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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查无此人by配菜太咸-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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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西,不太在意社会体制和别人的看法,凡是对得起自己就好,对新事物充满好奇,喜欢吃路边摊的小吃,喜欢蛋黄酥,有个很粉红的花名……
    他想不出更多的了。于是在睡着前,他决定明天开始转寄剩的七百多封邮件,还剩下二十一天,再缺乏耐心也要把这件事做完。
    等彩虹梦关站后,等数个朝暮匆匆而过后,他要再度重温那些对话和信件。
    慢慢读,慢慢悟。
    和朋友笑着挥手道别,说下次见的时候,很少会想到「断绝」这样的字眼。因为真正的断绝降临时,通常不会做事先知会。
    当陈海天准备好零食和热奶茶,准备进行转寄工程时,却连不上彩虹梦。他等过第二天,然后是第三天。到了第四天,他终于连上彩虹梦,黑色屏幕上只有冷冰冰而且毫无感情的公告。
    「硬碟挂了,就此关站。再见。」
    为什么硬碟这么任性,连剩下的半个月也不撑?这种冷冰冰的公告一定是那个据说很漂亮的站长写的。没有事有看到我的回信吗?他有写新的信给我吗?再见。再见。再见。就这样再见了。
    他的脑袋又开始转动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像部连字幕也没打的无声电影,直到回神后,画面才渐渐淡出。
    他在电脑前呆坐一阵子,然后起身拿起扫把,从一楼到三楼,把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扫一遍,接着去厨房切葱花,一刀一刀,慢慢的切。他只是想找点事情做,才能假装一切依旧,假装这只是某个寻常的夜晚,等下没有事会上线和他闲聊,聊到睡意涌上,他们互道晚安,然后早上起床,再度开始和咖啡相处的一天。
    等到葱花装满大碗之后,他才放下菜刀,坐到椅子上,身体里的失落感伴随着这栋房子、以及窗外的风景一起呼吸。你到底在做什么。他问自己,眼睛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发呆。
    竟然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所谓的断绝就是这个样子吧?陈海天心想,前一秒以为有无限长的时间说再见,下一秒就无预警地走到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他不难过,他对关站已做好心理准备,虽然失去邮件,但记忆还在;他只是遗憾来不及说再见,要是能好好说再见,不管那是个怎么样的场景,他都觉得好过一点。
    流理台反射出他的脸,破碎又扭曲的脸,他的脸。
    遗憾随着那张脸攀爬而下,贴肤彻骨,无间无度,全世界都跟着沦陷。他望着天花板,在心里重温没有事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信里有被感情凝结成珍珠的眼泪。
    他走去客厅,搬椅子坐在窗前,瞪着窗外,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话,遥远的声音像是告别的诗,在黑夜的客厅发出回响。
    「很高兴认识你,谢谢,未来请多保重。」
    隔天上班时,陈海天的脚步漂浮,动作缓慢,脑袋像积满浆糊。面对大叔关心的询问,他考虑了一下,才慢慢地说:「昨天整理房间。」
    村上春树说心是一间房间,有的人没多久就离开,有的人留下来待一阵子,有的人从房间带走某些东西,有的人则留下一些东西,但所有人最后都会离开,只有自己还一直留在房间里。
    为了房间的舒适,他必须把没有事留下的东西扫掉。也许会花一些时间,会有点累,但房间很快又会窗明几净。
    听到他这么说,大叔笑着调侃他:「年轻人,这样就累,多去抗几包生豆练体力。」他乖乖扛起几包名字很好听的咖啡豆,开机炒豆子。
    忙了一阵,他才打电话给梁美莉,说彩虹梦提前关站的事。
    「他的邮政信箱你有记下来吗?」梁美莉的声音衬着办公室的吵杂声。
    「没。」
    梁美莉拉高声音,企图压过背景声,「明天周末,我们出去走走?」
    「嗯,我们去中坜买菜包。」他心平气和的说,「不过你的音频实在太高了,听的我头好痛。」
    「你猪头啊!」
    挂几电话,他从大叔的黑胶柜里找出一张Neil Young,听了整个下午的Helpless,沙哑的歌声唱着一场已经结束的梦,廉价而且倾销无处的梦。
