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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ashes of time-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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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是往西边走,流川本能地避开纽约周围那一圈。那里有太多他不想记起的东西。
  
  有人说爱一个城市的原因,是心中所爱的人就在这里,一旦失去了这个理由,对它也再无眷恋。
  在那个地方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夜之间。
  
  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有搬到一起住,流川没有想过再腾出一个人的空间,他潜意识里觉得理所当然是这样子的,南烈也没有提过。直到半年后南烈又一次流下来过夜,早上流川醒过来发现南烈在看他,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南烈凑上来鼻尖蹭他的脸,好像猫一样,笑着说:“我发现早上醒来看见爱的人睡在身边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流川清醒过来,看着南烈的脸,不知道说什么,转过脸,坐起来披上睡衣。
  走进浴室的时候背后传来南烈的声音:“流川,我们一起生活吧。”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迷惑的时候,南烈已经拖着他无数个箱子霸道地闯进了他的生活。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慢慢就会对这个人了解得越来越深。
  
  南烈身上有着脱不去的贵族习惯。尤其讲究吃上,圣诞节的时候流川被他拉到新奥尔良大尝了一次墨西哥美食。暑假南烈又请了假带他去了洛杉矶吃排名第一的中国餐馆。周末南烈坚持要自己动手,把以前在外面餐馆吃到的流川喜欢的东西一样样自己模仿着做出来,做给流川吃。他的手艺越来越好。
  
  南烈喜欢所有先进的电子产品,笔记本更新换代他也与时俱进,照相机手机永远都是最新款。他自己也喜欢组装一些电器类的东西,一次还一个人配置了一台无线电,熬了好几夜,家里堆的全是他丢下来不要的东西。
  
  南烈喜欢重金属乐队,经常搞来两张某某摇滚音乐会的票,拉着流川陪他一起去,和所有狂热的歌迷一样大喊大叫,站起来让声音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然后半夜在空无一人的高速上飚车回家,隔天早上接到一张罚单。他唯一喜欢的情歌歌手是惠特尼休斯敦,她的歌有着一种将人完全震撼淹没的感染力和表现力,南烈喜欢听她游刃有余地又不失细腻地一层层将感情完美的诠释出来。他给流川选的手机铃声就是她的one moment in time。深夜飙车时南烈打开车窗,将音响调到最大,她的歌声传得很远,大地都好像在震颤。
  
  南烈唯独在穿着打扮上不如流川专业艺术家的品味,每天早上,他都要把流川摇醒,固执而霸道的,挨了流川N拳未果,一定要他帮他挑选上班的服饰搭配。流川开始的时候大怒,故意趁着半睡半醒间将南烈打得满头包,后来给磨得没办法,总是头天晚上就把他要穿得衣服选好,挂到衣橱门口。
  每次他这样做,南烈都会靠在门上微笑地看着他。
  
  南烈的公司越做越大,他是老板,常常需要加班,但是却很少在流川睡着以前工作,宁可挨着流川看电视也不肯去处理加急的文件。只是几次流川半夜起来看见南烈不在旁边,走到书房发现他坐在里面敲电脑,面前堆了厚厚的文件,带了眼镜,手边放了咖啡。他站在门口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轻蹙着眉头的男人的侧脸。那之后流川就开始学做咖啡。
  
  南烈喜欢抽烟,只抽固定的几个牌子,据说以前交过的女朋友有撒娇让他戒烟的,他就笑着说男人要是爱好都被女人给限制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人生在世就是要诗酒趁年华。流川却并不讨厌他身上的烟味。
  
  南烈喜欢猫,坚持要养一只,选的还是黑猫,当时在宠物店选的时候这只猫刚刚跟另一只猫打完架,浑身的猫乱七八糟地竖着,看见南烈对它伸出手来就弓起背低低地咆哮,流川一直很迷惑为什么南烈会选中这么一个野蛮的东西,每次他问起南烈只会看着他笑不说话。
  猫的喂食清理南烈事必躬亲,到头来那只猫还是跟流川亲。南烈哀号这世上猫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猫一边洗脸一边看他,坐在流川腿上。
  
  他们就这样相处着,过了三年。
  
  他和仙道相处过的时间,就这样轻易地被超过了。远远冲淡在记忆的洪流里。
  似乎已经完全在彼此的生命里消失了。
  他只有一次在梦里梦见了仙道,年少时那种心酸和渴望竟然现在还如此记忆犹新,他在梦里奋力奔跑,一边呼唤着仙道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还是没有留住那个人。
  醒来,眼角似乎是湿的。
  他转头看到南烈在看他,脸色是若有所思。
  他张开嘴,声音嘶哑艰涩:“我说梦话了吗?”
  南烈转开眼。
  “没有。”
  
