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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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清垂眸不语，再抬眸的时候，只轻轻说了句，“不一样的。”干脆地作了结语，扔下擦过血的手绢，转身先走了。千诺见后，赶紧快步跟上，虽然心理上有些许不平衡。
“为什么不一样？同样是杀人的工具，难道还有区别？”千诺追问，与黎清比肩行走在茫茫的夜色里。
“莫要多问！”黎清仿佛有意躲闪千诺的追问，使了力快走千诺一步，千诺见此，立即追上，两人就这样一样一前一后的展开了追逐。
到后来，千诺终于追上黎清，伸指抓住黎清的肩膀试图把人扭转过来，但是被黎清轻易挡开，两人不由分说地打了起来，到最后竟然亮了武器，想必两人都想要借此机会切磋一下，一来一往一时之间难分上下，但是最后还是由黎清一剑直指千诺喉咙作为结束。
千诺低头，深吸一口气抬头，与黎清四目相对说道：“我输了！”
黎清面无表情地收回长剑，视线下移停留在此刻握在千诺手中的弯月刀，低叹一口气，走过去从千诺手中拿过弯月刀，到周围寻了一块空地坐下。直到现在，千诺才意识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黎府，目前他们身处的地方竟然是黎府的后院——黎府的竹林。
千诺走过去，坐在黎清的旁边，一落座就听到黎清清冷、磁性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他说：“弯月刀是娘的。”
“娘在黎府并没有名分，她只是父亲众多影卫中的一名，她从不屑与父亲那些姬姬妾妾争宠，但是在生育我后，被人下套废了武功之后，她变了……”
千诺并没有期望黎清会告诉他这些私事，但是如今听到，心中难掩震撼，借月亮清冷之光望向叙述过往的人，以为会在他的脸上看到忧伤，但是什么都没有，黎清仍然是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而与他无关。
“她本是父亲最优秀的影卫，只是因为一次醉酒，做了不该做的事，那颗冷漠的心也变得摇摆起来，因为情爱，她失去了理智，盲目地付出了自己的所有，最后自己却不得善终。”黎清讥讽地轻笑了一声，“呵……这弯月刀是她死前交给我的，上面沾满的都是她的鲜血，是她温热的、鲜红的血。接过弯月刀后我才知道修罗殿是母亲为了父亲而建，但是她为此付出的生命代价实在是太惨重！”
千诺看着黎清摩挲弯月刀的手指，微微颤抖，有点留念，忍不住开口：“都过去了，往事随风，你莫要想太多。”
黎清听到这安慰的话，突然笑了，那笑像湖面破开的坚冰一样慢慢融化了，什么冰冷、什么高傲似乎都统统与他不相关。
“你这是安慰我？”黎清好笑地盯着千诺。
千诺被看得不自在，佯装呛着了，低咳了几声道：“你、你想多了。”
“呵……或许是吧。”黎清眉目舒展舒出了一口气，常年面瘫的脸漾开一抹微笑，这个笑后来成为千诺一辈子的梦魇，终生逃脱不了。
这一晚，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微妙，但两人都没有深究此刻那微妙的心情是怎么产生，又为什么会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迟疑
时间慢慢过去了一年，原本传言要黎清和表妹迟疏近日完婚的消息莫名其妙被推后了，具体时间没人知道，但那表小姐迟疏倒是在东苑住下了，天天往西苑跑，进出西苑黎清寝室比主人还勤，和黎清同住的千诺有时看着显得有些心烦，但那丫头竟看不出脸色般，不管不顾地也喊起自己“诺哥哥”来，而黎清依然没说什么，对着那小丫头温和地笑着，似乎只要迟疏开心就好，其他的事都是次要。
但是迟疏来的次数多了后，千诺也无感了，真的好像这个小丫头是自己的妹妹般，娇俏、阳光，惹人疼爱。这么想着，鼻息间都是杯中热茶的清香。
“什么茶这么清香？”千诺凑近一闻，抬头问对面每时每刻都笑得一脸灿烂的迟疏。
“呵呵……诺哥哥你不知道了吧！”少女有些卖宝似地凑近千诺，大眼里满是得意，“这是泉州产的茉莉花茶，我从耀哥哥那里讨来的，一拿到就给哥哥们送来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是还不错，但你清哥哥不见得和你那耀哥哥关系有多好，你怎么都不知道避讳一下呢？”千诺揶揄。
“哥哥们之间的事又轮不到我管，再说了耀哥哥平时也很疼我啊，又没有害过我！”迟疏罢罢手道，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
千诺看着这么天真无邪的迟疏，无奈地摇摇头，捧起酒杯眯眼饮了一杯又一杯茉莉花茶，低头望着青绿的茶水，叹道：这人真似这花茶一样通透啊，黎清，这些年你到底费了多大的力才把这丫头保护至此？
