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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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地跑来跑去，粉色的花朵偶尔会从半空中悠悠落下，最后在一片草地上堆出其乐融融的颜色。那种幸福，曾经在小雁的脑海里留下抹不去的甜蜜。被岳童这么一提，她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想去看看。”
　　“那就明天吧，我带着照相机，你把乔娜、刘蒙他们都叫上。”
　　“好。”
　　一共1800日元，小雁刚掏出钱，发现岳童已经早一步交上了。
　　“说好了是我请客，你怎么交了？”
　　“留着你的钱明天给大家准备午餐吧。”岳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要不，明天你别叫他们了。”
　　“怎么了？大家一起玩才开心啊！”
　　“那……王露云。”
　　“没关系。”小雁顿了顿，“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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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鸽　09（1）
打走进上野公园的那一刹那，闵小雁就开始后悔，她后悔当初应该听从岳童的劝告，把王露云扔在新小岩。
　　4月的东京，台风过后，樱花俨然成了大街小巷的主角。在电车上，小雁从车厢里的广告还有人们手中的报纸里已经看出了这个国家对樱花的狂热。还没进上野公园的大门，一片片望不到头的绯红却已早早映入眼帘。可也许因为今天天公并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小雨带来了春天的微冷，公园虽然很大，但是并没有多少游人。从到了东京的第一天起，小雁便看到了地图上那两个分外醒目的大字，上野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她心里留下了难忘的记忆。可真正置身其中，却没有了那份期待中的激动。小雁并没有把这样的原因归结为自己几天来心情的不愉快，在她看来，大和民族和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一样，把自己喜爱的事物夸大成让人垂涎的地步。想到这里，小雁的兴致更是锐减，她想起自己出国前曾信誓旦旦地目标，看来富士山也不用去了。
　　王露云跑在最前面，大呼小叫的样子让人觉得好像一辈子没见过花似的。她今天竟然穿了件裙子，小雁知道那是为了照片而强忍的美丽。又一阵小风吹了过来，小雁收紧了衣服，她可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去陪这些徒有虚名的樱花。
　　“怎么？兴致好像不是很高？”岳童一直跟在小雁身边。
　　“没……”小雁并没有拒绝岳童的跟随，今天乔娜没有过来，她说樱花已经看烦了，她宁可躺在屋里睡觉。刘蒙有思琪挽着，杨波和杨澜一直在帮王露云照相，有岳童跟着，倒也显得不是那么孤单。
　　“还记得中学的时候那篇《藤野先生》吗？鲁迅他老人家都被樱花吸引过来了，你却觉得不好看？”
　　“可鲁迅并没有留给上野什么褒奖的话吧。”小雁冷冷地回了句，“他最后不还是离开东京，跑到仙台去了。”
　　“你知道日本人怎么比喻樱花吗？”岳童顺手从枝头摘下一朵。
　　“怎么比喻？”
　　“日本人喜欢把女人比喻成樱花，盛开的时候有着道不尽的美丽，然而美丽却是短暂的，现在它们凋零了，落在地上似乎依旧美丽，可是明天，后天，大后天又有谁会回来祭奠这份曾经的美丽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闵小雁停下了脚步，她觉得岳童似乎话里有话。
　　“没什么意思，珍惜眼前的美丽罢了。”岳童把花递给小雁，“拿着吧，其实我也不喜欢樱花，我倒更喜欢长春的丁香花，春天的时候特别喜欢空气里那淡淡的味道。”
　　“眼前的美丽？养君子兰的人不也是成天对着绿叶吗？因为他们懂得欣赏，知道应该珍惜什么，所以他们不怕等待花开的日子。”
　　“我们似乎没必要因为这个争论吧。”岳童笑了，“君子兰是长春的市花，而你现在是在东京，不是长春。”
　　“咔嚓。”
　　刘蒙笑嘻嘻地扬着手里的相机：“我把你俩调情的证据抓到了，哈哈。”
　　“滚蛋。”岳童踢了嬉皮笑脸的刘蒙一脚，抢过了他手里的相机。
　　“小雁，我帮你照张相吧，也好给你男朋友看看。”
　　闵小雁摆了摆手，她不喜欢把自己的表情凝固在一张方寸大的纸片里。老王的影集都被她翻烂了，里面自然也不乏有樱花树下的傻样子，但她更喜欢数哪张照片里老家伙的皱纹看起来少一些，而从来不去在乎那身后是巴黎的铁塔还是荷兰的风车。
　　“我们大家一起照张合影吧。”岳童突然停下脚步，大声地喊着。
　　大家凑到一起，王露云搂住了小雁的肩膀。闵小雁有些不舒服，刚要站起身，忽然有股力量从身后重重地撞在她身上。
