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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诛妖一 转生作者:扶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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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鹿诀,他还是追上了雪无垠,算是他妥协了。
    雪无垠的心如同坚冰,什么也化不开。甚至只是想要一窥虚实,都不得其门而入。
    他遇到过什么事情?他遭遇过什么对待?为什么修行千年、理当已经修得人心、人性的他,竟然对此不屑一顾?
    瑀公子想要知道。
    但是同时,他也清楚,雪无垠绝不会说。
    雪无垠就好像受了伤,但是用他的毛皮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外面再覆以极乐宫的千年寒冰,寒冰如锥,任何一个人想要触碰他,都必然会碰得鲜血淋漓。
    但是伤在哪里?
    那道伤口只能由他自己舔舐,不容外人触碰,也不容外人窥探。哪怕再苦,都是他一人承担。
    他们才走出七步,从后面传来的、鹿诀幽幽的声音,就让瑀公子停住了脚步。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鹿诀的声音凄凉沧桑,像是从最深层的地狱里面传来,死灰槁木。
    「五百年,修得人形;一千年,修得人心;两千年,本该由我侍奉的女娲,远走他方,给我自由;然后我遇到了半夏,那时候,他还只是初生的幼龙,八百年修行,就已经成为尊贵的龙主。有了半夏,我才知道我千年的等待并非全无意义,这两千年,这一个人孤寂着度过的两干年,就是为了等他……等到了他,我才知道什么叫爱,等到了他,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为他生、为他死,女娲离我太遥远,只有半夏是真实的,只有半夏——才让我知道,人心执着、万死不悔——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一次,为了半夏、为了我自己、好好的活一次,为什么连这样微小的愿望,这个世界都容不下?」
    他好像不管瑀公子和雪无垠有没有在听,自己一个劲儿的叙述着,瑀公子和雪无垠在这里的存在对他来说都不要紧,他只是需要问这个问题,不管是对谁,对天也好。
    一个人承受着痛苦与磨难已经太久,太苦,也太累。
    「我这一生,只为了自己争过这么一次,我所求不多,只要能与半夏在一起,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相爱,为什么只是这样的愿望,却那么难、那么难?」
    雪无垠没有回头,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把鹿诀和半夏的事情就此留在身后,再也不要想起,否则,只会折磨自己早已不禁碰触的伤口。
    但是瑀公子回头了,他光芒闪烁的双眼里出现了怜悯的光辉,叹了口气道:「不该发生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既然知道是错误就必须改正,你和半夏触犯了禁例,不管是以前的事情,或是现在的血咒偶。血咒偶这样的东西,本来就是违反自然的,每日吸取阳魂,今日我们不来收他,改日同样会被县道上的诛妖师收拾的。」
    「我都明白。我都明白……只是,我已经看着他死去一次,这一次,我是不管怎样,都……」
    鹿诀低着头,泪水如珍珠,落在青翠的草地上,化成散发着螺旋光晕的蛟华。
    「就算妖魂不全,就算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我对他发誓不离不弃,今日我就必须守护他,哪怕他……」
    变成血咒偶以后的半夏,只把鹿诀当作依靠的对象、利用的打手,鹿诀虽然因为爱情而步步忍让,但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到。
    但是他忍了、让了,妥协了,因为半夏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当初半夏遇难的时候,他不在他的身边。
    如果他在他的身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半夏死的。
    可是,他又再一次,失去了半夏。
    「生者为生,死者为死,妖本草木,回归尘土,你若不能让他安宁,他活下去也只是被仇恨折磨。」
    被仇恨折磨着,恨着这个世界。
    被仇恨折磨着,费尽心机想要摧毁这个世界。
    被仇限折磨着,拖着深爱自己的人,义无反顾走向破灭的道路。
    「你为了他,愿意隐忍,可是你为他想过没有,残缺的妖魂,用血咒偶为容器复生,满心仇怨,苦恨折磨,活得不像是他,甚至不像是活着——你愿意为他隐忍,可是你愿意看着他这么不快乐?」
    瑀公子这句话猛然惊醒了鹿诀,鹿诀的背脊僵直了起来,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喃喃自语道:「他不快乐?他不快乐?如果他不快乐,我……」
    如果他不快乐,鹿诀牺牲这许多来成全他的转生,难道只是成全自己自私的念想?
    难道,自己竟然自私的把自己的爱,和那些痛苦一起,加诸在他不忍伤害的半夏身上?
    「……你想明白了,就该让他走。天地秩序,本该有其所归,半夏不能看透,难道你也不能?」
    瑀公子淡淡向他伸出手:「该走的让他走,当年那样的事,你能活下来,就不该活得这样生死不如。」
    他本来要扶鹿诀起身,却被鹿诀拒绝了,瑀公子觉得不对,才刚刚升起不祥的感觉,却已经来不及阻止鹿诀的右手,把自己左臂上面的妖印给震破!
