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十年-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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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去迎接楚炎的暴风雨。
但事实总会超出预料，他没想到，给这些伤员治病竟然耗费了他整整八天的时间。这八天里，他几乎日夜都守在帐篷里面。小遥毕竟是个女孩子，不好长期逗留，所以只能在白天帮忙做一些简单的包扎。期间她似乎去找过楚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过了不久楚炎就来了伤患的帐篷，但也只是站在门口看着而已。
两人目光相交的那一瞬间，颜夕风似乎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看着对方放在自己头顶的目光，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标志性的银发已经不见了。他那一头似雪的银发，曾经是小阳的最爱。如今变成了普通的黑色，面对着楚炎的视线，他总觉得有点失落和懊恼。
之后的时间里，颜夕风一直忙于照顾病患。思念了那么久，当本人真正站在面前的时候，他却没有勇气再抬头看对方一眼。他很害怕，再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那种不削和嘲弄。那会让他很受伤。虽然没有抬头，但他却知道门口的人一直都没走。因为他能感觉得到，始终都有一道视线跟随着自己。不算友好，却也没有敌意。
过了一会，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了。颜夕风直起身体长长的舒了口气。他回头看着门口的方向，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冷硬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军营险恶（一）
已是深夜，鲁阳一脸懊恼的从将军的帐篷里走出来。自从军医死后，他一直都怀疑军营里出了奸细，可是查了这么久，竟然一无所获。这不免让他感觉有些暴躁。
一抬头，他就看见营帐前方有个身影正在不停的走动。与一般的士兵不同，那人有些瘦弱，长长的头发束在头顶，乍看之下，竟然像女子一样有些文弱和秀气。这样的人，整个军营中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所以即使看不清面容，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听闻他武艺超群，但看着如此孱弱的身体，鲁阳实在很难想象出他拿着大刀挥舞的场景。
“颜监军。”
“啊……鲁副官，叫我夕风就好。”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是不是找将军有事？”
“我……没事，就是想随便走走。毕竟白天太忙，有些脱不开身。”
颜夕风有多忙，鲁阳自然清楚得很。这个人举止文雅，相貌脱俗，跟他们这些大老粗比起来，性格温和，平易近人，几乎一到这里，就被大家喜欢上了。尤其是那些被他医治的伤患，白天几乎时时刻刻都缠着他，根本一刻歇息的时间都没有。不过还好，将军已经从京城重新调过来几名军医，估摸着这两三天也能到了。一想到能摆脱那些缠人的家伙，鲁阳都替对方松了口气。
“要不，咱一起去我的营帐里喝一杯？”鲁阳提议道。
“我……”颜夕风欲言又止，眼睛不住的看着他身后的营帐。不等继续开口，帐篷里就传出一声威严而低沉的命令：“让他进来！”
两人离帐篷这么近，将军显然已经将刚才的对话全部听见了。鲁阳无奈的耸耸肩，有些不甘不愿的让开了路。临走前，小声在颜夕风耳边说道：“改天找机会一定要喝一杯。”
颜夕风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然后一步一步的走进帐篷。
帐篷里面只点了一支蜡烛，昏暗的烛光照着楚炎有些疲惫的脸。他正盘腿坐在低矮的案几上看地图。线条冷硬的侧脸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层青色的胡茬。
“伤兵的情况都怎么样？”一边看着地图，楚炎问道。
“还……还好。轻伤的都已经痊愈，重伤的也已经无大碍了。”
“从明天起你不用再去那边。”
出乎颜夕风意料的是，楚炎的语气虽然冰冷，但态度却很平静，没有一点发怒的迹象。他感到疑惑的同时，却也悄悄松了口气。
“研磨。”
不客气的一声命令，颜夕风立刻走到案几边跪坐在地毯上认真的研起磨来。
楚炎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羊皮地图，不时双眉紧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这是继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认真仔细看着楚炎。修长浓黑的剑眉，狭长幽深的凤目，面庞刚毅，线条冷硬。举止投足威严而霸气，带着与生俱来便有的皇家气势。这个年仅二十三岁却已经能挑起半边江山的男人，与自己印象中那个瘦弱开朗的小阳完全判若两人。仅从样貌来看，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感到有一点失落。最初的安心感渐渐消去，心情正在一点一点的下沉，最终被无边的空虚所替代。