　　小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手里的樱花飞了出去。一个影子慌张地跑过，她看到那朵樱花被脚印踏得稀烂。身后，有个尖厉的女孩声音在喊着，可惜是日语，小雁听不懂。
　　“刘蒙。”岳童已经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快他妈过来，抢钱的。”
　　两个男人转眼间没了影，小雁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土。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孩子瘫坐在自己身边，两眼直直地望着岳童和刘蒙离开的方向。
　　“你没事吧。”小雁关切地问了一句。
　　
肉鸽　09（2）
女孩转过身，小雁看到一张时髦的脸孔，虽然因为惊恐有些变形，但依旧看得出动人的样子。女孩穿着很流行的款式，配合着时尚的碎碎的卷发，看上去是个典型的日本学生，可那双修长的单凤眼却很中国。
　　“你是中国人？刚刚的是你的朋友？”女孩的喘息平静后，竟然说出了一串流利的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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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中国人？”
　　“是的，我叫李彤，早稻田二年级生，学管理的。”
　　“放心吧。”柳思琪搂住了李彤的肩膀，“他们一定能把你的东西抢回来的。”
　　“你们谁有水，拿来。”
　　“喝点水吧，别紧张了。”
　　几个女孩七嘴八舌地围住了李彤，甚至没有看到悄悄回来的岳童和刘蒙。
　　“人呢？怎么就你们两个？小偷呢？”闵小雁拉过岳童质问着。
　　“数数丢没丢东西。”岳童把包扔给李彤，“LV的，要是真的还挺值钱的呢！现在东京也太不安全了，连上野都有小偷了。”
　　“小偷人呢？你们就这么放他走了？”小雁拉着岳童不依不饶。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岳童有些恼火，“他妈的那是个中国人，我还能把自己同胞扭到警察局去？”
　　“得啦！今天算没兴致了。”刘蒙嚷嚷着，“走吧！去吃饭吧，我都饿死了，刚刚揍了那小子一顿，现在一点力气都没了。”
　　“谢谢你。”女孩清点完包里的东西，冲岳童笑了笑，递给岳童一张卡片，“我叫李彤，大家都饿了，我请大家吃顿饭吧。”
　　“太好了！英雄救美，你俩名字还都一样，有缘分啊！”刘蒙又开始咋呼了。
　　“你他妈不说话能死啊。”岳童狠狠瞪了他一眼，扫了扫卡片上的日文，“水道桥的味道园？我以前去过那里吃烧烤的，老板好像叫中山雅志，这个名片上的中山浩二是？”
　　“浩二是他的小儿子，”李彤顿了顿，“我的男朋友。”
　　味道园地方不大，一个很小的门脸，夹在繁华的都市里并不起眼，但这里的生意却好得出奇。一顿饭的工夫，周围的座位几乎一直都没有空缺过。小雁打量着这里，偷偷地开始佩服起中山浩二的经营头脑。几个服务员都穿着干净整齐的制服，前面的胸牌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比起国内的KFC也不逊色。而且每桌客人刚一进门，所有人都会一起大声地说“空你几瓦”，一落座也会马上有人把菜单递过去，并仔细地为人介绍。一切井井有条，难怪生意兴隆。
　　中山浩二是一个典型的日本青年，有着精神的小平头和不苟言笑的认真。一个小时里，他一直看着他的客人在他面前狼吞虎咽，自己却没有动一下筷子。腰板一直笔挺，每说一句话都会微微地弯一下，那句“阿里嘎多”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让小雁开始敬佩日本人的彬彬有礼。为了招待女朋友的恩人，中山浩二嘱咐所有的牛肉都上了最贵的部分。刘蒙吃得不亦乐乎，一边吃还一边念叨着在东京估计再难吃到这么丰盛的一顿饭了。
　　“欢迎你们常来做客。”临走的时候李彤和岳童交换了电话号码。
　　“呵呵，要是每次都免费，我天天来。”刘蒙挺着肚子，眉飞色舞。
　　“妈的，丢不丢人。”岳童拍了拍他的脑袋。
　　回家的电车上，饱食之后的大家都昏昏欲睡，只有小雁和岳童睁着眼睛，小雁看到岳童拿着手机，不时地在上面按着，好像在和谁发短信。
　　“你今天还真勇敢，我没想到。”小雁看了看岳童，这个纨绔的家伙一直都是飞机上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刚刚蹿出去的那个箭步告诉自己从前看到的不过是岳童的假象。
　　“帮忙而已。”岳童的手指头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头也没抬，“可惜今天下雨，樱花没看好还出了这么一摊子事儿，不过那顿饭倒值了。”
　　“中山浩二是早稻田毕业的高才生，为什么跑去开小饭店呢？”
　　“那有什么，日本人很重视家族产业，中国人往往好高骛远，学到的东西在实际里用不上多少。中山是学管理的，其实人这一辈子要是能把一个小饭店管理明白，也不是个容易事。”
