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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未央金屋赋-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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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时轻笑,不语。
    刘姓皇家一贯冷酷,对功臣尤其如此——可以说功劳越大,前途也越险。
    最惨的是如吕后娘家那样人死门毁,彻底灰飞烟灭;
    好些的譬如舞阳侯樊家或周亚夫他们家,废嫡立庶,制造矛盾,分化削弱,
    还有些像萧何家族,被历任皇帝不屈不挠地找茬折腾,废了立,立了废,废了再立,元气大伤……而在所有名门中,能保住祖先最早的爵位封邑不变、并且太太平平维持到现在的,‘平阳曹氏’位列第一。
    长公主儿子的婚事告吹后,退而求其次寻求与平阳侯家族结盟
    ——产生这样的想法,明智合理;也完全符合那位太子太傅的思维方式。
    ‘咦,不对啊……’
    察觉到父亲话语中对内史公主的排斥,曹时颇感诧异。他记得来京路上,父亲议论诸公主谁合适当曹家媳妇时,栗公主还属于很被期待的人选呢!
    ‘难道是嫌内史公主粗鲁不文?其实,那也称不上大过。帝女嘛,哪能没些傲气?’
    想了想,曹太子婉转地向父亲指出内史公主背后的政治资源:“阿父,内史主……乃皇太子同母弟。一如……今之馆陶长公主。”
    “哎!”平阳侯点点头,叹一声。
    他怎么会不明白?当初就是考虑到这层关系,才会将内史公主列入首席考虑名单。
    “然……”
    大概想到什么,曹奇露出个讥笑:“然栗夫人非昔年之窦皇后,栗太子……亦然。”
    曹时惊异,待要细问。
    平阳侯却不肯多说了,只点着儿子的胸口郑重其事嘱咐道:“吾儿,吾儿,切记……萧规曹随,萧规曹随!”
    侯太子曹时闻言凛然,默默在心中重复家族的信条——萧规曹随,萧规曹随……
    不管继承人还在那里喃喃自语,平阳侯牵着儿子的手继续往后走,往后走……
    亲近的老仆管家见老少主人不再私话,也跟了上来,前呼后拥伺候着。
    后花园从来不开的东边角门,今天开了!
    马车早已安排停当,在门外的长巷子里静静等候。
    曹奇在众人的支撑下首先登车,反手一拽,将儿子也引上车。
    ‘真正的轻车简从啊!’数数随车的侍卫和仆从人数,平阳太子忧心冲冲地望着父亲建议,这样的暑热天,准备如此简陋,要不还是等明天再出发吧?!
    “无妨!”平阳侯笑笑,再三再四地宽慰儿子,坦白只须赶大半天路,就能休息了——休息个十天半个月。
    ‘大半天?’曹时怔住,在他的记忆里,曹家在京畿附近既无别院也无近亲,到哪里去投宿修整?
    平阳侯成竹在胸:“呵呵,汝姑母之子有庄园,位居……”
    “姑母之子??阿父!!”曹时从车位上跳起来:“何姑母之子??”
    也不怪平阳太子大惊小怪。这世上能让平阳侯曹奇对儿子称呼成‘汝姑母’的,只有曹奇的同母姐姐一人,即:已故的轪侯夫人曹氏。
    而曹夫人,一生无出。
    “阿、阿父……”曹时探出窗外看看天,回来再抚抚父亲的前额,严重怀疑老父因中暑而神志不清了。
    “阿时……”拍开儿子的手,平阳侯哭笑不得。
    举手拉上窗帘,压低了声量,曹奇开始叙述那些陈年往事:
    很久以前,当时的平阳侯夫人——也就是曹时的祖母——病逝。家中没了女主人,各处混乱,于是就暂由侯门长女打理家务主持中馈。
    谁也没想到,与属官们接触多了,侯女竟与平阳邑一年轻英俊的小吏有了私情。等家族长辈们发现,贵女已珠胎暗结,并且时月上也不允许打胎了。
    ‘秘辛啊,家族秘辛啊!’曹时津津有味听着,兴致勃勃地问后来如何了?
    曹奇渐渐陷入回忆,当时家里人自然怒火冲天,决心打杀小吏。可侯女以死相逼,君父长辈疼爱女儿,没法,只得放了小吏一条生路。
    平阳太子猜到了后续:“所生者,男?”
    平阳侯点点头,接着往下说:侯女,也就是曹时的姑姑曹奇的姐姐足月产下个男婴,随父姓‘阳成’,起名叫‘白’,就偷偷养在平阳侯家族的别院,雇了保姆奶娘照料;一直到侯女按家族的安排出嫁,嫁给利苍。
    “如此……”平阳太子有点担心地问,姑姑远嫁后,这名小表弟怎样了?有没有被疏忽被慢待。
    曹氏得意地笑了!
