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是个江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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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高座之上，千女大人一身婆娑红袍缀满落花，浓妆艳丽，黛黑的眼角眉梢斜扫入鬓，是歌舞伎人都比不上的风采。只是此时他一脸无聊，仅仅是漠然地看着百鬼顾自喧闹不参与也不管束。
——千女大人在不高兴。
这个信息让身侧伺候的鬼仆们格外小心着，听到他问：“鬼王还没来么？”
“是……”
鬼王不来，千女大人的心情就好不了……
——明明是来了也好不了……
鬼仆们皆大气不敢出，怕引火上身。却就有那不长眼的——它是真的没长眼。一张脸上硕大个鼻子翕动，眼睛却只有一条缝隙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有活人的气味！”
“嘁嘁嘁——长鼻鬼你莫不是连鼻子也瞎了，这里怎么会有活人？”
大鼻子鬼急着要辩驳，这里的确鬼太多，多得足以掩饰了那一丝生人气味，所以他才一直没敢确定，可是——它依然相信它的鼻子！
别的鬼还要笑它，千女却开了口，“等等——长鼻的鼻子应该不会错。”
他站起身，离他近些的鬼一时安静下来，等着千女大人发话——
“我们的宴会里，似乎混进了老鼠——不如把他拎出来，陪大家玩玩。”
众鬼顿时又议论纷纷，不知千女大人口中的“老鼠”为何物。唯有金枝二叶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千女已经坐回位上品酒等候“老鼠”的出现，似乎终于提了几分兴致。他身旁鬼仆一番令下，众鬼立刻开始搜查此地，虽然有些杂乱无章，但此地也只有这么大的地方，每人胡乱找找，也足以逼得老鼠无处可藏。
情况变化得太突然，汐瞳刚离开了原处没有多远，甚至来不及好好隐藏起来。金枝二叶急得直冲她打眼色，木鸢甚至依然在当粽子动弹不得。
于是那一瞬间她就做了决定，并且没有其他选择。
——她只能被抓住。
抓了她，那些鬼才不会继续搜查找到木鸢。她十分肯定就算被鬼怪察觉，也是因为她——就木鸢被生灵缠身那样子，他身上的生灵也足以掩饰掉他生人的气息。
所以……闲事不能管，负责需谨慎！那些头颅是她的“闲事”而木鸢就是她的“责任”——她再也不自找麻烦了！
她是没有勇气自己走出去的，索性往后缩了缩，树影一动，众多鬼怪一齐转头盯向这里——这一刻她真心的后悔！可是从一开始她的后悔就没有退路，既然没办法做到睁着眼睛看群鬼一齐向她扑来的画面，那么她就只能紧紧闭上眼睛。
她被丢到千女面前，鬼怪虽然多疑，但能见到鬼的人少之又少，抓到了一个之后，他们不会想到还有其他。
千女斜眼敲了她片刻，金枝二叶吓得已是大气不敢出，他们只是两个不起眼的野鬼，而且是外来的野鬼。这里的鬼怪不排外，他们才能在这里暂时落脚。倘若是，惹了它们的不快……被分了裂了众鬼分食掉都是可能的。
他们不敢帮忙，也不敢回头去看木鸢所在的方向。
木鸢身影不动，任由那些头发将他捆缚，只有手暗暗伸入袖中，袖中纸扇一柄，扇柄顶端却有薄刃弹出，可以随时割开缠绕他的头发，冲出去抄了汐瞳就逃。
若这是在阳间，他自认以他的轻功没几个人能追得上，即使多带一个人。只是面对鬼怪，他却不知谁能飞的更快一些了。
只是他也记得一点，就是汐瞳说过，在这边，一切都要听她的。他知道汐瞳是故意走出去的。
汐瞳这么多年来几乎天天跟鬼怪打交道，却也未曾见过这种阵仗。她抬起头，这么近的看到高高坐在座上的千女大人，视线无意间落到那敞开的，平坦的胸膛——
“……”
如果是女人……未免太可悲了点吧？所以，他应该是个男鬼了……看身材也没错。现在汐瞳的确了解了自己见识的浅薄。
千女手中的酒杯突然被扔下来在汐瞳脚边砸碎，“你还打算盯着看多久？”
“嗯……抱歉。”她不太确定……她这样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若看了别的男人会嫁不出去的话……男鬼算不算？或者说她已经看了木鸢，再多看一个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我们这里已经有多久没有活人闯进来过了？是把你碎成一块块分给大家尝尝呢，还是活活煮了，让你最后的惨叫声给我们的宴席添点乐子？”千女笑着抚弄他涂得艳红的尖锐指甲，他在笑，不过周围的人都看得出他很不开心。他只是在找让自己开心的法子而已。
汐瞳虽然有心想配合他一下，可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圆滑的人，就算要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装——她只能歉意道，“这个恐怕都不合适——我虽然误入此处，但阳寿未尽，来的时间也不久，阳气未散，这里更不是大凶之地，你应该不太能伤我。至于蒸煮……你们是鬼，不能用明火的……”
