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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部分

狂状元-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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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书生朗声道:“敢不从命?在下能尽力!”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突厥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倚门望行人,念君远战实可哀!别时纵马入兴朝,遗此虎纹金鞞靫!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李白这首《北风行》,我稍稍改动了几个字,将它用突厥思妇的口吻,念了出来!
  那给我翻译的书生,显然是极其善于煽情的。先是用突厥语言,一句一句翻译出来,又生怕突厥士兵们听不懂,有用突厥语言,一句一句,仔仔细细的解释!
  即便是改用了突厥语言,这首《北风行》的强大艺术感染力还是极其的巨大。即便是习惯了征战与杀戮的突厥士兵,遥遥想起家乡,想起倚门而盼的亲人,也有脆弱的人,忍受不住,开始发出低低的啜泣声。即便相隔遥远,我也能听见——而且,啜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阿史思那梁云知道不对,厉声道:“你写出来就可以了,何必浪费时间!”
  我冷笑了一声,不理他。
  阿史思那梁云厉声吩咐那书生:“住嘴!”
  那书生还要继续,阿史思那梁云疾声命令:“将下一人带上来!”
  太阳已经升上了头顶正中,虽然是深秋的太阳,今天竟然也有几分炎热。站在烈日底下,一首又一首的作诗或者背诗,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
  却来不及擦汗!因为阿史思那梁云的命令,那突厥士兵,简直是驱赶着百姓,拼命的往这边走!原先做一首诗,我还能歇一口气,可是现在,歇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多少首诗了?一百首?一百二十首?我记不清的,我只知道,那边,半里路外,突厥士兵还在不停的将百姓驱赶过来!
  李白诗已经用光了,突然之间,想起了杜甫!
  《三吏》《三别》《北征》……
  太长了!
  选取其中经典,也能独立成诗!
  肚子似乎有些不舒服,但是……我却没有时间照顾我的肚子!
  力气一点一点的被抽光!我靠着那阿史思那梁云轰塌了一半的城墙站着,而那十个给我做笔记的书生也换了几种姿态。而突厥士兵已经给阿史思那梁云搬了小马扎过来,那四王子,就端端正正坐着,笑眯眯的看着我,时不时的抚摸一下手中的马刀。
  太阳已经西斜了……多少诗了?背诵的胡诌的修改的……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即便我乱写也有一片叫好声……
  肚子越发的不舒服起来,这才想起,我已经一天没有进饮食了。
  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一日都是两餐制。我却是前生养成的习惯,一日一定要三餐。即便是住在天香楼的时候,母亲也照顾我的肚子,每天中午的时候,都会给我做一点小点心。
  所以现在,其他的人还没有饥饿的感觉,或者没有多少饥饿的感觉,我的肚子,却是开始翻江倒海的闹腾了。
  太阳沉沉的下坠,暮色四合,寒鸦乱啼。十个书生也露出了疲倦的神色,然而——被我的诗歌刺激着,他们也没有放松!
  我浑身已经没有多少气力。然而,阿史思那梁云还是笑眯眯的坐着,看着我,我不能示弱,不能服输!
  一首诗完毕,有突厥士兵跑了过来,给阿史思那梁云送来了一条烤的喷香的羊腿,还有一坛子马奶酒。阿史思那梁云大口大口的啃起来,一边含含糊糊说道:“你们继续,玉同尘,你的才华……确实是天下少见……”
  “且住!”我再也忍受不住,说道:“我们也要进食!”
  阿史思那梁云哈哈大笑,说道:“咱们赌赛,之间没有说过可以拖延的……嗯哈,进食可以,顶多就是在你吃饭的时候,我多杀两个人罢了——你们那边,是可以将饮食送过来的!”
  我气得浑身颤抖。庆州城里,的确有士兵跑出来,送来了热腾腾的吃食,还有火把。没有火把照明,记录的书生根本无法继续。
  只是,这十个帮我记录的书生,还可以换班,我,却是没有人帮我换班!林子陌拿起一个馒头,才递给我,那阿史思那梁云,就厉声呵斥自己的士兵:“怎么了,怎么不快点将下面的人押过来?”
  我将林子陌手中的馒头推开,只呷了一口酒,又开始作诗!
  应景?不应景?也顾不得了。我现在要做的事,是在阿史思那梁云的屠刀之下,挽救人命!
  一钩弯月升起来,清辉照耀,远处的人影已经模糊。靠着一块石头,我终于吟完了四句,也没有力气去与前来道谢的百姓说话了。
  却听见一声颤抖的声音:“尘哥哥!”
  一怔,我睁大了眼睛,终于看见了朦胧的光线下,那个瘦小的人影:“冬儿?”
