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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部分

黑夜天书-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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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见他有所滞顿,心中皆思:“依此情形,多半是他输掉了,被废去了武功。这殷寒又跟咱们没仇,他讲这些却又有何益处?现下他武功尽失,就如普通老人一般,宁娶风一来,又怎生是好?”

道宣回首对星华子道:“道侄,接下的还是你来说吧。”

星华子环顾四方,放下手中茶盏,眉宇间隐含雷电:“昔年,贫道恩师玄魄真人,与律佛大师是莫逆之交,由于律佛大师武艺远在我师,甚至南北少林住持之上,中原各派便一致决意请他对战景教教主。贫道当时只有十六七岁,就跟这位小兄弟差不多大……”他一指罗公远,罗公远极为不满地回道:“我八百岁了!”众人对他的疯疯癫癫跟无礼取闹早已适应,也全然不去理他。

星华子又道:“贫道的恩师乃是东道主,便早在一两个月前,就将张壁堡的一切安排妥当,只待决战时刻。怎料一直到决战当日,天下英雄无一缺席,却独不见那殷寒,在场亦有景教教众,但似也不知其教主所踪。又过了两日,景教教众受不住中原群豪的指斥责问,人声鼎沸,纷纷离去。中原武林英雄大多粗人,又焉可比信教之人的定力,一早便按捺不住,叫嚣着回去,又过三日,殷寒仍未出现,张壁堡内剩下的宾客,仅余……”

范北鸣受不了他的停顿,悻悻道:“不错!老夫当初亦在场。玄渡大师、宿掌门,你们也在罢?”玄渡仅仅中默颂佛经,手运乌珠,不予作答,宿青海则佯装不解,偏过头去兀自呷茶。

道宣缓声道:“除了三位,余下在便是在坐其他诸位的授业恩师了。李女侠的师尊公孙秀岚女侠,盈琛师太的师尊水天老妪,武大侠的师尊‘碧眼狮’程立雪,高掌门的师尊胡醒秋老先生。”

李十二娘、盈琛、武恒轩、高景浣四人心下极是震诧,终于明了师父因何临终前要自己于二十年后的今日前往张壁堡了,只是今日方知原由,又不知这场决战与那宁娶风是什么关系?心中皆是惴惴难安。

玄渡又转向段志城,段志城吓了一跳,难以承受他的目光,只觉无形的压力在死死地摁住自己的眼皮。玄渡涩然一笑,道:“段施主追缉的,想必是臭名昭著的大盗独孤还施主吧?当时他亦在场。”

段志城比谁都惊异莫名,不敢相信地追问道:“独孤……老贼?”

玄渡肃然道:“铁骑帮虽在大漠丝路掠劫西哉给朝廷的贡品,妇女,焚烧民宅,犯下诸多滔天大罪,但独孤氏乃鲜卑部族人,其祖独孤信在前朝被封为贵族门阀,亦算相将之后,是以也受到了邀请,前来观战。”

第二回 再回首(下)

段志城颇不以为然道:“独孤还,独孤还,他还好意思叫‘还’?他盗了一辈子的国宝,一只铜板也没还过!中原教派和红毛番教之争,绝不仅仅是江湖竞技那么简单,乃是国邦之交,足关乎我中华天朝的荣誉,你们不表奏朝廷,请派大员主持大局,反倒邀个人人得而诛之江洋大盗来看戏!你们说……让我说你们什么好?”

