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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

绚烂英豪终极篇作者:醉雨倾城-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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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宇已经看不见它的影子。
  “一直开。”苏暮宇的声音也在发抖,“一直开。”
  可是前面有什麽呢?苏暮宇自己也不知道。一如自己走过的所有的路,都是直到紧要关头,苏暮宇才醒悟自己的处境,也许直到尽头,他才能有闲暇欣赏风景。
  这条南原市郊区通往最近省区的R5国道是双向车道,刚刚通车不久,有些部分的路基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国道两侧本来是划归郊区公园的地面,已经平整完毕,但承包商在一次外国股市大动荡之後倾家荡产地自杀了,留下无数拖欠著的工资和无法解决的麻烦。因此,国道两侧完全没有风景,视野极其开阔,地面平整,甚至还有一块块丰茂的草地。苏暮宇爬起来坐好,试了两次,发现车窗控制开关已经坏了,风吹得他的面颊生疼。司机已经神经衰弱到看见後面有车就加速,苏暮宇好几次让他停下来都没有收到任何回答。
  手机在此刻成了最多余的东西,苏暮宇生怕打电话过去却让苏朝宇听见,那麽事情就会不可挽回地走向更复杂的境地,何况江扬已经答应了通知南原地方警察,这通电话大有不信任的意味。但是,他必须告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他的位置,对方带枪追杀,绝非恐吓,是真正要取他性命──苏暮宇接通女助理的电话,“R5国道”还没说完,只见一个岔路口错过,很快,身後就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司机把双手在裤子上使劲擦了几下,想要在下一个辅路出口逃逸,但苏暮宇喜出望外:“减速,让他们追到。”既然已经陷入这样的急迫的危险中,他不在乎先被警察扣留。
  一旦苏暮宇的车减速,警车很快就跟上来,大喇叭里是一个男人带著南原市口音的喊话:“前车靠边,减速停车!”
  苏暮宇从完全没有玻璃遮挡的车里探了半个头出去,试图确认对方的距离和身份,即刻,一种危险的感觉袭遍全身,他不自然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放低身子坐在底板上。司机的速度逐渐降下来,警车的喊话越来越近:“前车停车!”苏暮宇的手脚越来越冰冷:为什麽,为什麽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我看到了什麽?为什麽我如此害怕?一直以来,他在最难的日子里也强迫自己用理智生活,只有这样才能有尊严地活下去,理智是他思考的一部分,但此刻,这个部分失灵了,苏暮宇的手指死死抓著座椅後背,拼尽全力在风声里喊:“跑啊!”
  已经晚了。
  第一次猛烈的撞击把苏暮宇整个人抛到了对面的车门上,他头疼欲裂,在没有爬起来之前,第二次撞击已然来临,如同哭叫般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高速路面声伴随著枪响,苏暮宇头顶的血流下来,浓稠温热,再一次遮住了眼睛,他无暇、甚至无力把紧攥的手从座椅後背上移开去擦一下,警车就再一次狠狠冲击过来。这一次,两辆车都偏离了行驶方向,苏暮宇只觉得身体就像拳击馆里的沙袋一样晃动了几下,车速猛然加快,等他爬起来的时候,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对面车道上,并且正在全速往前开。
  左侧的後座玻璃被坐在SUV里的候鸟轰掉,苏暮宇当时只庆幸──他刻意让对方暴露身份,顺手帮自己打开逃生的道路──如果有翻车、司机死亡等任何事故,他摇不下车窗敲不碎玻璃就是死路一条。而刚才,苏暮宇发誓,即使用生命换一个时光机、倒回去反悔这个决定也再所不惜,从没了车窗里,苏暮宇仰面的瞬间,风疯狂抽割著他的脸,他能在血色里看见警车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面孔,年轻的学生模样,却和当日在房间问出那个傻问题的形象完全不同,看不清眼神,但是苏暮宇看得见他表情。不屑的,凶残的。
  这形容丝毫不过分,已经是“游戏”的最终关口,每一步都暗含杀机。只是苏暮宇没有料到它来得这麽快这麽密集,甚至不等他到市政府办公区门口。江立是对的,而苏暮宇也从未不信他。只是南原市的候鸟已经难辨亲疏忠奸,他不得不赌上自己的性命来验真伪。
  警车一直保持和苏暮宇并驾齐驱,只是国道上有不少车来来往往,对面的司机老远看见苏暮宇的车在急速逆行,吓得纷纷躲去另一边车道,给警车追击造成了很大困难,有的车甚至在岔路口直接转弯,死死刹到一边去。司机早就满头是汗,在连续躲闪了四辆轿车之後,他完全崩溃了,大声喊著不堪入耳的脏话,方向盘也逐渐不听使唤。苏暮宇捡了一块碎玻璃握在手心,打开了四个车门的保险锁──该来的终究会来,他想给哥哥打个电话──如果他还可以活下去。
  坐在副驾驶的那学生模样的人挺身翻过副驾驶,换到後座去摇下的玻璃端出手枪。苏暮宇潦草地看他一眼,仗著右侧玻璃还可以撑一阵,做出了一个也许又会後悔一辈子的决定。他打电话到最近的公路交通管理所报案,语气充溢惊慌失措:“R5国道六车连环追尾事故,快点来人吧。”忽然车身一歪,险些开下国道去,苏暮宇没防备,握著手机的手慌而去找支撑,结果司机就在这个瞬间把车子又重新掰回到路面,这一次,苏暮宇绝望地发现自己彻底领不到命运女神的今天的小奖品了:手机摔飞出去,连响声都听不见。冷汗瞬间就湿透了前胸後背,苏暮宇上下牙齿打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注定吗?
