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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军旅旧事作者:归海-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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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那么站着,望着,笑着,仿佛将这一刻的时光雕铸成——永恒!

  “小兔崽子,回来也不先去看看我,亏了我对你这么好!”

  说话的是四班长——赵凯的班长。在下连后的一个月里,我经常出入四班,这个热情的黑龙江人毫不掩饰他对我的喜爱。只要有一点好吃的,总是越过赵凯和高强他自己的兵,而塞在我的嘴里。赶上他全连值班,在下午的体能锻炼时,也会偶尔带着我抄近路,或是去钻黝黑狭长的防空洞。唯一的不好就是他总喜欢和我疯闹,把我搓得象球一样的压在身下——

  不舍地将眼光从赵凯那里收回,转头看着四班长。身后的他,满脸堆笑,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两只手沾满了黑亮的油污擎在身前。

  “看什么看?你那矬子班长知道你在这傻站着不去看他,保准给你小鞋穿。”四班长见我没说话,故意吓唬我。

  “我先过去了。”我转头,带着满脸喜悦对赵凯说。

  赵凯点点头,笑容依旧灿烂。

  路上,四班长“深情”地问我:“想我没?”

  “想!想的都想不起来了。”我说这话的时候正回头,看赵凯仍旧那么站着,目送我离开。

  屁股上挨了四班长轻轻一脚。

  我跟他玩笑惯了。

  三班的人都在。一路上,从前一个班的新兵看到我,也跟着过来,一时间我班装甲车旁围了不少的人,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对于回家他们充满着好奇。

  “都给我滚回去干活!”我班长见我左支右拙招架不住,替我解了围。看他个子小,平时又和气,发起火来还是很有威力的。

  “班长你能不能不这么吓银?本来就胆小,你这眼睛一瞪晚上肯定得做恶梦。”其他人鸟兽散,高强留在了最后。他天生就是一张刀子嘴,好话赖话从来不掉地上。因为经常出入我班,和我班长也混得熟了。

  “小兔崽子!”我班长听高强揶揄他,抬脚在高强屁股上踢了一脚。

  这一脚踢下来,四班长不干了:“好你个矬子,敢踢我班兵是不?你信不信我去告你?”他和我班长是同年兵,又都是黑龙江人,所以关系特好。

  “你班个屁,人家现在可是文书了!”我班长回击。

  “那你看看!当初我说拿高强跟你换乔晖,你死活不换,现在想换都不行了。”

  “你怎么不说拿赵凯换呢?少跟我整那没用地!”

  “行啊!这可你说的奥!这回我就拿赵凯跟你换。”

  “不换!谁也不换!给多钱都不换!只要在我班呆一天的兵,就是我的兵,除非他自己愿意去……”

  俩人又斗开嘴了!

  我和高强躲到一边,聊了些家里的情况。

  高强个子比我高了不少,今天也穿着一身迷彩服,衬着他挺拔的身姿,增色不少。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脸上那几个青春痘留下的疤痕似乎都不那么丑了。

  “行啊你!”我嘲弄地看着他笑。

  “你得了吧!我先回去干活了,这是最后一次参加操课,得好好表现一下。”高强比我大几岁,为人处事总是那么有板有眼,圆滑又老道。

  “嗯!你先回吧,等会儿去我那拿东西啊!”回来前,我特地去了趟他家。

  回到我班的装甲车前,一边伸手干活,一边又同两个班长和老兵们嘻哈了一阵。

  日渐卡山,我们带队回营。回头看了一眼“属于我的”那辆被保养得通新的装甲车,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依依不舍的恋情。

  所有的一切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可我总觉得,一切都已悄悄的发生了改变!

  吃过饭后,我们这些新兵还象往常一样,都散落在器械场的单杠和双杠上。此时的我们,对于器械已经出离了逼迫,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兴趣和爱好。

  间歇,看见赵凯远远的向我招手。我高兴的跑过去。

  赵凯没说有什么事,带我沿着大路向北,缓缓踱行。看上去,他没有了以往蓬勃的气势,默默无语,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跟在他身旁,一股不祥的预感浓浓的覆盖上心头。

  营区最北面,是一片废弃的旧营区。西、北靠近围墙的地方,保留了许多低矮的平房,坍塌、破败得不成样子,也有一些稍好的房舍,被那些没有安置待遇但已婚的志愿兵或排长们,作为家属来队时短期居住的场所。中间一大片平地上,丛生着齐腰深的蒿草,一条条小路纵横穿插,依稀可见。平地的东面,有一处高地,上面矗立着一座早已不用的水塔。

  顺着蒿草中清幽的小道,赵凯带着我上了高地,来到水塔下面。

  水塔又高又大,脚下延展出两米都是它的基台,用水泥抹得十分平整。

  我和赵凯并坐在基台上,背靠水塔,谁也没有说话。

  安静极了!

