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天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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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翎一听，抱着唐逸便起了身。逸儿一脸茫然地拿着手中的半块包子，死死地不撒手。
“林卿池，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能这么饿着他啊。”
上官翎一勺一勺地往逸儿嘴里喂着甜粥，皱着眉头。
我拿着酒杯，眯着眼道：“你是不知道，这死孩子不知道饱，喂什么吃什么。”
“放屁，自己不会照顾人，还赖在孩子身上。”上官翎瞪了我一眼，转而笑眯眯地望着唐逸，“跟上官叔叔走吧，你这个爹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咱们逸儿。”
我眨了眨眼，忽然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这孩子叫什么？”
“来找你之前我先去了趟幻溪谷，你师爹告诉我说你来灵州了。”上官翎粲然一笑，“不过按你的脚程哪怕是带个孩子，现在也该到了，怎么才到了这里，难道又去了别的地方不成？”
上官翎一向精明，我同重雪的事情他也都知道，便索性将这一路上的事都同他说了。
“怎么会这样！”上官翎听后大为懊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转了转杯子，觉得有些蹊跷：“你好像事先知道。”
上官翎愣了愣，叹了口气道：“那个鸢儿正是我派去的，本来以为你们俩能重归于好。”
我拿着酒壶的手顿了顿，片刻便将杯盏满上。
“罢了，这也算不了什么。”我淡淡一笑道：“反正他也是要成亲的人了。”
上官翎鼓着嘴道：“林哥哥，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人，练功练了两年傻了不成？”
“那我还能怎样，难不成要我去抢亲？”
上官翎不住地点头道：“这有何不可？”
“你就知道捣乱。”我敲了敲他的脑袋，心中有些烦闷，“我比较在意的是为何方琴珂到底有什么意图。”
“霜月她长我五年，从小便养在洛家，十五岁时爹爹瞧她容貌秀丽，武学天分极高便辗转托人送去了北燕教。近几年才召回了身边来。”
我问道：“霜月同霜鎏可是姐妹？”
上官翎摆摆手道：“那倒不是，只是爹爹觉得好听一并取来玩的。方琴珂是她的本名，但是洛家的人还都习惯叫她霜月。”
“这么说，霜月和霜鎏的关系也没那么好了？”
“这是自然的。”上官翎点头道：“霜鎏和霜月容貌都不逊色，当年爹爹要送一个人去往浮游宫做内应，两人都想去，因此争执不休。因为此事还大打出手。”
我皱起眉头，想起霜鎏惨死的境况，不由道：“去浮游宫无疑是送命，为何还都抢着去，疯了不成。”
上官翎微微一笑道：“你可是低估了殷重雪的美貌，多少人拼得一死都要见他一面。”
我想起了霜鎏临死之前，口中还含混不清的喊着“宫主”二字，可见中毒之深。当年方琴珂要杀我的原因便也渐渐明了了。
我甩了甩脑袋，克制着不要去想那个人：“你最近怎么样了，洛云溪呢？”
“你们家宫主带人抄了洛家，爹爹受《玥阙心经》反噬严重，身子不堪负担，只能离开。”上官翎拿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我带他回了洛家在北边的一处别馆，调养了一年多，身子才好了些。”
我皱眉道：“你就这么跑出来，不管他了？”
上官翎挑眉一笑道：“自从收了你师父的信，得知了你出关的事情，你当我还能坐得住？”
“苏尘居然和你还有来往？”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叶阑居然会允许苏尘同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来往。
“你师父根本放心不下你，你师爹也一样，巴不得我赶紧把你带走。”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叶阑居然也叛变了。
“你师父说你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你们家殷宫主也闭关两年，前段时间刚出关。鸢儿以前是神剑山庄的人，曾经见过你，我便派她沿途去追你。自己则亲自跑了一趟浮游宫。”上官翎垂着头，眉眼中尽是疑惑，“我明明将话带到了，虽然没见到你们宫主，可是接我是那个嫣红泪，明明答应的好好的……”
我的心一瞬间像是被冰雪浸泡了一般，一丝丝的冷意沿着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想起了最后我问他的那句话。
“不曾。”两个淡漠的字眼已经代表了一切。
我本以为是我迟了一步，才造成今日的结果。甚至还幻想过重雪孤零零一个在枫树林中默默等我的画面。
原来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却没有去。