楚炎接过笔，下意识的啃了一下笔杆，然后提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起来。这个略有些孩子气的举动，让他一下子开心起来。
小阳四岁被他捡到，之后的读书写字几乎都是他手把手教导的。啃笔杆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为此，他没少费了心思，可终究还是没能板正过来。如今看来，即使身体样貌能改变，某些动作习性却永远都改变不了。
“你笑什么？”
接收到楚炎不满的视线，颜夕风才发觉自己早已是满脸笑容。
一度剑拔弩张的关系随着这次的边关之行渐渐有所缓和。虽然楚炎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脸孔，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将‘杀死你’这类的话挂在嘴边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从曾经的火山爆发过渡到如今的冰封时期。虽然完全不能比拟在死亡之林里那种温馨愉快的生活，但对于经历过死劫的颜夕风来说，这种状况已经让他感到很满足了。至少在偶尔的情况下，他还能从楚炎身上看见小阳的影子。
次日一早，颜夕风刚出了自己的帐篷，就被守在门外一群卫兵给团团围住了。得知他不再继续当军医，许多人都非常不舍，不住的哀求他回去继续看病。
面对这些诚挚而纯真的面孔，颜夕风也有些不忍。一边安抚大家，一边思量着要不要找楚炎商量看看。
正当他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之时，哄哄嚷嚷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围着的人都纷纷散开，低着头沉默的排成了一队。他一抬头，正巧看见一行人迎面走过来。为首的正是大将军楚炎，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鲁阳和另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那个男人让颜夕风感到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他就是那天出城迎接粮草的校尉，鲁阳好像叫他乔健。
三个人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因为看见颜夕风这边乱哄哄所以临时拐了过来。楚炎板着脸孔，情绪丝毫不外露，十几个士兵却战战兢兢缩在一起，显然是积威已深的缘故。
“一大早不去武场操练，跑到这里干什么？”官职最小的乔健首先开口，尖细阴暗的声调让此时凝固的气氛更加怪异起来。颜夕风正想开口替他们解释，发觉楚炎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所以只好悻悻作罢。
“我、我们，想求颜先生为我们治伤……”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伤都好了没有？”
“好……不，没、没好呢……”
楚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那人一跳，话说的更结巴了。
“本将军已经从京城调来了军医，大家先忍耐一下，人很快就会到了。你们所谓的这位颜先生是新来的监军，虽然没多大能耐，但也不能总是被你们当成下人使唤。都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颜监军。”
针对颜夕风的话，楚炎说的有些讽刺。但那些士兵根本无心计较，一得到赦令，立刻作鸟兽散。只有心思缜密的乔健，抬眼很轻的瞥了颜夕风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做沉默状。
被当众斥责自己无用，颜夕风脸立刻红了一下。大咧咧的鲁阳根本没察觉异状，还凑上前一本正经的关心道：“唉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发烧？”说着就要去摸他的额头。
楚炎瞥了颜夕风一眼，然后转身带着乔健往回走。
“立刻回大帐，商讨下一步作战计划。”
将军说立刻就必须是立刻，鲁阳乖乖的撤回伸出一半的手，紧忙跟了上去。
“我不知道太主派你来是因为你比别人好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这里是军营，作战的地方不需要摆设。跟过来一起听！”
这下连鲁阳都忍不住回头看着自己，颜夕风的脸色更尴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军营险恶（二）
坐了六七个人的中军大帐终于不再显得空旷。楚炎坐于首位，一身青袍的颜夕风坐在他的下手。其余人则坐在两人对面，也是帐篷中央的位置。
坐在这里的都是此次征战的副官和校尉。除了鲁阳和乔健以外，其余人颜夕风都很面生。因为自己是外行，所以他并没有加入讨论，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期间感觉有一个人带着有点审视的目光不停的打量自己，本以为那人也只是普通的校尉而已，后来才得知他就是手握四万兵马的剑南节度使，名字叫做林睿。
