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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策瑜 长河吟断-第60部分

小说: 策瑜 长河吟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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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医士打了一顿,撵了出去。”
  周瑜捂着伤口,剧痛下也不禁哑然失笑:“为什么?”
  甘宁把手里的木杖狠狠扔到地上:“因为他说你要死了!”
  周瑜听了一愣。
  半晌他说:“难怪我觉得很冷。”
  甘宁走过去,跪在榻边握紧周瑜的手。他的手很凉,像冰块一样凉。微微有些颤。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甘宁仰起头说,眼神在火光拂拭下一闪一闪。
  “我当然怕……我当然怕死。”
  “你不该救我。”
  “难道你就想死吗?”周瑜笑说,“我以为我来得及躲开偷袭,可我转身太慢了。身为武将,反应如此迟钝真让人惭
  愧。”
  周瑜说完,甘宁没有再说话。沉默像寒雾一样降了下来。似乎整个大营都在不祥的预言中沉默。远处江水的巨浪拍击
  碣石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斑斑驳驳,随初春的寒意飘荡在空气里。
  甘宁站起来,给周瑜盖紧被子。
  周瑜却猛地推开他,奋力把被子掀开。被单下他□□着,白得耀眼。
  甘宁呆望着,讷讷说:“你不是很冷吗?”
  “我确实很冷。”
  “医士说你伤得很重。”甘宁说,眼睛却离不开他的双腿。
  “医士说我快要死了。”周瑜伸手抚摸甘宁的脸说。
  甘宁回望着他的眼睛,里面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光,那种火熊熊烈烈,就好像用整个生命迸发出来的,不论蔓延到了
  谁身上,一准是再也熄灭不了的——虽则除此以外,周瑜看起来并不动人,他脸色青白,嘴唇干裂,双颊凹陷——憔悴又
  热烈,看起来简直让人心生恐惧。但甘宁却发觉此时自己对他的欲望有增无减,因为他吸引人的地方并非完全在于身体—
  —而一旦这肉体消灭,其他一切将无所附丽。“我要死了”,这几个字在甘宁的血管中砰砰地跳,敲击他的耳鼓。甘宁不
  能抵挡在最后的时光中占有他的诱惑。
  甘宁吻他抚在自己脸上的冰凉的手指,又探过头去吻他干裂而滚烫的嘴唇。周瑜垂下眼睛。甘宁把他推倒在榻上。
  甘宁抚摸着周瑜光滑的身体,好像怀抱着一块会发光的冰。他听见他低而急促的呼吸,以及自己的粗重的喘息声。他
  听见大帐外马嘶声,军士走动时武器摩擦的铿锵,初春的夜风从缝隙钻进大帐,他从中闻到春天的气味,混杂着闲花野草
  在地下烈烈生长的声音。
  “春天到了,你听见了吗?”甘宁在周瑜耳边问。
  “我要死了……”周瑜回答他说。
  甘宁埋头深深吻着他,春天到了,他要死了,他的伤口在肋下绽开如同绽开一朵致命的花——然而他的身体最终向他
  完全敞开了,他的唇舌柔软可爱,天生就应该被人这样品尝,他腰身细而柔韧,天生该被人这样尽情搂抱。甘宁深吻着他
  ,搂住他的细腰,分开他无力的双腿,把自己滚烫的东西狠狠刺进了他的身体。
  周瑜痛苦地大叫了一声,甘宁用吻封住了他的声音。
  颤抖的身体,还有急促的喘息,分不清在在这场性事中最紧张的是谁。周瑜咬住甘宁的肩膀,颤抖着仿佛在痛苦与快
  感之间无处安身。
  渐渐他感觉到他身体的呼应。他听见他唇齿间泄露出的软弱的声音。他已经不冷了,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洁白
  的额头上。
  甘宁撩开周瑜眼前的湿发,看清了这张脸。
  “你在哭?”
  “我在哭。”
  “因为我弄痛你了吗?”
  “因为很久没人这样弄痛我了。”
  甘宁更猛烈地撞击他的□□,周瑜的身体被冲击如激浪中的帆船,在暗夜里发出洁白灿烂的光。
  渐浓的血腥味在帐中弥漫开。甘宁知道他胁下的伤口早就崩裂了,而下面也未必承受得了这样疯狂的□□。甘宁想停
  下,周瑜却紧紧抱住他大声叫:“不要走!……不要让我一个人去死,死是孤独的,没有什么比孤独更可怕。”
  没有什么比孤独更可怕,周瑜在甘宁耳边低声重复着。甘宁的心仿佛被那柄刺透周瑜身体的利刃贯穿,霎那间痛得只
  想要狂叫。周瑜这句话随着看不见的伤口留在他心里,以至到很多年以后仍旧随着合肥的蝉声与风声在甘宁的耳边回响。
  而你又为什么一直让自己孤独?甘宁想。他将自己的全部深深埋进他的身体。
  眼前一片明亮,明亮中有张脸俯视着他。
  “不用问我,你还没有死。”虞翻正凝视着周瑜的脸,此时见他醒来,面无表情说,“当然我也没死,虽然我又得罪
  了吴侯,不过他仍旧没有决心杀了我,所以只好把我发配到前线来做军医,以示羞辱。”
  见周瑜没有做声,虞翻接着说:“我刚到这里,他们就告诉我你在江陵受了重创,我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却差点被你
  养的疯狗劈头打出去。他说要是我不能让你活过来,就一刀捅死我。所以我只好用尽浑身解术,在这里守了你两个晚上,
  才等到你醒过来——不过我想你大概也不觉得感激,你这双眼睛一向冷得像刀刃,着实让人讨厌。”
  听虞翻又独自牢骚了半日,周瑜才渐渐恢复了全身的知觉,钝痛从各处伤口传来,让他颇觉虚弱。他低声简短说:“
  仲翔,别来一向可好?”
