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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肃肃花絮晚-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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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物华城八年了,你做了什么?灯笼坊画师?呵!你一天是画师,一辈子都是画师,身份低贱到辈子都没机会碰到慕九章,还报仇?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身为夏家嫡长女,你真是把夏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

  云卿心底像团了一盆火,她一边觉得冷,想要靠近,但稍微往前一点便又烧到,她心焦又气闷,一身冷汗,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又觉得外头的雨声真是烦,怎么会那么烦,那个说话的人也烦,真是烦透了。

  可那声音不停下,言语之间恶毒未减:“不复仇呢你不甘心,复仇呢你又不安心,你难道还想两全不成?若得两全,夏晚晴也不会死的那么惨,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里值得夏晚晴为保你交出了性命!”

  云卿蓦然睁开眼来。

  上方的幔帐,是大片颜色柔暖的梨花和海棠,素白与媚红堆叠交错,织出无尽的春色旖旎。

  她素不喜海棠妖娆,只觉得那样的温软甜美过分梦幻,带着不敢深究的暧昧。但她姑姑很喜欢,不是岚园里卧病多年的小姑姑,而是十几年前这偌大的物华城里,死无葬身之地的晚晴大姑姑。

  那是淳化八年,她四岁,沁河渡口,晚晴大姑姑声声嘱咐:“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她心底有一团海棠色的媚红,像传说中九重天上长明不灭的烟霞,即使无法坐拥在怀,也能带来历久弥新的温暖。定睛瞧了,却是她的晚晴大姑姑,那样端庄柔婉的女子,盈盈一笑便是倾城。

  淳化四年之前,夏家的嫡长女夏晚晴只是一个名字,常年深闺养病,连夏家的下人都不大认得她。淳化四年,夏家被下旨满门抄斩,夏晚晴单人一骑连夜直奔江南,通知在苏州做官的弟弟夏晚煦假死脱身。淳化六年,夏晚煦遇害,夏晚晴不惜藏身青楼隐匿踪迹来保全夏家遗孤。淳化八年,东窗事发,夏晚晴打点好一切,把该送走的送走,该了断的了断,然后从容梳洗赴死。

  这样的女子,却没人知晓她的故事,亦不会有人为她立碑刻传,连云卿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悼念她,只能在内室幔帐上绣了她素来喜欢的海棠花,然后用素白的丝线在一旁勾了字:“春去夏犹清;人间重晚晴。”夏晚晴。

  “小姑姑,大姑姑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来苏州?云家这里不是早早地安排好了么?”

  “你大姑姑是夏家嫡长女啊,她有责任在。”

  “可是小姑姑,我也是夏家的嫡长女,为什么我要偷偷躲在苏州姓了云呢?”

  “云卿……”

  “姑姑,我姓夏,我要回物华。”

  ……

  她爱慕九章,爱到失去防备,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云卿想象那样的画面,看着看着就看成了她和裴子曜。没错,有的事情没得两全,她费尽心思贪恋最后的时光,以为多拖一段时间就能多得片刻温暖,哪知没等她全身而退,一切已面目全非。

  蒹葭在旁轻声安慰,都是好听的话,句句箴言,字字珠玑。疲q也安慰,紫苏也安慰,来来去去不过那么几句话,但却能清楚发现,裴子曜这个名字已经成了言谈禁忌。云卿意识到这一点,没来由便笑了。

  下午云卿便能靠在床头歇息,不过手腕子受伤,又淋了雨有些发烧,实在算不得大碍。她话不多,姿态端庄,笑意清浅,令旁人都放心。紫苏来看过她,倒没多做安慰,只是递过师傅裴二爷的家书,云卿点头收了,却没打开看。而是送走紫苏,唤来了蒹葭。

  “郑中扉呢?”

  除了郑中扉,谁还敢在她昏睡之间那样痛骂,只是没料到他会回来。

  她开门见山,蒹葭也就直说了:“在杜仲屋子。杜仲受了些小伤,需要静养,又那么巧郑中扉从前就是大夫。”

  云卿抿了口茶等着蒹葭往下说。

  “那时候……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镯子既然碎了,裴少爷身上想必也有类似的伤,若贸然去请裴家药房的人来诊治,被看出来的话难免惹了是非,可失血太厉害,园子里的孙大夫毫无办法。恰巧杜衡杜仲押郑中扉回来,他先前又有神医的称号,就让他帮忙止血下药。那药孙大夫瞧过了,说是大胆了些,但确然没问题的。取药煎药喂药都是我亲自来,小姐放心。”

  云卿身上没劲儿,仍是开口赞道:“幸亏是有你,多谢你顾虑周全。”

  蒹葭点头,眼底忧心忡忡。

  “至于郑中扉的事,”蒹葭道,“杜衡杜仲押着郑中扉走水路顺流直下,本意是想送他到汴京城,可眼见就要到了,船却翻了。二人都不晓得船是怎么翻的,只是弄丢了郑中扉,不得不四下寻找,找到后便带回来。恰巧就……恰巧就撞上昨晚您和裴少爷那一幕。”

  云卿思绪还在前头,便不由得皱眉问:“船被撞了?”

