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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经瓷一别作者:俗念亲-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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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舒翰、赵频虽对“千觉”一无所知,可李蕴嘴里的吴柳,他们倒是听说过。岭南一带的高山瘴气里有群异族,唤作着闲,幽居深谷深入简出,世代养蛊为生,极其神秘,这着闲的当代首领便是吴柳。这神秘莫测的着闲首领,之所以连西原朝堂都听闻,是因为二年前的灭族惨案,据说吴柳身负千百性命,最终还是被逼跳了崖。鉴于岭南属于三不管地带,西原、陵国的官府无一介入,着闲灭族至今还是悬案一桩,世上传言千百种,仇杀、情杀、无尽宝藏,事实如何,只有死人知道。这慈妃娘娘,认识吴柳这样的人,果真不是寻常的女子。
  “何为“千觉”,便是所有痛觉,放大千倍。这种蛊,吴柳说,因为太过凶残且无蛊虫能够克制,着闲早就不再饲养了,应该早就死绝了。李敬亭真是本领通天,这死绝的东西,他也能弄到手,怪我小看了他。“千觉”入了血,便会循着血脉溯到心脏寄养,慢慢吸食中蛊人的生气,武功越高强,精气退的越快,一点见了血的小伤口,都会引发剧痛,且血流不止,中蛊之人,最久活不过七年。无法之下,吴柳化去他一声寒里暑去辛苦练就来的武功,又往艳疏身上种了一种叫做“轻生”的剧毒蛊虫,顾名思义,轻生,也作轻身,中蛊之人,体重速减,并易产生幻觉,多生轻生赴死之心。两种蛊属性一阴一阳,看能否以毒攻毒。艳疏最开始状况极其糟糕,忍不了痛,也常因幻觉而意图自杀,幸得吴先生日日贴身守着。疼得多了,便麻木了,艳疏渐渐忍得了这种疼痛,也学会克制幻觉,可吴柳说,他还是活不过几年,他的身体,会慢慢积攒毒性,就像是有了蚁穴的千里之提,怎么填补,都会崩塌……”
  李蕴顿了良久,接着说道:“慈妃伤透了心,丈夫没了,儿子眼看着也保不住了,过了两月,便香消玉殒了。艳疏为她娘守了半年灵,怕是看不过我每天悲戚的模样,便笑着跟我提,说他要去走江湖,带着望昭给他当跑腿的,我应了。四年前四月,他带着望昭和栓子,离了宫。他身体不比从前,走走停停到了临洮,实在是走不下去了,那时他舅父谢义山在临洮接手了也是一户姓谢的制窑场,他便留在那里成了谢府的少爷,而敏之,则入了宫给我当了侍卫。他到临洮,不是为了你,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哥舒翰抬起眼盯着李蕴问道:“安逸他,早就知道我是哥舒翰,是吗?”
  “李艳疏会占卜算卦,可他是人,不是神,他要是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世事,就不会吃尽苦头了。他知道你是敌国奸细,可他不知道你是哥舒翰。”
  “既然知道,为何不举报我~~~”
  “或许是~~认识韩舸的人,是临洮谢府的谢安逸,而不是安平王李艳疏。”
  哥舒翰猛然站起来,醉酒似的没站稳,歪倒了好几次才站住,他冷然说道:“呵呵~~~好一个临洮谢府的谢安逸,既然只是谢安逸,又为何要掺合到这场战事里来~~~这分明,不关谢安逸的事……”
  他嘴上说话愤然责怪,眼角却有克制不住的泪水淌下。
  李蕴被他这一句不关己彻底激怒,他斜着眼睛冷下脸孔说道:“哼~~~何谓不关,战事分明是你西原挑起,我陵国每一位百姓生死存亡,都与这场战事息息相关……”
  哥舒翰嗫嚅着嘴唇,无言以对,于理一字,他们确实站不住脚。赵频也张嘴想说些什么,被李蕴横着一眼森然扫过,悻悻闭了嘴。
  李蕴昂着下巴接着说道:“论疆域,我陵国比你西原还富庶辽阔,粮草兵马,应有尽有;论将士,我陵国亦皆是热血男儿,大将之才不在少数;论地势,临洮位置优越易守难攻,占尽地利。我若是决定豁出去拼个你死我话,我陵国未必会输给你西原,鹿死谁手,尚无定论。我李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这条命,本来就是艳疏舍了半条命,从阎罗殿里拉出来的。纵是不敌亡了国,我李蕴即刻便从城楼上跳下,与故国共存亡,亡国之君,比起降国之君,总是要来的好听些……”
  李蕴端坐木椅,两手搭住扶手,眼神傲然,背脊挺直,下颌微昂,嘴唇微抿,温润的面容沉着肃然,居然也绷出一道坚韧锋利的弧度,语气平静却又透出一股坚不可摧的力度,普普通通的素色长衫穿在身上,都盖不住一身浑然的气势,。
  这一刻,纵然哥舒翰悲痛不已,都忍不住被李蕴的气势所怔摄,呆呆的看着他,生了锈一般转的慢的脑子里,头一次生出这么清晰的感觉,这个吴侬软香处生养一般的温柔和气富家公子,他是陵国国君,一代帝王,醒掌天下兴亡,愤然一怒便可伏尸百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他五年前在残酷诡谲的皇储之战脱颖而出得掌大权,且迅速镇压住各方混乱纠杂的势力,将陵国治理的富庶繁华、井井有条,纵然他看着再无害再温和,其手段谋略经纬才华,可见一斑。就好像他家主上赵频,你看他来,活脱脱一个潇洒随性的市井流氓,从来不受伦理条框约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爱长着嘴巴议论说教指责不屑,自己纠结去吧,爷才没工夫理睬你。可你要是迷了双眼以为他是个二百五混不吝,那就大错特错了。你看得见他胡搅蛮缠、出尔反尔没正形的时候,可他杀戮决断、密谋算计的时候,你却看不见,这种人,其实才是最可怕的。
  
