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hes of time-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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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刹那间，仙道几乎要冲口而出。
　　流川明亮清澈的眼睛让他住了口。
　　“……没关系，你本来就是我弟。”
　　
　　于是这次回来仙道又多了一项任务，帮流川补习英文。他高中毕业就出国了，还是非英语国家，原先学过的那点儿英语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因为时差的关系每天打盹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长的多。
　　
　　仙道回去的时候流川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仙道又好气又好笑地把他拖起来，问：“昨天夜里是不又爬起来画画了？你这个英语要学到什么时候？”
　　流川迷糊着，眼睛还没有聚焦，愣愣的样子可爱极了，仙道揉他的头：“再看几页我们吃饭。”挽起袖子取下手表，走到厨房开始洗菜。
　　流川清醒过来，坐起来看他，几年不见他又成熟了不少，手臂上的肌肉变得结实了，侧过来的脸带着笑，真心的。动作很熟练，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照顾人。
　　“今天看了什么？”
　　“……正在进行时，还有常用短语。”
　　“哦？那些个短语特别麻烦，拿过来，趁这个时候我给你复习复习。”仙道接过书，翻到那一页，压在电话下面。一边往锅里放油，偶尔低头看一眼。
　　“嗯……放轻松怎么说？”
　　“take　it　easy。”
　　“过去常常？”
　　“used　to”
　　“好……呃，偶然拜访？”
　　“drop　by”
　　“再说一遍？”
　　“beg　your　pardon”
　　“纳入考虑？”
　　“take　into　account”
　　……
　　“起床？”
　　“get　up”
　　“买东西？”
　　“do　shopping”
　　“帮帮忙？”
　　“give　me　the　hand”
　　“哈哈哈……就知道你小子这个地方会错！拜托，都多少次了，give　me　the　hand是求婚的意思好吧？give　me　a　hand才是help　me的意思。”
　　“……”杀气出来了。
　　仙道还在笑，流川眯起眼睛，这两天仙道回来的早，太阳还没有下去的意思，阳光直直从窗户招进来，洒在他身上，每一根竖起来的头发都诉说着愉快和舒畅。
　　“以后可不能说错啊流川。”仙道转过脸，逆着光，看不清楚表情，“太让人伤心……”




13

第　13　章　　　　　　　　　　　
　
　
　　春末夏初是感冒多发的季节，仙道在打电话给流川的时候强调了很多次。要用什么药怎么用都说得清清楚楚。流川临走前带的药都是仙道给他装的，在国外一个人生病是很可怜的，即使在保险齐全的美国，钱还不是一个问题，主要是精神上的压力。
　　仙道放下电话的时候心里头琢磨着要不要再给流川寄一箱常备药过去。从电话里头的寥寥数语也能听出流川的疲惫和不振，尽管仙道再三告诫，搞艺术的生活总是物质服从于感性的精神的，他一想到就开始心疼。
　　下班之前彩子他们约他去吃饭，他推掉了。大小姐不满地说：“仙道你最近怎么这么不合群？”他听了哭笑不得：“这个星期都出去两次了，我还要怎么合群啊？”
　　“那就再去一次呗。”
　　仙道摇摇头，说：“真的不了，我还要去买点东西。”
　　一群女人听了来劲儿了：“买什么买什么？说出来我们给你参考，购物方面你可真得参考我们的意见！”
　　仙道无奈了：“买药。”
　　一群人呆了一呆，纷纷投以关心的目光：“仙道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吗？”“什么药？”
　　仙道笑笑：“不是给我买，给我弟弟的，就是一些常备药。”
　　“你弟弟不是在国外吗？”
　　“对啊。所以说想给他寄过去。”
　　最后仙道捏着一堆爱心大泛滥的女士们给列出来的药品清单去那家据说“新开的，品种齐全的，服务周到的”大药房买去了。在东四环那边，开车也不是很远。
　　
　　这一天这个城市刚下过一场大雨，街道和树木被冲刷得难得的干净。那家备受称赞的药店开在一家商场的旁边，仙道找个地方停了车，向药店的方向信步走去。进门的时候，和里面急匆匆向外走的一位女士撞个满怀。
　　低着头的女性看起来很娇小，脸部正好撞到仙道的胸口。仙道一边道歉一边连忙伸手把她扶起来，同时心里产生了一种怪异的熟悉的感觉。
　　“仙道？”
　　仙道低头看着眼睛里透着惊喜的一张脸，一时也很有些意外：“弥生，怎么是你？”
　　
　　上一次跟弥生这么在一起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两个人一起坐在咖啡厅里喝咖啡的时候仙道模糊地想。
　　弥生没有变很多，眉眼身材都还是那个样子，只是脸上的稚嫩和骄气一下子收敛了不少。这么坐在对面看着她，好像回到了刚上大学的时代。
　　来喝咖啡是弥生的提议，刚刚在药店门口淡淡的寒暄几句以后，两个人沉寂下来，仙道想着要不就这么告别了吧，弥生却抬起头，邀请仙道和她一起去咖啡店坐坐。
