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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部分

盛唐风月-第835部分

小说: 盛唐风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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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裴宽和宗正卿吴王李祗也都赶到了这里;听到杜士仪借由天子这句话;直接就定了丰王李珙的命运;两人想到近期乱糟糟一片的十六王宅;纵使吴王这个正牌宗室;也只是稍稍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提出任何反对。裴宽则在沉默片刻后;淡淡地说道:“我这就命中书舍人拟旨;吴王还请前去监刑”
当自己被直接架到兴庆殿外西偏殿;继而被五花大绑了起来的时候;丰王李珙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经历是真的。他已经准备好了李隆基死后的所有计划;包括如何煽动某些宗室去闹事;如何散布流言;如何将挟天子亲口册封的仪王李阴私丑事曝光于天下;如何让南阳王李和平原王李伸两败俱伤;如何让颖王李徼知难而退。他也已经想好万一刚刚说的那些话万一被人听见;该如何抵赖;横竖天下无人不希望李隆基这个天子速死让位。
可杜士仪竟然想要他死竟然想要借着李隆基吐出的那个杀字要他死裴宽和吴王李祗也全都见死不救这不应该既然有人刻意闹出毁他屋宅的阴谋;他不应该是棋盘上一颗极其重要的棋子吗;为什么现在这么快就成了弃子?
“你把自个想得太重要了”
随着这个声音;李珙茫然抬头;恰是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登时心头大恐。如果是一年之前;他不会认为这个纨绔著称的嗣楚国公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李林甫都死了;姜家没了靠山;家世一定会迅速败落下去;可谁能想到姜度竟然借着时势脱颖而出;如今赫然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更令人心悸的是;姜度那嗜杀成性的煞星名
“别人都不愿意沾这种事;只能我这个天杀星出马了。”姜度好整以暇地将一壶鸩酒放在李珙面前;见其已经颤抖得犹如筛糠似的;他方才好整以暇地说道;“既然做了;就该想到最糟糕的后果;这时候还怕什么?是条好汉;就痛痛快快喝下去;横竖你的兄长和侄儿们有很多都是这么死的”
李珙已经吓得快疯了;他拼命地摇着脑袋;可嘴被堵住的他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见姜度一脸懒得和他废话的样子;一招手叫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健卒过来;他登时更加惊骇欲绝。当堵嘴破布一下子被拿掉的时候;他本待叫出声;可下颌却被人紧紧捏住;紧跟着;那穿肠毒酒就顺着他的喉咙下了肚。那种钻心绞痛一瞬间让他狂性大发;竟是挣脱了钳制自己的人;随即在地上打起了滚。口中喷出的星星点点的血迹溅得四处都是。
“你们你们也会不得好死的……”艰难地吐出这最后一句话后;李珙就此歪头气绝。
而姜度却反而如同听到了笑话似的;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蹲下来亲自探视了李珙的脉搏和鼻息;这才轻蔑地说道:“每个人都会死;好死歹死又有什么分别?想当初王守一贵为国戚;还不是曾经自以为是;到头来是什么下场?你要怪就怪自己做事太不小心;要想把陛下气死;就别落下痕迹;更别让陛下有机会清醒过来本来你那些兄弟之中就有很多嫌你多事;你还让陛下吐出那个死字;是你自己害的你自己”
说完这话;姜度便冲着左右说道:“把遗体收拾一下;回头和门下的诰旨一块送出去。”
“是;将军。”
等回到兴庆殿内复命的时候;发现济王李环以及凉王李惰已不在这里;姜度言简意赅地解说了李珙的死;却得到了另外一个让他心情复杂的消息。
李隆基这条性命;怕是就在旦夕了
“要不要召诸皇子前来?”
吴王李祗开口建议了一句;见杜士仪和裴宽面色微妙;他方才意识到;如果这时候举哀;新君人选却还未决定下来;反而会有的是麻烦。于是;身为宗正卿;也是现如今所有皇室亲王中辈分最高的一个;他当机立断地说道:“我等轮流守着兴庆殿;若真的陛下有万一……只能先秘不发丧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世间再无唐明皇
说是轮流守着兴庆殿;但实际上;裴宽这个左相如今基本上所有政务一肩扛;吴王李祗身为宗正卿也是事务繁忙;尤其是目前尚有广平王妃崔氏母子三人先后“横死”一事要追查;最终;真正在兴庆殿中等待李隆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只有担着右相名义却闲得没事于的杜士仪。
当然;还得加上裴宽和李祗先后离去之后;被杜士仪召入殿中的仆固怀恩。
“原以为回来之后兴许还能轰轰烈烈打一仗;没想到竟然都是这些糟心事”
仆固怀恩是纵横沙场的名将;打仗奋勇当先;也不是没见过争权夺利的腥风血雨;旁的不说;漠北仆固部以及夏州仆固部中;因为他那野心勃勃的父亲乙李啜拔;也不是没有掀起过大风大浪。可他何曾看过嫡亲兄弟子侄之间;用上了从投毒到放火这些卑劣手段;甚至还不惜刺激卧病不起的父亲;促其早死抱怨了一句后;他又很不得劲地问道:“大帅;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漠北去?”