  冬儿站在我面前,努力的踮起脚尖,冰冷干燥开裂的嘴唇在我的脸颊上轻轻的碰了一下,低声说道:“尘哥哥,我就知道,你能救我与母亲!……你是最厉害的!”
  我问道:“你母亲?母亲安全了吗?”
  冬儿道:“我母亲在我前面一位,已经往城里方向去了,她不能说话……”
  我才想起来刚才的确有一个不说话的女人在我面前磕了一个头。还要与冬儿说话,却听见阿史思那梁云不耐烦的声音:“下一个,现在距离这里,还有二十几步路!”
  二十几步路!一惊,连忙抬起眼睛,只对冬儿说道:“你快走!”脑子再次急速的运转起来。
  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
  夜已经深了。
  也曾向阿史思那梁云提出今天休息明天早上继续的要求,阿史思那梁云却是翻翻眼睛,笑道:“你回去,有了一个晚上的准备,你庆州城里的无数无聊书生还不赶紧帮你作弊?再说了,我们赌赛之前,并没有说过中间可以休息……你不能休息,我也不能休息,大家公平,是也不是?”
  我咬着嘴唇,实在说不出话来。都说草原人粗豪,却想不到我竟然遇到了一个无赖!超级无赖!
  阿史思那梁云板着手指头笑道:“现在那边大约还有一百来个人吧……你回去休息也可以,反正这一场赌赛,你是赢定了,不过剩下的一百来个人,咱不客气了!”
  我厉声道:“你敢!”
  阿史思那梁云笑道:“我是敢的,就怕你不敢!”喝道:“将下面一个人,带过来!”
  深秋的夜风,异常寒冷。我只能抽空吃两口东西,而到了凌晨时分,那些吃的东西,也已经被夜风冻得僵硬。我拿过酒坛,触手冰冷,抿了一口,却急忙吐出来,原来那酒,已经结冰了。
  这个时代的黄酒度数很低,基本上不含酒精,因此,稍微冷一点,就冻上了。我将酒坛子放下,林子陌悄无声息的接了过去,将他抱在怀里。
  下一个人又被押过来了,我继续作诗!然而——脑子已经干涸,我嘴唇蠕动,好长时间不能发出声音!
  阿史思那梁云哈哈大笑,从小马扎上站起来,抖动着手中的刀,虚劈了一下,道:“刀啊刀,今天终于要让你能饮血!”
  那人已经被跌跌撞撞的推过来,而我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靠近了,八步、七步、六步!
  阿史思那梁云拿着刀,哈哈笑着,接近了那个被推过来的少年——我看见,那少年眼睛里的惊恐,但是他的嘴角,却是一片倔强!
  马刀已经扬起,只等着少年接近!
  脑子轰隆一声——我几乎晕倒!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凝滞在我的脸上……
  玉同尘,江郎才尽!
  玉同尘,文思枯竭!
  阿史思那梁云的狂笑声,那少年绝望的眼神,周围那焦灼的目光——织成了一张网,将我密密的网住,不能呼吸,不能动弹!
  刀光在火光之下闪耀……
  绝望之中,脑子中突然电光一闪!
  我厉声喝道:“且慢!这一首,吟咏你手中的——这把宝刀!”
  阿史思那梁云哈哈大笑:“宝刀?我手中的刀,有什么好写的?”
  “十年百炼出宝刀,只望斩尽不平事!不想落入屠夫手,满身血污谁拂拭?”
  阿史思那梁云一怔,随即再度大笑,说道:“这是什么狗屁诗?粗俗不堪,粗俗不堪!”
  我冷冷一笑,说道:“还有两句,没有说完!你且听着:倾尽居延海之水,难洗宝刀今日耻!”
  阿史思那梁云大笑道:“你骂我罢,就骂直接一点,何必绕着弯子骂我的刀?玉同尘,今天之事,注定你和我两个人的名字就要联系在一起,咱们在汉家的历史上,一起名垂千古!”
  我冷笑了一声,说道:“四王子殿下倒是乐观得很。”
  阿史思那梁云大笑了一声,对那少年说道:“便宜你了,便宜你了!滚吧!”踹了那少年一脚。那少年站定,倔强而怨毒的目光对准了阿史思那梁云,然后后退了两步,跪倒,向我磕了一个头,站定了,拍拍身上的泥土,缓慢而镇定的往后面城头走去。
  猛然之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我回头,看见——地上的蓝十三,睁开了眼睛!
  一时之间,欣喜若狂。看着蓝十三,动了动嘴唇,却只说了一句:“你只管躺着,看我作诗。”
  蓝十三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林子陌弯下身子,往蓝十三的嘴巴里,送了一点饮食。
  然而……我却不管了。我知道,十三不会死,我身上又重新有了战斗的勇气!