　　
　　低头啜了一口咖啡，弥生抬起头：“从来没在那里见过你啊，是不是最近才搬到这边来？”
　　“噢不是。公司同事推荐那家店不错，我过来买药。”
　　弥生露出关心的神色：“你生病了吗？”
　　仙道笑道：“没有。就是想买一些常备药给我弟寄过去。哦，就是流川，还记得吧。”
　　听到流川的名字，弥生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怎么会不记得。”
　　仙道没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最近怎么样？”
　　“还行。我毕业以后进了普华，你知道吧？”
　　“啊……”仙道暧昧地答着，当时毕业那会儿他就急着想赶紧找工作，手头宽裕了也好支持流川，除了宿舍的兄弟还有些联系其他人完全没有注意去向。
　　“你怎么样？又交女朋友了吧？”
　　“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啊，公司里的事多的要死。”
　　“这样……”弥生低下头。
　　仙道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心里想着明天抽个时间去给流川把药给寄了。
　　“……仙道。”弥生顿了顿，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抬起头看他，“当初的事情，是我的错，对不起。”
　　仙道有一丝愕然，很快反应过来，笑道：“都那么老早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我早就不在意了。”
　　弥生急急道：“真的仙道，我事先不知道南烈他只是——”
　　仙道抬起头，碰上她委屈的眼，她的脸颊涨得通红。
　　“真的没关系了。”
　　弥生凝视着他。
　　“其实我当时只是赌气而已仙道。”
　　仙道诧异地看着她。
　　“因为你当时有点冷落我，总是在说你的弟弟，我就有些急——你知道我脾气一向冲动的，对不起仙道。”
　　仙道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微笑了一下。
　　“其实我一直很后悔仙道，我喜欢的人还是你。”
　　“……”
　　“我们还有机会吗仙道？”
　　仙道沉默了一会儿，说：“抱歉，弥生。”
　　对面的女子失色地看着他。
　　“我有喜欢的人了。”
　　
　　分别的时候两个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弥生说好歹现在还能算是朋友，多个人联系走动也是好的。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仙道看不见她的表情，听着声音有一点异样，他没问，不适当的温柔只能给对方不现实的希望，就算知道很渺茫，还是会忍不住去探求哪怕一点点的可能性……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过。
　　就像……
　　
　　第二天仙道就把药给流川寄去了，弥生的事情也给丢到了脑后。他的工作那么忙，月底组里又接了一个大case，每每埋首于工作中，抬头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了，回到家，随便弄点吃的，也就没什么力气再想别的事。
　　直到那天流川弓晴打电话过来：“阿彰，你爸病了，这周末能回来的话尽量回来看看吧。”




14

第　14　章　　　　　　　　　　　
　
　
　　一进楼道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越往上越重，仙道是循着药味进的家门。进门的时候流川弓晴正好从书房出来，看见他说：“阿彰回来的正好，快去跟你爸说说，让他别抽烟了。”
　　仙道跟着她进了书房，仙道野正坐在桌子后面生闷气，手边放着一个空碗，里面还残留着点点浓黑的药汁。
　　仙道笑着叫：“爸。”仙道野看见他十分惊喜，高兴地说：“阿彰回来了啊——怎么这时候回来？公司还顺利吧？”仙道笑道：“还成。”顿了顿，“爸，你是不是又抽烟啊，老早以前张医生就跟你说要少抽一点，给阿姨省点心吧。”
　　仙道野顿时露出不满还带点心虚的表情：“你阿姨给你说的吧？其实我根本就没怎么抽，都是她大惊小怪。”
　　仙道笑了起来：“算了吧您，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打我记事起就没见您哪天断过一包烟，现在犯了病让阿姨这么担心，干脆就趁这个机会戒了吧。”
　　仙道野嘟哝着伸手去够打火机：“哪儿那么容易，说戒就戒，又不是买菜说不买就不买了……你阿姨就是瞎操心。”
　　仙道手快把打火机抢过来，望着父亲笑：“您就死心吧，这回我可是奉命回来看着您的。”坐下来，收敛了笑，认真道，“阿姨也不容易，您就当为了她牺牲回吧。赶紧把病治好。”
　　沉默了一下，上了年纪的男人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现在小枫在外头也不知道好不好，母子连心，她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就没断过担心。”
　　听到流川的名字仙道的心狠狠一颤，他忙定了定神，笑着宽慰：“您跟阿姨说让她放宽心，流川在外头好着呢，我们经常联系……他也挺挂念阿姨的。”