    「你……」
    瑀公子变了脸色,连雪无垠也因为感觉到妖力的震动,倏然回过头来:「你找死么?」
    鹿诀左臂上面的妖印已经被他自己的妖力所粉碎,妖印被破,妖力溃散,往外成圆散出一圈一圈青色的光芒,像是湖水里的涟漪。
    他的妖力本来就因为修行减损而减少,因此妖力溃散的幅度远远比不上当初雪无垠被莫永乐刺杀的时候大,妖印被破,就算瑀公子在场,都是回天乏术了。
    雪无垠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立即被涌上来的愤怒席卷。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愤怒所为何来,只觉得这样的情绪像是身体深处的一个漩涡,把他一股脑儿往里面卷去,那种吸力太强,也太汹涌,几乎超乎他的控制,也让他的视界模糊一片。
    「为了自以为是人间情爱的幻觉,背弃自己的本分、触犯秩序、自毁修行、连性命都不要了?他不值得!」
    尖锐的话语,无情的鄙弃鹿诀的作为,但是模糊的视界里,他又觉得跪在那里的人,其实是他。
    「瑀公子,我们走!」
    好像这样转身走了,就可以忘记过去那个自己。永远的、永远的、逃离那个因爱软弱、因爱伤亡的自己。
    再也不愿意回头去看,再也不愿意回头去想。
    但是他才回头踏出一步,就被后面鹿诀虚弱的声音叫住了脚步。
    「宫主,你口口声声说,执着是幻觉、妖本草木、不生人心——那么鹿诀敢问宫主,我们千年修行、为的是什么?如果千年修行,不是为了等待命定的那个人,那么我们孤独着走过这么长的路,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的问题问住了雪无垠,雪无垠曾经觉得自己知道这个答案,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了。
    甚至,他都不想转过头去往鹿诀那张悲怆的脸庞望去一眼。
    「不论是为了什么,都不是为了像你这样死去。」
    「宫主、你会懂——你会懂得的!一旦你遇到了那个人、你能懂得的!」
    鹿诀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虚弱,他的妖力溃散,没剩多少时间,即将化归自然。而本来就是依靠他的妖力维持的血咒偶,现在自然没有办法继续维持住原来那副妖美的模样,他的皮肤龟裂溶解,腐败的黑血从细缝里面流出来,肌肉成块裂解,落到地上变成发臭的腐肉,但是鹿诀已经没有力量可以继续维持住他的咒了,只能任由血咒偶这样渐渐回归成原来的模样,就连他本身都渐渐地变得模糊了。
    青龙生于水,也归于水,他的妖印既然破了,很快就会消失得分毫不剩。
    「我不必懂,也不想懂。」
    雪无垠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作为他的回应。
    也决定把鹿诀和半夏的一切,留在这片草地上,再也不要进入他的心里。
    再也不要进入,他已经用冰雪和荆棘所封存的心里。
    但是他离得开半夏和鹿诀,瑀公子这块牛皮糖却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他才往前跨一步,后面瑀公子就跟了上来。
    「宫主——」
    「住口。」雪无垠不想跟他说话,先发制人就打断他。
    但瑀公子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被堵住嘴巴,他就不叫瑀公子了。
    柔和的声音仿佛微风,徐徐从后面吹来,任凭雪无垠的心再怎么冰冷,还是被轻轻的敲击。
    「宫主,极乐宫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固若金汤,以雪无垠强大妖力守护的极乐宫,为什么竟会毫无征兆的崩塌?
    连西域修罗王都无法攻破的极乐宫,为什么会在一夕之间死伤无数、宫毁人逃?
    雪无垠为什么会怀着这么强大的恨意?雪无垠为什么会在鹿诀的痴情面前突然失控?
