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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何处寄余生-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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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后他缓过神来了,看着自己脚尖轻声道:“我刚才……有点急了。你别被我吓着。我们两个都好好想想,你想好了也先别告诉我,你就是要走也别告诉我。”

    薛文锡便伸手去摸他的头发又把他拦回自己怀里,很是心疼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靳云鹤点点头,钻进他怀里闭上眼睛,像是睡了。

    傍晚时候薛文锡要走了。靳云鹤颇为不舍地拽着他的衣袖,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仿佛他这一去就真的不会回来一样。

    扭扭捏捏的,很不像他的做派,但他确实是这样做了。

    薛文锡好不容易被他放走,走到一半,突然又停住脚步转身,但见靳云鹤还在原地站着,他就又挥挥手,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薛文锡回到上海饭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个透,薛承福没吃晚饭,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

    见薛文锡回来了,他就快步走上前去质问道:“你去了哪里?”

    薛文锡很是疲惫地摇摇头,兀自走到沙发边坐下,靠着沙发背仰起脸来。

    薛承福见状又走到他边上一屁股坐下,蹭上去一通乱嗅,而后上下打量一番:“你身上怎么是香的?”

    “有吗?”薛文锡闻言也是一愣,抬起胳膊闻了闻,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有点香。”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靳云鹤,都不记得那人身上的味道了。但这股香气还真是挺好闻。

    薛承福瞥他一眼,心里有点委屈,可如今人已经回来了,他就只得暂且压制住委屈,缓和语气道:“你要是出去找人,就去个干净点的地方,别找个不三不四的,染上病多麻烦!”

    薛文锡闻言转过头去看他:“我说呢,原来你在别扭这个?我可没出去找人。”

    薛承福和他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同时暗自揣度,感觉他说得随意,眼神也正直,倒像是句真话。于是态度愈发缓和下来,他突然就问了一个问题:“我说,我跟了你这么久,只知道你有个儿子,怎么没听你提过……你太太?”

    薛文锡对于太太这一概念很是陌生,闻言便是一愣,好像觉得这太太同自己没什么关系一样。不过他还是皱着眉头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摇头说道:“不记得了,她死得早。”

    薛承福暗喜,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道:“那你儿子呢?”

    薛文锡挑眉:“不就坐在我旁边么?”

    薛承福便瞪他一眼:“就爱占这口舌便宜!”

    薛文锡颇为容忍地笑他:“当初可是你自己要当我儿子的,现在又要说我占你便宜?”

    薛承福仍旧是瞪他:“你就是占我便宜了,我不管,反正我现在不愿当你儿子。”

    “那你还想当什么?”

    “我……我……”薛承福居然被当场噎住,说不出话来,这在薛文锡印象里可是头一遭。于是薛文锡笑眯眯地看着薛承福支吾了一会儿,最后见他红着脸,反反复复却还是那句话,“反正不当你儿子。”

    薛承福,此时低着一颗脑袋,窘迫地想要找个地方钻进去。也是,他要做什么呢?总不能做他太太吧!

    他越想越觉得丢人,因为刚才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并且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窘迫过后紧接着是一阵沉默。薛承福因为还在窘迫着,所以也不开口说话,而薛文锡本就没有兴致同他耍嘴皮子,所以趁机从沙发上起身就走:“我洗个澡。”

    作者有话要说:

    恐怕要令人失望了,薛和靳是没有HE的。

    

    第74章 柒拾肆 意外

    

    薛文锡放满一池的热水进去泡着,身体是放松了,心里却像有一团胡乱纠结的线,解不开,也找不到头绪。

    他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明亮的小电灯。

    有心要把靳云鹤送回香港,可靳云鹤是个倔脾气,是自己想送就能送的吗?就算他当真答应了,自己却也有些舍不得。

    又有心想要抛下部队,带着靳云鹤远走高飞,但眼见山河沦丧,国家内忧外患,乱得不成样子,他又当真能跑得毫无留恋?再者说了,就算他真打算跑,那也不是件容易事。除非他死了,或者是受了伤,否则上头不可能准许他离开。

    到头来越琢磨越没有结果,薛文锡简直有些生气。

    他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留下来,还投军!他就该随着靳云鹤一起去香港,香港既没有日军,也没有战乱,他们更不会被迫分离这样长的时间,真是苦了靳云鹤了。

