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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部分

盛唐风月-第640部分

小说: 盛唐风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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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节判官,行军司马等同于汉时的军师祭酒,也就是后世的参谋长,不打仗的时期掌管练兵以及狩事宜,战时则掌管军队调派以及从军械、粮秣、军籍、兵备等等事宜。平时各节未必一定设此职,可只要是设了,用的就一定是节使的心腹亲信。至于支营田副使,虽不比节副使那般位高权重,却终究是一个名义,同时更代表着,倘若杜士仪不在灵州坐镇时,来圣严将会取代李佺,权总留后事。
杜士仪当初用深得信安王李祎信赖的节判官来圣严,其意义和萧嵩任河西节使时,自己带了一个裴宽,却还任用了前任王君毚留下的牛仙客一样。如今牛仙客拜相多年刚刚故世,而裴宽则是官居幽州节使,两个昔日节判官全都位高权重,被人传为佳话,以至于曾经因为牛仙童之事而受到牵连左迁刺史的萧嵩,如今也已经调回朝中,拜师,一直被人称道。
来圣严这一擢升,朔方上下全都认为理所当然,而其本人前往谢杜士仪时,亦是感激不已。至于空出来的另外一个节判官之职,杜士仪便擢升掌书记王昌龄以代,王昌龄一任朔方节掌书记已经六年,旁人自是无话可说。而刚刚从东受降城过夏州盐州回来的杜甫,则是意外之地接过了自己的任命。
“少伯兄举荐了我为掌书记?”
杜甫当初在陇右时于杜士仪左右帮过一阵忙,而后经其举荐回朝应试,终于金榜题名,可让他失望非常的是,苦苦守选后所得竟只是一介偏远之地的县尉。他原本还打起精神,打算不管官职卑微,至少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可残酷的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上司贪婪,同僚冷眼,乡民刁顽,以至于他捱到任满后,一听到杜士仪伸出了橄榄枝,他就义无反顾地投奔了朔方。此时此刻,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不禁讷讷赧颜,好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话。
“大帅,岑仲高比我先来朔方,兼且行雄浑大气,其实我不及他……”
历史上,杜甫的诗直到韩愈时期才大受褒扬,而在开元天宝年间,和李白并称的是王维,余下则有王翰、王昌龄、高适、岑参、王之涣、崔颢……在盛唐璀璨的天空中,杜甫绝不能说黯淡无光,但也只不过满天群星中并不突出的一颗而已。而杜士仪在云州时,为左右士刊印云州集,在代州有代州集,在鄯州则有陇右集,在朔方则有朔方集,以至于每一次这些名士的诗赋章一出,都能以最快的速传播天下。
所以,岑参哪怕只比杜甫早到朔方两年,而且又年轻岁,可名声却丝毫不逊于他。再加上岑参的诗赋和杜甫风格不同,尤其擅长军旅边塞,和军中将卒的关系都相处得很好,也难怪杜甫心中不安
“是仲高自己提出的,他比你年轻,又尚未应试科举,理当让贤。你们就不用让来让去,事情就这么定了。而且仲高家渊源,没有科举出身,他总觉得有些遗憾,大约这一两年便会赴京应考。”说到这里,杜士仪不得不感慨这就是盛唐风气,一个进士比什么都金贵。见杜甫这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便继续说道,“当然,我将仿当初高达夫的旧例,迁仲高为支,所有案牍卷,你们俩商量着办,我就乐得当个撒手掌柜了!”
朔方武皆有所归,上上下下皆大欢喜。而漠北东面西面两位全都得以册封可汗,固然让阿史那施和乌苏特勤欣喜,可骨力裴罗和乙李啜拔全都得了大唐天的郡王册封,这也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来了重重波澜。但是,在对面尚有大敌的情况下,无论是颉跌伊施可汗,还是乌苏米施可汗,都顾不上骨力裴罗和乙李啜拔的问题,想方设法地扩充实力,那些鼠两端的小部族一个个或被连根拔起,或不得已举族并入,竟是再没有能够置身事外者。
于是,都播的东迁自然便显出了足够的先见之明。利用奚族如今各部争斗不休,以及稽部俟斤吉哈默举族归附的契机,罗盈不断运用蚕食策略,收拢吞并周边的小部落,而西面有仆固部作为屏障,无论乌苏米施可汗,还是同罗部领阿布思,全都没法把手伸过来。而有他在东边挡着奚人,乙李啜拔也就不用担心背后受敌,两边却也互惠互利。而与此同时,来自东边的种种消息也不断经由都播这个中转点,传到河东和朔方。
自从平卢军使改成了平卢节使,营州都督府之名就渐渐被平卢节使府代替了。任平卢节使乌知义已经在两年前去世,安禄山靠着自己当年凭借张守珪宠信,对奚人频频用兵而积攒下来的丰厚家底,成功谋取了此职。
而让他更高兴的并不仅仅如此,而是比自己早在平卢的李明骏,竟是旗帜鲜明地倒向了自己,侯希逸也在他的利诱下欣然投效,再加上素来和阿史那崒干交好的乌承恩乌承玼兄弟,他这个平卢节使如今稳若泰山,又觊觎起了幽州节使,也就是范阳节使的宝座。
须知平卢节使所统兵马不过万余人,如果能够兼领统兵九万余,兵力为十节之最的范阳节使,他就是名副其实的河北王!
