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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修书人之古宅-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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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次给你做更完美的。”
  “唔。。。。。。”他正在努力和嘴里的牛肉块做斗争,很含糊地应了一声。
  晚餐过后,他们两个坐在没有太多电器的家里,没电视,没电脑,连个收音机都没有。
  闲下来,周宗瑜才发觉自己前几天多么怠慢这位国际友人。
  安德烈倒是很乖,也没觉得多无聊似的,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对着他无害地微笑。
  他内心颇受煎熬,不知道自己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安德烈都是怎么自己打发时间的。
  “那个。。。。。。呃。。。。。。你、你要看书吗?”周宗瑜紧张的起身走到书桌前,想找本能给安德烈打发时间的书。可惜他颇懊恼地发现,所有书都是中文。。。。。。。
  “呃。。。。。。都是中文的。。。。。。”他甩甩手里的书,冲安德烈尴尬一笑。
  自己习惯贫乏的物质生活,但安德烈怎么看都是纸醉金迷出来的人,这样枯燥无聊的环境,他真担心会给这位外国友人的中国印象留下阴影。
  “嗯……我平时就喜欢看书,没别的爱好,你。。。。。。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安德烈难得露出忍俊不禁的样子,淡金色头发的男人掩饰地低头遮了一下嘴。周宗瑜皱着眉苦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咳,”安德烈清了清嗓子,“瑜,你不要想方设法给我找乐子,坐在这儿,和我聊会儿天。”
  “真抱歉。”周宗瑜回安德烈旁边的椅子,“我前两天只顾着忙自己的事,竟然没考虑你的心情。”
  “不,我没有打招呼就擅自跑来,你肯收留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周宗瑜笑着挠挠头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开心的是我才对,真没想到你。。。。。。会跑来这里。。。。。。”
  他咬了咬唇,轻声道:“老实说。。。。。。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安德烈灰紫色的眼睛闪了闪,静了一会儿道:“……我怎么会忘记你……”
  他心脏砰砰地跳,放在膝盖的手随着心脏的鼓动细细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果然一个人孤单太久,稍微一句温情的话就会满足……
  他鄙视自己滚烫的眼眶,可是鼻子就是不受控制地酸涩起来。
  安德烈感觉到他的失常,蹲下身仰着头看他低垂的脸。
  “瑜,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信,你别这样……”
  “不、不是,我只是很开心,真的……”
  安德烈紧张地抚着他的脸,焦急地解释。
  “你离开以后,我实在太难受了,留在利物浦对我简直是一种折磨,我以为你不会那么快联系我。因为你……。看起来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他憋住似的,一会儿又放弃一般叹息,“我一想到自己对你不是那么重要的,就觉得难受……我这样,很奇怪……”
  他怔住,安德烈透着心痛和无奈的微笑让他心头一酸。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内心……瑜,我想了解你。”
  他孤独的前半生,第一次被人想了解……
  次日,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
  天气依旧很冷,停雪后的天空乌云未散。
  他这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虽然回不了老家,但有安德烈在,他还是决定好好准备一下。
  围巾帽子手套羽绒衣,全副武装之后,他们出门去采购年货。
  两天后就是年三十,街上已经陆续有店铺歇业,还开着门的大多是食品年货商店。
  周宗瑜对北京也不是太熟悉,年货市场人很多,他很怕安德烈被人群冲散,一路都紧紧抓着高大男人的手,安德烈也牢牢回握。
  春联、灯笼、福字、窗花。
  他对年节的记忆曾经是繁复的礼节和紧张的筹备,之后突然就变成清冷的孤灯和冰凉的大雪。现在要面对这两种感觉外的第三种情况,这让他略微紧张。
  他并不想让安德烈知道自己的遭遇,并不是出于羞耻,只是觉得,自己的痛苦没必要让别人分担,也不必拿出来乞求同情。
  年货街的店铺都挂满红红绿绿的饰品,路边不断传来过年时的恭喜歌,头顶一排排长灯笼,更把年味儿渲了个十足。
  身边的男人好奇地东张西望,喧嚣的人群里,安德烈不时低头贴在他耳边说话,询问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什么寓意。
  熙熙攘攘的人流把他们推挤得紧贴在一起,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并没被排斥。安德烈温热的手,是他和这个世界的连接。
  他们买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很多都是安德烈看着奇特买回来的。之后他又买了过年的糖果干货,以及应付三十和初一的食材。
  从年货街挤出来时,他都快虚脱了。
  安德烈一个人单手提了大堆的重物,勇猛地把他从人群中拉出来。
  他站在路边艰难地喘气。
  太阳出来一点,雪地被映照得一片明亮。
  一团团呼出的雾气在阳光下泛着白光,他晕晕地看到安德烈微微逆光的笑脸,两个人的手依旧紧紧相牵。
  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在冬日里真是漂亮……
  “你怎么样?很难受吗?”安德烈拉拉他,关切询问。
  “不……我只是,不习惯人太多的地方……”他调整呼吸,努力驱赶回荡在脑子里的喧闹声。
  最终回家时,他都不敢再看安德烈的脸。
  真是太丢人了,哪有在自己国家让外国人带路回家的!
