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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西北望-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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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所有的将士身心俱疲,只要再遇上一战都撑不下去。”
  “我明白。”
  “卡妙,你可能必须和我在一起了。”艾俄洛斯苦恼,“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米罗总是盯着你不放,你的一举一动他都可能第一时间知晓。”
  “不是盯着我,是盯着‘艾俄洛斯’,他一直想和‘艾俄洛斯’畅快淋漓地打一战!”卡妙嘴角发抽,米罗一直以为自己是“艾俄洛斯”。
  “这样更好!你和我,率领二百余人调虎离山,把火冥于戎两军吸引过来。让奥路菲带着其余所有的人进圣域境内,只需要半天,就能甩掉这些尾巴了。他们就平安了。”
  卡妙没有吭声。
  大部分将士平安了,但他们俩引领的二百余人,就是死士,在两军强力的攻击下,如何脱身。
  “这样,我无愧这这将士们。如果有幸,或许我还能助他一臂之力。”艾俄洛斯轻松地笑了,“卡妙,你说呢?”
  卡妙紧紧盯着艾俄洛斯,他的眼睛,疲惫血丝、但他的手依然撑在桌子上,骨节凸出。
  
  数日后,奥路菲的所有撤兵顺利进入圣域境内。
  听到此报,艾俄洛斯悬了多日的心总算定了下来。原以为引着二百余勇兵可以轻轻松松撤回圣域,却不知高兴劲还没过去,波澜又起。
  
  八月的于戎塞上飞沙走石,枯草摧折簌簌飒飒。白天还是骄阳如火,到夜晚却干冷如冰。山谷中一队人马疲惫不堪——曾经的二百余精兵,如今剩下百人不到。
  伤的伤,残的残,面目疲色,东倒西歪地缩在大石背后。寒衣似铁,冷风如刀,将士们满脸忧惧地齐齐望向年轻的将军。与地面的狼藉相比,天空澄澈一片,只有一轮圆月徐行。月光下,艾俄洛斯满面尘土,呲的一声黑色的军袍扯下一大块。
  艾俄洛斯将把黑袍往小腿一扎,直起身来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长箭,嗖的一声插进泥土里。 
  卡妙双唇干裂,看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文官,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撒加这么危机时候都能找到艾俄洛斯,而且派的还是带着正儿八经诏书的文官。
  战战兢兢的文官惊魂未定,翻身下马,从长袖中哆哆嗦嗦抽出一个黑犀牛角轴,又拽了一下,方露出闪闪的金丝。
  艾俄洛斯压抑住满腔怒火,甩了甩袖子,铁衣铮铮作响。噗通一声跪下,眸子却是怒目圆睁。
  被迁怒的文官很无奈地一板一眼地念着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班师西北,直取临煌郡——没错,临煌郡是于戎的重要郡县,失去了临煌,失去了屏障,圣域国立刻就能获得大好地利,对抗火冥国。
  诏书最重要的一笔是:于戎国王正在临煌郡内,擒贼擒王——言下之意,艾俄洛斯甚至可以一人胜任这个重任。
  艾俄洛斯心中的苦水和着血水往外翻滚:难道他以为自己是逍遥地领着几万兵士驰骋于戎国?难道他以为自己是神,说生擒国王就能生擒?为什么总给自己一些力不能及或者可望不可即的命令?
  撒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自身已经难保,却被一道道诏令喝叱着向西,进攻,向西。 
  艾俄洛斯愤然起身,手指长鞭向西:“向西向西,你看我们的兄弟还能向西吗?”
  文官惊悸地看着暴怒的将军,尴尬地拿着圣旨,想离远一步,却发现周围的将士们已经面露凶光。
  这个圣旨无疑就是这些人的催命符。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卡妙站在艾俄洛斯,不动声色地说。
  “不!”艾俄洛斯碧色的眼睛蹦出流火,“那就顺了他的意,向西、向西、向西!”
  尽忠报国,征战沙场,今天,就被这样一张黄绸牵引着性命。
  艾俄洛斯分不清自己的话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脑海中唯一一个念头:最后一次,顺了那个人的意,从此,两绝。
  环看四周满军将士在恶劣的北风中瑟瑟发抖。
  卡妙忧虑地看着怒发冲冠的艾俄洛斯:“艾俄,别开玩笑了,不说咱们这百余人能攻下一个郡?还是让你一人飞着取国王首级?这不是,笑话嘛!再往西就是死路一条。往西必须穿过这个峡谷那就是瓮中捉鳖,就算于戎军没有追上来,这里的气候恶劣,时有冰雹和大风雪,只怕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艾俄洛斯摸了摸脖颈,一手鲜血。想到尸横遍野的疆场,心中一阵悲凉。回头看到离自己最近的军士们,都是一脸忧愁地望着自己。
  出生入死,所有的兄弟们,也许就要一同成为他乡的亡灵了。
  艾俄洛斯解开缰绳,抚了抚枣红色的鬃毛,咬牙切齿地吐出绝望的命令:“圣旨,最后一次。如果有一天我战死在这个鬼地方,面向京都,就地埋了立个碑,我要眼睁睁看着他江山覆亡!向西!”
  




