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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君心沉璧-第70部分

小说: 君心沉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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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却不见得有耐心拐弯抹角:“你早已不是天义门左使,如今却带给我这样的情报,想交换什么?”

他淡然一笑:“感谢。”

“你未免谢得太早,她和你一样,都是背叛过我的人。”

“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你现在为她找借口,不觉太晚么?”

“借口?”平缓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韩青墨微微睁大眼:“她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你难道就没有从中推波助澜吗?自始至终,相争的是我们,连累的却是她。当年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阻止你的兵卒食用掺毒的军粮,亦不可能把藏身在宜都的怀瑜交给你,若换作你,能有比她更好的取舍吗?更何况,你是怎么中的毒,不妨去问问你的近身侍卫。一念之差,她已经付出了代价,怀瑜得知真相后自会多疑,她为此连七个月的身孕都没保住……她还能再失去的,只剩她自己的性命了……你想把她逼上绝路吗?”

七个月的身孕?

慕容轩咬紧的牙关一阵酸涩:“你凭什么相信我?你大约不记得我曾立下重誓,巫峡之战,倘若我胜了,从此往后两不相干;倘若我败了,必定要你们为我军将士殉葬。”

“你既然留下了她,必然不是前一种。但南淮当年也未必胜了,否则今日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你若实在有恨,就让我给他们殉葬罢。”

韩青墨的一番话轻描淡写,眼底亦坦荡一片,丝毫不躲避慕容轩的逼视。

慕容轩忽而冷冷一笑:“罪魁祸首,分明就是程怀瑜。”

“不管你怎么看,但我活着一日,便有一日不会让你动他。”

“理由?”

“每个人都有执念。他是我的生死挚交,而沉璧,也断然不会希望自己的牺牲毫无价值。”

“你以为用沉璧作筹码,我就不敢轻举妄动?”慕容轩有些烦躁:“她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个女人。”

“但她对我而言不是。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假如她愿意回到我身边,我死也不会再放手。可惜……”韩青墨苦笑着,再也难掩失落:“坦白说,我并不放心把她交给你,但是,怀瑜……你早该知道,沉璧才是元帝唯一的血脉,她的存在,时刻提醒着怀瑜的不该存在。每次伤害过后,我甚至没有把握他们之间还会不会有更激烈的下一次……或许对沉璧而言,你才是最能保护她的人。”

“她也会这么认为吗?”慕容轩的眸光不易察觉的闪了闪。

“我只知道她不想再回到过去,虽然她在临去的前一刻还在替怀瑜打算……”

“我会让她彻底忘了那个男人。”慕容轩干脆利落的回答,情绪之外露,他自己毫无所觉。

“那么……好好待她。” 韩青墨的声音渐渐低哑,他借故看了看飘雪的天空:“她大概不会很适应北陆的天气……她其实很任性,总喜欢装坚强,装成了习惯,常常连自己都被骗,所以,即便受了伤,她也会很迟钝的后知后觉。她也很倔强……”

从今往后,此生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她得到幸福。纵然再隔许多年,因这份沉甸甸的托付,她的幸福也并非与他无关。红尘中唯一能够保有的牵系,足矣。

从宫中回来,慕容轩信步走进东院,无人居住的院落平日荒于打理,不料相隔一夜,满地的枯枝败叶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和着积雪被码放成整齐的几堆,露出中间青石铺就的小径,他愣了愣,一时竟迟疑着没敢落脚。

这时,沉璧住的厢房传出响动,他下意识的走过去。

窗户半敞着,他一眼望去,大吃一惊。

沉璧站在一只团凳上,踮着脚,手里的搭着根白布条往房梁上搭,够不着,还使劲往上跳。

韩青墨果然没说错,她如今唯一剩下能折腾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了。

瓷做的娃娃,半点委屈都受不住。

气血上涌,刻不容缓。他“哐”的踢开门,飞出的门板正中团凳,两样物事同时粉身碎骨。

他大手一挥,接住跌落的沉璧,冲怀中晕头转向的小脸低吼:“你要干什么?!”

夜月幽梦

沉璧正专心于手头的活计,忽闻一声巨响,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没了依托。猛然听到炸响在耳边的质问,她呐呐的解释:“房梁上有老鼠,吵得我睡不好,赶赶也不成么?”