因朝中兵力不足的缘故，楚炎此次出征只带了两万兵马，加上林睿手中的四万人，也不过只有六万人而已。而敌国却出动了整整十万大军。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以楚炎为首的南军却一直处于上风。虽然如此，剑南节度使林睿却一直反对出战，而是倾向于谈和政策。与之相反的，鲁阳一派则赞成继续对阵。两方意见水火不相容，大帐里一时间火花四溅。
颜夕风紧蹙眉头，忧心的看了楚炎一眼。他没想到，原来带兵居然会这么复杂。
与之相反的，楚炎一直在看着手中的地图，对于耳边的聒噪，几乎是充耳不闻。直到两派人争吵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才沉沉的开口道：“吵了这么久，累不累？”
林睿立刻识相的住了嘴，唯有鲁阳这个粗货不知好歹的说了一句“不累。”
楚炎道：“不累就继续吵，吵够了就回去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言下之意，便是他已经决定要出战了。鲁阳却没反应过来，撸胳膊挽袖子还要跟林睿打嘴仗。但对方脸色青白交加，冷哼一声就愤慨的起身离开了。很显然，这个林睿地头蛇当久了，并不将楚炎这位强龙放在眼里。
其余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乔健磨磨蹭蹭走在最后。直到大家都离开了，才走到楚炎面前说道：“将军，林睿那里要不要紧？要不末将过去劝慰一下？”
楚炎头都没抬，“不用，本将军手持调兵令符，他还没胆违抗命令。”
乔健点点头，然后也很快的离开了。有那么一瞬，颜夕风好像看见他诡异的笑了一下。待他想看仔细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过身去了。
楚炎并没发觉，提笔开始在地图上分布作战路线。虽然他以商讨作战计划的名义将几位副官聚集在了一起，但作战计划似乎一早就已经拟定好了。对于那些人的意见，他丝毫没有采纳的意思。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颜夕风忍不住问了出来。
楚炎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只是简略的说了一句“他们都是跟你一样没用的人，本将军不会傻到将那些废话当真。”
颜夕风一时窘迫不已。为了缓解情绪，他走出了营帐去炊事兵那里给楚炎准备午饭。因为这里的人都只会打仗，他自发的将照顾楚炎的事情全部接手过来。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他和小阳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秦海关远离人烟，虽然没有都城的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逸致。果然如九华所言的那般，天高云淡，群山绵延。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甚至打算在这里隐居避世。在这里，他甚至惊喜的发现了只有在死亡之林才能见到百香果树。以前他经常将这种树上结的果子采摘下来，做成美味可口的百香糕点。小阳虽然嘴刁，但却对这种点心百吃不厌。
军中事物庞杂，楚炎一直没什么胃口。加上炊事兵厨艺粗糙，做的米饭又硬又干，简直无法下咽。颜夕风进山采摘了一筐百香果，像以前一样做成了点心。到了午饭时间，他端着一碟点心和一碗鱼汤进了楚炎的帐篷。这两样东西都是以前小阳最爱吃的，他满心希望楚炎能多吃一些。
和他离开时一样，楚炎仍旧在写东西。听见有人进来，甚至头都没抬。颜夕风轻轻的将托盘放在楚炎的手边，以一种期待的目光的看着他。
“小……将军，该吃饭了。”
楚炎“哦”了一声，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纸笔。他有些兴致缺缺的扫了一眼手边的饭食，先是眼睛眯了一下，像是有些反应不及的样子。随后看见了面前站着的颜夕风，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本将军没胃口，撤走！”
“唉？”完全不是预料中的反应让颜夕风不禁愣住了。他自认为自己的手艺并不差，至少比炊事兵的要好上很多。那么楚炎为什么不想吃呢？
“以后不要做多余的事，本将军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你继续这么过分，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人，本将军也照样不会客气。”
楚炎的语气还算平静，但颜夕风却感觉到他并不是说着玩的。本以为楚炎对自己的态度有所缓和，到头来却发现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但是他很费解，明明只是做了一顿饭而已，究竟哪里过分了呢？
“我、我没在饭菜里下毒……”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他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哈？”楚炎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又在说什么鬼话？十年不见，你的智商好像还在原地打转啊！”
颜夕风迷茫的看着他，无语。
楚炎有些烦躁的站起来，走到颜夕风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