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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西北望-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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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一直觉得冷,花窗没关,细细地飘雨,渗渗的凉,飘进房子像雾一样。
  天半明半暗,窗下已有人细细的叫卖声,生气十足。
  
  米罗和卡妙起来得更早。初来京城,米罗一切都好奇,吃的一概要吃一遍,不一会儿就拉着卡妙不见踪影。
  立于将军府前,门口的封条还很新,看绿枝一条横在墙外,绕着墙走了三圈——儿时的记忆大部分都已忘记,艾俄洛斯对这个高高的院子并没有太多的不舍。
  顺着路走到了梦中的繁华街道,如去年一样热闹,只是清晨人少少的,有垮篮子的小姑娘怯怯的过来:“买花吗?”
  带着曦露,不知眼前这是杏花还是栀子花,柔到一握就碎。
  花儿会谢,也会再开。春天会过去,也会再来。
  
  …………………………………………………………………………第五卷完……………………………………………………………………………………………




☆、第六卷●第一章●可惜风流总闲却

  第六卷●当歌卷
  
  第六卷●第一章●可惜风流总闲却【上】
  
  端坐于老紫檀木椅上,艾欧里亚手指在地契和文约上敲着。
  十八岁模样挺俊,就是不笑时森冷得很,还时不时的皱眉,据说还当过强盗头子。
  脊背如有冷风穿进骨髓,伊万想想就心慌,看了一眼担保人。
  担保人只能硬着头皮说:“艾少爷,四千两白银,您若觉得合适就可以签了。”
  墨磨得久久的浓浓的,白纸黑字,艾欧里亚落笔,力透纸背——虽然简单,派头足足的,把伊万这个纨绔子弟等出了一身冷汗、拿了文约如释重负地飞快奔出。
  看着弟弟一举一动,艾俄洛斯暗自点头。
  等这俩走了,笑出声:“吓人的功夫又见长了,我看以后大事都得你出面才行。” 
  艾欧求饶地丢了一个眼刀:“哥,能不能别打趣我了,不就是当了两个月强盗么?你当当试试,杀人放火不是好干的。” 
  
  艾欧那两个月的强盗,实际很悲惨,说起来却很乌龙。
  两年前,将军府、太傅府、太尉府一同被抄家,三个亲家相伴回菱州。
  彼时,艾欧里亚与魔铃仓促成婚;修罗受了牵连被罢官,却因事耽搁没有立即回京。一场大难下来,太傅病情加重;童虎因先帝去世,日益消沉患上了善忘之症;太尉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牢狱之灾,竟也高卧不起。
  树倒猢狲散,三家重担撂下来,艾欧里亚差点没被压垮。
  
  菱州故居早就破旧,三家人只能暂时找了个院子落脚。结果,虎落平阳被犬欺——招贼了!
  菱州有一菱山,山上一窝强盗,见这几家人衣着光鲜,大白天跑下来抢了个精光。
  艾欧里亚年轻气盛,哪管母亲岳母的阻拦,二话没说骑一匹马就追了上去。几大刀挥上去强盗头子人头落地,那群强盗也就干些以多欺少的抢劫,哪里见过这等架势,纷纷跪地求饶。
  一来二去的,艾欧里亚发现当强盗还利落又不受气,干脆坐上强盗窝的第一把交椅。见过他的强悍,那些强盗们也服他管。
  谁想才当了两三个月,艾俄洛斯回来了。
  能瞒得过病榻上几个老的,还能瞒得过艾俄洛斯?看到弟弟坐在菱山山寨上差点没被气死:“干什么不好,还当强盗!”
  这还了得,当天就把他揪下来。
  
