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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策瑜_权瑜)复十年-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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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暖阳天气正好,可惜这时节并不适合垂钓,周瑜整个笼在日头底下看着随风微微摆动的鱼漂多少有点昏昏欲睡,直到听见远处脚踏枯草细微的折裂声,才睁开了眼循声去望,然后瞬间被来人手上摇晃的鹅毛扇子在心底激了个冷战。
  
  睡意全无的说了声诸葛先生好闲情。
  
  诸葛亮笑着走近了,学着周瑜的样子坐在他身边道:“都督不也一样么?”
  
  “军中烦闷,出来透口气。”
  
  “听都督言下之意,那军中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喽?”他还是那么淡淡然的笑着,半月样的眼睛弯起来居然显出几分可爱,“只是眼下你我两家联合抗曹,都督何必对在下说这些虚的。”
  
  他笑盈盈的居然还带了两分无辜,周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也笑:“年轻人如此锋芒毕露可真不招人喜欢。”
  
  “都督刚过而立之年,怎就说起别人是年轻人了。况且有吴侯珠玉在前,都督不喜欢亮也是常理。”
  
  周瑜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把目光又投向了远处的鱼漂,诸葛亮却有些新奇这水泊边上的亭台,虽未雕栏画栋,却也布置得错落有致,在军营之中着实显得有些突兀:“亮只以为吴侯韬晦勤勉,却未曾想到竟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布置亭台。”
  
  “先生又怎知这是吴侯所建?”
  
  “哦?难道是都督所建?”他一脸夸张的讶然,周瑜看着他笑笑不再言语,半晌觉得身边人没了动静,才偏过头去看他。
  
  诸葛亮正用小指勾着羽扇的吊坠瞧那悬在空中的扇子随风摇摆,似是感觉到周瑜目光,这才说道:“此处的风向有些奇怪。”
  
  “东南风,赤壁冬季每年都会刮上几场,先生远来是客,不了解也是正常。”
  
  收了扇子去看周瑜,慢慢敛去了方才的玩笑颜色,良久才道:“都督已有破敌之策?”
  
  周瑜不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还请先生与你家主公助瑜一臂之力。”
  
  “都督不妨直言。”
  
  “我江东船多马少,想借刘豫州的步骑一用。”
  
  “既然已经联合,自然无甚问题,只不知都督何时要用?”
  
  听他应允,周瑜也就不再多言,笑晏晏的道:“早就听闻先生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至于何时出兵,先生与瑜共参天机可好?”
  
  
                  五十八
  伍捌
  
  “盖受孙氏厚恩,常为将帅,见遇不薄。然顾天下事有大势,用江东六郡山越之人,以当中国百万之众,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东方将吏,无有愚智,皆知其不可,惟周瑜、鲁肃偏怀浅戆,意未解耳。今日桂明,是其实计。瑜所督领,自易摧破。交锋之日,盖为前部,当因事变化,效命在近。”
  
  这封大致可以成为降表的书信,此刻正摆在曹操的书案上,案边的烛火有一下没一下的蹦跶着,扣着桌案的手指飘忽的倒影也就随着那烛火被拉得忽长忽短,长久的沉默里曹操转头去看自己旁边的位子。
  
  他习惯的想要叫奉孝,或者是太不习惯张开嘴还要把那个名字再吞回肚里,看到这信时他原本应该高兴,却因为这个不习惯让曹操陷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中去,然而只是瞬间,晃过神的曹操就已经带了一丝轻松的调侃,再开口,便成了惯常的调子,他说仲德,这事你怎么看?
  
  程昱半夜被找来议事,没去多想自家丞相刚才那丝晃神是为了什么,听到曹操询问,便带了点不确定:“丞相,此事只怕有诈。”
  
  “嗯。”扣着那方绢帛,“你对那边了解多少?”
  
  曹操单手抚额似有回忆,程昱已经开口道:“孙氏虽在此役设置左右督,但实际统事的却是左都督周瑜,此人虽然早年随孙策征战,至今却也不过而立之年,年岁虽轻然则独揽大权,黄盖与右都督程普则是当年平乱时就跟着孙坚的旧部,孙权掌权后,一直听命于周瑜,如此看来,近日所传东吴左右督不和,又不像是空穴来风。”
  
  他顿了顿,见曹操还在支着额头若有所思,便又接着说:“那周瑜的长辈,丞相估计是见过的。”
  
  程昱说了一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觉得颓然,当初南下接收荆州,一切来得太快太顺利,直到在长江之上遭遇前所未有的猛烈抵抗不得已退回江北驻扎乌林,几十万人盘踞于此,战事不顺水土不服,自己带来的军士不熟舟船,接受的荆州水师又不像会死命效忠的模样,更头疼的,任谁都没想到江东区区六郡,居然敢如斯负隅顽抗。他想到这,忽然就觉得黄盖送来的那份降表才算真实可信,孙刘联盟,他刘备又真真能跟谁联合上了?
  