道宣不睬,续而言道:“便在第四天午时,一个中年男子领携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翩然而至。那男子苍黑大氅下着一身粗布青衣,上有数处补丁,若非细察,万难觉探到细微的斑斑凝血,衣饰虽简,却神采飞扬,顾盼之际龙形虎相。我等扫榻相迎。那男子手指极不自然地张开,然后半拢起,以一种奇特而诡异的手抛弃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除去老衲与玄魄道长、玄渡大师知晓,此乃景教礼节等同于双掌合什,亦不在意,其他客人皆以为他要施展隔空打穴功夫,纷纷拔出兵刃,护住身上要害命门。”

“老衲试问道:‘施主遮莫便是殷教主?’殷寒点点头道:‘你想必是律佛大师了?殷寒姗姗来迟,事出有因,尚请原宥。’程立雪掌门怒道:‘你西域番教有意延迟时间,分明不把我中原教派放入眼中!’殷寒冷冷一笑,反问道:‘这位当是程掌门罢?敢问你是信仰何种宗教的呢?’程掌门没料他竟识得自己,一时话塞。殷寒又道:‘程掌门不信释、道、儒三教中的任何一种,又如何是中原教派的一员呢?况且殷某是堂堂中华上国的汉人,并非众位口中的夷狄戎蛮,加之景教入驻中土已悠悠五十余载,根基深固,上承天意,下顺民心,何来西域之说?便是武林中人,亦讲究摒弃门户之见,宗教更当悟得众生平等,景释道儒,总是一般。佛教始入中原洛阳白马寺,亦是天竺僧侣所传,少林初建,鼻祖达摩祖师亦出身西域身毒番邦,莫非我景教就是外来邪教,而佛教竟可代表中土固有文化么?’程掌门恼得面红耳赤,也苦于反驳不得……”

武恒轩面上挂不住,插口道:“我师尊何等修为,虚怀若谷,自是不屑与这等舌尖唇利的刁人争一时口快!殷寒此举,分明是为引得大部分中原武林人士离去,一旦比武不成,好放赖群殴!”

道宣淡然道:“当时他只孤身一人前来,若非要说他带了人,便是那八九岁的小孩子了。其时场内气氛紧滞,一触即发,任谁都凝神静志,丝毫也不敢懈怠,便少有人在意那孩子。那孩子身材瘦削赢弱,但一双清灵眼睛湛然如水,无一丝杂质,似乎对殷寒充满肯定,寄予了莫大信任。老衲知景教人士亦林欲若修,作为教主是不可婚配的,要终生侍奉他们的‘上帝’且那孩子与他眉目间并无神似,老衲由此断定,那决非殷寒的亲子。我等长久休息,精力沛然,但见殷寒一脸风尘扑扑疲惫之色,便着令一桌丰盛斋饭,待他吃饱喝足,再休憩半日,次日再行决斗,方显公平。殷寒生性豁达爽朗,亦不拘谨客套,与那孩子一同坐下,放心进食。以往景佛决,皆是各派自备饮食,生恐遭了对手的暗算,这殷寒倒是与众不同,如此坦然,亦与我等武林豪杰一般洒脱不羁。他身材偏瘦,食量却大得惊人,吃了大半锅饭,将一桌菜肴尽扫无遗,随后告别众人,回客房安寝。”

群雄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在罗公远身上。适才他也吃了大半锅饭,食量可比殷寒,甚至只强不弱。罗公远百无聊赖地撇嘴道:“干嘛?不就一顿饭吗?怎么还耿耿于怀?我只不过刚刚多吃了一点儿,你们就以为我是他派来报仇的?吃穷你们?”

道定不喜他总是打断自己,咳了一声接着说道:“当夜子时,窗明几净,虫声刮耳,老衲正在安睡,却忽闻到门外有人,忙起身穿衣,将耳朵贴在墙边,听到隐隐有七八个人的呼吸,内中一人悄声道:‘今认杀那番贼,在此一举。’又一人接口道:‘番贼正在酣睡,放毒气方是上策。’老衲心中一沉,本打算开门将他们都打发了,又忍不住跟上前看看,那些蒙面人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罗公远又冷不丁笑道:“你哄谁呀,你当时分明在想:殷寒既然被景教尊为教主,和你比武,武功必定高绝,你能发现这些小贼,他定然也能发现。是以你想去看看,殷寒是如何干掉这些暗施突袭的小毛贼,进而瞧清楚他景教武功的路数。”