  夜幕已低垂,繁星四起。浓茂的蒿草将我们隔离成另一个世界。风,穿过蒿草,涤荡着它们干枯的硬杆,发出呜呜的低鸣。风,绕过水塔,掠拂着两个年轻的身体,一阵阵寒意袭进心底。

  “有点冷!过来我搂着你。”

  赵凯伸手搬过我的肩膀,不容分说,将我拉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圈住我,下颚担在我的肩上。

  我坐在他两腿间,背靠着他的身体,他呼在我耳边的热气,清晰又温暖。可我总觉得他今天有些异常。

  “乔晖。”好一会,他叫我。

  “嗯?”

  “我要走了!”他说。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说要走了?

  “去哪?”挣脱了他担在我肩上的脑袋,回头问。

  “教导队。”他说。

  朦胧的夜色中,他的眼神里浸着一丝星子的流光,也有几分凄迷。

  教导队,是设立在师部的一个集训队,培训各项专业军事科目的场所,每年一期招收各团学员,为期三到五个月。

  我不知道赵凯什么时候报的名,更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方式获得了这次难得的机会。我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说要走,是一定会走的!

  三个月或五个月?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才多久啊?这么多的日子里没有他,我该怎么办?

  心里,轰然坍塌了整个天空!

  高强当个文书,而他又要离开这里了!看似没变的一切,真的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什么时候走?”我转回身,倚靠在他怀里,一丝力气也不想使。

  “就这几天。”他说。

  “那……去后一定要注意身体。”我故作淡淡,心里有些苦涩。

  常听人说,教导队的训练和生活,比新兵连更加残酷。没有我的日子,我知道他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有我的日子还不是一样,处处都是他照顾我……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儿空落落的感觉。”他有些伤感地说:“其实在哪儿都一样,我早就习惯了……”

  是啊!他就像一只奔跑在原野上的健鹿,不管面临怎样的境况,他总能轻易地避开危险,并找到肥美的水草。

  “……就是放不下你!”他接着说。

  我清楚地听到他平静的话语里,那份诚恳,那份真挚!

  几个月的相处中,尽管我极力,尽力,努力做好自己,可在他眼里,我仍然是那个不会保护自己,常常把自己送进两难境地的孩子。

  放—不—下—我!

  我倚在他的怀里,温暖包围着我。可我怎么觉得像似行进在莽莽的雪原上?狂风呼啸,冷寒彻骨,独自一人疲累到无以复加的境地——

  赵凯在我军旅生涯的道路上,给我的并不仅仅是关爱和照顾,他以榜样的力量支持起我稚嫩的灵魂,然后用他无私的臂膀温暖着,使其迅速强大的同时,不允许受到一丁点伤害……

  这是一种介乎于亲情、友情和爱情间的特殊感情,一种日积月累的情愫,纠结在我和他之间,使两颗心无限靠近,却又无法融合!

  我多想永远呆在他身旁,一秒钟也不离开呵!哪怕我不能拥有!

  可是……

  如今,他即将远离,给我留下一个漫长的等待!

  世事无情!任何人也逃避不了命运的玩弄……

  “去吧!我支持你!经过专业培训,对将来考军校有很大帮助。”我挺了挺无力的脊梁,发出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没有任何理由说出挽留的话,更没有权利。在我们之间,除了做兄弟外,永远逾越不了性别这道鸿沟!

  有些事,他懂。我也懂!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脸贴在我脖子上,象是在掩埋一场濒临绝境的暴风雨……

  这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在星空下,在水塔旁,在蒿草围成的世界里,两个青涩的少男,悄悄埋葬了那永远被人不齿的稚嫩爱情,没有让其破土萌芽。

  然而,祸不单行!

  在我无比低落地回到连队后,班长把我叫进班级,告诉我一个决定我一生的消息。

  如果说,赵凯的离开使我徘徊在了地狱边缘,那么这个消息直接把我葬入地狱——

  卷二 第三章  风云涌动

  我惊愕地看着面前的班长,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会是我呢?这件事嚷嚷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新兵下连开始就有了消息,怎么一直拖到现在?明明已经有几个新兵主动申请,怎么会是我呢?