“怎么;想念安北牙帐城了?”
“那里天蓝水清;草木繁盛;牛羊成群;子民淳朴;要打要杀全都会明着来;哪像这长安城中处处杀人不见血;不是阴谋陷害;就是暗箭伤人?”仆固怀恩生在水草丰美的夏州绿洲;长于朔方军中;成名于狼山一役;以及安北大都护府北迁之后的一场场应战;豪阔疏朗是他人生的主旋律;纵使和同僚下属偶尔也有些小龃龉不痛快;比如和李光弼;但这却无损于他的格调。所以;他很快就恳切地吐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只要大帅点头;回到安北牙帐城后;我便提枪四战;葛逻禄、突骑施、黠戛斯;谁若敢挡我便斩于马下;届时为大帅一统漠北;和大唐分南北而治”
什么叫做豪气冲天;杜士仪算是见识到了。不论怎么说;这都是在大唐都城长安兴庆宫兴庆殿中;可称得上中枢的中枢;仆固怀恩却在此大放厥词要和大唐分治天下;而这里除却一个正在走向死亡的大唐天子李隆基;还有几个宫人宦官。只看这些人魂飞魄散的模样;他就知道;仆固怀恩这番话对他们来说是多大的冲击。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方才停了下来。
“怀恩啊怀恩;幸亏没让你回京当什么十六卫大将军;否则你不是闷死;就是死于奸人之手。”
他冲着那几个仿佛觉得一只脚已经跨入死亡的宦官宫人扫了一眼;这才淡淡地说道:“若是我日后在外听到仆固将军这随口戏言;格杀勿论。退下吧。”
杜士仪知道仆固怀恩当着外人之面说这话是何用意;因此也没有多少杀心。见一于人等战战兢兢伏地行礼过后;慌慌张张鱼贯而出;他方才来到了御榻边上。他也不去看李隆基是醒着还是仍在昏睡;自己先在踏板上坐了下来;随即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仆固怀恩就这样挨着自己坐下。
“程千里多半会借着此次胜局;请辞河东节度使一职。至于子仪;他似乎也打算留京;由浑释之接掌朔方。我虽劝过他们;但未必能劝住他们的决意。”
在这兴庆殿中漫谈接下来的诸镇人事;仆固怀恩却没有半点不自然。只是;杜士仪说出的这两个消息;让他很有些意外。他和郭子仪既是至交;又是儿女亲家;从没想过郭子仪竟然会放弃朔方根本之地回京。而在河北和程千里共事期间;他对这位胆子贼大的勇将亦是颇为契合;亦是没料到程千里竟会有意请辞河东节度使他不知道这会儿是该开口骂娘;还是该说别的什么;只能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你若回安北牙帐城;我便举荐奇骏节度河东。你若属意河东;我便举荐奇骏坐镇安北。你二选一吧。”
河东岢岚军距离夏州仆固部不过一州之隔;到长安快马加鞭亦不过数日路程;然而安北牙帐城却在漠北;回一趟中原路途遥远。仆固怀恩思前想后;最终却是轻舒一口气道:“安禄山这一番叛乱;我一个铁勒人去节度河东;花几倍的力气还可能不讨好;我还是回安北牙帐城张长史追随大帅这么多年;又曾经任过河东节度掌书记;他出镇河东比我合适。大帅若是觉得他独木难支;我把李光弼调回来辅佐他”
“你还不如明说;你和光弼的性子不合;担心我若是不在;你二人会打起来”杜士仪打趣了一句;见仆固怀恩讪讪一笑;赫然默认了自己这说法;他就点了点头;“把你长子仆固砀调去河东辅佐奇骏;至于光弼若是调回来;我需他弹压那些河北叛将。再说;他是契丹人;他父亲李楷洛至今还声震契丹;在幽燕比在河东更合适。”
话虽如此;仆固怀恩仍是有些不死心:“大帅;我刚刚当着他们说的南北而治并不是空话;虽说这次为了平叛;抽调了安北牙帐城和同罗仆固二部的众多军力;可只看安北牙帐城至今屹立不倒;无人敢犯;就可知大帅在塞外的威望大帅登高一呼;君临漠北;这绝不是难事;而且必定众望所归”
“我知道你国学不错;成语用得也好;不用在我面前卖弄。”杜士仪哂然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榻上一动不动的李隆基;见其虽说眼睛紧闭;但依稀能够看到眼皮在微微颤动;显然已经听到了他和仆固怀恩的对话;他也不在意;回过头后就继续说道;“漠北基业虽是我一手奠定;但那里和中原不同;各部有不同的风土人情;不可能合而为一共治;我也不稀罕一个大汗的虚名。更重要的是;对我来说;那里已经没有挑战性了;你这个勇将反而大有可为。”
仆固怀恩顿时有些失望。他也跟着看了一眼天子;心中思量着禁苑那六千兵马如果能够听从自己指挥;李隆基一死就杀出宫去;把十六王宅之中的皇族全都清洗于净;到那时候硬逼杜士仪黄袍加身;这样会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可他还没想到最后;就只听得叮的一声;低头一看;却发现是杜士仪一指头弹在他怀里的金盔上。
“好了;别胡思乱想;派人去一趟政事堂;替我知会一声裴相;高仙芝既然回来了;献俘献捷之事拖到新君登基再办不迟;但先给我把杜广元调回长安来。”
见仆固怀恩去了;杜士仪方才叹了一口气。之所以不能随随便便篡唐自立;还有一个重大原因;那就是南方的巨大空白;他从前不是不想染指和兵权同样重要的财赋;可出于实力至上原则;只能先抓兵权;放掉江淮财赋;但今后就不一样了同时;丰王李珙的死;郭子仪和程千里的留京;崔五娘和固安公主的离开;这些消息都会渐次传开;所有的因素都会被人掰碎了思量;足以⊥这场看似公正的贤王推举往某个深渊的方向不停地滑落下去。
