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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与梅同疏-第80部分

小说: 与梅同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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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忙碌半晌,最后赶着马车要离开,走到杨晔身前的时候,少年天性淳厚,终究有些过意不去,支吾几声,吞吞吐吐地道:“大哥……他不让我理你,我也没有办法。你……要不你自己去找他说说。…”


    杨晔沉沉地一笑:“无妨,谢谢你。我跟他相识这么多年,他的脾性我了解,这也是意料之中。我就再耐心等等。”


    天色又渐渐暗下来,山水苍凉,雪落无声。这天寒地冻中,杨晔微微叹气,心道:“我大老远奔了你来,你就真的不肯出来看我一眼?如你这般冷心冷性,可是当真少见。唉。”


    第二天,小杉子过来拉酒,顺带给凌疏送饭,看到杨晔竟然还站站在那里,他眼睛里已经满是崇拜之色,为忠贞不渝、千里寻夫的杨晔感叹不已,巴巴地凑过来问道:“你不冷?”


    杨晔勉强笑道:“穿的厚,不冷。”他饥寒交迫之下,语声甚是微弱。小杉子想了想,从携来的食篮中舀了两个糯米团子递给他,杨晔慌忙接过,听他低声道:“回头你们和好了,可不要告诉他,我很怕他的。他不许我理你,他说只要我们都不理你,你吃不了这苦,自己就走了。”


    杨晔道:“我知道,谢谢你。”心中却狠狠地骂道:“狗…日的,跟我睡了多少次了,这会儿装冷艳圣洁的世外高人呢!小爷我这次就不走,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了!”


    小杉子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见他着实可怜,接着道:“你真的不冷吗?凌大哥只是不理你,你何不去房前的廊上等着,这雪太大了。”


    杨晔已经快要撑不住,低声道:“也行。”试着活动两下,双腿僵硬,竟是冻得麻木了。他苦笑道:“我走不动了。”


    小杉子道:“来,我扶着你。”伸手到他肋下,将他慢慢地搀扶到了房外的廊上。杨晔被冻得全身僵硬,行动甚是困难,于是顾不得体面就地坐下,小杉子蘀他将斗笠去除。杨晔道:“小杉子,能不能给我点酒?”小杉子道:“你等等。”这是个酒作坊,只是冬日里停火了而已。他便去酒坊那边用葫芦给杨晔灌了一葫芦酒舀过来。看来他虽然有些怕凌疏,但也不是怕的太厉害,倒像是敬畏有加多些。


    尔后小杉子赶着车下山而去,杨晔坐在廊下,将那一葫芦酒一口口地喝了,身上总算暖和了些。他游目四顾,见这三间房地基打得甚高,砖木所建,带着宽阔的前廊,连着那边的几间酒作坊,比一般的农舍要好上许多。他凝神听房里的动静,却无声无息,似乎没有人居住一般。


    杨晔叹口气,疲惫不堪地伏在自己膝头,过的片刻,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再醒,是被谢娘的大嗓门儿吵醒的,听得那婆娘高声大气地道:“哎呀,这都冻的发热了!要有个好歹可怎么是好?凌子你这娃儿恁狠心,好歹是自己婆娘,就这样扔在外面不管了?还不让她进房里去?”


    杨晔懵懵懂懂地抬头看着她,却忽然感到自己全身酸痛,头昏昏沉沉地,然后身上被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袍,想来是谢叔的。他被小杉子搀扶起来,谢娘在后面一推,就把两人搡到凌疏的房中去了,接着又塞进去一篮子饭食。


    房中烧了火墙,温暖如春,凌疏在门里,本打算接着那一篮饭食就关门,此时只得后退一步,沉着脸看着小杉子把杨晔搀扶进来。他一直这么不动声色地看着,小杉子有些心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想绕过凌疏,杨晔道:“小杉子,我自己会走。”轻轻推开他,恍惚中见南窗下一张大床,他踉踉跄跄地奔过去,强撑着把外衣和乌皮履脱掉,一头栽在床上,扯过棉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住,再也不肯出来。


    凌疏跟过来,道:“这是我的床。”


    杨晔道:“我不管!”将脑袋一蒙,自顾自地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觉得似乎有人来给自己把脉,接着不久后,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他稍稍清醒了些,过得片刻,听得凌疏轻轻凑到了身边,道:“你起来吃药。”


    杨晔如聆仙乐,强撑着想爬起来,却未能得逞,微一动,眼前便是一阵发黑。他轻轻哼唧两声,被凌疏给揽住肩头扶了起来,将一碗药递到唇边,一口一口喂他喝了。杨晔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就势儿靠进了他的怀中,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这熟悉的触感太好,让人沉醉不已。他伸手搂住凌疏的腰,低声道:“凌疏,我病了,你不能撵我出去。”


