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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世界三部曲之一国色-第41部分

小说: 世界三部曲之一国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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墩礁石改名美人礁。这里的断桥,改名为鸳鸯桥,这里的响水滩,终年四季哗哗歌唱。歌唱的声音时高时低,好像在诉说他们离奇的冤情与真挚的爱情,谈论他们共同喜欢着的音乐绘画。美人礁旁边的回水沱,不知什么时候冲来一大片水葫芦。水葫芦是在上游水英被打死的那段水面上冲下来的。它们在美人礁汇合,再也没有冲到其他地方。年年岁岁,尤其是初夏,碧绿的水葫芦铺满了美人礁和响水滩一带,而水葫芦紫色的花,夏天里,盛开的时候,一大片姹紫嫣红,映得路人渔人船工的心里,凄凉而惆怅。
  此刻我到来这里,看到庙里的卧佛,还是那样的安详。美人礁果然屹立在江边,有一条石板小路,从遥远江岸那头慢慢地缓缓地沿着峭壁通往寺庙。我没有找到美人礁旁那个石洞。美人礁脚下缠绕着水葫芦,江水依然静静流淌。远处,能听到响水滩头流水的歌唱,不管那歌声是什么样的曲调,我都能领会它包含的情感和意愿。只是看不见鸳鸯桥,也看不见鸳鸯桥上的那片平静浩荡的江面。响水滩上面的寺庙,游人如织。算命的、骑马的、打靶的,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我没有心思打靶,但河滩上守靶的大嫂很热情地叫我试试手艺。我踌躇一阵悻悻离去。我打靶的成绩历来不坏。只不过我不想听到生活中响起暗夜枪声。不知这里的游人,还记不记得发生在伯瀚和水英身上的红色故事,我不想听到暗杀的枪声,撕破暗夜和黎明。告别了守靶女人,好几个算命的男人,年老的中年的,皆黑着一张脸,苍蝇一样尾随着我,怎么也赶不开,争先恐后替我算命。七嘴八舌地吹捧我这个老板,什么时候可以投资,什么时候动不得外面的女人,什么时候坐不得飞机,还有,寿命最好要活到###十岁,那是令人羡慕的年龄啊!水英水灵都死得太年轻!算命先生焦躁地讲述我辉煌的过去和必须小心翼翼过好今天的只言片语,告诫我如果不注意防备就会有厄运不期而至。谁不会说这些?听得我有点愤怒,迈不开脚步。我说,我的命运就用不着你们来算了,要不,我也给你们算上一命?黑脸汉子将信将疑地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拿起他粗糙的手一阵摆弄,我告诉他,谈了多少女人,有几个儿女,还有这两年经历了什么财运霉运桃花运,听着听着,算命的汉子,立即逃之夭夭,招呼同伙儿纷纷议论,走啊!再不走,这里就会出现一个高人。听着我心里笑了。什么高人哦!难道看看手相,算算命,就有多么神秘?大体看看,谁也能糊弄一把。活在世上,谁也没有多大决定性的把握。每个人的命运,大概自己应该清楚。谁没有好运厄运?水英最信的就是命运,虽为小妾,虽被廖佐煌霸占,她和廖佐煌请八字先生算了,命不合。她和王伯瀚好上以后也到一座深山古寺抽了签,签上明明写着,他们那年六月就可完婚。伯瀚要来的头天晚上,她还自己占过一卦,皆无问题。谁知第二天他们竟双双丧命。难怪鸳鸯桥下那片江面上,人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看到那对野鸳鸯。他们死得不服气啊!那时,他们的生命还很年轻。况且,白净的伯瀚,那样富有朝气。颇有心计的水英,是那样漂亮的女人。想到这儿,我抬起头来望望四周。我想在这里画幅画。我不知道是画断桥、美人礁,还是响水滩、野鸳鸯,那都是包含着浓郁诗情的现实图景,不一定适合绘画。我向骑马的人群望过去,有匹棕色的马,不愿为游客服务,被它的主人拴在江边的礁石上,打得鲜血淋淋。我的心,突然变得十分沉重。我看惯了也听惯了太多的血。我想,我们的生活还是应该少见到一点血啊!好在,我看见打靶的地方,那个守靶的女人,已经换成了一位袅娜的少女,穿身粉红色的连衣裙,头发上扎了一朵紫星星。望了姑娘,我那职业眼光告诉我,纯情的少女,青春的模特,很美。我的心一动,我想寻找水英的身影,我还不想就这么匆匆离去。再说,我还没有看到鸳鸯桥下那对野鸳鸯。我厚着脸皮走过去和姑娘搭讪。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看得出来她已经见过不少游客。不腼腆,不害羞,像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和她头发上的紫色花瓣形成鲜明的对比,使人眼睛一亮。姑娘大方地迎着我的职业的观察,当然,不是色迷迷的眼神,给我讲述美人礁、大佛寺、响水滩、鸳鸯桥的故事。那么,我问,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那对野鸳鸯啊!大约晚上,月亮升起来,挂在美人礁前面那片陡峭的山崖上的时候。我问,今天晚上能看到吗?姑娘抬起头,看了看无云的天空说,只要有月亮,就肯定能。当姑娘明白了我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专门到这里来考察、寻找我们家族踪迹的时候,她给我建议,要不,就到我家开的简易山庄去住吧,便宜得很。你家在哪里?我问。姑娘指了指响水滩上面绿树成荫的半山腰上。你看,那里……我家周围,梨树的果子压弯了枝头,早熟的那批,可以吃了。要不,我家,我叫我妈给你做好晚饭?我想想,点头答应,行,就冲小姑娘额发上扎的那朵紫星星,我都想和她交往。我告诉她,趁时间还早,我还要去游览考察一些地方。如果可以,到时候,晚上,我一定要来你家看看那对野鸳鸯。
  