众人眼前一亮,心道这小子讲话无惮,却字字在理,丝丝入扣,倒也真不能小觑于他。

以道宣佛性之深,忆起当年,面上也不由微微泛起一丝红潮,半晌才道:“这罗少侠的话,原也是不错。老衲跟着那八个蒙面人,自他们的步法来看,非是同一派别,混纷驳杂,各有侧倾,但尽皆庸手,想来也伤害不到殷教主,更是放心。待得到殷寒房前,却听他鼾声如雷,想来若非自恃本领超绝,无所顾忌,便是对我们东道主信赖有加了。但见那为首之人点点头,自怀中掏出一根尺长细管,尖细一端转向房间,便欲插进窗纸中。老衲就要出手,却听“啊”一声短呼,那贼首指上一抖,竹管随着一小块灰青瓦砾锵然落地。殷寒仍在房内呼噜震天,此举绝非他为。老衲顺着那群蒙面人的目光望去,见竟是那殷寒带来的孩子,端凝丰润,神灵秀颀,缓缓步出,沉声道:‘殷叔叔在休息,你等休得叨扰。’高景浣变色道:“这孩子究竟是……?”

道宣仰天浩叹道:“正是少年时代的宁娶风。”群雄闻言,如洪钟大吕,无不耸动,暗自惊叹宁娶风尚在孩童之时便有如此本领,当真骇世撼俗,若非天赋异禀,得殷寒真传,普通习武世家这般年纪的孩子,要达臻如此境界绝无可能。然而众人又不约而同地转向罗公远,心中又转念忖道,若非今日见识到此人,竟能将数十载的破空弹力归化无形,亦是世上难觅的武学鬼才,决不会对道宣的话无所置疑。而宁娶风算来今年已近尔立,功力当更加精淳沉厚了。

道宣亦是情潮激涌,声音竟有些颤栗,又道:“那几个蒙面人不识好歹,又再度扑上。小孩手中树枝环动,竟无半分不净渣滓,无所拘囿,空明若虐,转瞬之际连戳那五人“梁门”、“大横”、“归来”三处大穴,出手虽有先后缓急,却难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着实绝妙纷呈。老衲心中正慨叹翘楚倍出之时,那小孩将树枝向下一插,便凌厉无伦地直取一人的喉咙。老衲见他已然制住贼人,却突痛下辣手,心中不忍,身边却并无佛珠石子,只得顺手挥向一旁葡萄架,脱掉一片残叶‘哧’地卷出,那孩子眉头略扬,已然觉察,忙松开树枝,这才避过。”他生性谦逊,对自己飞花摘叶的不世绝学轻描淡写地带过,众人却完全能想象得到,那蕴于飞叶中的真气何等厉害,若那孩子不知松放,真气贯入“神门穴”,必须有损经脉。

“那孩子一抬头,便瞧见了老衲。老衲更是惊叹这孩子的听风辩器如是臻熟。他方欲抬头,但听房内有一爽朗笑声,遏云吞月,却不是那殷寒,更还有谁?原来他并未睡着,窗外的一举一动他听得清清楚楚,皆尽在帷幄运筹之中。老衲面上一红,便听殷寒道:‘今夜这么多朋友都出来乘凉,真是好雅兴呵!’老衲方欲开释误会,殷寒又道:‘律佛大师,我知你刚肠嫉恶,以侠义奉为圭臬,绝然跟此事无关。但你那帮所谓的武林正道朋友,皆是佛口蛇心,猪矢马溺,虚伪类真的鬼蜮鼠辈。在下先行言明,明日一战,若然有第三人从中作梗,莫怪殷某心狠手辣。还望大师转告他们。’接着又是哧哧几声响,那些蒙面人的穴道尽数冲开,落荒而逃。”

宿青海与范北鸣交换眼神,面皮寂若死灰。罗公远不失时机地奚落道:“不好不好!有人暗中下毒,二老咋的成了昆仑奴啦?脸色怎么变得黑不溜秋的?”