这一回酒壶直接被砸在她脚边。
“千，千女大人……”一旁鬼仆颇有些战战兢兢，似乎千女生气实在是一件很恐怖，很恐怖的事——谁知千女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汐瞳，竟然大笑起来。
“看来倒是个懂行的，只是可惜小妞——你还没搞清楚一件事，我可不是他们那些还不足百年的小鬼，只要我高兴，现在就可以挖出你的心来！”
汐瞳微微冷汗了一下，看来她这回真的是遇到了和尚说过的很糟糕的情况了。
她突然想到，既然魔教的煞气能够压得住鬼怪，那岂不是说能在这里作乱的，便非寻常之辈。世上果然没有两全，难道她当真要一辈子住到寺庙去才能一世平安么？
这个，就叫刀俎鱼肉。面对千女，她懂得的常识全都帮不上她，只能躺在砧板上等待处理而已了。
——千女真的很讨厌她。
非（…提供下载…）常，非（…提供下载…）常，不喜（…提供下载）欢。
他要看她哭看她惊叫，只闷闷的在那里不知寻思什么的模样，甚至没有露出点惊慌恐惧，让本来想找点乐子的千女更不爽了。
“千女大人，要不要小的们把她抓上来，让大人掏了她的心下酒吃——”
千女冷冷哼了下，“——就算要挖，我也只挖让我感兴趣的人的心，而不是这种惹人厌的丫头。”
其他的鬼怪其实还是有些失望的。正如汐瞳所说，它们这种小鬼还不能真正伤害汐瞳性命，它们只能等待千女挖了她的心之后分得些许尸体血肉吞食，千女若不杀她，它们便什么也捞不到。
汐瞳却第一次觉得惹人厌居然还是件挺不错的事。
千女看着汐瞳笑了起身走到她面前，长长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几乎嵌进肉里，让汐瞳疼得微微蹙眉。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
“不……我只是觉得怎么都比挖心好点……”她回答得很老实，老实得让那指甲又嵌进肉里三分。
她都已经这么配合了，这人妖到底要闹哪样？
“——我要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这幽冥，直到你阳气散尽不人不鬼，要么永远留在这里当一个最低等的杂鬼，要么被其他鬼撕裂分食，你还会觉得，比挖心好么？”
“嗯。”
指甲一下子戳进肉里，在下巴上留下一个弯牙的血痕。
“我会让你后悔的。”千女磨牙一笑，对一旁鬼仆道，“你们以后都不必伺候鬼王了，让她一个人伺候——只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割了你这漂亮的鼻子，免得你在这里乱勾引人。”
汐瞳发誓她一向都素行良好谨守本分，为什么自从来到幽冥教之后不论这边还是那边的人都要把她当成是那种烟视媚行的女子……
被千女这么一说却有几只鬼红了脸，看着汐瞳那张脸蛋仿佛在黑暗里都有着珍珠一样蕴蕴的光。如果……她真的在这里当一个最低等的半人半鬼，也许他们之中谁有机会把她讨来也说不定……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胆子去阻止千女挖她的鼻子。
汐瞳终于感到惊悚，看着那涂得艳红，越来越靠近的尖锐指甲——他这是想做什么！？用指甲挖下她的鼻子？？
树丛里木鸢已经准备出手，他可不能带一个没有鼻子的表妹回去给暝之——
“不是说有宴会吗？这么安静？”
一个声音懒懒的，凉凉的，不高不低，不尖不沉，却如一条细蛇游走过耳道般让人微微一个冷颤。有那么一瞬间汐瞳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可是没有时间给她多想，千女各种激动地喊了一声“鬼王～！！”扔下她就扑了过去，那激动那雀跃那仿佛满身乱飞的粉色心心让汐瞳一下子就傻了眼。
而让树丛里正准备出手的木鸢看愣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鬼王。
鬼王？
但见此人面容妖冶，皮肤白得如同冰冷坚硬的白色大理石，连微挑的薄唇间透出的笑意也让人觉得一阵阵发冷，唇无血色，让人不禁怀疑这唇也一定是冷的，里面根本没有血在流动。
不对，他是鬼，鬼本来就没有血。可是汐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了一个人，迎上了他不经意间射来的目光。那双眼睛漆黑如渊宛若重瞳，被这双眼睛盯着，即使只是漫不经心，也好像要被吸进去，堕入冰冷的黑暗。
一身白衣，发也漆黑，在身后松松的编了一个长长的辫子。
白和黑，似乎这个人身上只有这两种色彩，其他的，就连血色也是不存在的。就如一种冷血生物——蟒蛇。
很冷。
而他的身边飞舞着三只鬼头，汐瞳一眼便认得那三只鬼头，从而也不禁想起在哪里听到过了这个鬼王的声音——
——鬼王。
树丛里的木鸢瞪大了眼，鬼王怎么会是他？？
“鬼王～！！你终于来了，我都派人去喊你好几回了，还以为你又不来了呢！”