这一日,安禄山邀了亲信诸将于节堂集会,一开口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已经拜书,请求明年正月前往长安谒见陛下。你们都给我好好想个主意,怎么才能够兼领范阳节使?”
如今没了张守珪的制约,安禄山能够放开肚大吃大喝,身量比从前何止又胖了一倍。可是,若以为他只是憨肥,那就真的是怎么死都不知道了。对于肯投效跟随自己的人,他从官职到金银,全都出手大方,而对于不肯投效跟随自己的人,他的手段也其狠辣,如此杀一儆撸掉几个之后,军中再无异声。乌承恩如今丧服已满,一复出他就许其卢龙军副使,平卢节左先锋使,和官居平卢节右先锋使的乌承玼官职相当。至于仍居兵马使的李明骏和侯希逸二人,他一个命之以平卢军副使,一个命之以都知兵马使之职,可谓是恩礼备至。
若非李明骏和侯希逸都是早就被杜士仪收服的,而且还获得了无数好处,面对安禄山这样的主帅,早已不知不觉就被拉拢了过去。
所以,此刻安禄山一问,侯希逸就嗤笑道:“裴宽一介吏,节幽州期间乏善可陈。大帅素来奉承他,他自然对大帅信之不疑。只要大帅打一个胜仗,明年正月正好报捷,而后再随便报一个祥瑞,范阳节使之位唾手可得。”
对不起了裴宽,虽说当初在云州时还与你有一面之缘,可你和李林甫斗,心有余而力不足;节幽州期间,又没有那些让人不可忽视的政绩,对安禄山也从不加提防。既然早晚都要离任回京,还不如让我做个顺手人情!
侯希逸此话一出,阿史那崒干不禁眼睛一亮,立刻开口问道:“什么祥瑞?”
“陛下改元天宝是用的什么祥瑞?一片来历不明的玉符而已!而如今大帅要用祥瑞,最好不是这些虚的,要知道,函谷关玉符之后,下一个报玉符的可是被查出来流放了。可如果是实的呢?比如说,原本一场殃及整个州的虫灾,结果却被飞来的神鸟啄食殆尽;又比如说,一大片原本已经干涸的农田,却突然得以涌现甘泉?接下来就不用我再说,诸位应该都明白了吧!”说到这里,侯希逸环视众人一眼,脸上满是笑意。
被这一启发,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就这样的祥瑞出起了主意。而李明骏则是直到末了方才沉声说道:“可这样的祥瑞,最重要的是州县官员需得配合,至少得闭嘴。否则大帅在陛下面前如此一说,却被人揭穿,那就没意思了。”
这话虽是泼冷水,可无论安禄山还是阿史那崒干,全都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尽管事后收拾人并不难,可如果好端端的计划却被人给捅破了,脸上无关方才是最大的麻烦。然而,安禄山在军中已经基本上全都牢牢掌控住了,可在州县官上,他这个节使却还远未如臂使指。更何况,平卢节使所辖只有平州和营州这两地,更大的责任在于控制契丹奚族和渤海黑水。于是,安禄山不禁问道:“李将军说得有道理,尔等谁有主意?”
见四座一堆人苦着脸,显然打仗容易,和治政的官打交道不容易,而安禄山自己则是似笑非笑,侯希逸便施施然站起身,嘿然笑道:“各位,此事既然是我提议,那么也就还是我出马吧!我虽说这十几年一事无成,可好歹当初还有几个熟人。”

第九百六十八章 割袍断义乎?