星华子接过话茬,徐然道:“翌日,道宣大师早早便来到演武场,闭目打坐。那殷寒一睡睡到大半个晌午,众人等得不耐烦,有的粗豪之士便不顾斯文地破口大骂,叫嚣着要去催他起床,群情愤涌之时,殷寒却懒洋洋地步入场内,那小孩子宁娶风依旧尾随其后,目光却阴凝俊逸,隐隐竟有名家风采。胡醒秋掌门拍案而起,厉声质问道:“约定时辰却一再迟迟未至,究竟还是否是一代宗主所为?”怎料那殷寒瞧了道宣大师一眼,讪笑道:‘真是对不住。昨日来迟,只因这孩子一家信笃敝教,但在洛阳遭佛门信徒明火执杖地围攻,将房子烧燃,又将其父母活活打死。哼……这般恶徒,亦好信奉佛教?莫污了佛祖座前莲花!殷某偶经此地,见本教信徒受到迫害,岂有不施援手之理?一并救了,却不料那班信徒中居然也有七八个可跻身二流好手之列的家伙,硬是拖了我半日时辰,这才脱身。半路上这孩子又患风寒,耽误了行程,我除了一路看护抓药调补,更得以内气相济。好在他所在的宁府亦是洛阳的名邸,家资丰殷,故而自小习武,底子倒厚,殷某便索性传了他一套敝教独门内功心法,教他如何导流自身真气。’他口中轻易带过,众人却知那是何等惨烈的一场恶战。”

“水天老妪却冷笑道:‘你倒满口道理。昨日之事估且另算,今日之约,乃是武林盛事,你又如何敢这般无礼,现下才起身?’殷寒再度笑着瞧瞧道宣大师,揶揄道:‘非也非也。本来在下已然迟到,心中有愧,只盼能极早入睡,养足精神备战。只中昨夜三更,一群不同品种的恶犬,在我房门前狂吠不止,搅得我心烦意乱,难以入眠。好在这孩子习得我一招半式,昨日倒有了用武之地,派给狗身上了,将它们全部打跑了。估计今日狗的主子非气炸了肺不可。殷某对众位好生相敬,虽是事出有因,却也心中羞渐,只盼诸位能谅解则个。’我师玄魄真人奇道:‘我张壁堡百年来乃中原第一要塞,易守难攻,鸟雀猿猱尚不能近,狗却从哪里来?’殷寒笑而不答,一旁的……数位掌门,却面色铁青。”

第三回 少年狂(上)

罗公远见场内尴尬便火上浇油道:“很明显,不要说我这般天下第一聪明人了,便是傻子也能猜到,那些狗的主子就是在坐的几位师尊或是其本人!”

宿青海本就心存芥蒂,现下更是再也抑捺不住,起身抽刀,喝道:“这位罗少侠与老夫及在坐诸位素昧平生,因何自入此堡,便处处出言相讥,似言中另有他意,究竟是何目的?”

罗公远嬉笑道:“你给我说中了要害,便恼羞成怒了。”他自一开始至此,言谈举止断无半分避讳,这般处事,自是难以立足于人前。宿青海的耐性已至极限,反手一刀青芒带雪,回入鞘中,这一手功手推窗撵月,施得煞是好看,因他身高位重,年昭“德勋”,自是不可拿刀跟孩子过招,但他依旧义愤填膺道:“你这小子好没家教,本就身份不明,还不请自来……”

陡然间,宿青海身旁的茶几上激气冲荡,长刀跳起竟脱鞘而射,电火光石之际,已然插入一侧梁柱。铮铮之音良久未绝,在座高手皆可瞧出这一刀若是以人手而使,包含的变化不止一十三种,然而有这般功力的,在场座者,怕是唯有道宣武功未丧之时,方得相媲。段志城与熊禄知是有人以内功震出刀鞘,却也未觉有何高妙,但见宿青海的两颊齐鼻尖之处,隐隐透出一股暗红,随即愈发明显,直至变作两道笔直的血痕,宿青海方觉痛楚,头部一摇,数十根银发齐齐脱落,明明是为利器所斫,惊呼声尚未出口,胸前衣衫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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