“老……老鼠?”慕容轩这才看清她手上拽着的不是什么白绫,而是长条抹布。

渐渐的,脸有些发烧,幸好光线暗,看不出来。

手臂的力道松了松,沉璧跳下地。

他抬头望向房梁,哪里还有老鼠的影子,一时半会,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没别的事,我……还有几个房间……”

慕容轩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沉璧出门,发觉她走路的姿势不对劲,细细一瞧,她的左脚竟然有点瘸,当即唤住她:“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

见慕容轩走过来,沉璧忙往门边靠了靠。没想到,他竟弯下腰,掀开她的裙摆。

白色布袜渗出血痕,定然是方才那不管不顾的一击,令承受了他内力的尖利木屑扎进了她的小腿。

“不……不用操心,我自己会处理。”沉璧慌乱的想要拨开他为自己脱袜子的手。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让你有借口偷懒。”

怀中的人儿低垂着脸,一声不吭,从侧面能看到她小巧的鼻翼和卷翘的睫毛。她无疑是美丽的。但是依照北陆的审美观,女人不光要有容貌,还应该有结实的身躯,这样才能担当起繁殖和哺育后代的重任。他下意识的掂了掂臂弯里的重量,暗忖相隔几年,怎么也没见她重多少……忽然想起韩青墨说过的话,心头一颤。她原来有过孩子,又失去了。

钝钝的疼痛恣意弥漫,不知为谁。

他对她,不是只应有恨吗?

他曾经多少次幻想着她的幸福,但求让自己死心。

而今,在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固若金汤时,却又迷失在她的一滴泪中。

他多么希望能代替那个人,吻开她眉间淡淡的忧愁。

“疼吗?”

“不疼。”

“那你吸气做什么?”慕容轩不悦的放下手中的烧酒瓶,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让他无端烦躁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想上药了。”沉璧忍着一脚将慕容轩踹开的冲动,死死抱住膝盖,不让他的手靠近。用酒给伤口消毒,哪有不疼的道理?可她要是真喊出声来,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慕容轩肯收留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再不识好歹也看得出他心存怨气。他不是三年前的慕容轩,被她挫败过的骄傲,他想从她身上连本带利的收回,仅此而已。

果然,慕容轩沉声道:“你瘸着腿怎么干活?”

“我不会耽误很久……”

“我已经找人替你进宫了。” 慕容轩忽然打断她,趁着她一愣神的空当,拉开她的手继续处理伤口。

“真的?”沉璧顾不上疼,她难以置信的睁大眼,黑曜石般的眸子骤放异彩,在不甚明亮的房间里,像极了两颗星子。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呆在这里?区区一名女子换来边防要地的五座城池,程怀瑜果然是个精明的商人。”

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事实。私心,并非完全没有。

沉璧神色一黯,半晌,轻声说:“人是你们要的,还指明了要谁,他能怎么办?”

他看了她一眼,她别过脸,淡淡的望向窗外。

雪下得更大了,远处的亭台楼阁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肩头一沉,慕容轩将自己的狐裘大衣披在她身上,皱眉道:“今晚就让人给东院烧地笼,暖和起来与南方没两样。”

狐裘内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柔软的熨贴着她,冰天雪地的世界融化了一个角落,蓄不下的液体漫出心的缺口,如释重负,却又升腾起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谢谢。”两个字的音节犹如呢喃,却发自内心深处。

慕容轩头也不抬的替她敷药,只当没听到她说什么,等到包扎得差不多了才道:“从今日起,北陆不能再出现第二个沉璧,你从前不是还有个名字么……”他想了想:“佳佳?拓跋部,姚佳。”

猝不及防的悸动犹如电击,沉璧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是不是绑得太紧?”慕容轩细心的发现了她的神情变化,不自觉的减轻了力道。

沉璧摇头:“我给你添麻烦了,等到风头一过,我会尽快离开。”

“你有何处可去?”慕容轩的语气毫无起伏:“别忘了,我大哥认得你,你若是一不小心再落进他手中,神仙也难救你了。”

“能去的地方,我还没想好。”沉璧茫然自语:“可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紧咬我不放?”

“据说源于一支签文。那年广化寺庙会,你是不是抽过一支签,暗指你是对当今时局至关重要的人?”

“我……我忘了。好像是有一支签,但是,还没来得及解……”

“人们看重的是事实,程怀瑜因为有你才坐稳了南淮国主之位。”

沉璧沉默半晌:“所以,你们也都信了?”

“是他们,而不是我。”慕容轩似笑非笑:“神佛见我绕道,你还能带给我什么?只不过,要等到你赎完所有的罪,我才可以考虑放你离开。”

“我明白了。”

流星的光芒缓缓陨落,沉璧低下头,一言不发的俯身穿鞋。几缕青丝拂过慕容轩手背,他的手指动了动,昨晚迷离的记忆蓦然闯进脑海,他强忍着拥她入怀的冲动,迅速起身出门。

他不想吓着她,更不知道,拥抱过后的双手应该放在哪里。

一梦如是,沉璧生活得并没有太多真实感。不用慕容轩吩咐,她片刻不停的找活干,因为一旦手头空闲,脑子就会疯狂运转,而徒留陌路的余生,挣扎到最后,依然是失去,她并没有洒脱成仙,也不想把自己逼疯。受过的伤初时不觉得,以为忍忍就过去了,谁知竟应了厚积薄发的道理,时间愈久,愈让人痛得死去活来。这一点上,她和怀瑜竟是性情相反的两个人。于是,她只得谨慎的管好自己,什么都不想,当自己是一具空壳。