☆、第四卷●第六章●风急云阔,寒光照铁衣

  第四卷●第六章●风急云阔,寒光照铁衣【上】
  
  艾俄洛斯从没想到自己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杀伐决断、敢作敢当,而今却被死死套上了套索、越箍越紧、越挣扎越痛苦。前有长河阻路、后有峡谷逼仄,无论哪一条都有严阵以待的火冥军手拿利剑等待。
  “斩仇,这是你的宿命还是我的宿命?”
  斩仇弓,他并不喜斩仇这个名字,而今方知这沉甸甸的悲愤,不决断、不能行。拉动弓弦,听那千军万马在弦声中飞奔而起。
  这不只是弓的悲鸣。
  十步杀一人又怎样,敌人又在哪里呢?真是悲怆至极的呼啸,只能在弓鸣中找到气壮山河的幻觉。回头看过去,手下的兵士零零落落——疲惫、却有求生的饥渴、每个人都在等待大将军的救赎。而自己,只能孤独地站在这个地方、仓惶悲怆……
  “艾俄,别那么绝望,至少我们已将大部分军士引回了圣域国,就够了。”站在身后,卡妙面有苍色。
  “临煌郡……可我得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才行。”艾俄洛斯苦笑,听见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艾俄,再不出去恐怕就出不去了。”且不说天气、不说兵粮、只说行军中病情蔓延。连日劳顿、军中开始有人染上伤寒,如今已传染有十数个。
  艾俄洛斯静默。
  “艾俄,我知道你不愿舍下任何一个人,那就搏最后一次好了……”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疲惫,卡妙脸色忽然开始泛潮红。
  如同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艾俄洛斯反而将视线移上了他的脸,脸色惊异,忽然抓起了他的手,果然是冰凉、手心却全是汗:“卡妙,你生病了。”
  说是伤寒——若是平常人家休养了几天也好,但是战场上连药都找不到、人心惶惶。
  “搏吧!我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
  卡妙打断了艾俄洛斯的话。
  
  突出重围就是于戎的广阔天地,即使不能回圣域这近百人至少也能活下来。
  不容好友多说,卡妙目视前方平静地说:“艾俄,我想试一下千里走单骑——咱们分开走吧,我带上生病的人走水路、你带剩余的人走山路……给大家一条活路——临煌郡,我是无能为力了。”
  “卡妙……我对不起……”
  “别说这话,对得起对不起大家都凭良心,反正已经被逼到这份上……咱别说那些虚的话了,再不走就真的要冻死在这里了!”
  “卡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很危险是吧,那又怎么样呢。”卡妙闭着眼睛,明明是日暮天寒,身体却如坠火中,“我带的人少易走、你带的人多被盯上的可能最大。把人带出去才是我们的使命,我晚上就引兵渡河、不要再等了……”
  艾俄洛斯眼望前方,苍茫无路。
  “我知道你想向西……艾俄,先活着,再取临煌郡——会有那个时候的。”
  
  子时,北风起,风声越劲、霜雪骤降。两队残兵齐出,一队向南一队向北。
  次日黄昏艾俄洛斯引兵一路狂奔,虽地理险恶、竟畅行无碍。偶有滚滚岩石、或狭隘小道、或碧落深渊,并不见伏兵、亦不见追兵,一路有惊无险。
  哀兵必胜,三日后,前路在望。
  
  火冥军既然没有来追这一路,那必然是……
  艾俄洛斯勒马,对诸将士说:“如今我们已顺利脱险。那是因为,中郎将把他自己的性命缠在了火冥于戎二军的刀刃上。如今火冥军已被甩脱,相信诸位回到圣域已无大碍。中郎将舍生取义,我又岂能置他生死于不顾?”
  大将军竟然要单枪匹马回去,诸将士大骇,急忙挽留,无奈艾俄洛斯心意已定。命指挥使率兵回国后,大将军一人引马而去。天色微明,诸将士目送他纵马飞入晨曦之中。
  七日后,诸将士平安抵达圣域国之疆界处——三百余勇士出火冥、入于戎、又在于戎境内周旋,牵引了火冥军一月有余,此时存七十余人。
  
