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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东京梦华录-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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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言瑾嘀咕,将来要是招惹上如此岳父,岂不是要倒大霉?摇了摇头便将此事抛于脑后,没事儿找了块林子爬树去了。
  
  “瑾儿。”如愿以偿的李言瑾爬在树上,忽然听见他娘唤他,吓得动都不敢动。他心想林子这般大,只要自己不应声,杏妃自然找不到,便耐性等杏妃走远,再下得树来。谁料他娘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站便是一个时辰,李言瑾屏气凝神地悬在枝头,寒风一吹,冻得他直打哆嗦。
  此时他手脚冰凉,再挨不住,干脆叫道:“娘,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再不敢了!”
  说完便想往下爬。
  “别动。你说说,究竟错在哪儿了?”杏妃也冻得要命,说话都在打颤,却还是问。
  “孩儿再也不爬树了。”李言瑾一边朝手上呵气,一边答道。
  “错了。”杏妃叹道。
  “是错了。”李言瑾接得顺溜,他不是很懂他娘的意思,但顺着她的话讲准是没错。
  “来人,上去把八殿下给我捆在树上,没我的话,谁也不许放他。”
  “娘,那你的话何时才说?”一个禁卫军带着绳子三两下就爬到李言瑾跟前,道了句殿下恕罪,就把李言瑾绑树上了。李言瑾被捆得莫名其妙,心中叫苦也不问缘由。
  “等你想明白了,自然放了你。”
  
  于是乎,李言瑾在树上又挂了一个时辰,又冷又饿,一条小命去了半条时杏妃才回来,把他放了下来。
  晃晃悠悠地给人抱到地上,李言瑾才见杏妃手里牵了个姑娘,正睁了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瞧,赶紧把侍卫推开,又朝莫淳珊做了个鬼脸。
  “瑾儿,你把让莫小姐传给我的话,再说一遍?”
  李言瑾反应够块,赶紧朝那莫淳珊挤眉弄眼,谁料这姑娘竟当做没看见,低下了头。
  李言瑾眉头一挑,只有想法子自救。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儿来,冻得苍白的脸上一副惊惧神色,双手握住喉咙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再不动一下。
  “娘娘!”莫淳珊一声惊呼。
  “哎,”杏妃重重叹道,“把八殿下抬回去罢,让人准备些吃的,姜汤也温一温。”
  倒在地上装死的李言瑾这才松了口气。
  
  杏妃听说李言瑾在浣衣局闹事,将新洗的衣裳染得乌黑,一怒之下让他在树上反省。
  听后来莫淳珊说,她也是赶巧遇上这事儿,看李言瑾那样子,即便在树上吊成人干儿都想不透自己错在何处,一时不忍,便对杏妃扯了慌。
  而杏妃则笑言,李言瑾若能说出“天寒地冻,我在树上不动方且饥寒难耐,何况女官以凉水浣衣”,他便不是李言瑾了。不过卖莫家女儿一个人情罢了。
  无论如何,李言瑾和莫淳珊,在旁人眼里就这么好上了。
  然而有时候,事情总不如旁人所料,并非璧人般的一对少爷小姐就是注定要两相依依的。李言瑾受罚装死的模样全被莫淳珊看个干净,便也坦然起来,时常往莫家走动,与莫淳珊竟成了知根知底的友人。旁人若是取笑,只他一人时便一笑置之,若莫淳珊在侧,则顾及到姑娘家面皮薄,护着她些。至于莫淳珊作何感想,李言瑾却并不知晓。
  
  翌年正月,一夜之间,朝堂上不见一个魏性官员,两月后,全族斩首。李言瑾小表妹萧姳出事前被她娘送进宫中,在杏妃庇护下躲过一劫,大表哥魏川冶混入宫中,假冒太监侍奉在李言瑾和李言珑那兄弟二人身边。
  
  “当年的尚书还是皇后她爹,扮猪吃老虎那一招,最是高明。可惜如今的梁诺梁大人却只学了一点皮毛,真真切切做了伴食宰相。”李言瑾说到此处微微一笑,声调却有些动容,“倘若梁家老太爷尚未升天,你现在就该对着块灵位听故事了。虽说我闹不清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若我死了,几根线香而已,我猜你或会来替我点上。”
  便是如此,元翊依旧没有开口。
  月色愈发浓郁,仿若有银粉从天河洒落,铺得他二人一身迷幻。
  
  皇上将杏妃打入冷宫,莫决见李言瑾失宠,知道押错了注,便再不对李言瑾有好脸色,李言瑾干脆也不上他们家讨没趣,就这么过了几年。莫淳珊倒是是不是进宫走动,李言瑾传言,莫决似乎很是不悦,非要尽快将莫淳珊的亲事定下。而从莫淳珊口中,却不曾听说什么,便也不曾多做计较。
  
  “然后呢?”元翊终于忍不住,问了。
  “就是你晓得的那件事儿。珊儿带了些值钱家当来找我,二人跑了五百多里地,然后给揪了回来。木已成舟,莫将军不得已,把珊儿嫁了进来。”
  