    凌疏不语,杨晔恍惚中感到他胸口一起一伏,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过得片刻,凌疏道:“你接着睡。”把他放躺在床上盖好了棉被,自行过一边去。


    这般将养了两天,一天三服药灌下去,杨晔在这天晚上忽然清醒过来,额头上满是虚汗,但神智清明了许多。他慢慢转着头游目四顾,房间中已经点起了蜡烛。凌疏正在案前灯下很认真地看着一本账本,想来是山下飏春酒肆里的烂帐,旁边放着那把枕冰剑。


    他默默无言地盯着凌疏看了半晌,凌疏觉察出来,却并不看他,只是低着头接着看账本:“你若是好了,就离开这里吧。”


    杨晔幽怨地瞥他一眼:“我没好,我还病着呢,不走。”


    凌疏又是久久不语,过得良久良久,听他道:“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我来这里以后,好容易安定下来,不想再有什么波折了,也不想再牵连无辜之人。况且我是天煞孤星的命,纵然现在无碍,时日长了,却终究会对你不好的。”


    他转头看着杨晔,从前的冷漠和傲岸已经几乎不见踪迹,唯有一片寂寥落寞之色:“所以你还是走吧。如今你是大衍王朝的亲王,富贵逼人,权倾天下。这地方,不适合你。”


    他似乎是说给杨晔听,又似乎在喃喃自语。杨晔对他的话却置若惘然,支撑着慢慢爬起来,下了床,只觉得两腿虚软,却坚持着走到凌疏身前,道:“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来。”言罢从颈中取出了一条金链,末端挂着一块朱红色的玉环,遍体金丝铁线缠绕,闪烁着流动润泽的光芒,一看即知为上品。


    凌疏看着他,眼神迷惘。杨晔便对他笑了笑,忽然单膝跪地,拉过他的一只手,将那玉环郑重地放到了他的手心里,道:“这是金丝红竹玉,来自海外的东瀛,咱们中原不多见的。据说他能破解你的命格,让你以后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不会再克别人。凌疏……”


    他沉沉地叫了一声,抬头仰望着他:“什么算是好命,什么又算不好的命?天下人看来,我算是好命了,可是我心爱之人流落天涯,撇我一人在京师孤零零受苦,这算是好命吗?所以我不觉得你天煞孤星有什么不好。其实我真的不信这个,但为了你,我去弄来了这块石头。现在我送你,你不能拒绝我!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过一辈子,这话我跟你说了不是一次了,可你究竟明白不?” 


106 第 106 章
他握着了凌疏的手,连带握住那块石头,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还有些发烧,所以脸颊温热。凌疏低头看着他,道:“不是我不留你,你身份特殊,留在这诸多不便,总有一天,你的兄长他会找过来的,我不想再被追杀。”

    杨晔道:“我什么身份特殊?我是被皇兄一巴掌给扇出来的,他说我以后永远不许再见他。我如今……连你都不如,你看你看,”他摸出怀中一个空荡荡的荷包:“我已经身无分文。你好歹还有院落,还有酒坊酒肆,还有人做饭给你吃,屋子里还有火墙。我什么都没有,你若是不肯要我,你让我去哪里?上街讨饭?”


    他抬眼,泪汪汪地看着凌疏:“我在洛阳的时候,一直想着你,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我为了你,皇兄不要了,铜需不要了,爵位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千里迢迢这般奔了你来。你却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他一不小心故态复萌,啰啰嗦嗦纠缠不休,依旧是不好打发的模样。凌疏脸色变得怪异起来,沉吟片刻,淡淡地道:“前几日大夫过来号脉,说你发热固然和受寒有关,但是根本的病因却不在这里。你是练武之人,本身身体强健,冻个几天不算什么。今番病势严重,却跟你肾脏亏虚有关。他还说你这三个月须得小心些,否则这一辈子,也许就废了。你在京城做下了什么好事儿,还在这里哄骗我?你才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杨晔一怔,忽然脸色涨得通红,这次不是发热发的,尔后张口就骂道:“哪里来的蒙古大夫,在这里胡说八道污蔑小爷!凌疏,你不要信他的话,你千万不要信!这山野蛮荒之地,能有什么好大夫?”


    凌疏沉着脸,并不言语,想来对大夫的话深信不疑。杨晔一看不好,慌忙蹭过去贴上了他的腿,伏在他膝盖上不肯起身:“你不能撵我走!我不让你白养活我,我会干很多活,我能帮上你的忙,我很有用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凌疏听他牛皮吹得顺溜,皱眉道:“你先起来。”


    杨晔道:“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凌疏无奈道:“那好吧,你说你有用,你会干什么?”