  注定要悲剧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者注定在找不到幸福的绝望里耗尽所有热情和希望。
  
  苏暮宇猛然觉得解脱,就好像自己已经死了一样。这样的感觉一生不会有几次的,最近的那次,站在海神殿外看见万飞的尸体。当时他想,之前所有的誓词和约定,就在他停止呼吸的一瞬间单方毁约,可他无权找老神仙赔偿,也无权责备万飞。他必须收下所有的折磨,并且背负一生。可事到如今,本来占据墓地前排位置的万飞墓碑前,原本的小花园已经拆除,新建了三排烈士公墓,常常有背著书包的小学生成群结队地在那里朗诵诗歌,苏暮宇去看万飞的时候不会再流泪。说不清这是麻木还是已经忘却了大部分伤痛,苏暮宇甚至开始不在乎在万飞的墓碑前接江立的电话──他问碧色眼睛的准心理医生:“如果他知道我的薄情,是不是会气得活过来?”江立推了推他平光的金丝边眼镜:“亡故的悲痛终究会变成思念和平静的回忆。从某种角度说,这是心里的伤疤掉痂後再生,你能想起他的笑而不是他的血,於你於他都是好事。”苏暮宇闭上眼睛,看见万飞在猎场里骑一匹栗色的马,长裤,赤上身,双手不拉缰绳,肌肉虬劲的左臂上蹲了一只年迈但骄傲的隼,右臂则高高扬起,倒提著长翎的飞鸟和肥美的鹳。 盛夏的猎场中心有一块像宝石般一年四季不同色的大湖,万飞踏马从湖边湿地而来,稳稳停在苏暮宇身边。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会牵动左边眉毛里浅浅的一道疤,显得有点儿坏有点儿痞,他说:“这根孔雀蓝的翎子你喜欢吗?”那翎子还长在鸟儿身上,有一种活著的东西才有的璀璨宝光。
  苏暮宇就这样木然坐在满是玻璃碴的座位上,看前车呼啸而来,电影一般飞过。右侧两块玻璃终於经不起子弹,副驾驶那块彻底脱落,苏暮宇对面的则喀喇喇碎裂,而苏暮宇左侧耳朵里却掠过一阵令人头痛的直升飞机声。他探头看去,是两架新型武装直升机,机身纯黑色,从螺旋桨的警戒红色来看,是驻扎在南原市的应急反应特警飞机──这证明江扬的电话既快速又有效──开始,苏暮宇盼望著它发现路面上这辆逆行的小车,但是飞机直直向著机场高速的方向驶去,竟然很快就没了踪迹。
  那是苏暮宇向江扬报告的路线。那时候苏暮宇还不知道对方会把自己生生逼死在相隔不远的R5国道上。
  天绝生路。
  还来不及感叹,司机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右臂一个弹孔正在冒血。反正也是一死,精疲力尽的他干脆扔掉了方向盘哀嚎起来。苏暮宇深呼吸,一纵身扑向前方死死抓住了方向盘,满头血汗抬额的瞬间,他看见一辆巨型货车直奔向自己。
  它太大了,估计司机已经看见了苏暮宇的车,甚至已经在踩刹车,但它的速度和体积都让它很难躲避危险,就像巨幕影院的3D电影般,苏暮宇知道这不仅仅是吓唬人的效果而是玩命,於是不顾一切地疯狂打轮,在警车的枪击下,整个车子冲过并不算低的R5国道路基,标枪一样飞了出去。
  警车里的候鸟显然没料到他们的波塞冬有这麽大的胆子和如此魄力。要知道,路基下是草皮和沙地,危险性大大降低,不管苏暮宇是不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这个方法,都好过被大货车碾成明信片。当然,候鸟们也需要活口,警车司机在之前的躲避和追击中养成了手上的惯性,一看苏暮宇的车消失,也跟著别进对面车道。尽管大货车使出了万般力气停车,还是把警车车头几乎削没,後座里学生模样的人花了好几分锺才爬出来,货车司机推开门,直接摔在路面上,裤子下一片洇湿,他以为撞了警车,尽管根本不是他的错。但那候鸟只是在地上趴了几分锺,不管警车司机死活,踉跄向货车後的路基奔去。
  R5国道就此被堵死。货车用岌岌可危的姿态扎在那里,车头已经看不见的警车横在路中。货车尾巴後面追了两辆小车,距离警车不到十米的地方,各种车辆纷纷发出无比难听的声响一个接一个戳在路面,宽阔的国道在一分锺内成了大型停车场,有人开始报警。而由於货车体积实在是太大,大多数人只注意到了路面上的事故,并没有发现远处还有一辆四轮朝上的小车。