  “可你知我稳坐高堂,衣食无忧,心里的滋味么……赵频,你知道么~~你知道么…”李蕴盯着赵频,拿食指点重重着自己的心口,那力度,好像他点的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一把锋刃一把利剑,要亲自将自己戳的千疮百孔,心里的悲痛难过屈辱郁愤,会沿着疮孔泄露出一点点。
  赵频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担不起这指责的目光似的,避开眼不与之对视,李蕴连着两个“你知道么”,让没脸没皮没心没肺惯了的他第一次生出愧疚来,他看着悲痛的李蕴,心里想到,这是他今生的爱人,也是他最对不起的人,为了自己的宏图伟业和野心大略,他将他的故国,一寸寸摧毁,让他从坐拥天下变成一无所有,可能在百年后,他会成为史书里令人不齿的懦弱亡国君主,后人会在茶余饭后的闲谈里将他贬的一无是处,可自己知道,他有多勤政,有多爱民,有多励精图治,有多渴望万事长安。在李蕴冰凉的目光里,赵频心里几乎生出一股绝望来,这人,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自己和他之间,隔着深重如山无法跨越的国恨,自己会一统天下、令四海臣服,可他不会站在自己身旁……
  “我陵国祖先栉风沐雨之天下,百年休养生息才换来的国泰民安,繁华富庶,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它在无尽的战事里消耗殆尽,百姓流离失所,烽烟四起,血流成河,尸骨遍地,用无数百姓的性命来拼个你我谁更胜一筹~~~?呵~~赵频,你记着,李蕴输给你,陵国亡了国,都怪我李蕴,心肠不如你赵频硬……”
  “阿蕴~~~”赵频心里悔的要死,可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他有他的野心,谁也阻挡不得。
  “闭嘴,你真有悔意又如何,我不接受。你也别把我李蕴想的那么仁爱慈悲,我心里是不忍,纵然日日煎熬坐立不安,可也背不起降国的罪名,城楼上那道圣旨,不是我下的~~”
 
  第四十七章

  哥舒翰和赵频齐齐愣住,圣旨居然不是皇帝亲自下的,难道是李艳疏?难不成李蕴,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李蕴碰上二人惊愕的目光,冷笑里,更多的是苦涩,说道:“我确实不知,那时都已经开战了,我忙着商讨御敌大计,哪里记得起大开城门降国之说。圣旨,是艳疏下的…艳疏离宫前,我给了他三道空白圣旨外加一块金牌,我说过,这陵国江山,是我兄弟二人共同的,他不正经笑着接下便走了。冬月十六那天,我才收到他寄回来的信,打开的时候,他…大概正在城楼上……”
  李蕴说着仰起头,复又拿手盖住眼睛,动了动喉头,再说话时,声音里已然带上了明显压抑着都克制不住的湿意:“他在信里说,他白日上城楼,日日都能见着城下金铁相交、血肉横飞、尸骨满地、哀鸿遍野。夜里睡不着觉,临洮城里每晚灯火通明,盛世里都没有的景象,却是守灵的孤寡在牌位前恸哭,简陋的木板棺材里皆是衣冠服饰,人不见,尸骨无存哪~~~他说,他近日来常常产生幻觉,听得见战士们化作的冤魂野鬼在临洮城下哀啼嘶嚎,看得见散落在战场的残躯断肢上束缚着魂魄无法离开此地转世投胎,梦到过父王叮嘱他要保全百姓、民贵君轻哪……他说,他要将我我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了,求我原谅他~~~哈哈~~艳疏……”
  李蕴顿在此处没了声息,众人分明看见他掩住眼睛的指缝里浸出泪水来,半晌,他接着说道:“艳疏生平第一次求我,我能不应他么,我说过,这江山,有一半是他的……临洮城楼那场祭祀,名曰~~“定魂”,是他们谢家族谱上远古的一种大祭,借以祭器特殊大鼎,以血为媒,经由阴沉木雕刻过铭文符咒的祭台,祭品之血沿着符咒流尽聚集与大鼎中,感通神灵引渡冤魂入地府转世,兼具祈福保平安之意。哥舒翰,所谓大鼎,你如今,也该猜得出特殊在哪里了,和你手中的血瓷杯,那可是同宗之物。”
  哥舒翰猜到一星半点,不住的摇头,束住头发的发带散开,他披着一头乱发仍是摇,嘴里碎碎念道:“我不信你~~你在骗我~~~安逸他还活着,他在等我带他去走江湖,我们约好的……我现在就去找他……”
  哥舒翰说着转身就跑,李蕴在他身后说:“血瓷血瓷,当然离不了血,上釉的时候往里灌鲜血,瓷器足足上够九九八十一道釉,这颜色,自然便如血了,血用的越多,颜色便越鲜艳……”
  哥舒翰恨不得自己生来就是聋子,便可听不见那些字字将心肝戳的血肉模糊的话了,他明明离得这样远了,李蕴的声音依旧一道线似的飘进了耳朵,一字不漏。他胸口气息一滞,一口鲜血涌上来压都压不住,沁出紧咬的牙关蜿蜒着流过嘴角淌上衣襟,他将手里的杯子握的紧些,李蕴在骗他,谢敏之在骗他,小栓子在骗他,所有人都在骗他,李艳疏分明比谢安逸高出许多,况且自己那日,确实是见过谢安逸的,他谁都不信,安逸,你等我,我这就接你来了……
  自那日大雪初下,便一直没停过,举目望去,无穷无尽的白色覆盖住远山大地,仿佛一场温柔的抚慰,被子一般温柔的将这个国家逝去的伤痛掩盖。哥舒翰就在这苍茫的白色里连日奔波了四日,终于在这天暮色褪尽的时候,赶到了临洮城楼下,他要上去亲自验证,李艳疏,他不是谢安逸。
  哥舒翰跳将下马,人去势不止,直接沿着台阶疾奔而上。城楼上也是白茫茫一片,祭台还在,四道流出的血渍,多日的大雪都未能将其洗刷而去,可人,早已不在了。不知为何,哥舒翰心里落下一口气,他转身正欲下楼去,眼角撇到李艳疏当时站立的城楼边处,人便被闷头一棒砸下似的呆立在当场了。
  平整的积雪面,独独在那里,有一块突起的方形雪块,约莫~~两寸高……