  他低头归置采买的东西,脸和耳朵都发烫。
  安德烈倒是很开心,拿着买回来小东西们来回比划,一派天真地问他这些东西都要怎么装饰。大概打扫了屋子,他和安德烈一起把春联啊,窗花啊等等装饰都贴起来。这时候,男人的身高优势就显现出来了,春联的横批根本不用踩个凳子什么的,直接一抬手就贴上去了。
  这种轻松随意的感觉,真的很炫耀啊!
  他捏着抹布和胶水,在内心抱怨,有些羡慕地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
  不过,宗璋也很高,宗玥的话,从小就是个子高挑的,小时候一度比他这个哥哥还高呢。前段时间联系宗璟的养父母,听闻宗璟个子也不低,什么时候能亲自去看看就好了。
  他想到自己那两个比自己高的弟弟,又觉得很欣慰。只要弟弟妹妹们过得好,那他辛苦一点也很开心。
  想了一阵回神时,惊觉安德烈笑得有些阴郁地望着他。
  “瑜,都贴好了……这句话我可是对你说了好几遍呢。”
  “呃,对、对不起……刚才不知想什么,走神了。”
  安德烈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他被那有些委屈的眼神弄得心慌意乱,“那个……我们做食物吧,过年吃的东西,先要加工到半成品才行……”
  他慌张的回到屋里,开始做饺子馅。
  家道繁盛时,他学过少数几样菜品。那时候父母常年在外操持生意,只有逢年过节回家。宗璋小的时候,家里生意正是鼎盛时期。父母没有太多时间关照他,宗玥又爱欺负人,于是做大哥的就不得不多疼爱他一点。
  宗璋其实很挑食,虽然小孩子不说,看起来也总老实坐在餐桌边和众人一起吃饭,但他敏感地发现,饭菜不好吃的时候,宗璋宁可饿肚子也绝不会吃一口。
  家里的厨娘口味重,宗璋好甜又味淡,时间长了小孩子都饿得不长个儿了。
  宗璋最爱吃母亲做的菜,他为这个特意和母亲学了几样小孩子特别爱吃的菜品点心,食谱抄在一个本子里,每天挑几道特意做给自家闷葫芦弟弟。
  也是托宗璋挑嘴的福,家道中落以后,他虽然过得苦了些,但还能照顾自己的吃穿,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拿着米袋饿死。
  茴香饺子是宗璋最爱吃的,茴香要鲜嫩,比肉多五分,拌馅要葱白,必须是嫩葱,稍微老一点,气味重了,宗璋就吃得皱眉。五香粉必须是现炒现磨,外面卖的成品香料不行,而且花椒一定要新,炒香之后趁热磨粉,麻油热十分,丢进辣椒爆香,浇在五香粉上。最重要的是,馅料里一定要放一点糖,尝不出甜味,但一定要有糖提味。
  他一边拌馅,一边回忆起宗璋小时候。宗璋发育慢,小小一个小孩儿,总是绷着脸,很严肃的样子。家里的餐桌对小宗璋来说有点高,每次都看见他露出一个圆圆的头,修剪整齐的黑发水亮,嫩白嫩白的小脸,常常因为嫌弃饭菜露出隐忍的不耐烦表情。这个时候给他端一盘清炒百合或者茴香饺子,那张粉嫩的脸一定就忍不住地露出高兴的样子,就算强忍着不太喜形于色,脸颊却必然红了。
  他想着宗璋那样子,不由露出笑容。
  “……瑜……”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完全没注意到安德烈在唤他。
  直到他把肉馅弄好,才看见安德烈站在一边盯着指尖发呆,一条红痕从指尖蔓延到手心。
  “天啊!安德烈你切到手了!”