千女娇羞嗔怪，看得汐瞳一阵阵竖白毛——果然这个世界是可怕的！至少在阳间她不曾见到过这么惊世骇俗的场面！
好在鬼王没有配合千女给她看更惊悚的相亲相爱画面，他基本无视了千女的热情，冷目无趣地扫过汐瞳——千女的目光一直炽热地盯在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动都不曾放过，怎么会放过这一扫而过的目光。
他顿时想起自己方才一时激动而扔在一边的汐瞳，回头看向她，眼里似有毒蛇的光——他方才应该先挖了她的鼻子的！不该让鬼王看到她！倘若——不幸被鬼王看中了她，他一定会让她死的很难看！
只是鬼王似乎对汐瞳并没有太大兴趣，目光只是一扫便移开，却盯着远处的树丛——“我们的宴会，几时混进老鼠了？”
汐瞳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他竟是发现了木鸢么！？
第八章 鬼王殿
老鼠。
千女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汐瞳——“还有什么人跟你一起来的？”
汐瞳默不作声，可她不做声有用么？千女正要下令去那边搜，树丛里便突然站起一个黑乎乎的物体——“你丫才老鼠，你全家都老鼠。”
木鸢妖娆含笑，骂都骂得妩媚。只是一身女人头发不依不饶的纠缠，挣脱了还缠挣脱了还缠，着实有些影响形象。
鬼王瞧着木鸢，似乎在想什么似的。只是想了片刻未果，谁还指望他能多想一会儿么？
“喂！”千女敏感地察觉到每一丝一毫的异常，“鬼王你在看、什、么！？不许看！除了我你谁都不许看！”他硬扳过鬼王的脸，他不能容忍鬼王看别的女人，男人更不行！
鬼王眉头微微挑成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似乎些许的不耐烦，偏头避开了千女的手。
千女又恨又急，却不能当着鬼王的面做什么，只能看着鬼王向木鸢走近了些，“老鼠还这么嚣张，得让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木鸢皮笑肉不笑着，似乎颇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可不是想来见你的。”
“什么？”
鬼王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他，像是要探究出什么，木鸢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你不认得我？”
“我该认识你这种老鼠么？”鬼王看起来的确有些不明所以，却是千女变了神情，盯着木鸢，像在看什么危险的东西。
“没必要跟他们扯些没用的东西，不过是两只老鼠，我来解决就是了——”
千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威胁，他伸手就要去抓离他近的汐瞳，汐瞳还在注意着鬼王和木鸢之间的对话，一惊之间千女尖锐的指甲已经嵌进肩膀，将她拉到身边，那张浓艳的脸近在咫尺——
“放开她！”木鸢抽出扇子弹出刀刃，割开身上的头发飞身过去——索性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此时鬼王却飞身而起旋腿踢去在半空将他拦下，木鸢轻功再好奈何人家是用飞的，无处着力最终被打落下来，一旁鬼仆一拥而上将他扑倒，压得动弹不得。
金枝二叶见情势已如此根本无计可施，千女的鬼仆不似他们这些游魂野鬼，对活人的阳气根本没那么忌讳。
千女一阵妩媚大笑，“老鼠就是老鼠，还想蹦跶不成么？”
说着他便要对汐瞳下手，然而抬起的手却被鬼王抓住，“等等。”
“鬼王！”
鬼王却不理会千女，勾起一边儿嘴角对木鸢傲慢地笑了一下，“老鼠也想救人？你很在乎她吗？”鬼王将汐瞳拉到自己身边，挑起她的下巴看了看，“长得倒是还能看，我刚刚好像听到——千女要她来伺候我？这个主意说不定不错？——你说呢？”
他微微扬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木鸢，这个老鼠很有趣，他从来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感觉什么都很无趣，但这个老鼠却让他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有点在意。似曾相识的感觉很新鲜，所以他想看他不爽，想看看如果他在意这个女人，那么把这个女人留在自己身边，他会怎么样。
“鬼王！他们只是老鼠！”千女第一个蹦出来反对，他们把活人都叫老鼠，可怜的，活不过百年，最后不是入轮回就是还得加入它们之中的老鼠。
鬼王只瞥他一眼，“刚刚不是你提议的么？”
“我不过只是吓吓她！”
鬼王挑眉，“伺候我很可怕吗？”
千女一时语塞，一旁鬼仆们却暗暗点头……
“我决定了。”鬼王一手勾上汐瞳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