　　“哦。”小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岳童在秋叶原下了车，回到新小岩后，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一天的经历让小雁很想回味一下，她没有回房，而是一个人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转着圈子。
　　
肉鸽　09（3）
电话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不是老王也不是岳童。


　　小雁犹疑地接了起来。
　　“闵小雁吗？”声音倒不陌生，是李彤。
　　“是我。”
　　“明天下午你有时间吗？”
　　“有的。”
　　“太好了。”对面似乎很高兴，“约你一起出来逛街吧，1点半，秋叶原车站。”
　　
肉鸽　10（1）
秋叶原有着全亚洲最大的电器行，所以星期日的这里人丛涌动，闵小雁在车站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李彤。
　　“李姐，找我什么事情啊？”闵小雁猜了一路也没猜出来李彤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不过这不妨碍她准时来赴约。在东京没有什么朋友，新小岩的几个女孩子在王露云的怂恿下都知道了小雁的故事。除了乔娜，小雁不感和任何人单独接触。她害怕世俗的目光，但她更害怕乔娜那对什么都无所谓似的眼神。李彤的落落大方让她很欣赏，所以即便没有任何理由，接到李彤邀她见面的电话，小雁的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我们随便逛逛吧。”李彤挽过小雁的胳膊，很亲昵，“来东京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出来走走吧？”
　　闵小雁很会心地笑了，李彤有种大姐姐似的亲切，化解了很多需要解释的烦冗。
　　女孩在购物的时候总会很迅速地达成足以让任何人惊讶的融洽，在化妆品柜台前，两人已经像亲姐妹一样地互相称呼了。
　　“姐姐，你看看这个颜色！”闵小雁递给李彤一只浅粉色的唇膏。李彤有张时髦而艳丽的面容，脸的轮廓很清晰，尖巧的鼻子，丰厚的嘴唇，还有那双修美的眼睛，仿佛都是经过精心修饰过的雕塑一样让人却步。小雁特意选中了这只并不张扬的唇膏，她觉得如果说李彤的容颜是张绝伦的丹青，那么最后需要的也只是几笔随意的点缀。
　　“妹妹挑的我一定都很喜欢！”李彤在手背上擦了擦，“这个颜色真的很漂亮啊，就买它了。”
　　“这个多少钱？”小雁指着一套UNO的男士护肤品，“姐姐帮我问问价钱。”
　　“傻妹妹，给男朋友买啊？”李彤笑了，“在汉城的时候怎么不买啊？那里的免税店卖得可便宜了。”
　　“不……给我爸爸买。”小雁小声地解释了一下，其实本来聪明的她平时不会做这么此地无银的举动，然而在听到男朋友3个字后，她仿佛本能地脱口而出。
　　李彤没说什么话，自然地把话岔开了。但小雁一直没敢看她，自己和老王的秘密好像一夜间成了身上最重的负担。闵小雁的眼中，每个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都像那夜的岳童一样的轻佻。
　　“真看不出来你是傍大款的……”
　　这句话又跳了出来，重重地砸碎了小雁平和的心态，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
　　“我不买了，我们走吧。”
　　“也好，我饿了。”李彤笑了笑，“你先到外面等我吧，我把钱付了过去找你。”
　　4月的东京已经有些凉意，站在阳光下也能感觉得到。小雁裹了裹衣服，她想家了，老王昨天电话里告诉她长春又下了场雪，老家伙在电话里像孩子似的抱怨那个4月还会下雪的鬼地方。小雁想着他那焦急的样子，不禁笑了，下雪带来的寒冷，总比孤独的东京街头，寂寞给心带来的寒冷要好得多吧。
　　“我们走吧。”李彤拎着一大包东西跑了出来，拦下辆出租车。
　　“我坐电车回去就好了。”小雁摆了摆手。
　　“回去干什么，去味道园，有事情和你说呢。”
　　“事情？”小雁还没琢磨过劲儿，已经被李彤拉进了出租车里。
　　中山浩二像个腼腆的大男孩站在旁边，看着小雁。闵小雁看了看面前一碗热起腾腾的牛肉盖饭，又看了看戳在那里的中山浩二，晃了晃手里的筷子却不敢吃。李彤看着她莫名其妙的样子，哈哈大笑。
　　“浩二知道今天我请朋友吃饭，是他亲自下的厨，他在等你品尝他的手艺呢。”

（）
　　原来是这样，小雁夹起一口牛肉，冲中山比了比大拇指。
　　中山浩二仿佛得到了嘉奖似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俯身嘱咐了李彤几句，转身上了二楼。
　　“他对你真好。”闵小雁看着耳语后一脸幸福状的李彤，羡慕不已。
　　“其实呢，日本男孩子都很大男子主义的，不过他们也都很有礼貌，对朋友，对朋友的朋友，都要做到非常认真。”李彤捧起自己的碗，“快吃吧，我都饿坏了。”
　　“李姐，你不是找我有事情吗？”小雁小心地问了一句。
　　“哦。”李彤放下筷子，看了看小雁，又看了看四周，“雁子，你想来这里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