    言道后来的确有人不耐烦,寻机将孩子送人了。那时,他曹奇还没当家,力量小,无法阻止。不过,他当时留了个心眼,记下了收养人家的地址和姓名。
    等当上平阳太子后,他就将孩子寻了回来,在平阳邑去京都的必经之路附近置了个庄园,归在姐姐儿子阳成白名下。
    “哈哈!阿父,君父……”曹时看着父亲,恍然大悟:怪不得阿父每次往返长安,都会半途消失上几天,原先以为是有了外室,没想到是去看表弟了!看这秘密守得,严丝合缝啊。
    “阿姊一生,仅余此血脉。”
    曹奇顺顺胡须,感慨和儿子商量——这回带他去和表弟认认亲,以后有机会的话就多多提携,好歹是近亲,总比外人可信些,相处好了,也是左膀右臂。
    “唯,唯唯!”平阳太子忙不迭同意。
    马车快到城门了……
    从家族秘闻带来的震撼中清醒,曹时太子猛然想起侯爵出京都必须经由宗正同意,不知父亲这一节有没有周全到。
    平阳侯满不在乎地告诉儿子,给天子的启奏他早送去宗正官署了,台面上的理由是:曹奇近日夜得一梦,梦见祖父父亲同来找他,说在地下总感到寒冷阴湿,不堪忍受。平阳侯担心守墓人粗枝大叶,祖坟雨季中漏水了还没觉察,想想寝食难安,就先出京回乡查看去了。
    曹时咽咽口水,钦佩地翘起大拇指!
    平阳侯不动声色,敲敲窗棂高声让车夫快些再快些;
    ——这节骨眼,可千万不能给堵上;不然的话,就前功尽弃~(≧▽≦)/~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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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魏其侯傅窦婴领着太子宫的主要属官登门拜访,
    正碰上留守的曹家的家老锁门——锁平阳侯官邸的大门。
    老家人万分遗憾地禀告太子太傅:他来迟了!
    如果早上那么半天大半天,或许……;现如今,哪怕是快马加鞭,也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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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后,
    帝室公布正式的婚讯:
    皇帝陛下的女儿、帝国太子的胞妹内史公主,许配‘曲逆侯’陈何。

  ☆、第52章 庚子4成人教育

太阳高高天上挂;
    云朵、云朵飘飘飘……
    绿树红花的大夏天,
    知了在鸣唱,小鸟在欢叫,胶东王在——欢笑。
    这时节,恐怕即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大汉的胶东王刘彻情绪有多高昂,简直乐得冒泡!
    掂掂手中的匣子;打开……
    黑色丝绸底上,五彩斑斓的羽毛光泽几乎晕花了人的眼!
    仰天吹个口哨!
    抱着匣子就地转两圈;刘彻一拳头打在韩嫣的肩头——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韩嫣还有设计配色的才能。这把扇子能如此出彩,韩陪读功不可没,功不可没!
    韩嫣捂着肩膀倒退半步;比女孩都秀美的脸上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萧琰垂了头,无声地偷笑,偷笑,再偷笑……
    他知道同伴现在必定憋屈坏了。开始时,胶东王只说想要个有趣点好看点的扇子,可没提什么‘送人’;所以大家都以为是刘彻自己用的。可没想到,等韩陪读把羽毛扇千辛万苦弄成了,才被告知原来是要送馆陶翁主的?!
    ‘可怜的家伙,估计夜里想想都会吐血……’武陵侯儿子通常不是那么坏心的,今天却老忍不住老忍不住。
    其实只要稍微动动脑子,或联系联系以前的经验就会明白,每次他们家胶东王寻思什么又好看又好玩的,十有□都是为了长信宫中的那位娇翁主,剩下一成两成则是去了中宫嫡母皇后处——没办法啊!几位皇兄逼得太紧;长时间没出色的礼物,不用长信宫的人罗嗦,胶东王自己都嫌太丢份。
    不管陪读同学怎么想,刘彻现在是快乐又兴奋。
    十皇子几乎可以看到阿娇妹妹拿着扇子开心的甜笑,窦表姐羡慕的眼神,还有平度姐姐不满的扁嘴,中山王皇兄明明恼火还要伪装大度的怪样——真是越想越乐!
    然而,
    可惜,
    大汉胶东王的快乐心情只保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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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彘……”
    王美人一身简单却不失身份的素色单绕曲裾,头上两支簪头无任何花纹的长对簪,和两名宫女两个宦官一同出现在少年们必经的宫道上。
    刘彻的腿僵住,慢慢回过头……
    两个陪读早已先一步向皇帝陛下的后宫行礼,同时向外退卡十步,以示避嫌。
    “阿母……”只顿一下,刘彻立刻堆出满脸纯洁亲昵的笑容见礼,
    并附上一连串按礼节要求儿子应给生母的问候——范围涵盖‘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完全是一个孝顺贴心儿子的模范榜样。
    王美人小跑几步来到刘彻,伸手去摸儿子的脸颊。
    目中含泪,米分面潮红,颤巍巍的手指……
    活脱脱是熬过多少年凄风苦雨、终于终于盼回被抓壮丁爱子的好母亲经典造型。
    “阿……母!”
