可爱,我干脆告诉他们得了,省得他们一脑门子的问号,“这是我托马大叔买来的,我们一人一匹,可以赛马玩,平时就让马大叔帮我们喂养。”
  “乌拉。”我的话立刻引起一阵经久不息的欢呼声,我如愿以偿了,我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效果吗?接下来,又是一阵骚乱,有人喜欢这匹脑门上有白色枫叶图案的,也有人偏爱那匹有金黄|色尾巴的,并为此而争论不休,吵声像九月树林里嘁嘁喳喳着的山雀。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所以早有准备,还是老一套,抓阄。我已经给四匹马起好了名字,就写在阄上,一匹叫井上靖,一匹叫果戈里,一匹叫茨威格,一匹叫格拉斯,抓到什么是什么,公平合理。
  我抓阄抓到的是井上靖。骑上去,那马款款地迈着猫步,特优雅,自己仿佛成了一个真正的哥萨克,那感觉挺棒。好在这些马都是训好的,不至于随便尥蹶子,把我掀个跟头什么的。
  苏怀扬扬得意地拍着马的屁股,对我说:“就差一支勃郎宁手枪了。”他大概以为自己是西部牛仔。
  彭哥补充道:“还差一把马刀,举着高喊‘为了列宁前进’!”
  秀大妈看我们这么开心,也笑了,她好久都没这么欢畅的笑了。她对我说:“我真给谢谢你呀,柯本。”
  “嗨,谢我什么,我该谢谢马大叔才对,给我们买来这么好的马。”我下了马,对秀大妈说。
  “谢你给你大叔找个他喜欢的差事,他平生就是愿意跟牲口打交道。”秀大妈说,“我想,他一准会把你们的马喂得高高大大的。”
  马大叔用手捋着精心修剪过的胡子,同时用柔和的目光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兴奋地说:“赶明,我给每匹马都配上鞍子,你们骑起来就更舒服了,好像坐在铺了棉垫的八仙椅子上一样。”我递给他一支香烟,他说不抽,跟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抽烟,怕熏着它们。
  原田说:“有了马,我们就用不着去健身房了,还有什么比骑马更能锻炼身体的?”
  马厩是现成的,只要略微修理一下就可以用,至于马槽什么的,马大叔也都有。
  苏怀拿着一包“七星”烟往马大爷的兜里塞:“大爷,您老得多照顾我的格拉斯。”
  “还有我的茨威格。”原田也赶紧献媚似的说。
  彭哥义正词严地把他们推开,“小恩小惠,腐蚀拉拢那一套,少来。走,大爷,跟我喝酒去。”
  我在旁边一个劲冷笑:“彭哥,装什么装,我看你跟他们是一路货色。”
  秀大妈给我们备好了炼|乳茶,叫我们喝,马大叔则把马牵到马厩去,挨个给他们钉马掌。彭哥说:“也许我们该置一套骑马的行套了,就是表演盛装舞步的马术师常穿的那种。”


  苏怀说:“我讨厌礼服,宁肯骑马时穿皮夹克皮裤,黑色的,当然还有带马刺的马靴。”
  我插了一句嘴:“我要在我的马脖子下面系个带穗的铃铛,走一步,响一下,正好是山间铃响马帮来。”
  秀大妈笑我们,笑我们像一群长不大的孩子。
  “就跟《铁皮鼓》里的那个小侏儒一样,我们拒绝长大。”我说。
  “快别耍贫嘴了,一会儿茶都凉了,凉了就不好喝了。”秀大妈拍拍我的脑瓜子。
  喝茶的时候,我把彭哥叫到一边,将圣虹姐对我说的话一古脑地告诉了他,我觉得有这个必要。
  彭哥嘬了一下牙花子,“唉,都说理解万岁,可是你看,圣虹姐对我的理解——等于零。”
  “鉴于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你总该给圣虹姐一个交代才好。”我故意无情地这么说,无情得像将要沉沦到地平线以下的落日。
  彭哥脸上荡起一片片涟漪:“我说过,早晚我会给你们解释的。”
  “那,为什么不是现在?”我不失时机地追问了一句,很有些痛打落水狗的意味。
  “现在不到时候。”他说。我从他固执的目光里,看出一股子“打死也不说”的劲头。这时候,我真想把他扔到渣滓洞去,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看他招是不招。可惜,我做不到这个,所以,我就倍感无奈,恐怕我帮不上圣虹姐什么忙了。
  猪猡!我心里骂道,当然骂的是彭哥。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36
对马的迷恋,女人甚至胜过男人——我发现。
  “骑马的感觉太好了,比飙车和滑雪更刺激,所以,骑上去就不想下来。”铁木儿说。只要铁木儿在,就轮不到我来跟井上靖亲热。
  不过,不能不承认,她骑在马上,柔软的身躯微微前倾着,的确很诗意,很像普希金笔下的黑桃皇后。
  我骑马时却总是驼背。“跟老葛朗台差不多。”铁木儿说。
  我承认,我的骑术不如她进步得快,因为,每次都是她先骑,骑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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