  郑中扉唯一的价值就是知晓夏家许多秘密,虽不是全部,也不是全对,但至少是这座城里唯一能和夏家沾上大关系的人。云卿先前还想着是否有人在郑中扉身边守株待兔等她上钩,现如今船就那么好巧不巧地翻了,倒叫她不得不多想。

  “让杜衡去查一查那艘船是怎么翻的,船主是谁,现下如何了。”

  蒹葭蹙眉犹豫:“小姐认为,果然有人一直盯着郑中扉,等着顺藤摸瓜么?那现下是否需要把郑中扉送走?”

  云卿低头看着自己包裹严密的手腕,笑着说:“不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也瞧见郑中扉是怎么笑话我了,我是夏家的嫡长女,原不该是这般狼狈摸样。蒹葭,我已下定决心,义无反顾。”

  蒹葭看着她,她眼底藏着痛,脸上带着笑,那样的神色好比走到路途的终点,带着与往事作别的伤感,还有对下一段路程整装待发地决然。

  蒹葭终于如释重负地笑说:“小姐,蒹葭不才,愿陪您走到终点。”

  009 斗灯

  自七月初三昏迷不醒,到七月初五,下了两天的大雨,静了两天的心思,等到雨过天晴,夕阳西沉,倦鸟归家,金色残阳收敛了最后一线柔光,云卿终于走上两度未曾走完的沁河桥。

  总有人在不该在的地方等着,说不着边际的话,做难以分辨的神情,让时间漫不经心地游走,却给人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

  慕垂凉分明就是在等他。笑意轻佻,姿态优雅,看她的神色仿佛不经意看到一朵路边小花。云卿步步向前走,等到面对面,他突然嗤笑,薄有几分不屑地说:“还没见过比你记性更坏的。”

  云卿微微蹙眉,眼看着他摇开了折扇,十分潇洒地淡然笑着远去了。

  这个人他究竟何意?就算幼时相识,也不该时隔多年又凑过来以示亲近。他为什么非要状似无意地拆散她跟裴子曜?——绝不可能是无心之失,绝不可能。

  匆匆八年,物是人非。连从前差点一起死掉的人,此刻都能高高坐在正中主位上,一边享受着物华城四族之子的荣耀与尊崇,一边居高临下笑容玩味地看她严密包裹的手腕,她又怎么可以被区区一道伤疤困住了脚步。

  鼓声隆隆,一个俊俏小厮朗声喊:“戌时已到,七夕斗灯第二轮,开始!”

  云卿低头看着面前的白灯笼,右手缓缓抬起。

  “苏记的画师怎么裹了手腕?受伤了吗?”

  “怕是虚张声势,以免输了找不来借口吧……”

  “瞧着还是个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

  “是啊,你看那小脸儿,吓得惨白,真可怜……”

  议论声不绝,云卿只是如木偶一般淡漠。这是一方长四丈宽三丈高不足半丈的台子,坐落在沁河西岸,北边三级台阶之上是一个狭长平台,城中望族中来了几人坐在上头,中间七位乃是今日的评判,分别是刚刚高中的孙状元,解甲归田的赵御史,物华城的府尹卢大人,和照旧参加的四族各一人。

  蒋家大少爷蒋宽,叶家大少爷叶怀臻,裴家大少爷裴子曜,名义上的慕家大少爷、四族之子慕垂凉。

  五家斗灯的则在台上一字排开,云卿的桌子在最右。其余四位画师已经纷纷提笔作画,只有她探出右手,只是指尖停在一支五紫五羊硬毫笔上,发呆。

  她没料到裴子曜竟然会来。

  往日里七夕斗灯虽说四族都会派人来,但从不会像今天这样齐齐来了四个家族未来的掌舵人。是为了给罕见抛头露面的四族之子一个面子?还是裴叶两家终于要宣布婚事?还是物华城将要发生什么更重要的事?云卿不得而知。

  但传言非虚,裴子曜果真病了,发烧,脸色差,左手掌缠着白纱布,目光一反往日人前谦和之态,有明显的沉郁。

  这样的结果,谁也没比谁好过一点。

  云卿伸手拿笔,刚用一点力手腕便似折断一般骤疼,她指尖猝不及防一颤,那支硬毫笔便咕噜噜滚到了桌下,顿时全场哗然。

  “苏记、苏记的画师……拿不动笔?那还有什么可比?”

  “手腕伤的不轻呀!苏记怎么派这样一个画师来斗灯?”

  连坐在上方的蒋少爷蒋宽都忍不住问:“瞧着挺伶俐的,不是怯场了吧?”

  “倒没什么,”叶怀臻温和笑道,“毕竟还小,来日方长,也不必急这一刻。只是那手腕看着真是伤得不轻,子曜你医术高明,能否瞧得出那手腕伤到什么地步了,今日可还能作画?”