    刘彻强忍住胸口不断泛起的异样,配合这钞母子重逢’的好戏——前面,后面,宦官侍女加陪读,好多人看着呢!
    抚摩儿子面庞的手,转而往下,往下……
    跳过肩胸,直直落在装饰精美、一看就知道装的是礼品的匣子上。
    问都不问一句,直接掀开盒盖……
    “上帝!阿彻,阿彻……”王美人掏出锦扇,双眼眯起,满脸的惊喜和欣慰,接下来就是不住嘴的夸啊夸——自己只是无意中提到想要把羽毛扇,没想到儿子不声不响的,这么快就做好了。就知道刘彻孝顺,心里有阿母!
    萧韩两人目瞪口呆,齐刷刷疑问地看向自家主君。
    “阿母?!”刘彻闻言大惊,赶紧采取行动……
    一把光彩夺目的锦扇,
    扇柄捏在母亲手里,扇头抓在儿子掌中——美丽而单薄的扇身,在两边的拉锯中,岌岌可危!
    宫女宦官们虽说规规矩矩站边儿,却从眼角的余光中一个劲儿往母子俩身上瞟……
    还好,胶东王素来机灵。微微怔了怔,马上放开手,刘彻点头有如鸡啄米,果断地响亮地承认这就是为了王美人量身定制的扇子,原想做个惊喜,没料到被提前发现了。
    “吾儿……贤孝!”王美人摇着扇子,看上去快乐得不得了。
    胶东王刘彻也在笑,白亮亮的牙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只有相伴他多年的两个陪读能看出,这笑容里含了——多少不甘——多少恼意。
    与儿子的两个伴读和蔼地聊上两句,揪住刘彻的袖管,王美人一脸神秘地告诉儿子,她找他有事。
    萧琰和韩嫣闻弦歌知雅意,毕恭毕敬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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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头,一对母子,
    后面,十多数宫廷侍从,
    在未央宫的掖庭中走着,走着……
    王美人一边走,一边问儿子:“阿彻,小君之病……何如?”
    ‘就猜到你要问这个……’刘彻按早想周全的套路知会生母,薄皇后那里没什么大碍;
    主要是因为睡眠不好,病情才总有拖沓至今;不过太医说了,应该不会恶化,慢慢地总能痊愈。
    “昊天上帝,昊天上帝!”王美人合手向天,做仰天祈祷状,小声乞求老天爷一定要保佑皇后康复;随后,又殷切切地告诉儿子,如果行的话,她万分乐意去椒房殿伺疾。
    对王美人谦卑恭顺的敬上表现,刘彻立刻做出恰如其分的赞美姿态。
    与以往的历次不同,胶东王刘彻这回百分之百相信生母乃真心诚意,绝非假惺惺,更不是别有用心——薄皇后但有不测,栗夫人必然母凭子贵取而代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只要不是傻透顶了,人人清楚后宫们的日子准定比现在难过。
    关心完皇后娘娘,王美人又问起长信宫的老少主人们。
    刘彻眨眨眼,很尽责地捡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禀告禀告。
    ‘敷衍我?’斜斜地看看儿子,王美人并没点破,
    只挑挑嘴角,充满好心地提醒儿子:如果不了解女人的话,他恐怕很难真正讨到女孩子的欢心,尤其是阿娇那个年纪的贵女。
    ‘胡扯!我怎么不了解?我很清楚祖母不喜欢甜食,姑姑不喜欢酸的,阿娇口味上没挑剔,可从不碰腌腊制品,那怕吃白饭也不动一下下。还有……’虽然心里面不服气,胶东王还是低了头,不争辩,乖乖顺顺地表达赞同——在大汉,和长辈特别是生母对着干,纯属傻瓜行径。
    翻过个不高的山坡,
    穿过两片林子一个小湖,
    刘彻越走越犯嘀咕:这里已是后宫很深很偏僻的所在了,他这个生于未央宫长于未央宫的皇子都几乎从没到过——老娘带他来这儿干嘛?
    刘彻忍不住问了:“阿母,此……何往?”
    王美人笑笑,不语;被问急了,才用颇具煽动性的声线含义深深地告诉儿子——带他去——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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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单一进的小院,掩藏在大片的柳树林中;
    米分墙黛瓦,涂成绿色的窗棱和门扉——不预先告知的话,再怎么仔细找恐怕都难以发现。
    打量打量前方陌生的房舍,刘彻微微挑起眉。
    他忽然想到某个地方,某个只停留在传说中,或是异母兄长窃窃私语时偶尔泄露出一鳞半爪的地方。鉴于后宫王氏姐妹的孩子中,刘彻是男孩中最年长的,他一直没能成功打探出此地点的具体情况。
    王美人带着儿子走进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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