莎莎(2)
在河滩上打靶收费小姑娘的带领下,我走进了位于半山腰的简易山庄。一条小狗拼命朝我们狂吠,头发上扎了一朵紫星星的姑娘,有个非常现代时尚的名字,柳莎莎。莎莎告诉我,她叫二娃。她哥哥和父亲在外面某城打工,她在家和母亲、舅舅一起经营果园。农闲时就到大佛寺河滩上去摆打靶的小摊。莎莎热情地叫来她舅舅给我们当厨师,见到客人他们一家都很高兴,虽然我付的钱不多,但他们认为山庄修起来了,旅游经济开发了,有点生意做,总比没有人吃住空着强。她家两层小楼刚修不久,干净整洁。在客厅坐下后,泡了喝了当地的老鹰茶,廉价而清香。莎莎招呼我到她家果园里去采摘那些勉强成熟的早梨。早梨硬硬的,但肉很细。她说这一代盛产这种外表难看,吃起来很鲜美的早梨。柳水英和王伯瀚的家乡,乌溪小镇的老君山,是这种梨的发源地。哦,我知道。当年我和如风老辈一起,从老君山挖来这种梨树根苗,栽在乌溪河上游的河湾。满河湾的梨花,春雨中飞扬,秋天,梨树的果子成熟了,吃起来也是这种味。听了莎莎的话,我觉得我们这一带山水,怎么死去的人,为了这片土地的收获与新生,冤死的枪杀的,似乎还以不同方式活着,显灵,而活着的人,是不是又以不同的方式死去了呢?想着想着,口中的梨,吃着又不知什么味了。果园下面,是宽阔平静的江面,江面尽头的上游,正是那座经过翻修的鸳鸯桥。此刻,橘红色的晚霞,照耀着桥上桥下那片绿绸般的水域。水面上有淡淡的晚雾袅袅升起,薄雾缠绕混合着晚霞的余光,向苍茫的大河上游飘去,如缕不绝。那里,就是军阀廖佐煌的万年台廖家大院,也是水英的家。晚上,吃了莎莎姑娘的舅舅做的晚餐,一大钵竹笋烧土鸡,味道真鲜美。吃过晚饭,我们再次来到果园,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可惜,那晚没有月亮,江面迷迷糊糊。一会儿风来了,雨来了。风轻轻的,雨细细的。我打了个寒颤,望了莎莎一眼。不远处,似乎有一点星光,或明或暗,水面上游走。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那对野鸳鸯的眼睛。
  “回去吧,”她说,“一旦有风雨,野鸳鸯,就不会出来了。”
  莎莎刚满十七岁,细风微雨,呜呜有声,听得她有点害怕。我们默默往回走,回到莎莎的家。风渐渐大了,雨也开始飘起来。我想这无名的江风细雨中,是否会飘来伯瀚水英的冤魂和游魂,进入山腰山庄,缠绕在我的梦中?莎莎好奇地问了我许多问题,当然,她早知道我是个画家。的确,我觉得莎莎端正的五官、纤细的腰肢,柔软的细发上别了颗和她的眼睛一样鲜亮的紫星星,很适合做模特。可是那天晚上,我没有作画,而且我觉得绘画,和我走回家乡涞滩响水滩这一趟的意义相比,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莎莎的母亲和舅舅住在楼下,他们把我的房间安排在莎莎住在楼上,我默默吃惊,是不是一个黑店?莎莎会不会是卖某的姑娘?莎莎没有看出我的疑虑,大方地带了我去看了她的卧室,那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一个女孩的闺房。粉红的单人床,粉红的被单,粉红的棉被,粉红的梳妆台和白色的墙壁配起来,淡雅协调。从姑娘闺房这些设备来看,她一定不俗。果然,她从梳妆台背后塑料衣柜里拿出一沓她的习作。她说,她爱好画画已经十年。我翻了那些粉红稚嫩的习作。唉!我怎么又遇到了一个会画画的姑娘。
  姑娘的床头上有两张男孩的照片。她说,一张是她的哥哥,另一张是她高中的同学蒲天,现在我们那座城市某美术艺术学校学美术。我不想太多地关心她这些。我舒了口气,对她说,姑娘,照你的爱好,好好画吧,这片江山,这片果园,和江山果园背后掩藏着的一切,会在你的心灵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浮现在你的笔端。我给了她一张名片,当然,名片上,她知道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画家。
  那天晚上,我在江水的潮声和涞滩响水滩哗哗水声合奏的音乐声中,没有睡着觉。没有看到那对野鸳鸯,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莎莎(3)
难道,野鸳鸯所代表的一切,伯瀚和水英的命运,并不存在?