他根本就不想见我，而我千里跋涉只不过徒留了一个笑话。
“林哥哥，林卿池！”
上官翎的脸在眼前骤然放大，我忙向后倾了倾。
我尴尬道：“怎么了？”
上官翎摇了摇头，坐回位子：“你真的不在意？”
我笑着喝酒：“我有时候都做梦，自己直接冲进了浮游宫把他绑了来。”
上官翎眉梢一喜道：“有你这句话就成，我还当你真是入了佛门，飘出红尘之外了。”
我同上官翎喝酒到很晚，第二日头痛难忍，但还是照常赶路。上官翎倒是神采奕奕，换上了一身浅碧色华服，不论远观还是近看都俊美非常。
我这两年来同武林几乎没有接触，上官翎也是同样，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顾洛云溪。所以此番一行分外的清净，直到到了灵州地界，武林人士渐渐增多，认出我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福嘉客栈依旧是宾客满座，只不过现今已是叶家的产业，从掌柜的到小厮换了个遍。我拿着叶阑临走给我的玉牌一亮，掌柜的二话不说便给安排了两间上房。我摇摇头说不必，只是让他带我走去了当年同洛云溪一起住过的那个院落，周围的景致未变只是屋内常年无人打扫，要真能住人只能等到晚上。
我同上官翎都不累，便一同出门闲逛，顺便打听前来的帮派信息。毕竟叶阑要我拿到前十名的成绩，若不了解了了解，别说前十，能否打得赢第一场都很难说。
逛了估摸一个时辰，我俩来到城中最大的酒楼中休息，刚进门口便看到了两个熟人。
唐清和叶桓正坐在靠窗的位子，一黑一蓝相映成趣。唐清的目光移到我身上，微微愣了愣神，我悄悄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拉着上官翎坐在据他们不远的后面。
唐清的目光还钉在我身上，只听见叶桓问道：“你怎么了，有认识的人？”
唐清这才收回视线，低声笑道：“没事，吃饭。”
我望着叶桓的背影，他似乎长高了些，眉宇间的稚气渐少，举手投足倒是有了一股英气。
上官翎敲了敲桌子道：“那位公子容貌确实不错，但是比起殷重雪就差了不止两条街了。”
我将唐逸放在一旁的位子上，佯怒道：“瞎说什么，那是红叶山庄少庄主。”
“红叶山庄，那跟你岂不是亲戚？”
我点点头，示意上官翎点菜，自己则注意着那两人的谈话。
叶桓道：“刚刚见过了林盟主，林家堡来了不少人呢。”
唐清“嗯”了一声：“林家错过了前两次的武林大会，此番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唐家怎样，这次还是不派人参加么？”
唐清看了我一眼道：“嗯，爹爹并无这个打算，只是让我来探查叔父的消息。”
“唐宁前辈还是音信全无，都已经两年多了。”叶桓的声音放低了些，“林哥哥也是一样，好久都没看到他了。”
唐清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道：“叶前辈不是来信了么，说是不日便到，你再等等。”
叶桓点了点头道：“我听说浮游宫的人也已经到了，住在灵州城内的一处别馆。”
“嗯，殷重雪已经两年未露面，此番出山定又是一场风波。”
“早便听闻殷重雪不仅武功高强，容貌也堪称绝色。”叶桓的语气中带着期待，“只是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殷重雪行事隐秘，这两年更是不曾出现，见过他的人自然不多。”唐清忽然别有深意地一笑，“我听闻你林哥哥似乎同他关系很好。”
叶桓微微怔了怔道：“这我倒不知，这次遇见他一定要好好问问才行。”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起身离席了。叶桓一直没有看向我的方向，唐清临走时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说什么。
我冲他摆了摆手，用口型告诉他“福嘉”两个字，也不知道他是否看明白了。
等他二人走了，我才回过神，上官翎正夹着菜看我。
“既然认识，怎么不去相认？”他将菜送入口中，胡乱地嚼了嚼便咽了下去，“我瞧那个少主似乎挺挂念你的。”
我将米粥喂给唐逸，他却撅着嘴非要上官翎身边的那盘西湖醋鱼。
“那鱼有刺，逸儿吃不得。”我拉住他的手，垂头说着，又拿起勺子喂到他嘴边，“乖，张嘴。”
唐逸瞪了我一眼，伸手拨开我的勺子：“爹……坏……坏爹……”
我一听当场愣了。
上官翎笑的毫无形象，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拳头还不住的锤着桌子。
“林哥哥，逸儿不喜欢你了。”
我没工夫理他，只是一颗心扑到了唐逸身上，这些日子他不断地长大，我看着他从会说话，到能够自己歪歪扭扭地走路。每日都挑好吃的东西给他，之前那段时间，银子拮据，宁愿自己挨饿也要给这个小东西吃得好好的。
可是他却说自己坏。
这个、这个可恶的小东西。