  虞翻轻笑了声说:“吴郡一别之后,我又回到馀姚,闭起门来读书讲学,日子一向平静。其间不断有形形□□的人从
  吴郡来到会稽拜访我,也有很多关于你的故事传到我耳朵里。”虞翻将手里的细麻布撕开成宽条,伸手解开周瑜里衣的衣
  襟。
  “我并没有什么故事。”周瑜说。
  “哈,你在赤壁一把火烧走了八十万曹军,过去一年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渐渐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你向上天借了
  一夜东风,有人说你借山越神的威灵困住了曹操的战船,还有人说——”虞翻揭开周瑜胁下浸透血变得黑红的绷带,红肿
  的伤口大张着露出来,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还有人说,那一夜讨逆墓前阴火连绵,石崩丘裂,从地穴中走出一个
  少年将军,浑身赤红,持刀策马向江夏腾空飞奔而去……”
  周瑜面色苍白,良久低声说:“先生,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不相信吗?但我却希望那是真的。”虞翻用蘸湿的细布轻拭伤口周围的脓血,两眼却看着屏风上的图案入神,“
  最后一个故事,我很希望那是真的。”
  “那一夜讨逆没有来江夏,他的肉体和灵魂早已经化为尘土了。”周瑜紧闭上眼睛,“为什么你总要想起他?!为什
  么你总是提起他?!为什么你要为他的死亡哀悼至今也不肯放弃折磨自己?!”
  “为什么你不愿想起他?为什么你不肯提起他?为什么你从不为他的死亡哀悼甚至不去参与每年的祭奠?”虞翻反唇
  回敬道。
  周瑜回视着虞翻的眼睛,冷冷地说:“大概因为我是个没心肝的人。”
  “如果你真的已经忘记他,”虞翻说,“为什么和别的男人上床的时候叫的是他的名字?”
  周瑜怒目瞪视着虞翻,攥紧了拳头:“这又怎样?逆死后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打我自己的仗,全然与他无干!难道因
  为他上过我的床,我就要为他守节,做他的未亡人吗?!”
  “我辈又不是妇人,谈何守节!”虞翻嗤笑一声说,“我只是看不得你这样虚伪。”
  “所以你一定要以戳穿我为乐?”
  虞翻笑说:“确实如此。”他把金疮药膏涂抹在伤口上,黑色的药汁逐渐渗入红肿的皮肉。“我很奇怪为什么讨逆会
  爱过我们这样的两个人,你这样虚伪造作,我又这么孤僻狂直,即便没有嫉妒心,我想我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而你自
  然也不会喜欢我。”
  “我当然不会喜欢你,今天之前,从未有人说过我虚伪。”周瑜闭上眼睛忍受着伤口被灼烧的痛苦,虚弱地说。
  “因为你并非对别人虚伪,而是日复一日地欺骗自己,回避过去发生的,轻视自己所珍视的,难道不是虚伪?”
  “我……我的确不想回忆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周瑜无力躺着,用一只手遮住眼睛说,“也许你管这叫做虚伪。我
  承认曾经喜欢和他上床,但当我躺在他身下,常常觉得自己软弱得像个女人。他死后我不再能容忍自己软弱,而软弱却伴
  随对他的每个回忆,向我袭来。”
  “如果你认为女人软弱,你大概从没有见过女人。”虞翻说,“何况即使一个男人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也不会因为
  怀着献身的柔情而变成女人。至少——”他俯身用细麻布的长条裹住周瑜的伤口,“我从未如此看待自己,也没有如此看
  待过你。”
  “但这样对一个人一往情深难道不是件颠倒荒唐的事吗?”
  虞翻那双倍显疲态的大眼睛注视周瑜良久,缓缓开口说:“情深而已,何过之有?何况世间一切事情都是颠倒荒唐的
  ,世间所有人也都是颠倒荒唐的,比你我颠倒荒唐的人还多得很。”
  “听先生这样说,我心安多了。”周瑜不禁微笑说。
  “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让你心安的,”虞翻垂下眼睛将绷带缠紧,收起结,“毕竟我还是很讨厌你。但是——我要承
  认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他,有时候,你的眼睛也会闪耀着和他一样的光。”虞翻抬头,凝视着周瑜说,“直到现在,我也常
  常想起他的眼睛,凝聚着青春,火焰……以及热情。谁被他凝视,谁就用被他点燃,一生再也熄灭不了。”
  周瑜沉默良久,低声说:“世间再也没有那样的人,也再没有那样的眼睛。”
  “你不想变成那样的人吗?”