  第二天,离开莎莎的时候,她羞答答地拿出一幅她昨晚画的草稿,淡雅的素描,一个穿着淡色衬衫的男子肖像。分头,没有眼睛的镜片,忧郁而潇洒。我问画的是谁?她说不用问。画画只是一种想象。我接过了画看了,稚嫩稚嫩,当然,也质朴清新。我不好意思打击她的积极性。连声说好好!莎莎对我说,她想到外面去学习绘画。好啊!望着姑娘诚挚的目光,我说,姑娘,你人生的路还长哩。先走好脚下的这一步吧。望着响水滩、鸳鸯桥、美人礁,我还有些话没有告诉她,女人,无论什么时代的女人,无论走多远,也许只有你家乡的那片山水,那段雨云,贴在你的心房,才会觉得踏实稳当。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也凶险莫测,一不小心,身体和灵魂,都不知道将在何处,飘出一对野鸳鸯。
  莎莎正是当初水英和水灵,告别廖家大院、离开乌溪小镇,到省城闯荡世界的年龄。
  也许就是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粉红色的姑娘,顶着头上那颗淡雅的紫星星,带着她的笑靥,带着她粉红脸蛋上那对使人百看不厌的小酒窝,站在河滩上,水葫芦开满紫色的花,不知不觉飘入我的灵魂。
  那时,我画室外面那丛血红的胭脂花盛开。花台前,她淋着满天大雨,像风雨中飘摇着的一根紫藤,怯怯地依偎在梧桐树下。那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做了简陋的饭菜,吃了,冒雨走进我的画室。那个落汤鸡一样姑娘,胭脂花丛中,闪着一对幽亮的眼睛。粉红的衣裤,紧紧裹着她娇小的身躯。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她,那个在河滩上摆摊打靶喜欢绘画的姑娘,紫星星,柳莎莎。
  怎么会是你?我连忙把浑身湿淋淋的她,让进画室。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我似乎记得曾给过她一张名片,我惊奇地望着她,为什么会被雨淋成这个样子。莎莎湿漉漉的头发上面,那颗紫星星因雨水的浇淋,格外显眼。而那张雏鸟似的脸庞,阴郁而茫然。她陌生地望着我,没有一点儿终于见到了救星的欣喜。唉!她简直楚楚动人,楚楚可怜!好像整个的女儿泉瀑布下面淌着的一段没有方向的流水。我赶忙取了画架上搭着的人体模特用来遮掩身体的红色绒布,递给她。她接了,心不在焉地擦着头上脸上身上的雨水。我真不知道怎样去帮助她,也不知道她目前怎么会成这样。我也害怕把她领到我离画室不远的零乱的住房套间里去。擦了身上的雨水,莎莎似乎没有一点任何办法似的立在那里,不断抖动着身上脚下的雨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说话呀!”
  她抖抖地告诉我,她来这个城市已经有段时间了。她是为了寻找她那位在美术学校学习绘画的男友。
  哦,十多岁的女孩,又是男友,又是男友!现在的男孩女孩,究竟怎么了啊?
  “高中同学,我从很远很远的家乡来找他,已经找了好几天了。”
  “找到了吗?”
  她呆呆地望着我,两片红得发乌的嘴唇,紧紧咬着,点点头,又使劲摇了摇头。
  “找,找到了,可是……”
  她咬着嘴唇低下头,那双清亮的眼睛渐渐耷拉下来,留给我的雏鸟样的薄薄优雅的眼影。
  我急了。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依然木在那里不说话,薄薄的身子似乎摇了摇。可能她很冷。我帮她把厚厚的红绒布披在身上。我说,你说话呀。来了这些天,竟然……怎么不给打我电话?我真不知道问的是一个怎样荒唐的问题。
  她立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才清清楚楚地说:“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三天了。”
  我惊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她说我看见你常常到这间画室里来。我也从大门口守门的老头那里问了你的情况。你的画室,我问,究竟要怎样才能找到你。守门老头说,你就到他那间画室,外面有一排茂盛的梧桐树,梧桐树下面有个花台,花台里正开着血红的胭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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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4)
“我就这么,等着你,来了……”
  听得出来,莎莎说得有点语无伦次。
  我惊奇地问:“你把我,搞得那么清楚,为什么不肯给我打电话?同时,你又要在这里等我,等我,究竟等到我,你要做什么?”
  我也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她茫然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我,并不回答,或者,不知怎样回答。
  “啊,嗬嗬,这样吧,”我斟酌着说,“我带你到我们画院的招待所去,先住下。”
  她不动,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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