感叹刚完，迟疏突然“呀“了一声，千诺抬头就看到迟疏笑意盈盈地起身往身后欢快跑去了，只是愣了一瞬，千诺就知道缘由了。
“清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疏儿和诺哥哥等你好久了！”
少女清脆动听的声音响在耳畔，让背对他们在石桌上喝茶的千诺身子僵了一下，这丫头说话都不会说，明明是自己等人的，还要拉上旁人，真是的。但是埋怨完后，手上也开始了摆茶杯的动作。黎清走过来的时候，千诺刚好倒好茶，看那人坐下来，自己伸手示意“请”了一下。
“怎么样怎么样，茶很好喝吧！诺哥哥说不错呢！”迟疏像是想被夸奖的孩子一样，期待着盯着黎清，不放过黎清脸上每个表情的闪动。
“嗯，很好喝。”
果然，黎清什么事都是顺着这丫头的，还伸手揉了揉这丫头的头发。千诺看在眼里，端杯不语，这兄妹情深的，谁能想到他是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呢？要是他们再知道修罗和魔煞一桌喝茶吃饭，偶尔还一张床睡觉，一起执行任务，江湖中人会怎么想呢？会吓掉下巴吗？呵……
千诺自顾自地神游，不小心真的笑出了声，惹得对面两人疑惑地看着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千诺捂嘴咳了几声，强装镇定道：“喝得太急，呛着了。”
迟疏一听直接掩嘴笑起来，那笑声真如银铃一般，但是黎清竟然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慢点。”
千诺以为自己幻听，不确定地看向黎清，但是那人已经垂下了双目，正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倒是一旁的迟疏说了句：“清哥哥说得对，诺哥哥你要喝慢点！”上下的心落了下来，仿佛那两个字终于可以尘埃落定，心情不错地重新端起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喝了半晌，期间一直都是迟疏的轻声笑语，之外的两人完全充当背景，静静聆听小妹妹一样的趣事，临走时候，迟疏抱着黎清，脑袋埋在黎清怀里蹭了好久，才领着小黄狗回去了。说到小黄狗，就是当初黎清救千诺那晚领回来的，迟疏这丫头来之后，那只小黄狗就成了她的宠物了。为此，千诺还在竹林和黎清打了一架，主要是那只狗狗是他的，在他没被人下套的时候那条小狗是他捡回来一直跟在身边的，这么多年在江湖上流浪，早和狗狗有感情了，突然冒个丫头不由分说就要索要小狗的宠物权，千诺自然不肯，加上黎清又是疼爱极了那小丫头，这千诺一说不肯，就有了在竹林打一架的场景。
自然，看小黄狗现在的归处，就已明白竹林一架又是黎清赢了！千诺现在再想起来当初在竹林决斗的时候，每每都要咬牙切齿一番，每次都是只输了一招，实在是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尽管日渐和黎清、迟疏他们不分你我，不出任务的时候，常常聚在一起饮茶喝酒谈天，当然大部分都是迟疏在说，他们两个人多是听，偶尔回应几句，倒也算圆满。但是自由摆在那里，千诺知道这三年他只是一个附属，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该有，不该有……
但是仍然是不甘心啊，黎清，我不甘心！
他们总是在黑夜里行动，黑色面巾下的面容冷若寒霜，他人的人命在他们眼里细如蝼蚁，根本不值得多做停留，但是只要开始在意，这杀手生涯就该结束了！
千诺曾经想过，提前离去，最多被他追上一剑杀了，追不上，自己找个清静幽雅的小村庄慢慢等蛊毒发作而死。两处都是死，怎样都好，但是他真的给自己下了蛊毒了吗？千诺摸上心口，侧身看躺在他身旁的人，清俊宽厚的背影映入浅灰色的眸子里，加深了心中的疑惑。
“黎清，你真的给我下了蛊吗？”千诺轻碰了一下黎清问道，“我总是没感觉。”又忍不住摸上心口感受起来。
“……夜深了，睡吧！”
“你总要这么逃避我的问题吗？已经两年多了，如果有蛊，难道我没有权知道是什么蛊种在我身上吗？”千诺掰过黎清的身子面向他低吼，“你到底要我怎样？”千诺突然痛苦地攥紧黎清衣服，浅灰色的眸子里漫上血丝。
“是你要我怎样？”黎清低低反问道，语气沉沉，似是含了很多无奈，烛光下的黑眸蒙上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情绪，千诺看着有些崩溃。
“我只要答案，那么难？”
“知道了也没有意义……”
“意义是由我界定的，你并没有权利封杀我的知情权。”
“……”
又是长久的沉默，看到这景象，千诺嘲讽般笑起来，松开了紧攥着的黎清的衣服，疲累道：“黎清，我累了！”说完翻身背对着黎清，惨然地闭上了双眼。