    那个六月,陈海天去了中坜两次,和梁美莉去一次,月底又自己去一次,坐着慢车,在车厢晃摇的声响和节奏中静静闭上双眼,硬拗外公做蛋黄酥,漫步在迷宫般的窄街小巷,看古代牧羊犬和墙上的诗。
    七月盛夏时,房间已经打扫好,一切再度恢复晶亮的秩序,他的二十七岁也跟着夏天,就这么过了。
    
    第十八章
    
    彩虹梦的关站,像一个时代的结束,有些东西也随着彩虹站缓慢而确实地消逝。陈海天失去上任何同志网站的兴趣,有时他甚至忘记自己是个同性恋,因为性向只是他的构成元素之一,而且是极不重要的元素。
    对咖啡的迷恋占据他所有的心力,他甚至说出「我在跟咖啡谈恋爱」这种被梁美莉批评为恶心巴拉的句子。
    工作上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从行政面的叫货、接单、送货,到专业面的相关知识、冲泡技巧,连黑胶唱片的批发商都混的极熟。他就像机器里的咖啡豆,从浅青色慢慢被炒成浅褐色,并逐渐往深黑色迈进。
    二??七年初,大叔进医院装心脏支架,出院后决定结束炒豆生意,回宜兰故乡开一间兼卖轻食的普通咖啡馆。
    陈海天拿出所有积蓄,向大叔买下两台炒豆机,开始做小本生意。他不想雇人手,也不想把生活过的太紧绷,两台炒豆机的产出量刚好在他一人能够负担的范围;他接收一部分大叔原本的顾客——他看的顺眼的那一部分,同时在网路上开卖场,月收入比当吧台稍多,算的上稳定。
    几个月后,他申请小额贷款,加上母亲投资,终于在七月时,把屋子一楼的前半段变成咖啡馆。
    咖啡馆不大,大约十坪,只卖饮料和他看的顺眼的东西,装潢的干净简单,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用色淡雅大方,灯光明亮,摆了四张桌子。墙边有几个摆黑胶唱片的柜子和各种杂物的陈列柜。
    虽然不卖餐点,他还是在吧台后方弄了个小厨房,以防心血来潮想做点小吃毒害朋友,一楼后半段是炒豆区及梁美莉强力要求的朋友专用沙发休息区。
    帮他做室内装潢设计的是五阿哥圈内的朋友,工程结束后对陈海天展开追求,对方条件不错,但他现阶段完全没有心力和兴趣去和谁交往,无奈对方最后死缠烂打到失去分寸,五阿哥和阿明又隔岸观火,逼得他使出「关门,放梁美莉」的大绝招。
    「看圆山陈小万践踏别人,我们就有一种快感。」五阿哥说。
    为咖啡馆取名字时,他伤透脑筋想出十几个名字,拉着梁美莉去行天宫掷爻,神明通通不喜欢,最后他心血来潮,拿「没有人」问神明,得到三个圣爻;他哭笑不得,也因此决定不做招牌,而是拿着白板笔在玻璃门的推把旁,歪歪斜斜的写下「没有人咖啡馆」。
    「以后想改名字比较方便。」他理性的对发出嘘声的母亲及三位损友解释。
    他贯彻「只让按的顺眼的人进来」这个决定,顺眼与否,无关外表打扮,完全凭他个人好恶,但他努力放宽标准,尽量不赶客人,除非对方让他产生强烈的厌恶反应。
    咖啡馆前两三个月的生意,像夏天的太阳一样苍白惨淡,一个月上门的客人不到十位,几乎都是三位损友带来的朋友,虽然卖咖啡豆的盈余足够平衡日常生活所需,但他还是希望有人来喝他煮的咖啡,不然那台二十多万的咖啡机摆在那,很寂寞。
    「我觉得没客人是因为店里缺少召唤兽。」有个晚上,梁美莉看着空无一人的咖啡馆,做出结论。
    「那是什么?」陈海天闷哼一声,他觉得没客人,店名是主要因素。
    「招财猫或皮卡丘之类的。」梁美莉伸出握拳的手在脸旁挥两下。
    几天后,梁美莉拎着一只灰色的小动物,往吧台上一放,「召唤兽来了。」
    「这是老鼠吗?」陈海天看着那只歪歪斜斜走路的灰色小动物。
    「这是蓝波斯啊大爷,名贵的,一只好几千呐,」梁美莉用手戳着蓝波斯的脖子,「从小马那里骗来的,他家母猫生了五只,这只最可爱,叫马德里。」
    「妈……妈的里……妈的里隔……隔……」
    「来,陈小万,勇敢说出来,人生偶尔要用脏话表达心中的感情。」
    陈海天翻了翻白眼,「小马干嘛取这种名字。」
    「他用城市帮猫取名,巴黎、伦敦、纽约、东京、马德里,」梁美莉扳着指头念名字,「小马说取名字时,他有个念西班牙文的傻子朋友也在,硬要其中一只叫马德里。」
    「这种人真讨厌,他有考虑过猫的心情吗,你看它表情这么忧郁,都是名字害的,另外想一个,」陈海天皱眉想了想,「小灰?芋仔?消波块?米奇?十二少?」
    「哪个十二少?」
    「国荣哥哥的,排行第二叫二少,加个十看来人数多点。」陈海天把马德里抓在手里,好小一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
    「那个角色很薄幸,不好,你有考虑过猫的心情吗?大少是谁?」
    「五阿哥他们家的太阳,」陈海天把马德里举到和眼睛平高,「橘色虎斑叫太阳,那蓝波斯要叫什么?小蓝?月亮?乌云?阴天?雨天……」