  不会的!绝对不会。论训练,论表现,论能力,论体制,我虽说不上十分出色,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班长,这消息可靠吗?”

  班长微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坐在凳子上,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然后站起来,在地上踱过去又踱回来,站在我的面前。

  “乔晖,我现在不是在跟你传播什么新闻八卦,而是在郑重其事的通知你。通知!知道什么意思吗?”班长看上去有些焦躁,这个决定似乎同样出乎了他的意料。

  “班长,我不想下炊事班。”

  “我知道!”他又在地上踱过去踱回来,坐下,长出了一口气,语气回归了往日的沉着:“要说下炊事班也没什么不好,很多人想去还去不了呢!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在训练上表现得积极,上进,从来不偷懒耍滑……我是真没想到会是你。”

  “班长,我以后肯定会好好训练,就麻烦你跟连长说说,把我留下吧!”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嗯!我也是先问问你的个人意见,然后才能决定怎么去做。这事儿我会跟连长反映的,不过你要做好精神准备,连里一旦决定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我只能尽力而为。”

  “班长,我真不想下炊事班……”我态度坚决。

  “乔晖啊,你这样有点儿让我担心。”说着话,班长去床上拿了帽子戴上,看我的眼光里隐藏了深深的担忧。“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做为军人,很多事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使。我希望你能平和地看待这次调动,不管结果是什么,都不能因此影响了你的前途。连长刚好在,我去把情况跟他说明一下,你等我消息吧。”

  望着开门出去的小个子班长,心中感慨颇多。新兵连遭遇了一个那么不负责任的班长,伤痕累累。而今在这样团结和谐的班里,有一个这么勤谨、和蔼、开明又称职的班长,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却要被调往一个万分不愿意去的地方,基本已板上钉钉。难过的心情,何堪?

  不愿去炊事班的原因很多。若说我不是嫌弃炊事班,那是假话。任何人都知道炊事班意味这什么,那里是一些想逃避训练的人聚集的场所。尽管他们也在用自己的劳动为军队奉献着光和热,为自己谱写着军旅足迹,但那只是“做饭的”,与从军的初衷严重悖逆,我难以接受。尽管平时总是吟唱着“尊重边缘职业”的高调,但在人们心里,谁能真正的去尊重?最重要的,是赵凯和高强同时向前迈出了一大步,而我却要回到起/点,甚至是更低的水平线下……这是两个多大的极端啊!

  每每想到以后要住在炊事班那又脏又乱的宿舍,我就心里发寒。而且,那里还住着一只随时要人命的怪兽……

  那些外出散步、打球、串老乡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到了班里,晚点名时间就要到了,可仍不见班长回来。

  看样子,班长的情况不容乐观。我心里绞成了一团乱麻,焦火熊熊。

  这时,高强半开了门向我招手,一脸担忧地把我叫出去。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带着我来到了通信员和文书的寝室。

  通信员、班长、四班长都在,分别坐在床和椅子上,看我进来后,全都眼巴巴地看着我。

  高强把我带进来后,沉重地对我点点头,然后出去了。

  等我坐下,几个人把情况大致跟我说了一下。

  本来刚才班长去找连长的时候,连长的话说得并不很死。连长听了班长的反映后,说这次是由司务长跟连里点名要的人,连长不好驳回。之后通信员也找了连长,把想让我接任通信员的想法回报给了连长。连长的言下之意是司务长如果不坚持的话,他没意见。于是,通信员去找了司务长把这些情况跟他说明,而司务长的态度也不是十分坚决,说跟炊事班再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可是已经在这等半天了,仍不见那边有什么动静,三个人都感觉到事情有什么变化。所以把我叫来,商量一下怎么办。

  “连长怎么想的呢?我是坚决不同意乔晖去炊事班。太可惜了!”四班长坐在文书的床上,满脸不平,似乎对连里的这个决定有很大意见。

  “四班长你可不能这么说话,连长管这么大一摊子,他也很想满足所有人要求。”通信员的立场绝对坚定,无论是对与错,永远站在连长一边。“再说,后勤也是连队建设的很重要一部分,你不爱去他不爱去,让人家炊事班怎么发展?不过,乔晖的情况比较特殊,有很多岗位更适合他就是了。但不管怎么说,咱不能抱怨这抱怨那的。你说是不,三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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