过了渝关守捉;也就是后世的山海关之地;便到了平州北平郡境内。由于营州是大唐版图中;东面突出的一个角;所以每当奚人和契丹实力格外强大的时候;营州就常常会难以保全;故而位于渝关守捉南面的平州往往会作为移治之所。在危急关头;整个营州都督府以及相应的民众全都会从营州迁过来;等待日后反攻夺回故地时再迁回。这样的拉锯战;从大唐立国至今;发生了好几次;就连安东都护府;也是在数年之前方才从平州迁回营州的。
平州北平郡;治所在卢龙县;下辖一共三县;人口两万余。这两万余人中;不少都是当年从营州南迁过来的人户;相较于大唐建国之初的两千余人口;自然是增长极快。这里两面靠海;一面临蓟州;一面临营州;水系充沛;又有通往幽州的通衢大道;因此卢龙城内却也颇为繁华。北平郡太守郭荃是从蓟州长史任上;因为屯田有功而升迁过来的;可相较于这位刺史的进士出身;为官三十年却只当了七八任官;到这儿当太守就并非升官;而是左迁了。
郭荃这一年已经六十出头了。多年外官生涯当下来;他早已鬓发霜白;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上上下下起伏不定的仕途在他的眉间留下了一条条深刻的横纹;却没有压弯他的脊背。甚至于前年一场大病后;人人都认为他恐怕难逃一劫;可他却顽强地挺了过来。此时此刻;当一个从者将拜访的客人引领进门之际;他却丝毫没有起身;而是面露讥诮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当年杜士仪奉旨观风北地时;与其差不多一般年纪的侯希逸;如今也已经过了四十不惑的大关。见郭荃那脸色眼神全都不对;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看来;郭使君是不欢迎我。”
“我只是没想到;当年云州赫赫有名的小侯将军;竟然如今也会沦落到和一介胡儿沆瀣一气”尽管年纪很不小了;但郭荃还是改不了当御史时养成的暴烈脾气;犀利的指斥就如同刀子似的;“安禄山只知道坑蒙拐骗;何尝有半点将才?你就算当年被人死死压着升迁之路;又一度调来幽州;受张守畦冷眼;可何至于就这样自暴自弃;丢了你身为武将的尊严”
侯希逸当初就知道;郭荃为人最最顶真;如今听到其这一句句声色俱厉的质问;他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随口反问道:“郭使君当年原本可以接任云州刺史之位;却因为旁人的图谋和野心;不得不舍弃大家一同奋斗了多年的云州;迁转调出来给别人腾位子不算;哪怕建下功勋;也只能屈就平州这种地方。郭使君可知道;如今的云州是个什么光景?因为前两任刺史太过贪婪;盘剥互市的商人和奚人契丹人;现如今云州的大市集已经废了;至于当年陈小郎君耗费了无数心力的培英堂;也已经化成了一座荒宅。除了云州守捉还在;今日的云州;已经衰败了”
郭荃被侯希逸说得面色发白;想要反驳却觉得言语乏力;却不料侯希逸仿佛并不满足;竟是倏然又上前两步;就站在书案前头;居高临下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云州旧人;杜大帅和王大帅固然节度朔方和河东;可其他人呢?王使君如今远在西域伊州;王泠然和王芳烈也全都和他一堆;如果不是朝中人忌惮;他们何至于舍了太太平平的京官不做;去那种地方?罗盈和岳娘子于脆就挂冠而去;没了踪影。至于其他曾经带着云州烙印的人;你看看有几个人正当任用?”
“你这是在埋怨杜大帅?”忍了又忍;郭荃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杜大帅?你以为杜大帅先是节度陇右;然后再节度朔方;自从中书舍人任上出为外官已经快十年了;如今也已经过了四十不惑之年;却始终没有再回朝;这是因为什么?”侯希逸于脆把两只手撑上了面前的大案;一张脸几乎距离郭荃的鼻子只有不足一尺;“那是因为陛下行事越发不比从前信安王节度朔方这么久;因为什么事落马的?武温有那点破事张守畦节度幽州这么久;固然骄横跋扈;可他因为什么落马的?部将假传军令;而后告密的不是别人;正是安禄山如他们这样功勋彪炳的大将;尚且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以为朔方杜大帅和河东王大帅就会一直这么风风光光下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郭荃终于忍无可忍;他拍案而起;就这么和侯希逸互瞪了片刻;随即厉喝一声道:“滚”
见侯希逸岿然不动;他便提高了声音道:“我叫你滚从今往后;我和你割袍断义”
然而;面对脸色铁青;显然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的郭荃;侯希逸刚刚那犹如辩士一般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无影无踪;却是换上了一副笑脸。
“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郭使君你还真是老样子一点没变。我这段词儿练了好几天;总算背得不错。”
郭荃几十年阅历岂是等闲;一下子意识到了侯希逸的意思;顿时瞠目结舌。但他很快就醒悟了过来;遂沉下脸道:“你别来这一套糊弄我”
“我有杜大帅的信带给你;不过嘛;郭使君你都说了一个滚字;我决定暂时不拿给你瞧了。”侯希逸见郭荃那张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仿佛随时准备和自己打上一架;他便举起双手道;“我真的不是耍你;刚刚我说的那些话;之前背的时候;就觉得字字句句说到了我心坎里;所以刚刚说出来的时候方才那么气势十足。郭使君;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没有半点怨言。要知道;陛下还曾经动过心念;打算把举国之内的军政要务全都交给李林甫。”
“你别东拉西扯;杜大帅的信呢”
口中虽不答;郭荃的心里却很清楚;侯希逸所言确实也戳了他的心窝。宇文融的贬死固然是自己有错;政敌倾轧的关系;但李隆基过河拆桥;既然括田括户的巨大所得已经填补了国库和太府内府;自然也就没有力保这样一个昔日最看重的能臣。相形之下;当年宋憬的下台;何尝不是其对钱法和私铸下手;于是触及了一大批人利益的关系?至于李炜、张守畦这些人;固然有其不谨慎的地方;可天子何尝不曾猜忌?李炜家眷在长安;张守畦家眷则在洛阳
当今天子连亲生儿子和后妃都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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