  但候鸟知道。他根本不是所谓的预备役,而是在孙秘书和杜通手下工作多年的资深候鸟,也正是他在宾馆里主动收下了另外由海神殿内部人员伪装的服务生送来的钢笔──确切地说,那是一枚小巧的遥控引爆装置,只要它被苏暮宇拿在手里,甚至只要它在房间里,就可以用不到三秒锺解决现任波塞冬以及周边50米内所有会呼吸的东西。可是苏暮宇并没有上当,这让候鸟浑身热血沸腾。要知道手刃一个人的快感绝非一个工程项目的成功可以比拟,他的脚踝扭伤了,却咬牙一步步超那辆车奔去。他要的人就在车里,周围没有超过3米的物体,即使苏暮宇逃跑,他也会把他抓回来,如果必要,他就割下波塞冬的脑袋,放在车载冰箱里。等到杜通代替波塞冬掌管南原市的时候,他便可以带著头去邀功。
  苏暮宇的左臂和右腿以非常难受的姿势卡在车里,脸贴著司机还在抽动的尸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车头先著地,翻了一圈之後向右倒,现在,苏暮宇只要能把腿和胳膊伸出来,就可以从没有玻璃的窗子里逃走。浓浓的汽油味在车前弥漫,有小朵小朵的火花炸开,苏暮宇的右眼被头上伤口里流出来的血糊住,看不见原本绚烂的世界,他所能做的只有奋力挣扎。左前臂应该是骨折了,剧痛无比,苏暮宇很想大叫几声来缓解疼痛,但时间不多,他如果想逃命就要在火花炸到泄漏的油面之前把右腿从座位缝隙里拿出来。小腿被夹得不过血,苏暮宇都能感到脚趾在鞋子里逐渐变得冰冷,右手和左腿完全使不上劲,他甚至用牙去咬座椅套,试图抽出它来,给身体腾那麽一丁点儿的空间。但一切貌似都是徒劳的。
  终於,他和他的候鸟见面了,用人间最尴尬的方式。枪口比候鸟的头先进来,苏暮宇只有努力扭头才能看见对方的面孔。如车里那样,不屑,夹杂著些许令人不愉快的怜悯,他打量著苏暮宇的姿势,拉开保险栓。
  “我已经通知了自己人。”苏暮宇的声音意外变得冷静客观,“杀波塞冬事小,你失去的东西更多。”
  那候鸟没有答话,把枪口在苏暮宇身上来来回回扫著,终於,停在他的太阳穴上。“闭嘴。”
  苏暮宇听见枪响。世界在那个瞬间变得异常宁静──不知道死是不是这个感觉,万物停止运动,他是世界的中心──苏暮宇的身体猛地向後挣扎了一下,剧痛从压著的右脚踝穿来,也许是脱臼,也许是骨折,总之,苏暮宇自己都听见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碎裂的声音。很快,他觉得右臂变木、变热後又变冷,候鸟正在打电话:“杜大人,您给个话。”苏暮宇早就知道杜通在南原市的乱局里始终做壁上观却得了肥美的渔翁利,但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性命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决定这个事实,他想说些什麽,却发现舌头不听使唤,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住了右臂上的一个血窟窿。
  那是自己的血,热,浓稠,没有传说中彻骨的剧痛,苏暮宇甚至能很平静地看著它,许久才发现身体在严重地哆嗦著。他的上下牙齿打架,抬头的时候,那候鸟刚好抓住了他的下巴,死死捏住,几乎要捏碎。苏暮宇没有躲闪,多年前,波塞冬就喜欢这麽捏著他,那时候他最常做的一件事是把眼泪含在眼眶里,不管他想不想哭,他都这样泪眼汪汪地看著波塞冬,认错、求饶,甚至是求他狠狠地扑上来撕掉衣服,用各种方式让他爽。不能哭,哭了就代表他害怕和软弱,波塞冬会暴打他,然後三天五天不给他东西吃;亦不能笑,笑了就代表他不屑,波塞冬会捏著他的脖子往死里掐,或者一刀戳进他的心脏。他喜欢看苏暮宇这样的表情,含著眼泪,似乎是无限委屈又不敢声张,楚楚可怜,无限爱惜。
  现在面前的人喜欢什麽?苏暮宇看著他,他说:“疼吗?”
  苏暮宇眨动眼睛:“杜通是精明人,他不敢杀我,你难道不著急把我拖出来吗?”
  他仍旧维持刚才的表情,就像时间拨回去了几秒一样:“疼吗?”
  苏暮宇拒绝回答他,他於是把苏暮宇的下巴几乎捏碎:“求我,哭著求我,我就把你舒舒服服地捞出来。”
  苏暮宇看著他,用海蓝色的眼睛看著他。有人说,苏暮宇海蓝色的眼睛如果含著眼泪,就像是上好的宝石放在水晶的柜子里,有绝世的光芒。那时候苏暮宇被说这话的人压在身下,一/丝/不/挂。那人甚至说,你的蓝眼睛如果挖出来,是不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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