  “我不想变成任何人。讨逆是讨逆,我是我,我一样无可取代。”
  虞翻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卷起剩余的绷带扔进筐里。
  “先生可以去休息了。过几日我将上表吴侯,言先生再生之恩,请他赦免你的随军苦役,早日回会稽。”
  “多谢!”虞翻干笑了一声说,将医具收进荩箧,“我已经割掉了你伤口上的腐肉,只要静养百日,创口就会彻底愈
  合。”
  “我没有时间在床上躺那么久。”
  “不等痊愈就活动,创口随时会崩裂,我不能保证你还能活多久,何况你本来就有——”虞翻顿住,摇了摇头说,“
  生死有命,这不是我能诊治的了。”然后他起身向外走。
  周瑜把手指轻按在绷带上,灼热的刺激过去,药膏渐渐沁出镇痛的凉意。
  “其实我并不讨厌你。”
  虞翻正掀开帘子,闻言回头一笑:“虽然也不曾喜欢?”
  周瑜点了点头:“虽然也不曾喜欢。”
  “你这句话倒不虚伪。”虞翻评价说,甩下帘子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9 章

  仁闻瑜卧未起,勒兵就陈。瑜乃自兴,案行军营,激扬吏士,仁由是遂退。权拜瑜偏将军,领南郡太守。
  庞统在江陵城破后不久就随流民逃离了这个石砌的牢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觉得身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穷追不舍。周瑜所代表的吴方已经全面接管了江陵,向各县发恩布令召回长吏,庞统却不想回去。他隐隐觉得回去不是个好的选择,至于为什么,他一时想不明白,也不愿细想。
  马车驶出城郭的时候,庞统才发现外面已经是春晖烂漫的时节,漫山新绿,繁英夹道,鸟鸣声细碎而喧嚣。他将甘醇燥暖的空气深深吸进肺里,发誓此生再也不向来路踏回一步。
  “你为什么派我回京口?!”甘宁愤然问。
  “并非我派你去,是至尊的命令。”甘宁闯进来时,周瑜只穿着里衣,赤脚坐在榻上,刚拿起沙盅要服药,“江陵之役已经结束,我不再是都督,兵符交上,尔等也不再受我调遣。子明、公绩他们已经帅部曲回京复命,你又为什么不肯走呢?”
  “我为什么不肯走,你明知故问!”甘宁更加恼火,一屁股做到榻下,“我要留在你身边!”他说着向周瑜扑过来,周瑜伸过腿来一脚踩在甘宁的胸口,制止住了他进一步的逼近。甘宁顺势抓住周瑜的脚踝。
  周瑜的脚很白,足弓优美,脚趾微泛着粉红。甘宁的心跳变快,顺着周瑜的脚踝向上抚摸,一直抚上光滑的小腿。
  “你不再需要我了?”甘宁抬头向上望着周瑜的脸,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可怜。
  “是吴侯召你回去。我不能留下你给自己生祸端。你知道他对大将拥兵自重向来是很介意的。”周瑜说。他看着裤管被甘宁推上去,直至露出膝盖,但却没有阻止,仿佛出于莫名的恻隐。
  “如果你上表,吴侯一定会遵从你的意思!毕竟你和别人不同……”
  “我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周瑜断然说,从甘宁手中抽回了脚。“吴侯正在和刘备接触。鲁子敬写信来对我说她背后讲了我不少话。——当然这也是吴侯有意透露给他的,吴侯的用意可以说是向我表达信任,但要说是警醒也没错。大将在外,小心为上,毕竟我家眷和前途都在他手里。”
  “你何必把自己讲得这么可怜!”甘宁重新坐好,不以为然地扁了扁嘴,“我听人说,有时候至尊私下里是管你叫仲兄的。”
  “他管我叫什么毫无意义,关键在于他是吴侯而我是臣下,这一点是不会因为称呼而改变的。——所以,他命你回京口,你最好即刻就走。”周瑜说完,重新端起沙盅。
  甘宁忽然扑上来,夺下沙盅扔到地上。药汁淋漓洒了一地。
  药汁的苦味从周瑜唇边蔓延到甘宁嘴里,使得这一吻除了苦涩以外别无滋味。周瑜虽则并未抵抗,但甘宁仍旧发觉他的身心已经对他关闭了。他又重新变得冷冰冰,而且硬邦邦。
  周瑜还未推开甘宁,他已经自己松开了,垂着脑袋坐在榻边,一动不动。
  二月的风已经褪去了轻寒,从窗缝里吹进来,轻拂帷帐。随之进来的还有树木间喧闹的鸟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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