  “这账乱的。”艾欧里亚把算盘一扔,“哥,我头疼!”
  艾俄洛斯横了一眼:“不算账、你还想当强盗啊?”
  幽怨地瞅一眼,继续扒拉算盘珠子,好半天才一本正经地说:“哥!除了胭脂铺亏了之外、镖局、珠宝行、粮行都赚了——我看明年再别让魔铃卖胭脂,一起跟我开镖局得了。”
  又扒拉几下,笑了:“胭脂也有没亏的时候,就哥你当掌柜的那几天,听说陈年旧货都卖断了……”
  砰的一声头上狠狠挨了一书:“好好算,有点正行啊。”
  
  “哥,伊万的宅子又破又旧、价格还贵,你为何单要他家的?”
  搁在二十年前,伊万家也是赫赫有名,纨绔士族挥金如土坐吃山空,到了伊万这一代卖完地卖宅子,还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样子。
  “他家横在菱州城的财脉上,买下来保管魔铃胭脂卖得好。”。
  “呦,哥,你什么时候当风水先生了?”
  嘴上这么说,艾欧心里服得不行,这两年全家风生水起,多亏艾俄洛斯弃武从商。皇帝赐予白银万两,艾俄洛斯留了两千,其余分给了太傅太尉两家。
  生意场上难免有些阴险诡计,一开始虽磕磕绊绊,年轻有拼劲,这两人越应付越自如。
  也是时运来了顺风顺水,两年时间便发迹了。
  
  走上正轨,艾俄洛斯也就不太露脸了,大事均由艾欧里亚出面。
  “丘布丘掌柜刚才和我说,他愿意让出三分利来和咱们合作。搞笑呢,我真想告诉他林掌柜让出的是四分利。明明那么有钱还那么吝啬,一起赚的钱都到他口袋里了。”艾欧里亚拨了拨算盘。
  艾俄洛斯凝思一下:“艾欧,我倒觉得,林掌柜有点悬,先和丘掌柜合作吧。”
  “为什么,下来可是差上千银子呢。”
  “林掌柜敢出这么低,绝非他大方。三分利已经是丘掌柜的底线了,不会破自己底线的人,和他一起我放心。”
  “你怎么就认为是丘掌柜的底线?”
  望着燕子衔泥飞上屋梁,艾俄洛斯答非所问:“我认识一个人,我对他掏心挖肺,他对我爱理不理——后来我跟别人一同犯了大错,他把别人打了十板子,把我打了三板子。你说他对我怎么样?”
  “……”
  “以前,我总觉得亏得很;现在才想明白,他对我,已经是他的最好了——所以,和丘掌柜合作吧!”
  艾欧里亚掐了掐脑袋,更疼了:“哥,这俩有联系吗?我还是没想明白。”
  
  次日,得了合作消息的丘掌柜喜出望外,花坊设宴、凤箫声动、楼台歌舞,好不热闹。知艾俄洛斯的行伍出身,特地安排,舞了剑又舞环,光影交织目不暇接。
  两年,常有生意应酬,勾栏行院也是流连之地,艾俄洛斯见惯不怪,兴致来了也会助兴舞几刀,博得满堂喝彩。
  一曲舞罢,舞姬依偎上来。
  舞姬艳光照人,名唤暖烟儿,挑一片雪梨柔柔地说:“艾爷,奴家舞得可好?”
  都叫艾欧里亚为艾少爷,却叫艾俄洛斯为艾爷,初是敬重他曾是将军,后来叫多了倒也顺耳。
  将雪梨衔了过来,嚼了咽下:“好!”
  暖烟儿立刻用香帕为他擦了嘴角,含情脉脉:“奴家羡慕艾爷的风采,星夜勤练为的就是您一句赞赏。奴家记得为艾爷共舞了十六次,次次艾爷都有事耽搁。今宵良夜已燃香静待,不知奴家可有福侍奉?”
  柔得出水,拒之不忍。
  艾俄洛斯笑了,笑得爽朗,拿了曲簿道:“多少人想一亲芳泽而不得,艾某何德何能受此青睐。玉姑娘曲子唱得好,不知可有幸再听?”
  