  到了最后,留在他身边的人,竟然是完全不相干的一个人。




23

第 23 章           
 
 
  流川去了美国的第七年,南烈订婚了。新娘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世家千金,和南烈门当户对。
  流川很平静地看着桌子上的喜帖。南烈寄给他的,今天早上。
  他还记得南烈拂袖而去的那天晚上的情景。
  那天南烈对准备去洗澡的他说:“流川,我有话对你说。”
  他坐下来,南烈穿的是自己选的衣服,站的远远的,看着他,反常的陌生。
  “我要结婚了流川。”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南烈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
  “我老爸三年前就知道我们的事了,这次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结婚,要么不认我这个儿子。”
  “……”
  “你希望我怎么样,流川?”
  “……”
  “我用了七年的时间流川,我一直在等你。”
  “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呵呵,流川。”南烈举手捂住眼睛,无声地笑。
  “你真的爱我吗流川?像情人那样,像你曾经爱画画那样?像你爱……仙道那样?”
  他无话可说。
  仙道的名字像投入水中的一块巨石,砸开了所有记忆。
  “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吃西餐,你喜欢的就只有那几道家常菜。流川。”
  “这么多年来你过得都是我的生活流川。并不是你想要的,我一直想着也许有一天我们能过上属于两个人的生活,可是你连机会都不给我。”
  流川无声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
  “真实的流川在七年前就死了,和我一起生活的只是空壳而已。”
  
  “我把生命中最宝贵的七年给了你,流川。”
  
  南烈走的很干脆,虽然只拿走了所有属于他的东西,整个家却立刻又回到那种干净到冰冷的整洁。
  南烈留下的那只猫孤独地蹭着流川的腿,高高低低的喵喵地叫唤,流川无措地低下头,茫然想着猫食放在哪里呢?好不容易找到了来喂它,敲着饭盆的时候却想不起来猫的名字。
  他的生活一下子沉寂下来。
  吃饱的猫寂寞地蹲在门口,听见一点响动就兴奋地站起来,再失望地趴下去。
  时间开始变得漫长。
  
  他一个人开车2天2夜到纽约,重游旧地。
  
  昔日住过的公寓已经改建成一家中国餐馆了,原来的那个犹太人房东因为心肌梗塞一夜猝死,女儿从西海岸飞过来简单料理后事,房子也易主了。据说他死后人们从他的房间里搬出来许多流川当年的草稿,他还梦想着也许有一天流川又会卷土重来。
  流川获得老板允许后独自走到楼上他曾经住过的小阁楼,那里还没有被装修,但是之前也换了不少任房客了。
  他走到窗边,那扇小小的,破旧的木板窗,向外望去。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有。
  除了梦想。
  
  流川走进纽约的地铁站,上学的时候他刚下班就赶去学校,为了怕睡着坐过站,他在手上绑了绳子在门上,每次到站开门的时候,他都会被拽的歪过去,时间长了,手腕上被勒了一层茧。
  他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带仙道来一次,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下去,可以无比安心。
  
  下车以后,流川走到电梯旁边。这里的电梯及其陡峭,超过45度的斜度,因为高所以很长。整个地铁站头顶做成了穹隆形,抬头望上去,像笼盖四野的苍穹。四周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只有顶上透下来的日光。流川站在电梯上,风很大,仿佛在通过一个巨大的隧道。往下看去,好像快要跌下去似的,有种让心脏颤栗的兴奋感。
  上到一半的时候,有若有若无的歌声传来,鬼魅般的女高音,是被风吹下来的。穹形屋顶起到了良好的回声效果,电梯被罩在一个圆筒里,歌声就在筒壁上若隐若现,一部分溶进去,剩下的散开来,缭绕在四周,虚无缥缈。
  越往上,歌声越清晰,清澈激越的海豚音,一波一波地涌过来,说不出的空灵圣洁,仿佛坐在巨大的教堂里,倾听从天堂传来的天籁之音,流川突然想到了 Siren,希腊神话中的海妖,用甜美的歌声迷惑往来的水手。那些水手,是否和自己一样,站在漆黑的电梯通道里面,迎面是冷冷的风,夹杂着涌动的鬼魅之音。
  走出电梯是一个小小的室内广场,柔和的光线。歌声停下,有掌声响起,流川侧过头,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背着手靠在墙上,深棕色的皮肤,脸上挂着笑。面前摆着一个盒子,刚刚在旁边欣赏他的歌声的人微笑着走过去往里面丢硬币。
  流川也走过去,给了他十美元,男子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对他说:Thank you。
  