    「喵呜。」
    「雨天?」
    「喵呜。」
    「喔,雨天!」梁美莉立刻拉开破锣嗓子,「你能体谅——我有雨天,所以情愿——耶——回你身边——」
    「梁美莉,闭嘴。」
    外表无辜惹人怜爱的雨天,其实是只安静而冷淡的猫,和陈海天一样不喜欢人群,店里超过三个人时,就踩着小短腿摇摇晃晃爬到二楼,窝在书房的绒布沙发上晒太阳,它只肯让陈海天和梁美莉抱,对五阿哥和阿明会摇晃一下尾巴表示招呼,对太阳视若无睹。
    「什么人养什么猫。」梁美莉有次抓着愈长愈大的雨天摇晃,「陈雨天!你以为你是波斯猫就了不起啊?把毛剃掉还不是很丑。」
    后来雨天好几个星期不理梁美莉。
    雨天来了,秋天也来了,或许是逐渐转凉的天气,让人不自觉寻找热源,店里的生意大有好转,客人多了起来,连买黑胶唱片的人数都以倍数成长。
    「早知道就把东京或巴黎也骗过来,也许生意会更好。」梁美莉坐在吧台边的专用位,话里有些惋惜。
    「这样就够了,我不想这里变观光景点。」陈海天在一边分装炒好的咖啡豆,半磅一包,准备放在店里贩卖。
    店里的生意现况称得上尚可,咖啡豆和黑胶的销量不错,有不少位常客,甚至有几位达到熟客的标准,他和几个熟客保持一种「熟客以上,朋友未满」的状态,他不用在他们面前露出营业用的笑容,可以如同拿铁一般地轻松聊些生活细琐,偶尔还可以对他们翻翻白眼。
    他暗地里帮熟客取绰号,听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给一些过度理性的看法。
    例如总是拿着各式名牌包的名牌包小姐,永远在思考着爱情相关问题。
    「如果喜欢上一个人只是想要赢但不是真的想要的时候要怎么办?可是还是会想要,你懂我的意思吧?」名牌包小姐喜欢用爱情问题当发语词。
    「因为要到了会觉得很爽吗?喝什么?」他知道要问到第三遍,名牌包小姐才会回答。
    「没错,就是很爽,不过想要的人跑去跟别人在一起时我也会感到难过。」
    「因为你觉得自己输了,对吧?要喝什么?」第二遍。
    「阿万,你永远都懂,」名牌包小姐作戏似的把双手紧握在胸口,「还有还有,我公司有个新同事,真的是与众不同,也许他就是我的人生伴侣!」
    「你跟她基本上还不认识吧?要喝什么?」第三遍。
    「认不认识不重要,反正相处起来很棒,他一定是我在等待的金乘五。」
    「……要喝什么?」偶尔会问到第四遍。
    例如穿的像调色盘的万花筒小弟,怪模怪样的重彩之下其实又安静又害羞,进到店里就拿着素描本涂涂画画,或是溜着大眼睛四处找雨天,永远只说三句话,「曼巴。」「雨天呢?」「再见。」
    例如体格健美的粉红金刚,常穿着极度合身的粉红色马球衫,总是在周三晚上出现,自备小黑胶机和笔电,黏着黑胶柜挖宝,一张一张的试听挑拣,粉红金刚喜欢古典乐,陈海天因此认识了布拉姆斯、许纳贝尔、李帕第、李希特……
    还有凶神恶煞的平头龙五,身上刺龙刺凤,看来像是黑道混混,其实是个专业的整骨师傅,最喜欢喝奇异果冰沙。陈海天有次用五杯冰沙交换一次整骨,在凄厉的惨叫过后,全身轻松舒爽。但他再也不想试第二次。
    他过度理性的思考回路,渐渐被这些行色各异的熟客摇动,慢慢被温度正好的咖啡泡软,他学会把无情的话留在嘴里,把容易消失的轻微感动大方说出口,让原本生硬的人际互动产生一点点余味,他看见自己柔软的可能。
    他也学会在下午两点打开二楼窗户,让阳光晒暖雨天的脸。
    
    第十九章
    
    十一月的一个午后,大雨像倒水似地落在水沟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氛,咖啡馆所在的巷子狭窄曲折,不适合汽车行驶,只要天气一转坏,速度缓慢的汽车往往让巷子动弹不得。
    店里没有客人,陈海天将门锁起,挂上「老板正在炒豆子,来喝咖啡的朋友请按铃」的牌子,走到屋子后段,开始炒玻利维亚浪人,浅青色的豆子还没上色,电话就响了起来,他走到茶几旁接起电话。
    「小万,我刚听到一件事,」阿明的语气有些激动,衬着雨声从电话里传来,「彩虹梦又开了!好像是上个月的事,IP换了,你抄一下。」
    陈海天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觉的拿笔抄下阿明念出的一串数字,抄完后才用不确定的语气问:「又开了?」
    「好像只能看不能玩,我听朋友的朋友的朋朋朋友说的,你连看看。」
    挂断电话,他坐在茶几旁,脑袋空转着,阴暗的光线从窗口射进来,光线微弱朦胧,屋子里一片模糊,直到厚重的焦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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