“陛下大可放心;纵使你去了;大唐一时半会还是在的。”杜士仪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随即头也不回地说道;“宗室王孙;绝不会亡于杜氏之手”
李隆基茫然睁开眼睛;却已经无法扭动脖子;只能依稀看见杜士仪的背影。尽管他的脑子已经不若从前那样灵敏;可他当了几十年天子;又岂会真的安心?他听得出杜士仪的弦外之音;宗室王孙;只会亡于李唐皇族自己之手;就如同他杀了自己的好几个儿子和孙子一样杜士仪这看似公平的推举之法;却让近乎每一个皇子都参与到了这场争斗;即便未必人人手中染血;可只要沾了这份参与过的因果;得到过大臣的推举;异日新君的心里便会多一根刺。
最重要的是;每一个候选的宗室都无法确定;某些信誓旦旦拥护自己的大臣是否真的投下了那一票疑忌的种子从种下开始;就无法解除。
杜士仪;尔真是天下第一
李隆基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巨大的痛苦从心灵席卷到了四肢百骸;到最后完全把他整个人给吞没了下去。他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妃妾无数;儿女成群;可最终在这临到终了的这一日;陪伴在身边的;竟然是他曾经认为可玩弄于指掌之上的臣子;如今刻骨铭心的仇人他奋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这个人;可那些蜂拥进殿的御医;那些宦官和宫人;却把杜士仪给挡在了身后;让他无法再看清那张即使下了九幽黄泉也要记在心里的脸。
一声呼喊把外间等候的御医等人都叫了进来;杜士仪自己却已经悄然退到了大殿门口。
他曾经亲眼见证了开元盛世;曾经亲眼见证了开元天宝之交的群魔乱舞;也曾经见证了安禄山兵出渔阳;席卷河北河洛;直逼关中的铁蹄军威;更曾经亲自领兵;将这一场本该肆虐天下八年的兵灾平息了下去。而现在;他便要见证曾经自诩功业直追太宗李世民的李隆基之死。只不过这一世;李隆基不会再过上几年太上皇的凄冷生涯;亦不会因为李亨而得到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这个谥号;而被后世因避讳康熙而称为唐明皇
世间再无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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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0章 有毒的诱饵
李隆基咽下最后一口气,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临死前,他的身边没有妃妾,没有儿女,没有任何亲人,只有一群惶恐获罪的御医和宦官宫人。所以,在天子实质上驾崩,而他们不得不和一具尸体一块软禁在此,同时得到了保命的承诺之后,每一个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竟然没有一个人为这位君王嚎哭举哀。这时候的流泪非但没有必要,还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忠于天子的人不是心灰意冷,便是在一次次清洗之中或死或逐。如今,只剩下李隆基自己孤零零冰冷地躺在御榻上,任凭一双双手在身体上涂抹香料,在身边放置冰块。
如今人都死了,杜士仪也懒得和一个死了的天子继续同处一室。他只想了一想,便命人去给姜度和窦锷传话,说是自己回去有些事情,请这两位左右监门将军接替自己轮流守着兴庆殿。即便如此,侦知他离开的消息,十六王宅中那些宗室几乎就没有人不明白的。
丰王李珙被赐死后,又追废为庶人,济王李环和凉王李璿也跟着被放出了宫。两人这一趟惊吓实在是不轻,恨不能一回来就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奈何却被兄弟们直接堵了个正着,再加上心存愤懑,哪能不透露一些内情?
在位四十余年,比大唐前头任何一位皇帝都在位时间长的李隆基,他们的君父,恐怕已经死了!对于他们来说,不啻于搬掉一座大山!
在复推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情况下,那条嘴上没个把门的疯狗丰王李珙死了,李隆基也一命呜呼,即便龙子凤孙们没人敢在脸上带笑,一个个全都面色沉重,行头上也不约而同以庄重肃穆为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那愉快的心情。例如张良娣便是在得知消息后,把自己关进屋子里痛痛快快大笑了一场,最后抱着李亨的牌位在怀中,眼睛里却是一滴一滴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三郎,只可惜你没有活着看到这一天!没想到他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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