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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血色封锁线作者:m.猫子-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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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面对他永远醒不来的可能。

「……我在逃避吗?」

强纳森用的是问句,可是答案他不用问就能知道。

是的,他是在逃避,自和伊兰诺会面後就在逃避,因为自己亲手拒绝一个成功率不低的救治选项,因此也必须背负薛西莫尔可能永远睡下去的结果。

如果强纳森还有点馀裕,不至於会这麽死脑筋的把责任揽在身上,还有其他二科成员、雷格斯的笔友可以靠,然而在薛西莫尔睡超过一个礼拜後,他的心早就紧绷至极限。

强纳森低头看和记忆中没有差异又差异甚大的爱人,抬起手抚摸对方的脸,指腹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丝毫不像快十天没吃喝的人。

相较之下,有好好吃喝睡觉的强纳森反而有营养失调、严重脱水的错觉,生理外观上没有病痛还比正常标准健康,可心灵已是乾枯的河床。

「我连你也保不住吗?」

强纳森问自己,後脑涌起晕眩感,想起接到家人死讯、前女友分手信,和发现薛西莫尔叫不醒时的情感与景象,无论是哪个都让他有孤身一人立於世界的惶恐,而最强烈的无疑是最後一个。

父母的年纪比自己大,妹妹们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他很早就做好要替全家办後事的心理准备;和前女友相处时争吵与快乐各半,要说没想过分手绝对是骗人,严格说起来也算有预料。

和上面两件有准备,只是来得太突然太连贯,导致他措手不及的事件相比,薛西莫尔的昏迷才是真正的打击。

尽管知道世事无常,尽管看过不少比自己强悍、有经验的前辈因为小错误遭敌方暗算击毙,他潜意识中仍旧认为薛西莫尔不会比自己早死,甚至连出事重伤都不太可能,毕竟夜血者比人类强壮太多,而薛西莫尔又比普通夜血者强大。

强纳森的天真是重创他自己的主因,他被薛西莫尔外显的强悍所蒙蔽,忘记对方的心也是肉做的。

仔细想想,自己被砍成破布模样,一定带给薛西莫尔很大的震撼,说不定是夜血者不愿意醒来的原因──以为自己的挚血死了。

强纳森把身体摔上床,圈住薛西莫尔的腰杆将人拉紧,靠在爱人白皙的耳朵旁轻声呼唤:「起床罗科长,快点起来看看我,我好端端的躺在这里喔。」

薛西莫尔没有反应,和数日前蒙特揪著领结大吼摇人时一样安静,一样拒绝与外界互动。

强纳森鼻头一酸,以为自己会哭出来,结果眼眶连湿都没湿,只留下满满一胸口的忧郁。

这是他在过去九天内第一次亲口叫薛西莫尔,之所以拖这麽久都没喊,是希望能保留一丝丝『如果是我叫他他就会醒来』的微弱希望,如今事实证明,现实和童话、戏剧果然是两码子事。

醒来吧醒来吧,王子俯下身给公主一吻,那个吃到毒苹果的、受到巫婆诅咒的人儿就醒了。

醒来吧醒来吧,剧场、萤幕中的男主角或女主角守在另一半床边,等著字幕、旁白或剪接告诉观众时间过了若干日若干年,然後在轻轻一唤,重要的人便睁开眼了。

醒来吧醒来吧,一个人类抱著乡野怪谈中才有的魔法生物,那生物比任何公主都漂亮贤慧,也比任何王子都俊美英勇,可是却不会因为一句呼喊或一个吻醒来,更没人来帮他快转时间跳过煎熬。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等你,所以快点……」

强纳森的手脚躯干倏然无力,他又被无预警发作的虚脱感掳获,过去几天这症状发作的越来越密集,连依在薛西莫尔身边时都会跑出来,且时间强度都一次比一次强。

他没告诉其他人这件事,而是独自一人忍下来努力适应,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搞清楚薛西莫尔的问题,不是关心一个健康检查一切正常的人类。

但是心灵的脆弱会影响到肉体,反过来也是,强纳森软摊在床上喘气,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了,像是一个在暴风雨中徒手抓住礁石对抗狂浪的人,又累又冷又无助。

乾脆放弃算了,找一个木桩把自己和薛西莫尔的心脏钉在一起算了……强纳森双眼睁大,不敢相信自己在刚刚一瞬间冒出的想法,翻身挣扎的捕捉空气,把恶质、懦弱的思绪吐出去。

他指责伊兰诺糟蹋薛西莫尔的爱,认为对方既然身为薛西莫尔爱过、养育过的人,就更该用自身去证明爱人是正确、有价值的,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果真的放弃下杀手,岂不让旁人觉得薛西莫尔眼光不佳看走眼爱错人?