  暖烟儿把那一曲《挂枝儿》唱得娇俏动人:
  “你嗔我时,瞧着你,只当做呵呵笑;你打我时,受着你,只当做把情调;你骂我时,听着你,只当把心肝来叫。爱你骂我的声音儿好,爱你打我的手势儿娇。还爱你宜喜宜嗔也,嗔我时越觉得好。”
  艾俄洛斯喝得半醉,拍手叫好,又点了一曲。
  
  这一支是《小桃红》,唱得凄婉哀怨:
  “碧湖湖上柳阴阴,人影澄波浸,常记年时欢花饮。到如今,西风吹断回文锦。羡他一对,鸳鸯飞去,残梦蓼花深。”
  合着琵琶声,又下一杯,拍手叫好,再点一曲。
  
  暖烟儿却把琵琶放下,蹙眉点点,哀怨如曲:“艾爷,您逢场必点这几曲,次次叫奴家唱到天明,良夜都已过去。”
  莹莹如斯,美人如斯,艾俄洛斯笑着为她斟酒一杯:“一夜又过了?我也该回去了!”
  
  知缠也无用,早已熟稔,暖烟儿将他按住,抚摩着手背,打趣道:“罢了罢了,能为艾爷唱曲子也是奴家的福气。艾爷,记得两年前奴家就想为您侍奉,您死活不肯,不知是哪个美人儿让您惦记?”
  “哪有美人比玉姑娘还美呢?”
  “您又哄我了!”明知是哄,暖烟儿还是笑得花枝乱颤珠泪半含,“若没有美人等待,艾爷怎么一夜都不留呢?”
  艾俄洛斯哈哈一笑:“你说得对,可惜美人不惦记我啊!”
  暖烟儿娇呼一声:“是谁家的小姐,这般眼高?——记得两年前,奴家偶尔提起您就拂袖而去。”
  “两年前生气,那是还惦记着,心底忿忿不平。”
  “现在呢?您不生气了?不惦记了?”
  “不惦记了,不生气了。”
  “骗人,您要是既不生气又不惦记,哪里会次次都点同样的曲子……”连带着听的人都腻了,暖烟儿轻笑,拿扇子遮住了笑脸,“您要是还念念不忘,怎么不去找回呢?”
  
  东窗的芭蕉西窗的雨,点点滴滴,又到夜半。
  艾欧早已回家,丘掌柜一干人等也已风流去了。艾俄洛斯脚步又飘又软,懒得撑伞,任细雨飘在头发上。
  旧事重提,难免要忆起。
  两年前,他是又直又愣做事不会宛转,长相魁伟气势也足,弟弟也是强盗出身,别人先畏了三分,虽不敢害他,同样不敢与他做生意。如此干耗了些时日,生意冷清。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既然入了生意之门,需洞察世事、需察言观色、需耍一些手段、需去些不入流的地方、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逼得艾俄洛斯狠下决心、舍下本来,终于勉强修得外圆内方。
  “智欲圆而行欲方”,想起这句古训,不由得笑笑。
  
  暖烟儿说得对,若不惦记,怎会生气;若不惦记,怎会不自不觉地点同样的曲儿?
  “你打我时,受着你,只当做把情调”,曲子写得多妙,倘若当初多一点识情识趣,便由他打也好啊。
  “还爱你宜喜宜嗔也,嗔我时越觉得好。”那张总爱薄怒的脸浮上来,怎么也挥不下去。
  
  狠了心去做的事,都一定能做到——比如两年前拒绝了撒加委婉的挽留,义无反顾地离开京城,确实做到了头也不回。
  头可以不回,但心呢?
  再狠心,他管不了自己的心。比如说不想,怎么可能不想,连刚回来时忙到手脚抽搐的时候,忙到都没时间闭眼,可只要倒头睡下竟就是梦见与他邂逅,谁能管得了心?
  如今,他把事情大部分交由艾欧,空下大把大把的时间,那些往事就更像春日的雨一样,无处不飞丝。
  释怀了吗?还是后悔了呢?
  各有一半吧!释怀的是,往年都在边疆涉世不深,这两年混得扎扎实实,慢慢释怀了撒加当年的行为,时机之重要,不仅仅在疆场!
  后悔的是,越释怀,心底越替他辩解;越辩解,越难舍!越难舍,越后悔!
  