黑暗里吐息出来的呼吸很轻很轻，轻到这个人仿佛已经消失了，黎清心里有些触动，伸出去要把人翻转回来的手停在半空，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只是伸手拉高了被子轻轻盖在千诺的身上，也合上双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睡去了。长久之后，千诺感知到的都是黎清轻轻给他拉高被子的动作，强逼自己闭上的双眼硬是不想睁开，但到底眼睫毛还是在那瞬间轻轻颤了颤。
黎清，我到底要拿你怎么样？你……又想要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假话真情
修罗殿的委托任务日渐多了起来，千诺几乎来者不拒，整天昼伏夜出，把自己的时间都排的满满的。正常和黎清碰面的机会少了，实际上是他有意错开和黎清碰面的机会，几乎任务一结束就留宿在修罗殿，鲜少再回黎府来住。这期间，影一来了几次，有以表小姐迟疏之口传话的，也有以黎清口吻来传话的，均是叫千诺会黎府的，但是千诺一概都没理，仍是不停地接委托任务，有种要把三年时间压缩成三天来过，何况现在离三年之限已经不多，早些完成，早些离开，方可解脱。
这天，千诺又接了委托，原本要等夜深后再行动，还没等来黑夜，黎清就来了。
“你想怎样？”一来，黎清就这么当面直接问千诺，“这些小小的委托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千诺望向他，情绪复杂，“你知道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黎清叹口气，背过身说：“我在你心上下了失心蛊，一旦你离开，不出三日，失心蛊的母蛊就开始蠢蠢欲动，一点一点蚕食受蛊人的心脏，”说到这里，黎清顿了一下语气，才又继续说下去，“受蛊人将会痛不欲生。”
“有多痛？”
“到时候……就知道了吧！”黎清模模糊糊地回了一句后，就走了出去，千诺并没有拦住他，抬手招呼门外待命的丫鬟去酒窖里拿来一壶最烈的“醉生梦死”酒给他，一个人关门闷头喝酒起来 。
“这人吧，一旦有了念想，就容易醉，一醉，什么都想开了……”千诺一个人独酌，一个人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黎清啊，或许……真是我醉了……”千诺一头倒在桌上，手臂碰掉了酒杯，在醉意袭来之前，耳边听到“咿呀”的开门声，千诺恍惚看到一个影绰的黑影，但是“醉生梦死”的后劲实在是太大，他实在是强撑不了看清来人的模样，就慢慢合上了下沉的双眼皮，嘴里一直嗫嚅着：“或许啊，真、真是我醉了！黎清……清……”
来人冰凉的手掌覆上千诺滚烫的额头，冷峻的面容慢慢柔化，低低轻道一声：“我到底能拿你怎么办？”指尖轻触上千诺的眉，一点一点抹平这人醉后一直拢起的眉头。无奈地弯腰把人拖起来，移到床边，动手脱去了这人的外衣，拿湿毛巾给这人擦了汗，也脱去了自己的外衣，轻轻躺在这人的身旁，像以往一样等这人沉睡之后再把人纳进自己怀里，闭上眼和他一起静静入眠。
千诺，你永远不知道你的自由换来的是我怎样多的温情，但是，也没必要让你知道了……
黎清在睡梦中轻笑着，梦到有天自己光明正大地把千诺拥进怀里，温声告诉他自己心里的全部心思，两人一起快意江湖。但是，后夜里，多年前的梦魇不知道为何会跑出来打破坏。
六岁。在西苑的内院里，他试图拿起地上修长又沉重的封喉剑，跌跌撞撞不下几十次，仍是没能成功拿起。
“黎氏家族从来不要废物，清儿，活下去！成为黎氏家族最好的杀手！”母亲坐在轮椅上拿着竹条敲打他，一边不厌其烦地在耳边重复这样的一句话。他清楚地记得母亲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那一张风华绝代的脸都会布满了猝毒的恨意，眼里燃烧的妒火仿佛要毁灭一切。
“清儿，成为最好的杀手！”母亲冰冷、修长的指尖覆上那时自己稚嫩的小脸上，那一双妖冶惑人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似乎要自己永远记住这句话。
“成为黎氏家族最好的杀手！”就是这句话，他在生死之间徘徊着成功了，他真的成了最好的杀手，成功接管了修罗殿，但是却永远见不到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他的母亲。
不练功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女子一点也不凶，她很美很美，美得就像画中仙一样，仿佛一点儿也不属于这个世界。更不要说她是一名优秀的影卫，说她是修罗殿的主人，手下还汇聚了众多杀手。不练功的时候，女子会抱起他坐在腿上，柔声哼着乡谣给他听，那时候，她才像一个平常的母亲。
但是坐她腿上的时间是有限的，她腿废了之后，就承受不了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