　　“说不操心就不操心啦？”仙道野看他一眼，坐直了身体，“做儿女的总是嫌父母瞎操心，等到你们也有了孩子，就能体会我们的心情了。”他瞧着仙道，欣慰地微笑，“还好你也终于长到这么大了……从小你就是省心的孩子。我只要再看到你成家立业，就没什么遗憾了。”
　　“爸……”仙道哭笑不得，“怎么说得跟七老八十的人床前交待后事似的，呸呸呸！！”
　　“阿彰，现在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想领给我们见见？”
　　仙道一愣，忙笑着掩饰：“爸，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八字没一撇呢还，您就甭挂着我这档子事儿了。”
　　仙道野淡淡笑了，怜爱地凝视着从小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孩子。
　　“爸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年轻的时候一个人拉扯着你，不知道该怎么带孩子，很多地方都委屈了你，有时候学校忙得耽误了回家，你也不哭着闹，就那么安安静静坐在门口等……邻居看了都心酸，现在你大了，我也老了，能找着你阿姨是我的福气。现在其他的都无所谓，我只要你能找个合适的人，开开心心过日子，就是爸最大的愿望了。”
　　仙道想说些什么，喉头却哽住了，垂下眼睛。
　　书房里一片安静。
　　仙道野轻轻拍拍他的手：“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就带回来让我们看看吧。”
　　“……好。”
　　
　　从书房出来，流川弓晴坐在客厅里，看见他立刻站起来，脸上的担忧神色显而易见。
　　仙道安慰她：“没事儿，我爸都交代了，该保证的也保证了，以后再遇上这事儿，您就直接把烟给他都扔了。”
　　神色一向严厉的女人表情柔和了一些，抬眼瞅瞅仙道，忍不住又唠叨：“怎么穿这么少？着凉了怎么办，去，去房间里拿一件衣服换上，饭马上就好，啊。”
　　仙道本想赶回去继续做项目，转眼看见家里寂寞的气氛，又微笑着答应下来。
　　流川弓晴跟着他走了两步，踌躇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阿彰……小枫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没？”
　　仙道停住了脚步，没回头。
　　“……有啊。他挺好的，您放心。”
　　“他有没有生病？这孩子打小就是一个倔脾气，不舒服也就自个儿忍着，生活又没个规律的，不知道照顾自己……我前两天看纽约那边又下了场大雪，你听着他没感冒吧？”
　　“没，他好着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女人叹着气，“要是能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我就放心多了。”
　　“……是啊。”
　　
　　再下一年，仙道接到流川的电话，说，仙道，我要回来了。
　　那几天仙道从早到晚都带着笑。办公室的女同事远远看见他都要脸红躲开，终于有一天彩子忍无可忍说仙道别再到处放电了，办公室都要给你烧着了。
　　仙道就傻呵呵地乐。
　　流川要回来了。
　　
　　回来的那天仙道开车去接他，半路上塞车，比约定的时间晚了3个小时，流川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已经到家了，仙道回家进门一看，流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还有一个人，仙道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
　　“南烈？”
　　倚靠在沙发背上和流川说话的男人转过身来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当年的青涩和男孩子的幼稚感已经没有了，唯独那股子优越感和傲慢劲儿还在。
　　流川看见仙道站起来，眼角微微带了点笑意，他还是那个样子，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带了几分艺术家的优雅气质。
　　“回来了。”
　　“嗯，你怎么回来的？”仙道笑道。
　　旁边的南烈插嘴：“我去机场送人，正好看见流川站在那里等人，顺路送他过来了。”
　　“哦，还挺巧。”
　　“是啊，都好几年没见了吧流川？”南烈偏过头笑着看流川。
　　“嗯。”
　　仙道不喜欢南烈看流川的眼神，流露出的爱慕和占有太明显。以前还是孩子，看不清楚，现在却一览无遗。
　　他不知道那是因为他自己的眼睛也是那样子。
　　
　　这次流川回来的原因让仙道很高兴，说是快要毕业了，正在准备毕业作品。可以在家待的时间长一点。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南烈。
　　自从和流川恢复旧交之后南烈几乎每天都往仙道家里跑，仙道自己要上班，回来就看见南烈亲密地倚在流川身边说话，或者干脆流川就不在家，被他带到某个地方去了。
　　他想赶他走，却说不出口。
　　因为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