  二人各怀心事,忽然就静默,良久曹操突然笑出了声,他说:“仲德啊,我何止是见过周瑜的长辈,就连那周姓小子,当年在洛阳我都没少见,转眼二十多年,好好的世家子,却跑到这土匪窝里来了。”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突然心情大好,温言挥手让程昱回去休息,等瞧见那人背影消失在门后,才敲了敲那降表嗤道:“周家小子不在家弹琴做赋,学谁不好偏要学孙策那疯子带兵打仗?”
  
  他说到孙策,接着又不可避免的再次想到了郭嘉,当初郭嘉满脸不在意的说孙策必然死于宵小之手主公大可不必将此人放在心上,他说不必在意,自己就真的不用在意,因为没多久那个风头正劲的孙策果然遇刺身亡,只是没想到快要十年过去,没了孙策,却还有个周瑜,他甩甩手上绢帛很想问一问奉孝你说这次该不该在意,然则他只是偏偏头,便难受的抚额,痛,说不出分不清的,是头痛,还是心痛。
  
  破晓时分周瑜升帐议事,其实说起议事,也不过是把早已讨论过数遍的计划再次确定一遍,他很仔细的说起赤壁附近可能出现的几种水文以及相对的应对方法,众将安静的听着,一反东吴将领议事时活泼的气氛,末了周瑜扶上黄盖手臂,目光坚定:“此番壮举,瑜先代吴侯谢过。还望公覆将军务必小心!”
  
  黄盖对他笑笑示意放宽心,与众人拱手道别,便率先带人出去准备了。诸将陆续散去,最后剩周瑜一人坐在帐中,盯着中央的沙盘看了良久,才起身整理。
  
  他收拾妥当走出大帐时离出发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朝阳将江面都笼上一片橘红之色,江边营寨繁忙且有序,各部调兵登船的声音此起彼伏,他慢慢走着,战靴磕着地面铿锵直响,许是嫌碍事,左右也轮不着他下水肉搏,便除了甲胄,暗纹华服长身玉立,若不是收的很紧的劲瘦腰身和悬着的佩剑腕上的皮革束袖,倒也当真跟个读圣贤书的世家子弟无甚区别。
  
  周瑜准备先去刘备那再通通信,却迎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鲁肃,那人自打联合以来就忙碌的两头跑,原本就高瘦的身材最近更是显得有些嶙峋,他笑着叫了声子敬,鲁肃跟他也不拘礼,三言两语把那头的情况说了,跟自己之前的布置没多少差池,周瑜想想也就不再多言,若有变化,待到战场上再做商议吧。
  
  俩人边走边说,转角时突然听到凌统忿忿的声音,循声去望,却瞧见那人跟甘宁扭成了一团,甘宁还是往日那股子粗犷的流氓相,混着点不易察觉的凝重,向来亲和随性的凌统此刻显然气得不轻,奈何拳脚上不占便宜,被甘宁抵在柱子上压住了,扳着他手正往手腕上缠什么东西,离得太远看不分明,鲁肃回头看周瑜,却见周瑜一脸夸张的扭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地施施然转身,顺便扯了扯鲁肃的衣袖。
  
  黄盖的先头部队已经起航,周瑜指挥各部紧随其后,等接近曹军驻扎的乌林时,天已擦黑。
  
  许是之前那封降表起作用,前部先锋至今没有受到阻拦,太阳已经沉入江面,对面水寨闪着点点灯火,黄盖看着前方,令人举起了火把立在船头高呼投降。
  
  一众军士都是他自己亲自挑选,整齐划一的大嗓门震得黄盖猛的一晕,眼看曹营陆续奔出来的士兵,都挤在码头上观望。
  
  荆州水军自己先投降了曹操,此刻看多年的老对头也跑来投降,不得不说不围观一下都对不起自己多年的从戎生涯,于是挤在水寨的人越来越多,江东的战船也越靠越近。
  
  振聋发聩的‘降焉将焉’呼声让黄盖忍不住吐糟,老子喊投降,可没喊着是我对你投降,还是曹孟德你对我东吴投降。东南风紧,船帆鼓胀全速驶进曹营。
  
  站在岸边的张允瞧着驶来的船队忽然觉得不对劲,有些迟疑的禀报曹操说:“丞相,这黄盖的战船看起来极为轻快,不像是载满军士战具的样子。”
  
  曹操皱眉看他,“那就先派人上船查看。”
  
  他话未说完,对面突然火光大盛,比之之前更加震耳欲聋的声音汇集一处,直直的灌进耳中,他听到对面无数的声音在喊,点火!
  