我忍不住想去拍他的头，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只得生生忍着。我拿起一根筷子，拇指和食指一同发力狠狠地朝正在笑着地上官翎掷了过去。他抬手一夹，筷子顺着指间直接滑过去，啪嗒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上官翎震惊地望着我，他的手指边被筷子磨得发红，白皙的手指上有两点深深的红痕。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照理说我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照上官翎的本事接住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才对。
“林哥哥，这两年你到底闭关练了些什么？”他吹了吹手指，呲着牙问道：“这也太强了吧。”
我轻哼了一声，衣摆却突然被拉住。唐逸瞪着一双大眼正殷切地望着我，小手抓着我的衣摆不断地摇。
“爹……还看……”
上官翎一听脸骤然绿了：“逸儿乖宝，别闹。”
我笑眯眯地拿起另一根筷子向上官翎微微一笑。
“林卿池，林哥哥，这里是酒馆，你、你可别乱来！”他的身子向后靠了靠，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唐逸光滑的脑袋，柔声道：“逸儿还想看对不对？爹爹给你表演。”
“别、别……逸儿救我……不！”
故人
晚上的时候上官翎铁青着脸，说什么都不肯同我出门，无奈我只好独自自己抱着逸儿出去逛。灵州的晚上热闹至极，北燕教的少女白衣翩翩，随处可见。唐逸本来一点精神也没有，可是看到这流动的人群，也机灵起来。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好奇地不得了。
为了迎接两日后的武林大会，街道两边挂满了花灯，远远望去姹紫嫣红，繁华无边。唐逸的身子很不安分，总是伸着手乱抓。
我一边看路，还要提防他顺手拿了人家东西，没走几步便累的够呛，只想着赶紧回去。
忽然唐逸不动了，哼哼哈哈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一瞅，乖乖，这还了得。这孩子手里正攥着人家一缕头发不撒手。
那人身穿紫衣，背对着我们，还没有什么反应，我正想着赶紧让逸儿松手然后溜之大吉。谁知逸儿突然狠狠地一拉。那人觉察到了，骤然转了身。
唐逸吓了一跳，便给松开了。
我连忙弯腰鞠躬道歉：“抱歉，这小孩子不懂事，还请阁下多包涵。”
一双手忽然扶上我的肩膀，我一怔，顺势抬起头。那人蒙着一层面纱，虽然容貌笼罩在白纱之后，但我还是觉出那一定是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
他比我高很多，身子瘦削。
我觉得他很熟悉，不由得想要看他的脸。
那人冲我点点头道：“公子客气了，不碍事。”
声音沙哑，同他周身的气质丝毫不配。
轻纱抖动，他垂下头来：“公子这般年轻，居然有这么大的孩子。”
唐逸望着那人，异常的乖巧懂事。
我望着逸儿向前伸出的小手，笑着道：“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朋友的，我只是代为抚养。”
那人道：“公子的心可真好，你那位朋友定是非常要好的吧。”
周围的喧闹之声不绝于耳，头顶上繁复的灯火像是璀璨的明星，不远处的碧楼前还飘着五彩斑斓的旗子。
我的心却在这一刻突然静了下来，脑海中浮现出唐宁温婉和煦的笑容来。
我轻轻地勾起嘴角，淡然一笑道：“没错，他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那人微微一愣，清风拂过，白纱飘散。
“那公子的那位朋友现在何处？”
我眨了眨眼，仰起头望着那人：“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做过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他已经离开我了。”
他低声道：“那公子没想过去找寻？”
“我找了，找了很久。我想他应该是不愿意见我，所以故意躲着我。”我伸手摸了摸唐逸握紧的小拳头，垂下了头，“不过他留了一个孩子让我抚养，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人的袖口绣着的一朵银线玉兰花，随着微风轻轻绽放。
他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我能抱抱这孩子吗？”
我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说罢便将唐逸递过去，唐逸没有挣扎，反而乖顺地张开胳膊，抱住了那人的脖子。
他显得很紧张，只是垂着头，手指轻轻地拂过唐逸白皙的脸。
“他叫什么？”
“唐逸。”我不由得探头去望，逸儿颇为享受的躺在他怀里，我道：“这孩子好像很喜欢你。”
唐逸的手轻轻抬起来想要掀起那面遮挡的白纱，那男子的头向后一倾，唐逸的手抓了个空。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望着逸儿。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初夏的风已经带着潮湿的暖意，垂下的柳树成排而立，被灯火照亮。
我望着他俩，忽然生出了一种错觉，这种错觉让我有了一种异常温暖的感觉。
天地之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