要活下去,要坚强有耐心的活下去。强纳森反覆告诫自己,靠意志力命令器官皮肉恢复运作,即使他的躯体其实已经快被榨乾了。

而就在他终於让呼吸心跳正常点,慢慢爬起来想回躺椅休息时,寝室大灯忽然点亮,电子妖精豪迈的撞开大门放出雷格斯的声音:「呦霍普小弟,把科长扛到一楼,唤醒咱们家老大的魔法阵准备好了。」




07…05

强纳森一时反应不过来,望著电子妖精几秒钟才开口问:「你说什麽?」

「糟了,我忘记人类是日行动物。」

雷格斯控制电子妖精飞到强纳森头前,从妖精的眼睛投影出一个复杂的多角图腾道:「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笔友吗?他以罕见的高速回覆了,他认为科长醒不来的原因是心理而非生理层面,所以光摇肩膀和定闹钟是没用的,必须潜到灵魂里叫。」

「怎麽潜到灵魂里?」

「用我右手边这张图啊。」

雷格斯拍拍宛如艺术品的华丽图腾道:「这是撒旦画给我的,二科中的人说没看过这种魔法阵,威尔逊那方的答案也一样,他只确定这是黑魔法。」

强纳森沉下脸问:「你要对薛西莫尔使用没人见过、不确定用途的魔法阵?」

「用途我知道,撒旦说这是最强力的心灵干涉阵,如果这个没效,那无论用什麽方法都叫不醒科长。」

「单凭一个外星人之言吗……」

「正是。啊,看你这麽执著风险,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危险好了。科长本身是非常优秀的黑魔法师,就算现在没有外显意识,对黑魔法还是有高於普通标准的抵抗力,很有可能手一挥就把我们灭团了。」

「使用方法没有前例,提议者是连是不是地球人都不清楚的家伙,另外还有可能被己方消灭吗?」

「没错就是这样。」

雷格斯点电子妖精的头,带著愉悦地口气问:「如何?想加入这场成功机率不明,致死率高且没有理赔不保证生还的赌博吗?」

「算我一个。」

当强纳森做出回覆时,心中的沉重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宁静的觉悟,就像出阵前晚检查装备时一样,他不怕死只怕无能为力。

※※※※

强纳森抱著薛西莫尔上一楼,电梯门一开就发现大厅早已清空,柜台、贵妃椅等杂物通通放到墙边,空出来的空地画上雷格斯出示的图腾,两者的差别只有一个是黑色一个是红褐色。

二科成员通通站在图腾边缘,专注地盯著图腾讨论,没人发现人类上来了。

「我还是觉得左边那个勾和右边那个没对称。」

「蠢狼,汝质疑吾之能?」

「不是!我只是不怕有哪边出错,让我们全部都栽下去!」

「汝就是质疑吾之能!」

「嗯,我也这麽认为。」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蒙特的担忧对,可是亚克的手艺也很不错。」

强纳森听著卡洛琳的安抚之语,把薛西莫尔抱到角落的贵妃椅放好,接著才走向人群,皱眉连吸两口空气问:「喂,你们有没有闻到什麽怪味?」

「我还是觉得那个勾勾有点……强纳森你什麽时候来了?」蒙特吓一跳往旁边走几步差点踩到图腾,好在亚克及时把狼人抓去过肩摔。

强纳森看看冒失的狼人,再看看过度反应的精灵,理智的转开视线向其他人问:「你们有闻到吗?有点腥很像血的味道。」

玛丽亚扬手指著图腾道:「是『颜料』的味道,魔法阵是用主上的血画出来的。」

强纳森瞬间冻结,扭头瞪著半径两公尺的大图腾,在计算血量的同时掐紧拳头,愤怒之情全写在脸上。

玛丽亚飘到强纳森面前摇摇头道:「你误会了,那些是库存的旧血,没有一滴是新鲜的血。」

「真的?」

「你认为我会放任雷格斯对主上抽取这麽多血液吗?别以为只有你顾虑主上的安全,我和二科全体也会。」

「……抱歉,我太紧张了。」

「那麽待会请你务必别绷太紧。」

雷格斯无预警插话,他的投影站在科员之间,不过大批电子妖精已飞向贵妃椅,揪著衣服扶著头手腰将夜血者搬往图腾。

强纳森靠眼角馀光瞄到妖精们的动作,颇不高兴地低语:「要换位置的话,我来就可以了……」

「完全不可以,你会把魔法阵踩坏。」

雷格斯不给强纳森反驳的机会,指指自己的正前方道:「你过去那边,站到菱形框中,记得千万不可以碰到血线。」

强纳森摸摸鼻子放弃回话──不要妄想跟认真起来的科学家讨价还价,绕过半个大厅找到菱形框,框框不大不小,只够他双脚并拢站在里面。

他费了一点心力去修正位置,待站稳脚步抬头往左右望时,其他人也就定位了,玛丽亚在他对面,地精兄妹中的哥哥汉赛尔在右手边,左手边则是雷格斯的投影。

地精妹妹葛丽特、海蓝特、卡洛琳、亚克和蒙特则在圈外,其中最特别的是前面两人,葛丽特牵著哥哥的手,海蓝特泡在大水缸中只露出一颗头。

雷格斯注意到强纳森的视线流动,让一只电子妖精飘到人类耳边解释:「每个人任务不同,你、玛丽亚和汉赛尔负责实际潜入,你是科长的挚血,玛丽亚是血子,地精是天生的迷宫破解者;我担任运作魔法阵的人;海蓝特、卡洛琳、亚克和蒙特是补魔包。」