55

55、月下·美人 。。。 
 
 
  四年前,李言瑾娶了脂粉铺的陆家小姐,宠到了天上去。从大喜之日起便没再见过莫淳珊,春风得意地也未曾多想。
  
  某日,顺子背着陆施琴,偷塞了张字条给李言瑾。打开一看,规规矩矩几个小楷儿:“今日城南烟雨阁,待候。”
  赫然,是那几月没见的丫头留的字。
  “主子,您快些去吧,祁小生月二娘的那出戏,今日这场唱完,往后可就没了,娘娘那头有小的顶着。”
  李言瑾敲敲他:“你主子我这是去会莫家妹妹,又非上妓馆寻开心,用着你替我顶?还有我说你急什么,珊儿若是想听,我让那班子天天去莫府唱一出,也不过丁点大的事儿。”
  “甭在莫家搭台啊,过两日直接让人上五殿下处唱便是。”顺子挨了打,沉着嗓子咕哝。
  “五哥?”
  “莫将军今日早朝向皇上请奏,皇上当下指婚。才子佳人,算是到头了。”
  
  “凉风秋夜杯酒茫茫,离晏悲歌闻得客途惨伤,小妹今日收了聘妆,哥哥无缘石桥头焚了红裳……”
  李言瑾一踏入烟雨阁,便听见个圆润的小生腔期期艾艾。小二弯着腰板低声把他引上楼,李言瑾没去雅间,凭栏挑了个座,四处寻了一圈也不见莫淳珊的影子,只看见贩夫走卒老爷夫人坐个满堂,不少女子以帕拭泪,呜呜和得悲切。祁小生的一支韵文,将那诉不尽的人间悲欢唱得苍凉委婉。
  李言瑾打着拍子听得高兴,他还道莫小姐不爱听这下里巴人的东西,会以为粗鄙,倒是李言瑾小气了。
  
  祁小生大闹婚宴,二娘断发示忠贞,痴男怨女双双私奔,最终竟落得个火烧猪笼的下场,台上阴森森地幽幽恸哭,台下呼天抢地悲作一团,倒是十分应景。只是莫淳珊喜事盈门竟叫他来听这么一段,李言瑾想着着实心慌。
  
  “这位少爷,”忽然有人凑到李言瑾耳边悄声道,“莫小姐请你过去。”
  李言瑾扫视一圈,也没见莫淳珊的影子,敢情是早就来了,躲起来看戏文,看得开心了才想起他来。便好笑地站起来,跟着那小厮往里走。
  经过后堂,班子里的人都在忙活,描脸的描脸,捡衣裳的捡衣裳,没一个人搭理他。李言瑾从他们身旁穿过去,看着琳琅满目的朱钗宝箱,心中道奇,莫淳珊不在雅间包座里听着,竟跑到这后院来玩儿,莫不是也想学上一曲?
  过了那班子,再望里走就是下人们造饭喂马的地方了,李言瑾察觉不对,一把拎过那小厮的衣裳:“谁让你把少爷骗到这地儿来的?”
  那小厮给他揪着,透不过气,频频摆手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让他把你骗来的,是珊儿。”
  李言瑾一回头,见莫淳珊好端端站那儿,脸上抹了粉,穿的衣裳也和往日不大一样。
  
  李言瑾这才放开那人,笑嘻嘻对莫淳珊道:“妹妹,你这唱的哪出啊?”
  莫淳珊低低地让那小厮下去了,走到李言瑾跟前问他:“你可知我爹爹将我许给了五殿下?”
  “刚知道,恭喜恭喜。往后你可就是我嫂子了,不能叫妹妹。”李言瑾边跟她贫,边径自烦恼起来。
  “殿下,珊儿有些事儿想跟你说,只是那话,嫁了人便说不得了,这才将你约至此处。”莫淳珊没理他,说起话来依旧乖巧,只是声音有些冷,“这里不甚方便,请殿下跟我来。”
  
  “珊儿妹妹,这太阳都要落山,你再望北走,小心再回来城门便关了。”李言瑾坐在马车里,小心翼翼地窥伺了莫淳珊的脸色半响,这才好言相劝。莫淳珊说要找个僻静之处好好谈,只是他们都快到邻镇上了,莫淳珊还不肯停步。
  “城门关了,叫他们再开便是。”
  莫淳珊少有的强横,竟另李言瑾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珊儿,我堂堂七尺男儿敢作敢为,何况又是荒唐出了名的,不怕甚么,只是你个大家小姐,且快要成亲,这节骨眼儿上和小叔子跑到城外听风赏月,恐怕不妥……”
  李言瑾话还没说完,莫淳珊已经别过头去独自颤着肩,李言瑾大为头痛,劝起她来:“我如何不知道你不喜这门亲事?别说是你,便是换做我那刁钻媳妇都治不住五哥那性子。他是不爱搭理人,但到底心术端正,长得也不坏。你瞧瞧,你爹横竖是要把你送进宫的,岁数相合的只有五哥六哥七哥和我,七哥同我没可能,你想想六哥那张脸,便知你爹爹也是为你好,若不然,他怎么不将你许配给六哥,六哥他可……”
  “我若想嫁你呢?”莫淳珊轻轻打断他,轻到李言瑾没听清的地步。
  “……是皇后所出……唔,你方才说?”
  “我若想嫁你呢?”莫淳珊又说了一遍,眼中噙着泪光,脸上泛着红晕,看得李言瑾心中若被掏空了一般。
  “珊儿,我外公可是……”
  “我不管你外公,我只管你!你就在此处说清楚也好,愿不愿娶我?”莫淳珊此时脸红到了脖子,被衣裳掩住,两眼却死死盯着李言瑾,偏要他给个说法。
  “珊儿,我虽不聪明,却还不傻,你带了这么一包家当,是出来找我谈天的行头么?你那些姑娘家的小心思,我也隐隐知道些,想你嫁了人,自然要断了念头,哪知你这丫头竟是这般性子,”李言瑾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是你并非那戏文里的月二娘,我更不是祁小……”
  李言瑾话还未说完,便被满面泪痕的一个推搡,踢下了正一路飞奔的马车。
  