然而,梦境却是无法控制的。

沉璧很久没做过噩梦,但是,北陆的大雪一场接一场,连绵不断。每每入夜,空寂的院落,昏黄的烛火,总能轻而易举的刨开她费尽心机才藏好的伤口,她无数次缩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仍听得到呼啸的北风隐隐夹杂着的婴孩哭泣。

于是,那些模糊而绝望的影像又开始蠢蠢欲动。

一天夜里,正埋头于公文堆里的慕容轩忽然听见一声尖利的哭叫,他吓得连鞋都来不及穿,直接从墙头蹦进东院,落地不留神,还崴了脚。

慕容轩寝殿的西南角与东院仅隔一道墙,但沿着正路步行却需要一炷香的功夫,自沉璧来了以后,他逐渐养成爬墙的习惯。

白天的时间除了上朝、练功、批阅文书,慕容轩也不敢表现出对沉璧的过分关注,在众人眼里,她只是个刚进府的小丫鬟,而且府里还有慕容博的眼线,他一直心知肚明,但也懒得收拾——弄死一个,还会有新的替补,他若需要放出些消息,还用得上他们。而且,他不喜欢沉璧一见到他就显得无所适从的样子,虽然归根结底,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造成的。再聪明的人,面对情关,也容易犯糊涂。慕容轩尚未看清,他对沉璧,原是一种爱不到的恨,深入骨髓,却容不得她受半点伤。她疼,他一边跟着疼,一边恼她伤了他。不过,他也并非全无所觉,自从她来了越王府,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想起在自家后院忙碌的小女人,他的心情就会变得莫名的安宁。

直到夜深人静,他才会忍不住去看看沉璧,一般情况下,她都睡下了。刚开始,他只查看她的床铺热不热、被褥厚实不厚实,然后就放心离开。久而久之,他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什么都不做,就倚在床头看她。她往往会感受到热源,自然而然的就蹭到了他身边,窝在他怀里安睡。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睡梦中的她看上去比清醒时要开心,偶尔还能现出唇边的笑涡。于是他更喜欢这种相处方式,再后来,他干脆以东院僻静为由,将书房迁了过来,这样就有了名正言顺爬墙的理由。

今日不巧,他陪父王议事议晚了,还没来得及去书房,郑桓宇就抱来了边关的急件。稍一耽误,沉璧那边跟着出了状况。

他火急火燎的冲进她房间,拔出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中,只见她披头散发的蜷成一团,不住打颤。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衬得一双眸子愈加幽黑,却失了平日的灵动,只剩深深的无助。

他的心脏有如重击,活生生的抽痛。再也顾不上骄矜,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连声询问:“你哪里不舒服?”

沉璧的目光从他脸上飘过,对他视若无睹,她搂着一只软枕,将脸贴在臂弯处,一动不动。

慕容轩被她空洞的表情弄得愈发心慌,摇了摇她的身子:“沉璧?”

依然毫无反应。

他低下头,慌乱而急切的吻着她的脸颊,一边吻一边轻唤她的名字。

终于,呆滞的瞳仁慢慢有了焦距,她抬头看着他,一层泪光迅速浮上眼眶。

“到底怎么了?”他温和的与她对视,指尖轻轻揉开她紧蹙的眉心。

“他又找我了,他问我为什么不要他……”沉璧语无伦次的低喃:“他找过我好多次,我该怎么回答……我怎会不想要他……我唯一有过的孩子,可是,就那么没了……如果我能再坚强一点,如果……”

清亮的泪水沿着鼻翼滑进嘴里,她翕动着唇,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瞬时明白过来,鼻腔一阵酸楚:“傻丫头,你已经够坚强了。那个孩子……如果他再问你,你就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安静的等待,还有机会再回来……”

他试着抽出她怀中的软枕,眼看就要成功,她却飞扑上来,指甲掐进他的皮肉,神经质的反复:“……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可他不在了。”他的语气无比坚定,吐字却极尽轻柔:“你这个样子,会让他走得不安心。忘了他,也让他忘了你,好吗?”

沉璧的眼神充满戒备,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微笑着,一点点替她理好被泪水沾了满脸的头发。

“乖,想哭就要大声哭出来,哭完了,就要忘得干干净净。孩子还会再有的,养好身子,还会再有的……”

沉璧怔怔的看了他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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