    想到这里,薛文锡仍是觉得心有亏欠——他还有很多话想说,想要和靳云鹤叙一叙,都还没来得及啊。

    他知道自己明天必得给靳云鹤一个答复,此时苦苦思索着,只恨不得立即下定主意才好。

    这心事闹得薛文锡泡澡也十分不得安宁。于是从水里站起身来,他面无表情地披上睡袍出门去了。

    入夜了,上海仍是亮着的,甚至比白天还要更亮一些。租界里本就不涉战火,其或新或旧的楼房,便自然而然地能够保持住其本身美艳了,正如同这里畸形的繁荣热闹一样,有时还颇令人费解。在白天,这租界就好像一位欧洲贵妇,被限制在其雍容却又笨重的洋裙里面,处处端着架着,仿佛很有威严,然而只待天色一黑,那妇人便成了偷腥的浪人,扭着身子钻到情人怀里,恨不得扭出一身水来。因此一个人,大约只是置身这迷乱人心智的霓虹灯光里面,便似乎已经能够感觉到许多雪白大腿在眼前摇晃了。

    洋人与中国人在这里寻欢作乐,不分你我,有如到了时节便纷纷开始交配的青蛙们一样,快活地郭郭叫着,只叫些旁人也听不懂的郭郭。

    薛承福却嫌窗外光亮刺眼,此时就往窗边一站,锁紧窗户又拉了窗帘。窗帘是厚实的,厚实得就像一床棉被,把那些迷乱人心智的霓虹灯光密不透风地挡在了外面。

    薛文锡在自己床上辗转难眠,弄出不小的声响。薛承福回到床上,安静地躺了一会儿,而后突然坐起身来,拉了床头小灯,借着暗光爬到薛文锡床上去,从背后搂住了他。

    薛文锡这就没法乱动了,于是在薛承福的胳膊里翻个身,他仰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眨也不眨。

    两人呼吸声都不小,大概是离彼此太近了,所以显得格外清楚。

    薛文锡在这此起彼伏绵密交织的呼吸声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儿子,我要是跑了,跑到国外去,你还跟不跟我?”

    “跟。”薛承福不假思索,立即答道,而后顿一顿,又问,“所以你要跑了?”

    “也不能算跑吧。怎么说呢,反正我不打算回去带兵了,想找个地方,安稳点儿的,再好好活他几年。”

    “你说了算,我都跟着你。”薛承福无甚野心,横竖圆扁的,也就希望好好活着。既然是要好好活着,打仗当然不是个理想选择,无奈他自愿跟着薛文锡,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跟上去先瞧瞧再说,至于以后的日子,他也永远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反悔,并不用担心。因此听到薛文锡先说了这话,他简直是求之不得。

    “但你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还是有点疑虑,薛承福奇怪问道,“再说,你可打算怎么跑?”

    “我又不年轻了,这场仗眼见还要打个没完,难道真要把自己耗死在里面吗?至于怎么跑,我还得再打算打算。”

    薛承福便哼哼两声,不再说话了。

    既然已经下定主意,薛文锡便开始想要怎么脱身。

    小报童收了他不少好处,也许可以用。他只要在上海玩个假死,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消息传到了,离开之后便不会再有人管他。横竖抗日人民千千万,并不缺他这一个,就算是委员长死了,人们哀痛一番也就作罢,新委员长很快就会上任的。

    靳云鹤要是知道自己的打算,定是要开心得合不拢嘴了,薛文锡想,他开心了,自己也就开心。

    第二日一早,他先给叶夫司打了个电话。

    叶夫司那边的进展已经是颇有眉目,似乎很快就可以拿到钱了。

    薛文锡这才能够松一口气,同时喜不自胜地换了衣服,在镜子前好生整理一番,要把靳云鹤接回自己身边。

    他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仪表,此时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始终觉得不甚自然。最后好容易满意了,他看看表,觉得时间也不早了,就在饭店里面租一辆车,直接开到了天和园去。

    却没有想到,靳云鹤根本不在天河园。

    昨天晚上薛文锡一离开,靳云鹤就被警察厅里一支侦查小队抓走了。

    薛文锡兴冲冲地来到天河园,最终兜兜转转了几圈,没有却找到靳云鹤,只遇到一个同样摸不着头脑的秦丰。

    其实秦丰前些日子就已经找到了薛文锡,但是因为最近忙得晕头转向,所以一时没有想到要告诉靳云鹤。还是昨天晚上,他本来都准备要睡下了,突然得知靳云鹤被抓到警察厅去,一时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于是今儿一大早就他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却是刚好碰上薛文锡。

    “薛叔叔。”秦丰一看见薛文锡就不自觉瞪了眼睛,脱口而出。言罢脸一红,他又轻声说道,“笑话了。”

    小时候就喊薛叔叔,到现在虽然已经长大,一时却难以改口。

    “你……?”薛文锡神情古怪地看着秦丰,“认识我?”