  天干地燥,地上连个马蹄子都没印上,李言瑾找着莫淳珊时,已是隔了两天的夜里。莫淳珊起先以为李言瑾带了追兵来,恨恨地不肯理他,后知李言瑾是一个人走了十几里路,才租到马匹,马不停蹄地走了不少弯路才追来,总算和颜不少。
  看她低头,唇角微微勾了个笑,李言瑾叹道:“我自然不会害你,可你也知道,再怎么着都是跑不掉的,你这回诱唆八殿下,当心我家老爷子治你的罪。”
  “嗯。”莫淳珊点点头,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算了,横竖蹚了这浑水,再说甚么也没用,有个甚么的都我来好了,说是我把你抢了,倒还可信些。”
  莫淳珊颤了下,没抬头,还是淡淡会了个“嗯”,却是带了哭腔的。
  
  李言瑾与莫淳珊是在郊外一处农家给人发现的。外头千军万马轰鸣着压来,如同要将这破败的茅草房冲散一般,莫淳珊拽紧了手里的包袱。
  几个时辰前,李言瑾知道走不了了,便拿了莫淳珊一支簪子给人家,叫他们明日再回来。莫淳珊抬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很是不习惯:“你怎这样小气,非要拿我的簪子给他们?”
  “你办了坏事,自然拿你的东西。”李言瑾答得理所当然,惹得莫淳珊笑了起来。
  二人安安静静在房子里坐了许久,起先李言瑾还给她讲些坊间听来的玩笑话,万马奔踏而来之声渐渐将他的话盖住,李言瑾见莫淳珊分明听不见自己说话了,却仍旧点头,心中不忍,拉起她走了出去。
  
  莫决一骑当先冲在最前面,大红的披风宛若邪神降临。他见莫淳珊被李言瑾拉着手出来,脸色比锅底灰还难看,连安都没跟李言瑾问。若不是人多眼杂,李言瑾猜此人多半是要将自己活埋了的。看莫决一行人的那神色,李言瑾便知自己用不着替莫淳珊开脱,当真少了不少麻烦。
  回了皇城,李言瑾听莫决说了这天第一句话:“送八殿下回宫。”
  
  回去后,自然是听他爹训了整整一天的话,又给关在自己宫里闭门思过。李言瑾成亲前,闭门思过是他爹放他一马,给他逍遥日子过,如今给陆施琴日日皮笑肉不笑地寒碜着,简直跟折寿没两样。
  隔了几天,李言瑾把媳妇儿哄得差不多了,又听说他爹没那么气他,便让顺子去打探莫淳珊的消息。
  “主子,您总算想起那苦命小姐了。”顺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可知若不是她劝着,莫将军早带兵平了你这用膳就寝的窝了!啧啧,好好一姑娘就给这么糟蹋了,当真可怜。”
  李言瑾气不打一处来,却不好反驳,事关莫淳珊声誉,那几日的起承转结,李言瑾没说给旁人听过:“让你打听你便去打听,哪儿那么多废话!”
  “主子不知积德,做奴才的再狼心狗肺,咱们这儿就真没救了。该打听的小的早帮您打听妥当,如今莫将军的火气是见人杀人见鬼杀鬼,谁都不敢劝。好在莫小姐是给害了的,她爹自然不会为难她,只是听说近日来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不过您也别急,莫将军不过是在气头上,您想啊,如今全天下除了您,他还能把闺女许给谁啊?主子您就赶紧上门认个错,说不准他就认您这倒贴女婿了。”
  顺子的话句句在理,可惜一句比一句难听,李言瑾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看看外头哗啦啦的大雨,说道:“我这可是闭门思过呢,哪儿能上门认错?”
  “这个小的自然也替您想好了,您随我来。”顺子好像就在等他这句话一般,笑得无比谄媚。
  李言瑾这几天听了好几回“随我来”,哪次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但顺子那眼神,明摆在说李言瑾今日若不随他去,便不是人。万般无奈之下,李言瑾淋着雨,站在了莫府门外,那一站就是一天一夜。
  
  “此事你瞒了四年?”元翊听完,问道。
  “那是自然,她一个姑娘家,我怎么好把这种事胡乱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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