  艾俄洛斯知道卡妙此刻在哪里,即使他什么也没说。
  一路上没有追兵,艾俄洛斯就知道他做了什么——被困于这里,卡妙宁愿以身涉险换得出路,除了机智、卡妙同样有一种玉石俱焚的烈性。
  最初就知道卡妙会干什么,从他说带上十几个老弱开始——但艾俄洛斯还是默许了、以一种自私的想法默许——九王子莫名其妙的执念,注定他会缠住了卡妙,而无视其他人。如果说耗死在这个地方,那就搏一次。
  没有谁能耗得起,尤其疾病。
  而疾病以火燎之势蔓延开来,只会令失败加剧。
  不知卡妙是用什么办法将所有火冥军引过去的,换得艾俄洛斯这边一路无碍。说是渡河,卡妙一定渡不过去。
  进若不能,卡妙一定会退到一个自己不安全、但也令火冥不愿涉险的地方——峡谷。
  “卡妙,撑住,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峡谷四面悬崖峭壁,处处积雪覆盖、巨石交错、枯草蜷缩,常年见不到阳光令这里变得诡谲阴森。
  本应是僵冷难耐,卡妙却觉得皮肤要着火了。
  “想活捉是吧?你没有这个能耐!咳咳……不过真是可惜啊,棋逢对手,却不能畅快淋漓的打一战。死在这种地方、真不甘心!”卡妙吃力地笑了笑,火红色头发蓬乱、这种干枯火焰般的颜色让他开始眩晕。倚靠在岩石旁,岩石的冰冷令他得到一丝沁肤的凉意。
  很安静、一切很安静。 
  身边三四个病重的兵都安静地蜷缩着。
  那样寒冷的天气里,身体开始灼烧、褴褛的衣服紧贴冰冷的石头拼命汲取冰凉。
  也许很漫长、也许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渺渺远远的声音传来,似乎要将灵魂唤醒一般急切:“卡妙、卡妙……”。
  听到这样的呼唤,卡妙想该不是黄泉路上听到的祭奠声吧?
  “卡妙,能听到我说话吗?”浑身沸腾的热,却被更多的衣服裹紧了,熊熊火焰让卡妙非常不自在,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推开。
  卡妙想睁开眼,被燃得正旺的火焰缠绕住。
  “卡妙,醒一醒,我们现在回圣域……”
  “艾……”干哑微弱从嗓子里挤出来,真好,还是活在这个世界的啊,为什么视线是一片红火的模糊。
  
  艾俄洛斯探了探贴在石头上的兵士——安静的睡容,永远地睡下去了。那些战马早都已或倒下或逃亡了。
  战死沙场,是将士的宿命。
  曾以为可以踏平边疆,让这千万里大好疆土都归属圣域国下。
  手中的弓僵冷、又似愤然的蠢蠢欲动,脑海中浮过这两个月的壮烈,艾俄洛斯心中悲伤胜过愤怒。
  一片荒芜褐石在狂风中乱滚,跪下去将卡妙紧紧抱起时,他交叉的手指几乎折断,绝望之后,跪在地上艾俄洛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只要卡妙可以撑下去、只要能活着出去,那么,一定好好活下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圣域平民,平庸但知足地活下去!
  一路狂杀而过,无辜的于戎平民死在铁蹄之下——正如自己心心护卫的圣域国平民一样。徒然增添无谓的功勋,得到的是今天无力地抱起好友冰冷的躯体。
  再不要踏足血腥!
  乱石为证,从今以后,再不要杀戮,再不要为任何人做无谓的牺牲!
  既然可以引着上万兵士冲出重围,自信也能在万千军马中抱着卡妙绝尘而去。
  
  可惜天总有绝人之路。
  不过是将卡妙抱到马背上的一弯腰,原本平静的峡谷忽然巨石摇摇、狂风咆哮,迟疑之际,纷纷茫茫鹅毛大的雪扑面而来——艾俄洛斯猛的醒悟为什么那些火冥军徘徊在峡谷之外——并非不懂地形而谨慎,而是他们知道将会发生什么——难怪当地于戎人都不愿意涉足这个峡谷。
  退,峡谷外有守兵,自己抱着卡妙胜算无多。
  惟有硬着头皮进,不知道峡谷深处是什么,但总有躲避风雪的地方。不似在这里,马蹄所到之处都是冰冷的巨石,连个落脚都不能。
  风将衣服吹得呼呼直响,顶风前进,艾俄洛斯的马举步维艰。
  岂不知越往前走越险恶,不一会儿风刮的昏天暗地,直把无数石头从悬崖峭壁上纷纷刮落,马避之不及被砸中了马蹄,行的更加战战栗栗。
  别说找个避风之处,连大树青藤都见不到一片。
  眼看着暴雪将路铺满,抬眼除了白色什么也看不见。怀中的卡妙肌肤冰冷,却是一层一层的冒汗,就在艾俄洛斯寻路之时,已经从里湿到外,嘴唇已干裂成紫黑色。
  这种病就是病者浑身着火般难受,但若任他暴露于风寒、任他浸于湿汗中,则不啻于加了一道又一道催命符。
  艾俄洛斯急忙把自己的衣服连同盔甲褪下为卡妙换上,只剩下一件薄薄单衣。除了初见时见卡妙似乎有意识,再往后怎么叫他都没有反映了,如果不走出这个鬼地方,且不说这病一刻也延不得,只怕冻也要冻死了。
  找到卡妙前一路都在飞奔不觉得冷,如今风雪中踯躅越行越心焦、越走越冷。忍不住拍了拍马的脖子:“马儿啊快走!不然我们可都交付在这里了。”
  马儿虽然奋蹄,一是早已疲惫、二是石路难行,只能踉踉跄跄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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