  无所不能的玉同尘,能制造奇迹的玉同尘,今天据对能再次制造奇迹!
  突然之间,我又有了信心,信心!
  继续作诗!继续作诗!
  东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一轮太阳,艰难的钻出了云层……终于,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那边,幢幢人影都已经散尽,只有一个青年,衣衫褴褛的青年,迈着坚定的步子,往这边走来!
  也就是说,我已经完成了两百九十八首诗!
  这些诗中,有可以流传千古的好诗,也有些是我信口胡诌难以入人之眼的——流传到后世,定然叫后世的人议论纷纷,从而对我的才学产生怀疑!然而,那是后世之事,我不管了,关键是,我救了将近三百个人!
  最后一个人,在一片明亮的晨光中,向我走来!
  他的眼睛很清澈很明亮,没有任何畏惧。他的步履竟然有几分潇洒的味道,从容不迫,竟然像是在郊外踏春。我知道,这个人,对我有十足的信任!
  他留在了最后一个。身边有突厥士兵的催逼,但是他的步履,依然不见慌忙,以他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向我走来。
  猛然之间,心中升起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欣赏。这青年,不管是怎样的身份,这份品格,就让人欣赏!对那尚在远处的青年一拱手,笑道:“这首诗,就送给这位兄台了——”
  朗声一笑,高声念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那青年眼睛一亮,加快了步伐向我走来,到了我面前,长身作揖,道:“玉公子果然不是凡人。”
  我还了一礼,脚下虚浮,身子却是一个踉跄,肚子中一种坠坠的痛感,瞬间弥漫了全身。边上一个书生,看情况不妙赶忙一把将我扶住,我对那青年笑了一笑,说道:“不必多礼。”
  边上,那阿史思那梁云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还唠叨什么,还不快走?”
  那青年一笑,对阿史思那梁云说道:“玉公子与您的赌赛,似乎是赢了?我们似乎可以一起走了?”
  阿史思那梁云哈哈一笑,说道:“你当然可以回庆州城里去——这个蓝十三,也可以一起带走!玉同尘,也可以回城里去!我们草原人,讲究的是说话算话,玉同尘,这场赌赛,你算是完胜!”
  我朗声一笑,说道:“希望四王子说话算话!”
  林子陌扶起蓝十三。林子陌个子矮小,颇为吃力,那青年主动上前,说道:“我来。”将蓝十三横向抱起。
  一行人往城里方向走去。
  城头那边,守了一夜的人们,已经欢声雷动!
  城头之上,如碾子一般,滚动着一个声音:“玉同尘,玉同尘,玉同尘!”
  高高的旗帜飘舞起来了,我甚至看见,一群书生,穿着白色的儒衫,排队排在城头,列队等候!我还看见,坐在轮椅上的东门,满脸都是笑容!我还看见欧阳毅,他的眼角,似乎有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我还看见,江上舟的手挥下,城墙之后,雄壮的军乐响了起来!
  城里响起了爆竹的声音,尽管现在已经是黎明,城头上空,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烟花!
  肚子还是剧烈的疼痛着——然而心情愉快,脚步有一点踉跄,肚子有一点疼痛,又算什么呢?
  突然之间,我听见了后面的脚步声!
  脚步声,还是弓弦拉动的声音——还有,更远的地方,传来了马蹄声,如雷鸣一般的马蹄声!
  猛然想起了一件事,突然之间,脸色煞白!
  刚才只管斗诗,刚才将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斗诗上!
  我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每次都有两名士兵,将一名百姓押送过来!
  原先,阿史思那梁云还算遵守诺言,士兵将百姓押送过来之后,就立即回去。可是——我想起来了,快到黎明的时候,押送最后十来个人的时候,那些士兵就没有再回去,而是就围在我身边,有些还很感兴趣的拿出羊皮木炭,在羊皮上写写画画,似乎是记录的样子——
  那时候,谁都没有在意!即使注意到了,也只以为,这几个突厥士兵汉化颇深,崇拜汉族文化,如此而已!那时候,阿史思那梁云身后,已经有了二三十人!
  只是——没有想到,那最后几个人,竟然紧紧跟着我们,追上来!
  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一错!
  后悔莫及!
  城头之上,也已经看清了这一切,一片惊呼声响起,无数箭镞,就往我们后面射出!那是江上舟在下令,他希望能将那些紧跟着我们的突厥士兵阻住!而几乎同时,城门口候命的士兵,也已经迎着我们进发,展开了包抄的阵势,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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