  不远处云卿正提了裙裾弯腰拾笔,听闻此言便僵了后背。裴子曜本扶额浅寐,抬头一看众人都看向他,便不得不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素衣少女,良久缓缓开口,神色阴郁,声音暗哑:“伤到筋脉,今日……不该来……”

  “这么严重?”蒋宽咋舌,“那如果硬比下这一场,这手会不会废掉啊?”

  裴子曜几度嘴唇开合,最终却一言不发,只是神色更为倦怠沉郁。瞧他这样子,旁人便也猜得出云卿的手伤有多么严重,再看她用左手拾笔起身便带着几许同情。

  蒋宽很是不屑:“那她还来逞什么强?”

  慕垂凉似笑非笑看一眼云卿,悠然道:“或许只是来看一看。”

  叶怀臻素有仁善之名,重新打量了云卿一番,附和道:“也是,输人不输阵,小小年纪能有这等心性已是难能可贵,更何况,能来瞻仰前辈大作也是极好的。”

  几个人猜得热闹,云卿却只是继续立在苏记的桌子前,低垂着眉目,淡漠又从容。

  “戌时一刻,到!”

  比赛时间是整一个时辰,如此漫长的时间,对一个灯笼画师来说却往往是不够的。灯上作画只简单分为两种,一种是画在纸上,待到墨干将画贴到灯上,简单,灵活,但灯在此间显得不甚重要,是大多数灯笼画师不屑用的。另一种则是直接在灯上彩绘,但在各种形状古怪的灯架子和灯架子下的竹篾纹络上作画实在不是简单的事,而灯上彩绘最考量画师的不仅仅是画工,还有画师的心性——一笔下去一只灯的好坏便定了性,全然不可逆转,犹如人生。

  为了彰显实力,今儿比赛的五家画师都是直接在灯上作画。每一个画师都全神贯注,不舍的浪费一丁点儿时间。反观云卿,桌上二十八碟缤纷颜色,十六支各异毛笔,一只早已经做好的白灯笼,她神色淡漠若木刻石雕。

  七月的天儿,戌时初外头还十分亮堂,可以清楚看到周遭一切。周围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画,不时赞叹两句。李记的凤穿牡丹图,染金铺彩,大气辉煌;白记的轻云出岫图,水墨淡雅,婉约流畅;张记的四大美人图,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罗记的春雨润物图,清新淡雅,温润别致。四幅图虽只开了个头,却博得众人连声赞叹。

  “戌时二刻,到!”

  蒋家少爷对作画扎灯显然没什么兴趣,不一会儿便又将目光移到云卿身上。蒋宽是物华城有名的恶少,吃喝嫖赌完全由着性子来,尤其对物华城的花街柳巷最为熟惯,但看云卿的目光却是清清冽冽,纯粹只有好奇。他一人歪着脑袋看了许久,突然用胳膊肘去碰一旁的慕垂凉:“哎,我说,我怎么越瞧越觉得,苏记这丫头不像只是来看一看?”

  “哦?”

  “难不成我看错了?”蒋宽捏了一粒葡萄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兴许是看错了吧,倒觉着这丫头像堵着气来的,瞧着是没什么动静,指不定在等什么时机呢!”

  “时间过去一小半了,时机再合适,也怕时间不够用了。”叶怀臻正盯着李记的画看得出神,闻言便搭了句话。

  蒋宽一歪头一撇嘴,说:“也是,我怎么忘了这茬儿!”

  “我倒觉得阿宽说的很有道理,”慕垂凉摸着扇骨似笑非笑说,“不如咱们四个赌一把?”

  云卿闻言,淡然抬头。

  蒋宽一听来了兴致,拉着慕垂凉袖子问:“赌什么赌什么?怎么赌?”也叶怀臻也看向慕垂凉,甚至扶额阖眼的裴子曜也阴沉沉地睁开了眼。

  慕垂凉慢悠悠打开折扇,这是云卿第一次瞧见他打开折扇,乌木错金的扇骨,雪白未画的扇面儿,只左下角一枚四方朱红印记,离得太远,看不清字迹。

  “自然是赌今儿哪一家能拔得头筹,”慕垂凉左右环视一圈道,“怀臻你似乎很喜欢李记那幅凤穿牡丹?阿宽一心只瞧着张记的四大美人了吧?子曜素来偏爱水墨,不知道白记那幅轻云出岫入不入得你眼?”

  “好啊,难得垂凉你有兴致来看斗灯,我便不扫你的兴,我就押李记的凤穿牡丹。”说话的自然是叶怀臻。李记画师不敢停笔,一旁书童却连忙对叶怀臻行了个拱手礼。

  “那我当然是押张记的四大美人,我就不信有谁不爱美人的!”蒋宽一挑眉也附和,“这把我赌了!”张记的书童亦行礼道谢。

  三人便都看向裴子曜,裴子曜脸色死气沉沉,目光几近阴冷,叶怀臻连忙说:“看着越发严重了,裴牧,快扶你家少爷回去歇着!”

  一旁裴子曜的随从裴牧连忙过来要扶,裴子曜却重又阖眼道:“不必了。我押罗记。”罗记的书童连忙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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