「补魔包?」

「防止我的魔力耗尽,我和一般夜血者不同,没办法自行产生魔力,必须靠人补充。」

雷格斯撤回电子妖精,用投影拍拍手道:「诸位,三秒後开始作战,禁止恍神、分心和临阵脱逃。」

雷格斯的话声散去,魔法阵就放出紫红色的光芒,看样子所谓的三秒钟是从他开口时算起。

光晕包围强纳森的双脚,接著像活物一般往上爬,他本能地想闪避或伸手拍开,好在在动手前想起雷格斯的警告,忍下来任由紫光包覆全身。

而在紫光爬上他头顶的刹那,一股强烈有力的旋风忽然降临,用力拉扯他的头发、手脚和躯干,努力对抗後仍被扯倒,正面跌向炽烈的光芒。

强纳森尽力放松身体因应冲击,然而他墬了五六秒都没摸到底,正感到疑惑时,耳畔响起玛丽亚的吼声:「笨蛋!不要随便乱飘,快点过来这边!」

修女的大吼驱走烟雾和强光,更将强纳森拉离下墬的轨道,他一眨眼就瞧见玛丽亚和汉赛尔站在前方,惊喜地想走向朋友,却发现他找不到自己的脚。

不,不只是脚,他也找不到其他部位,全身像是变成一球烂泥,听得见看得到但也仅止於此。

玛丽亚二度呼喊:「想想你自己的样子!用力的想,想到连身上有几根头发都清楚的程度!」

强纳森照做,脑中浮现自己的模样──穿著黑色圆领衫、迷彩夹克、迷彩长裤和军靴,上身挂著枪袋,腰带上插著两把短刃、急救包和水壶。

就在他的想像成形的那刻,浑沌迷蒙的感觉消失,他有了双脚踏地的实感,举步平稳地走向同伴。

玛丽亚大大松一口气,双手插腰万般严肃地道:「记住你现在的状态,千万别放松让自己散掉,要不然你就回不去了。」

「了解。」

强纳森一面回话一面左右转头扫视,他、修女和地精站在一个阴暗的花园中,不知名的花草灌木包围三人,更远一点还能看见凉亭和雕像的影子,好似电影中古代贵族的庭院。

「这里是起点吗……」强纳森喃喃自语。

「不是喔,这里已经是中段罗。」

汉赛尔俏皮地一跳,举著双面斧对著正上方道:「那个的外面的外面的外面的好多外面才是起点。」

「什麽那个的那个……哇啊。」

强纳森瞪大双眼望著头顶,他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从洞口能看见数不清的装甲层,坚固到超乎人类最极致的想像。

玛丽亚在一旁感慨地道:「那是吾主的『拒绝』,会化作注视者内心最不可突破的事物。我们原本应该要花心力突破,不过魔法阵直接把屏障打穿了。」

「雷格斯的笔友没唬弄我们,但是能不能成功就要靠我们自己了。」

强纳森拔出手枪问:「有人知道下一步路吗?」

汉赛尔举手道:「我们知道,可是强纳森要走前面。」

「为什麽?我不知道路,也不熟你们的魔法。」

「因为你是薛西莫尔的爱人,他一定舍不得杀掉你。」

「这个假设要在正常状态下才成立吧。」

强纳森嘴上反驳,却很自然的走到队伍前头,听汉赛尔的指示左弯右拐,有时是正正当当的循步道前进,有时又大剌剌的踩过花圃翻过矮围墙。

整个大花园看似无边无际没有障碍,可是透过汉赛尔的指路,强纳森很快就察觉到此处有一个隐形的迷宫。

尤其是当他捡几颗石头往反方向丢,看见石头被被紫火吞噬,连灰都没剩下一粒时,不管花园再美都无法降低人类的警戒心。

「乱走的话,就会变成那样呦。」

汉赛尔从後方探头,甜甜地笑著道:「所以不可以走错路喔,要不然噗一下就死掉了。」

「你刚刚不是说科长舍不得杀我吗?」

强纳森翻翻白眼,刚想再多说什麽,就被眼前浮现的画面勾走心神。

他看见一个年约十岁的少年坐在棺材中,头颅低垂双手抱腿,只露出半张脸让人看见,可是光凭那半张脸,就能看出少年拥有惊人的美貌──和薛西莫尔酷似的美貌。




07…06

强纳森倒抽一口气,愣住半秒後马上往前跑,若不是玛丽亚及时拉住人,他肯定会直接冲到棺材前。

玛丽亚双手扣住强纳森愤怒的喊道:「你疯啦?在这里走错一步,你就等著当植物人了,给我乖乖的听汉赛尔的话走。」

「薛西莫尔在那里!」

「对,在那里,有几百个都在那里!」

「几百个?」

强纳森再次看向少年,赫然发现自己站在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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