  他急忙丢下手里的东西,牵过那只受伤的手查看。指尖的伤口很深,好在安德烈强壮,指尖也有一层肌肉,不至于伤到骨头。
  他看着已经凝血的伤口,拉着男人去房间里,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找应急药品。
  一边拿碘酒消毒,一边数落男人是怎么切的,切到手也不叫他一声。
  “……我叫你了……你没理我……”
  “呃……”他刚才走神走太远……完全没听到。
  有些愧疚地看看高大的男人,男人脸上倒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脸色淡淡的,微微蹙起一点眉,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圆润雪白的脸看起来安静无害。
  “……豆腐……很软,切到最后扶不稳,刀偏了……”
  “很难切放着我来就好,别勉强自己。”他觉得手心里男人的身体一顿,不知是不是他下手太重。
  他低着头把云南白药撒好,拿纱布包住受伤的指头。
  高大的男人有些新奇地来回看自己包扎好的手指。
  “包得有点难看,不过先这样吧,你老实坐在这里,我一个人弄也很快的。”
  他自己也觉得包得有点夸张,不过总比让男人自以为没事又去捣乱要好。
  安德烈抬起脸对他笑笑,情绪比刚才好太多。
  因为这一点点伤,整个春节他就把男人当伤残人士照顾。一开始安德烈还挺不好意思,总逞强地想独立做点儿啥。终于在他的帮助下洗了一次澡以后,男人似乎明白,就算伤的是手指,也还是会对生活造成影响,吃穿都乖乖按他的照顾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年夜

  
  年三十那天,他们吃过饭,又喝了会儿酒。
  房子里只有两部很少接听的手机,他那支还是个只能拨打和接听电话的半残。
  实在无聊,暖气又不够好,干脆早早窝进被窝。
  外面又下起大雪,隔壁的学生也回家去,屋子里非常安静,屋外不时传来鞭炮声。
  他紧紧握着那支老旧的手机,虽然知道没希望,可还是期待着弟弟妹妹有一个能和他联系,而他,实在没法腆着脸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安德烈关掉屋子里的灯,拉开窗帘,黑暗的房间外,灯火辉煌,烟花绚烂。
  他很怕这种情景。
  自己身处黑暗,遥望着黑暗外的万家灯火,好像自己被世界遗弃一样。
  太痛苦了……孤单和恐惧,从来只能独自承受。
  他不会说,也没有人听,更不会有谁在意。
  不过也没必要诉说,人生来都是孤独的,就算血亲都有反目的一天,还有什么是会永恒?
  只要习惯独自承受,渐渐也会觉得这样很好。
  没有羁绊也就没有摩擦,不会因为付出的感情得不到回应而失落,更不会因为感情的改变而愤怒伤心,甚至痛不欲生。
  暗夜里,雪花随着烟火的明灭折射出细微的光,安德烈侧身躺在他背后,支着头望着窗外。
  他其实不担心别的,宗玥身边有姑妈,宗璟身边有养父母,可是宗璋只有独身一人。
  这么多年,他一直对宗璋心怀愧疚。每每回忆起那个在码头哭着哀求他的少年,心口都被刀绞一般,痛得让他蜷缩起身子。
  他不知道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对还是错。那时候,真的支撑不下去了,要怎么面对一群豺狼般的族人,怎么保护年幼的弟弟妹妹,除了送他们走,他真的想不出别的方法。
  彼时年少气盛,憋着一腔意气悄悄做完所有铺垫,当珠宝,卖家产,折钱,兑汇,联系领养人,硬着心肠亲手送弟弟妹妹们离开。
  最后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老宅里,才真正开始害怕。
  被殴打被辱骂,他都没哭,但游魂一样穿梭在空无一人的老宅,他第一次恸哭到无力。
  宗玥、宗璋、宗璟,真的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了。
  他虚脱地倒在祖祠冰冷的石头地面,做好死去的准备。
  不懂事的时候,也会怨恨,为什么那时候不有骨气一点死掉算了,这样孤单寂寞的一个人,生死也无人在意吧。
  可总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他放不下宗璋。
  平心而论,他总是偏爱自己这个大弟。宗玥是女孩子,宗璟出生晚,他仅有的十几年温情,大多赋予宗璋。
  分离之后,天天惦记的也是宗璋。
  担心他一个人受欺负,担心他学坏,担心他生病,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
  他手头钱太少,给教会付过宗璋高昂的抚养费,还想给宗玥攒点嫁妆,于是死撑着就靠书信了解彼此的消息,常常因为书信来迟被折磨得睡不着。
  好在他平安长大了。
  在机场看到高大的青年时,他都不敢上前相认。
  一面担心自己太土跟不上青年的时代,一面想冲上去好好抱抱多年牵挂的弟弟,那出关的几步,几度让他绷不住泪腺。
  不知道……宗璋现在和谁在一起……
  担心一次次弥漫上来,又被他强压着按下去,这分离的十几年,他都是这样在痛苦的折磨中,度过每一个团圆的节日。
  身体突然被温暖包覆,他整个人都落入安德烈怀里。
  “安德烈?”
  迷惑于男人这番动作,他推了推男人的胳膊。
  “不要……外面……”
  零点前,贯彻云霄的爆竹声让他听不清男人在说什么。
  震天响巨大的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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