  第四十八章

  那雪块下面,八成是一块方砖,李艳疏当时,就是站在这上面……
  那个穿黄衣的人,又是谁……
  哥舒翰头痛欲裂,一个个的谜团渐渐解开,他骗自己的借口,心里最后那点自欺欺人,也快要被剐剥干净了,到时,他要怎么办?
  他想起初见谢安逸那天,他吊儿郎当又色迷迷的把自己往家里领,想起他温柔安静给自己上药的模样,想起他正经的时候满身的贵气,想起他面带鄙夷的说喜欢李艳疏还不如喜欢他,想起他赌气的说自己若是有天喜欢上他,跪着求他,他都是不理的,想起他笑着说一年不长久,却足矣令世间天翻地覆,他等不起,想起他背对着自己说血沾的多了,报应也就来了……
  那么多的异常,自己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但凡是上心一些,如今,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呵~ ~~~安逸,你说的对,哥舒翰手上沾满了血,现在报应来了。你让哥舒翰,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他面前,你带着面具在祭台上的时候,可有,注视过城下提刀驻立的我~~~~
  我现在明白了,你送我这对杯子,借着传达离别,经“瓷”一别,后会无期!!!
  哥舒翰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雪地里,朝着祭台的方向,深深的俯下身去,安逸~~我现在跪着求你来了,你出来,见我一面……
  哥舒翰就那么贴在冰冷刺骨的积雪里一动不动,死了一般,任飘落的大雪,将他整个人也一同埋没在素白的缦布下。
  多年来的危机意识,总是能先于大脑调动肢体,后方一道森然的杀气袭来,哥舒翰本能的就地一翻身,抱着杯子打了几个滚避开了。闪开这次偷袭,他仰面躺在雪地里,扯起嘴角作了一个嘲讽的笑意,心里想着,这样活着,真不如死了干净,起码入了地府,紧走几步,说不定还能在黄泉路上,追上谢安逸,到时自己怨他恨他愧疚于他,一并算个清楚,上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今生的缘分就此作罢,来生,哥舒翰,不想再遇到谢安逸了。 。 。
  来人是秦望昭,他不抬头都知道。哥舒翰笑着闭了眼,等着恨他入骨的秦望昭,来给他一个痛快。谁知致命的一剑没等来,倒是等来秦望昭冷漠得掉冰渣的质问:“谢安逸呢,你把他弄哪去了?他就是死了,尸骨也不是你的,把人交出来。”
  哥舒翰一愣,那瞬间心里猛然生出些不可置信的惊喜来,死人自然是不会走动的,他不见了,是不是,他其实还活着~~~哥舒翰迅速翻起来,憔悴不堪胡子邋遢的脸上陡然升起一股热切的期待,他看不见秦望昭指向他的剑,只想更进一步听到他肯定的答案,他急急的朝秦望昭走去,殷切而满含期待的问道:“你说~~安逸他,不见了~~~对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没死~~~~”
  秦望昭提剑指着他面门,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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