  
                  五十九
  伍玖
  
  建安十三年的冬天是寒冷还是炙热,也许有幸或者不幸参与了那场大火的人都无法说得清楚,不论是从千里之外南下的北方骠骑,还是土生土长的南方水师,至少在那个晚上之前,人人都在咒骂凛冽的寒风和结了冰碴的江水让难熬的对峙更加痛苦。
  
  他们搓着手哈着气哆哆嗦嗦的去找军中的账房师爷写家书,然后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寻机会央人送回老家,自打有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的传说以来就流淌在那的长江水依旧滚滚东去,岸边带着融不尽的坚冰,扯着同袍的手跳上去蹦跶两下,然后在踹开的冰窟窿里打水涮洗衣物,嘴里哈出的热气在面前团成一片白雾,在同袍的甲胄上凝上一层水汽,然后便伸出个手指,在那块水汽上写出教书先生都不认得的鬼画符,相互嘲笑着打成一团。
  
  那原本该是个喜庆的夜晚,乌压压的人群挤在水寨里看那个传说中的东吴老将临阵反水灭了他们那个传闻中很嚣张的水师小白脸,在听见江上此起彼伏的投降声时他们还在相互推搡着玩闹,闹哄哄的营寨里,不知道谁先听到了那声点火,也不知道谁先看到了那簇耀眼的火光。
  
  许是这事已经无法再分出个谁先谁后,铺天盖地的热浪携着迎面刮来的东南风撞进自家营寨,大风卷着连骨髓都要炙成灰烬的火焰,一路摧枯拉朽吞噬天地。
  
  很多年以后都还有人颤巍巍的坐在老树底下满眼浑浊的问一旁饭后唠嗑凑热闹的后生,他问他们见过红色的长江吗?见过沸腾的江水吗?见过那烙铁似地岩壁吗?见过那冰天雪地里还要死命扒自己衣服的军士吗?
  
  于是那群后生就哄笑着说老头子唬人,一哄而散的寂寥后他很想说你们不懂,没见过,又怎么会懂。
  
  他们听见坚冰融化的呻吟,听到战船燃烧的呼啸,奔逃着去解链接战船的铁索,触手炽热一片,来不及躲不开,等他们回神时,天地早已成为火海。
  
  对面的吴军好像疯了一样扑上来,刀口都带着火焰的凶狠,他们想要他们的命,顺带连自己的命都一起搭上也在所不惜。
  
  水军调不动战船,步骑催不动马匹,满眼都是通红的火光,到处都是火烧火燎的热,铠甲已经变成烙铁,挣扎着撕扯下来,下一秒,便瞧见烧得焦黑的箭镞穿透了自己的胸膛,绽开的血花映着火光,耀眼的红,最后的清醒里去看自己的同袍,北撤,北撤,一退再退,然后他听到带着哭腔的传令,那声音嘶哑着决绝,呼喊着说烧船,烧我们自己的船!
  
  另一处的火焰很快腾起,然后像是在天地间蓦然发现同类一般的向南边燃烧的船只呼啸而去,所经之处一片焦灰,等它们合在一处直冲天际,水天之间便只剩下赤红,悲伤的嗔怒的喜悦的恐惧的,所有的感情都投进那场大火里,刹那永恒。
  
  登上楼船时周瑜心底有隐隐的焦躁,或者是一种绷到极致的兴奋,掌心微湿的握在剑柄上,四下都是忙碌的将领军士,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顺利得如有天助人神共愤。
  
  他觉得需要找个缺口来释放一下鼓在胸中的焦躁,于是在甘宁蹦跶上自己的爵室时,周瑜瞄见他腕上的红绳便忍不住笑晏晏的调侃:“你那么费劲的缠上了就不怕他再扯下来?”
  
  甘宁急匆匆的跑上来没想到周瑜第一句居然说的是这个,不过他向来随意惯了被撞破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一脸不在乎的说道:“他能让我缠上,就不会再背着我扯下来。”
  
  周瑜被他理所当然的神情搞得一愣,随即默认了这算不得陌生的土匪理论。
  
  缠都缠上了,还扯下来干嘛?
  
  于是俩人都笑,弯着眉眼看前方蓦然腾起的火光,凌统依旧是先锋,紧随黄盖走舸之后的就是他的船队,看远方的火势,那人估计已经杀进曹军水寨了。
  
  他又看一眼身边的甘宁,带着点笑意说:“我这栏杆可经不起兴霸你的手劲儿,回你的战舰吧,这波过去,也该我们上去了。”
  
  话音刚落甘宁已经奔下爵室,左拥右簇的带着自己部将去了自家战舰,然后融进远处漫开的火光里,喧嚣过后,便是极度的沉寂。
  
  各部都去了自己的战略位置,留下周瑜独自一人立在高处的围栏边看战斗的状况,厮杀似乎像是从天边传来,水天都已火红一片,扫来的热浪让周瑜忍不住微微眯了双眼,看着曹军潮水般的溃退,来不及转移的战船营寨军士马匹都被卷进火焰中,前所未有巨大胜利,那场面太过壮观,又残酷的让人移不开眼,只是周围太安静,安静到孤独,孤独到压垮了属于胜利的喜悦。
  
  这两年来周瑜已经极少去想那个人,直到此时此刻,那种急于分享的胜利让他下意识的想去扯总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人,急切的伸手,却僵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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