    秦丰点点头,心想,这薛文锡早就不记得自己了:“之前我家遇到难事,多亏了您的帮助。您要不要进去坐坐?”

    薛文锡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开口问道:“靳云鹤在这里,过得还好?”

    “他……”秦丰回想了一下,“在这里也有段日子了,过得不错。您是来找他的吧,这个,听说昨天晚上出了点意外,他被警察厅的人抓去了。我是不大清楚事情的原委,目前仍在了解情况,不过想必不会是什么大事,警察厅胡乱抓人由来已久,一般给点钱就能解决。”

    薛文锡皱起眉来,点头道:“那我先走了,再会。”

    “再会。”秦丰微笑着点点头,看着薛文锡转身离去了。

    薛文锡走后,他立即拧起眉头,又叫来门口守卫,悄声问道:“你说你昨天看到了谁?”

    守卫便与他耳语一番,秦丰侧身上前竖了耳朵听,听完之后,他的眉头却是愈发拧在一起了。

    

    第75章 柒拾伍 身陷囹圄

    

    靳云鹤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回真的栽了,窝囊不堪又彻彻底底地栽了。

    没多久前,他还像个即将要嫁人的新媳妇一样等待着薛文锡来接自己,兴奋得都有些战栗,而到现在,这战栗却显得有些不可抑制了。他因为恐惧而战栗,又因为感受到自己的战栗而倍感恐惧。

    这种恐惧于他而言是真实而切身的。就好像他曾经被割下过一块肉,而那刀割的钝痛还犹未完全消隐被他忘记时,他就又看到刀锋森寒的闪光一样。

    他穿着一身崭新而漂亮的衣服蜷缩在监狱的墙角里,默然无语地凝视着眼前不可撼动的铁栏,等待他犹未可知的命运。

    大约是下午的时候,风间原太领着几个人来开了门。靳云鹤不敢睡着,只一直迷迷糊糊的,做些奇怪的梦。

    开锁的声音不响,但是一下就把他惊醒了,他猛一睁眼,便看见风间原太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前。

    今早风间原太去拜访自己的父亲,被他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骂的内容无非就是他不争气之类的。风间原太听了想了,也觉得自己不大争气,于是他决定听从父亲的安排,到军队里面混个职位当。

    而上海因为已经在日本的控制下,没有机会让他大展拳脚,所以他就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很快就要离开了。

    别的地方是哪里,风间原太不是很清楚,也不太在意,不过他倒挺想把靳云鹤也带走,给自己做个伴。自己要是真得上战场打仗,那是生是死就要听天由命了。仗能不能打赢首先就未可知,就算真赢了,他也不一定就等得到那一天。

    在靳云鹤面前蹲下身子来,风间原太亲了亲他的脸。

    靳云鹤没有动,但是风间原太确实感觉到他在抖。无辜的大眼睛,不出声的嘴,都让风间原太觉得他是怕了。

    “你怕什么?”风间原太颇有些讽刺地笑了一声,“怕我么?”

    靳云鹤便低下头去,还是没有说话。

    风间原太看见他这样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心里突然就升腾起一股怒火,他猛地抓住靳云鹤的胳膊,一把就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靳云鹤的双脚却是软绵绵的站不住,一歪身子又跌坐回去了。

    “你他妈的别在我面前装可怜!”风间原太怒吼,“我要打仗去了,我还要把你也带走,你怎么办吧,你能怎么办?”

    靳云鹤便抬头看他,眼睫毛上挂了两滴泪珠。他终于开口了,声音软糯着,带着些乞求的意味:“我求求你了,你放我走吧。”

    这是靳云鹤头一次对自己说好话,风间原太愣住了,他别过头去,盯着监狱里不干不净的地面:“我说了,你别装可怜。”

    靳云鹤就又不说话了,兀自往后一缩,伸手抱住自己的腿。

    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儿,风间原太又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捧了他的脑袋,狠狠说道:“你跟了我吧,我不会对你差的。”

    靳云鹤不看他,看自己的脚尖。

    风间原太就不耐烦了,抓着他的小腿把他往外拖:“你别给我缩在里面,出来。”

    靳云鹤扑腾了一下,身边却是一干二净,除了墙壁再没有什么,他伸出手来什么都抓不到,只得任由自己被拽着小腿拖出来。

    把靳云鹤拖到中间后风间原太就松了手。靳云鹤一失去钳制,立即便又收回双腿,拿胳膊抱了,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风间原太神情古怪地笑两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来,啪地点了火,又点燃那根烟吸起来。

    外面虽然是大白天,又暑气蒸腾的,监狱里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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