  这里总是各种民间艺术家的表演舞台,十年前是一位女高音,经常唱的曲目是《music of the night》和《memory》。
  那时候他没钱,就来回坐电梯偷偷听,一边在想,以后要带仙道来听。后来有一天他没见到那个歌手,问了人才知道她前一天晚上吸毒过量死了。
  我们总是以为时间很多,所以才敢肆意伤害。
  
  中央公园的树木依然繁茂,熟悉的阳光,熟悉的马车。树下坐了不一样的人,陌生的面孔,看起来却是那么熟悉。
  
  流川走过去,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先生,要肖像画吗?”
  
  他转过身,树下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蓝色的眼睛,瘦瘦的身材,只穿了单薄的衬衣,深秋的风吹过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有一点瑟缩。
  
  “很便宜的,先生。”
  
  流川默默坐下,看着那个少年露出兴奋的神色,坐下来打开画板,全神贯注开始画他。不时地停下来,搓搓手,然后不好意思的抬头对他笑。
  
  他坐在那里,思绪却飞到很远的地方,恍惚间听到钟声。
  
  少年察觉到他的神色,笑着说:“啊,那是市政厅的钟声。”
  “……几点了?”
  
  “十二点,先生。”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他茫然抬头,男孩子担心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模糊不清。
  
  “您哭了。”
  
  一步错过,步步错。
  
  也许正如南烈说的,流川枫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去了,在梦想破灭的同时。
  在仙道离开的同时……




24

第 24 章           
 
 
  南烈的定婚典礼在他们原来居住的城市举行,盛大而隆重。南家低调多年的爱子突然浮出水面,人品家世长相又都是一等一的好,爱凑热闹的娱乐媒体都派了人来。流川坐了飞机回到阔别十年的国家,去参加他的婚礼,看到他穿了以前完全不会穿的风格的礼服站在豪华的大厅里,收敛了一切锋芒,温柔地挽着未婚妻的手。浑身散发着属于成熟男人的不动声色的魅力。
  有记者采访他,问的无非都是为什么现在才在公众面前现身,以后会怎么致力于公司的发展什么的。都被他彬彬有礼地应付过去。一个笑容轻浮的娱乐女记者问道:“南烈先生,听说您签下婚约以后也戒了烟,是为了您的太太吗?”
  哗众取宠的问题,却让南烈露出了冰冷的神色。流川也停住脚,站在原地。
  南烈半响不作声,沉默的时间太长,等着鼓掌的人群疑惑地骚动,臂弯里原本幸福地笑着的女孩儿不安地抬头看他,他低下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抬头对表情僵硬惊惶的女记者一字一顿地说:“这个,是为了纪念我最后的,年少轻狂。”
  人们开始释然,女记者也顺势称赞他有诗人的言辞,只有流川明白他真实的意思。
  
  整个典礼,从开始到结束,南烈都没有看他一眼,说过一句话。
  会执着地追过世界上最大的海洋到地球的另一面,会默默等待七年的年少轻狂,已经不再有了。
  
  结束时送宾客的时候,南烈站在门口和来宾一一握手告别,轮到流川,他很坦然的注视着他,轻轻握一下,放手。
  他终于对他说了整个晚上唯一一句话:“流川,仙道彰三年前就离婚了。抱歉现在才告诉你。去找他吧。”
  
  出了饭店以后,流川打了辆出租,去了他原来的学校。
  还隔了一条街的时候他下了车,慢慢地自己往那边走。时间太晚,只有繁华的商业街上还有灯光,靠近学校的地方都黑了,不远不近的有几盏路灯亮着,微弱的清冷的白光投在地上。
  走到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流川凝视着和十年前一样的铁栅栏门,手指一根根抚过去,冰的粘手。呵出的白雾和指尖的触感一如十年前一般鲜明。
  记忆重合。
  他转过身看向远远的一个方向,十年前天还没有黑透,周围还有稀稀落落的人来人往,地上厚厚地积了雪。
  十年前他在这里等。十年前有一个少年正在向这里急匆匆地奔过来。
  十年前宽阔的背脊,稳稳的脚步。
  十年前的灯光。
  十年前仙道以为他睡着了,其实他一直在静静地听他说话。
  十年前的体温,小心翼翼的呼吸。
  
  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他们都把自己的爱人给弄丢了。
  
  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里面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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