    杨晔道:“我会在这里帮着酿酒,我也会赶车,我可以去山外帮着小杉子招呼酒肆,端茶倒水送菜的我都能干。算账我也会算,我给你做饭洗衣服,我修理房子……我……”想起他屋后那一道篱笆,便道:“我还会扎篱笆,防着野狗进来。”


    最后这句话听来有些别扭,凌疏忍不住道:“我这儿没有野狗。”


    杨晔道:“那那……这山里头,我瞧那后山险峻深邃,狼虫虎豹的一定不少,你不能不防,有我做伴总好些。”


    凌疏长长吁了口气,心道:“你还不如狼虫虎豹呢。”他不想再多说,便道:“你病才好,接着睡去吧。”


    杨晔见他神色平静,也没有一定要撵自己走,心中安慰了些,便自行去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又忍不住回头问道:“那你这几天怎么睡的?”


    凌疏不理他,接着看账本去,杨晔道:“我看这床不小,够咱们两个一起睡,我保证不欺负你,你过来吧好不好,俩人一起睡……暖和。当然我病了,我还发着烧呢,我有心无力。所以你放心睡。”


    凌疏道:“不用,你睡吧。”


    杨晔犹豫了片刻,见凌疏只管低头算账,便知他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只得闭嘴不言,却微眯着眼睛悄悄看着凌疏。过得片刻,见他起来收拾东西,而后裹了一件青布棉斗篷,竟是出去了。杨晔等了半晌,再也没见他进来。


    他终于明白了,凌疏这几天没有睡在这个房里,不免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有把那块金丝红竹玉强行退还给自己,却又心中窃喜。辗转反侧一会儿,只得自行睡去。


    杨晔毕竟年纪尚轻,这次比不得洛阳那次郁结于心,风寒来得急,去得也快。况从前底子厚壮,第二日越发觉得好了。早上跟着凌疏胡乱用些稀粥咸蛋,不到午时,腹中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他尴尬地看看坐在案边认真算账的凌疏,凌疏并不看他,淡淡地道:“待会儿小杉子送饭来。我跟谢娘说过,多做一份儿。”


    果然近午时,小杉子赶着马车过来,这次是个大大的食篮子。才一样样往外端,香气已经扑鼻而来。


    杨晔连着多少天没有好好吃饭,在一边垂涎欲滴地巴望着。待饭菜布好,他迫不及待地就扑了过去,顾不得抬头看别人,将大半瓦罐鸡汁山菌片儿汤、一碟蒸蕨菜、一碗烧腊肉,另有四个肉馒头一扫而空,方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凌疏只不过吃了一碗汤,一抬头间,见已经杯盘狼藉,当下皱眉看着杨晔,片刻后起身出房去,站在廊下。小杉子见他脸色不对,跟出去看着他,听凌疏低声道:“吃这么多。”


    小杉子道:“你嫌她吃得多?可是娘常说:‘喂得起猪,搭得起圈,娶得起媳妇,就得管得起饭。’咱们山里虽然偏僻,又不缺吃的,你不让她吃,别人会笑话你。况昨日我跟爹娘在山下说你娘子的事儿,我娘说了,你娘子看着挺好,回头你若是真的不肯养活,她就先蘀你养活着,总得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凌疏闻言,一口气闷在胸口,越发沉着脸一声不响。小杉子不敢再多说,下山走了。


    等杨晔好起来的时候,他发现凌疏睡在隔壁一张简陋的小床上,隔壁火墙没有通过来,在这冬日山里的夜晚,非常之寒冷,远远没有这边舒适。


    杨晔心疼起来,这天夜晚跟过去,站在门口劝说他:“这边儿太冷了,你过来好不?只要你不情愿,我一定不会动你分毫。当然你若是对我有意思,那就另当别论。”


    凌疏沉默着,依旧不理他。


    杨晔道:“我发誓以后绝不欺负你,我难受我就自己憋着,我说到做到。凌疏,以前我对你曾经动过粗,都是我不对,你看我现在病怏怏的,还……还那个虚,你不对我动粗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你就过来吧好不?”


    凌疏跳起来冲过来,将他一把推出了门外,将门关上了。


    第二天晚上,杨晔觑个凌疏不在的空子,自己挪到了隔壁的小床上。凌疏摸黑进来,见床上多了一个人,便问道:“你干什么?”


    杨晔道:“不干什么。你是主我是客,我不能雀占鸠巢,你去隔壁吧。”


    凌疏瞥他一眼,不客气地去了隔壁。


    杨晔自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这般苦头,在寒冷的房里住了三天,终于冻得扛不住,伤风又有复发的迹象。这一日见小杉子上山来取酒,恰凌疏不知到哪里去了,便招呼小杉子过来帮忙,将自己那张小床抬到了隔壁房里去,放在凌疏那张大床的对面。


    是晚他睡下了,暖烘烘地很舒服,凌疏快半夜了才回来,头发上滴着水,倒像是去哪里沐浴过了一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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