  怎么不去找回呢?艾俄洛斯苦笑。年年有春,年年有秋,斗转星移,被挥霍掉的能找得回吗?
  找回又如何?和他说对不起,然后呢?
  且不说他会不会原谅自己当年的固执,艾俄洛斯知道自己在顾忌什么——有道德、有伦理、有家庭、有未来。陪伴父亲在边疆十数年,父亲的一言一行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包括那些牵扯不清的纠缠,他也亲眼看到这些纠缠最终带来的结果。
  艾俄洛斯理解父亲为什么会躲在边疆十数年执意不归京。
  因为父亲,当年同样在顾忌!
  
  第六卷●第一章●可惜风流总闲却【下】
  
  命人将伊万旧宅的围墙拆掉,盖了四间宽宽敞敞面街铺子,与左边裁缝店、右边胭脂店连成一排。排除了全家柴米油盐的猜想,艾俄洛斯说要开成绣铺——将军夫人又惊又喜笑了好几天。
  将军夫人年轻时绣工绝佳,绣出的《京城烟雨》氤氲生烟名噪一时。
  只惜菱州非以绣品出名,绣线没几种,绣色没几样,连绣针都极粗糙——将军夫人当即令艾俄洛斯上京置办些精美的锦缎、薄棉、绚丽的花线,装饰用的金片银片等等——夫人对京城的绣铺了如指掌,这家有什么、那家要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
  原是讨母亲欢喜,回头艾俄洛斯就想撞墙。
  
  “哥,不就是京城,至于吗?又没人放狗咬你。”艾欧好笑。事事成竹在胸,唯独提到京城哥哥不是头疼就是脑热。
  一边是母亲的殷殷期望,一边是有孕在身的弟妹——弟弟是指望不上了。
  自掘坟墓的艾俄洛斯带二三随从硬着头皮出了门。
  沿路繁华竞逐,民殷国富,京城比前两年又繁盛了不少,艾俄洛斯出入的尽是脂粉之所,长裙短裳眼花缭乱。好容易将货物置办齐全,随从们也利利落落打点好,跟着他逃跑似的奔出了城门——连京城的水都没喝一口。
  
  扬鞭长驱,直到安德郡城勒马停下。
  一个个才喘一口大气,嘀咕说:“都说京城好,好容易来一趟大掌柜也不让我们耍一耍,押的又不是金银珠宝犯得着这么紧张吗?”
  知道这趟把他们催赶得太紧,既已远离京城,安德郡虽不大,也繁华,艾俄洛斯大手一挥,玩去吧。
  看着跟放鸽子一样訇然散了的场面,顿时也一身轻松——到底是怕什么,还是有所期待呢,何以如此紧张?就算亲眼见了,又如何!
  
  安德郡原是个无名小城,因为铁矿极多,盛产兵器,刀戟精良,整个城别有一种肃杀之气——伫立于刀剑之中,思量起菱州也有一处贫瘠之县,山多人少,说不定也产奇矿宝物呢。 
  “公子,您看这枪柄、看这枪头、看这枪锋,挨一下就能戳个窟窿……这要放在手中绝对万人莫敌。”
  握在手里都发烫,凭掌柜夸得天地无二,艾俄洛斯把枪放归原处。
  
  找了家最好的酒楼,随着店小二上了二楼,道廊挂了些古画,就是一擦身的功夫——红色枪缨一闪而过,艾俄洛斯眼前一亮。
  正是自己方才细看的那柄,才想就已经拍上了执枪男子的肩膀。
  “这位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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