    这些问题,都只能用瑀公子的那个问题旁敲侧击,至于能不能够得到雪无垠的回答?雪无垠留给他的,只有沉默如雪山山脉般的背影。
    ※※※
    血咒偶的事情解决了,可城南的事情还没解决。血咒偶的事情,不管是瑀公子还是雪无垠,都没真正伤到,可是雪无垠回到客栈里面以后,尾巴一卷就把整个人埋到了毛皮里,瑀公子怎么叫也叫不动他。
    「宫主。」瑀公子从楼下客栈叫了菜上来,看他还窝在房间一角没有动静,试探性的叫他。
    没有回应。
    「宫主——」
    瑀公子这一次拉长了声音。
    雪无垠仍旧充耳不闻。
    瑀公子只能把饭菜摆在桌上,在桌边坐下来,他反正耐心得很,有工夫跟雪无垠闲磨唧:「你睡也睡了半天了,再不起来,我可要叫你了。」
    那堆毛皮里面猛然爆出雪无垠不耐的声音:「你吃你的,不要烦我。」
    这下终于弄到了雪无垠的回应,瑀公子脸上那是笑得春花灿烂。
    不过当然,雪无垠的脸埋在毛皮里,看不见他脸上的春花灿烂。
    他只听得到瑀公子柔和的嗓音:「小毛球,我这可是担心你,该吃的得吃,否则饿了肚子,饿死了你该怎么好?」
    雪无垠一不耐烦,自然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是不想要跟瑀公子说话的。又闷闷的爆出一句斥责:「饿不死我的,你管好你自己。」
    妖魂本来就不需要食物,瑀公子就是白说着逗他,这下逗上瘾了,既然能逗得雪无垠开口,他就自然而然的接着说下去。
    「饿死了你本公子心疼啊,这么一个大美人,瘦成了皮包骨那可就成了白骨精了。」
    他不怕雪无垠跟他斗嘴,他就怕雪无垠不跟他说话。眼下看着雪无垠已经打破沉默了,他自然也就越加开心了起来。
    「……还是宫主你看见了那堆血咒偶的腐肉,觉得恶心?」试探。
    「本宫主不想浪费时间讨论他们两个。」
    换来的是激烈的回答。
    看来雪无垠对鹿诀和半夏的反感不是一般深,瑀公子啧啧,雪无垠这样激烈的性子,还是别捡着他的肋眼踩。
    「好吧,从善如流,宫主不想听,我不提也就罢了。只是窗外这阳光正好,本公子怎么不记得雪狐有昼寝的习性?宫主要是休息够了就起来吧,城南那儿还放着现成的一个大恶咒呢!」
    「急什么?睡个一天,急不死你的。」
    雪无垠不动如山,连脸都没有抬起来,那团毛球懒懒地动了动,像是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他的懒觉。
    瑀公子其实也不是真急,只是存心想逗他:「怎么?鹿诀惹你了?半夏惹你了?这么全身刺儿的。」
    「不管谁惹本宫主了都轮不到你来管,你这不拿了食物吗?该吃东西就吃东西去,省得我听了心烦。」
    雪无垠对人从来没有好脸色,就算跟瑀公子相处了这些时日,冰冷的态度还是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使少了初次见面那种露骨的恨意,还是一样让人退避三舍。
    但是瑀公子不是人,是个半妖来着。
    「大宫主,我就觉得你当时出手不寻常,但是本公子怎么看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惹了你出手。怎么了?你跟他俩八字不合?」
    把正经话和玩笑话混在一起说出口,是瑀公子惯用的说话方式,既不会让对方感觉到明显的刺探而生出防备敌意,也不会只是单纯的玩笑。能把这样的话说得不让对方竖起倒刺,就是说话的艺术了。
    若不是他这样有技巧的话语,雪无垠恐怕就要炸开了毛了。
    「八字?怎么,你一个半妖不但会咒,还会算八字了?」
    雪无垠总算从他那尾巴里面露出半边脸,纵使唇角扬起的是嘲讽的弧度,还是国色天香。
    「妖生于草木,人生于血肉,本来就是殊途,又怎能同归?鹿诀自以为千年修行修得人心,就得一并学会了人类的爱、恨、瞋、痴、贪、蠢、愚、顽,为了不该执着的事情执着,刚愎自用、故步自封——本宫主能受得了么?」
    他烦躁的尾巴一摆,拍打起地面的尘土,狐狸本来嗅觉就敏锐,这尘土吸进鼻子,让他皱着眉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瑀公子自然不会漏看了他的表情,但是倒是笑得更欢了:「人间爱恨、人间苦难,看不破的自然就只能去走一遭,看得破的,也未必就能独善其身,你想呢?只不过各自有各自的选择而已,他们的选择如何,不是我们所能评断,宫主你和他们素昧平生,何必为此大动肝火?生气伤身,虽然你是妖魂伤不了什么身,但要是气坏了,本公子可就麻烦了。」
    不等雪无垠反应,瑀公子扇子遮住半张脸,眉眼笑得像是弯弯的月牙。
    「宫主,别的事情本公子不敢肯定,但是有一件事情,本公子是绝对不会看错的。鹿诀他有一件事情说错了,是不是?宫主你并非像鹿诀口中说的、从来没有遇见过命定之人,因此才不懂得人间爱恨吧?本公子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人,只是这会儿实在忍不住想要问了——那是谁?是谁让你将这些执着弃如敝屣?」
    「你这回真的管得太宽了!」
    雪无垠眯眼露出危险的表情,看上去却像是被激怒的狐狸,杀气有余,狰狞不足。
    瑀公子自然不是真怕他。
    「喔?这么说本公子还真猜对了?」
    他站起身来,缓缓的踱步,直到踱到雪无垠那团毛球的前面,才笑着蹲下来,手上纸扇的微风吹起雪无垠尾巴上的毛皮:「只是宫主,鹿诀的问题也没有错,如果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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