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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韩战回忆录-第8部分

小说: 韩战回忆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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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印象是北朝鲜很穷,农村一律土屋,树条编成荆巴里外塞抹泥巴便是四壁,稻草层层铺上,便是屋顶,几根树条插成井字形便是窗户,木框格上内糊高丽纸的小门弯腰才能进入,北朝鲜到处是金矿,不知为何人民这样穷困?

  进木框大门,一边食槽上栓著黄牛,一边是农具杂物,院内东边草屋传出醉醺醺的歌声,门前一块方石(充作台阶)下一堆乱鞋(黑色橡胶注塑的,帮底连成一体,方口,鞋头出尖,朝鲜男女通穿)

  「牙包笑!(有人吗?)」无人应答。

  拉开荆巴小门,一股酒气,十几个人围坐一圈,一律民服,人人手搭邻座右肩,合著歌唱节奏左右摇晃,中间大约是酒具、菜肴。无人理睬,只好把门关上。

  「这歌怎么带日本味?」我问

  「日本统治五十年,音乐影响会很深」邓答

  身后门开了,回身见出来一人,上前来握手,原来他到过中国,略通汉语,这群是郡党政官员正准备逃到中国,借酒浇愁,似乎白吃白喝,农民有供应义务。

  问他金首相(金日成)在哪里?人民军退到哪去了?敌军已打到什么地方?一问三不知。前面有没有敌军,距离多远?他也茫然。

  他拿出地图指著朝鲜半岛东西两岸说:「人民海防军…」大意是将在两岸登陆,前面挡不住美国军队,学美国仁川登陆一样,把猛进的联合国军从后方包抄,拦腰截断。我以为是说朝鲜的海军。

  我俩都以为海防军是指海军。听来听去,原来他口音不清,他所说海防军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倒是好主意,中国哪有海军哪!」邓说,

  「小老弟情况不妙呀,孔子讲究: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我们足履险地呀!」邓转脸对我说。

  「怎么?」少年不知愁滋味,我一直没怕过。

  「金日成都不知跑到哪去了!与兄弟部队联络,预定地点都已被敌军占领,防御作战泡汤了。总司令联络不上,你听炮声有时响在右方有时响在左面,有的似在后方,我们可能闯到美军后面来啦!」

  「你是说林总?」

  「不是林总,是彭总,过桥哪天,冲到前面的吉普车上的就是,现在彭总连电台也甩在后面,不知下落?」

  「那怎么办?」

  「唉,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看起来有些人真聪明,一听说入朝都开小差啦!」

  「对,入朝后,还有跑的。」我补充说。

  「政治部郭主任认为那几位军医「起码不是新兵」是说给我听的,结果都是逃兵,没影了」我说「出水才见两腿泥」我心思「我这中央军起义的,比你们也不差。」

  「怎么办?只好准备各自为战啦!」邓接著说。

  幸好第二天,老邓带来消息,彭总孤身闯到敌后离我们不远,部队前锋已看见敌营灯火。

  邓说:「彭总在一个金矿洞里找到金日成首相,金首相同样不知敌情,彭总电台也丢了,和各军联络不上,又没一个兵保护,好险那!」

  先头部队已看到敌营灯火,防御战改成了遭遇战。邓说这倒好:真打阵地战,白当炮灰,全军遭殃。

  战斗员们土木作业娴熟,隐蔽得都很巧妙,但是我想这一米深的战壕经得起美军二次世界大战中毁灭日本皇军的遮天盖地的炮火准备吗?我远离前方连队,隐蔽在松荫下,铺著大衣侧身卧在一处光洁的长条石上,肚子里咕咕地响。我想这几万战士跟我一样,吃什么呢?

  从安东带来的军粮早吃光了,又想起了前夜朝鲜官员吃穷百姓的样子。晨曦中望著峡谷对面葱翠的松林,层层迭次的远山, 想这么清悠、幽静的画境顷刻间便会受到摧残毁于炮火,又想到鸡冠山前一列列兵车上脸膛被海南岛的太阳晒得紫铜壶般的精壮战士们,出国前并排躺在安东商家店铺地上呼呼大睡的战士们,正在战壕中挨饿等待□杀,…

  时间一秒一分地过去,熬了几个小时也不见动静。

  峡谷中出现白旗与歌声,一队队妇女白衣彩裙,打著似乎是南韩国旗,大约是去欢迎美军。我很惊诧。

  马达声近,峡谷中公路两旁出现士兵,不象美国人,里里拉拉,散散慢慢,公路上一辆辆炮车开路,卡车后继,已经走近了师司令部,前方尚未开始攻击,我赶快钻入战壕,一分分,一秒秒,等待著攻击信号……

  终于听到枪声,接著冲锋号吹响,幸好是一营南韩新兵,开始楞头楞脑,顷刻卡车被打烂,堵住公路,这些韩国新兵被端著刺刀的战士追得到处跑,初战我军伤亡极小。

  等到1951年第五次战役以后,这些铜壶脸的战士一个也见不到了!

  我常想起他们。

  特别是1959年当我转到东北军区金县后方医院读到《战争与和平》中年轻有为的安德列公爵,从军后在水塘边看到一群俄国士兵洗澡,阳光下一堆白色肉体在水波中扑腾闪露时的感想──未来的一堆炮灰时,便想起了这无数的性命,从黑龙江的临江打到锦州,打到关内天津,打过长江,打过武汉,渡海打到海南岛,都没丧命的一群,竟然葬送在不相干的朝鲜半岛上,难道是冥冥中的安排?而我在前线几乎每天都在自言自语:「今晚我准没命」,「我绝躲不过今天这场□杀」,「我活不过夜十二点,绝躲不过这一劫」(但并不知道害怕,父母兄弟姐妹全抛脑后,当时都顾不得想。)然而我却活著回到北京。



志愿军归国…终于活着回来了

  1955年母亲遍请娘家亲眷在西观音寺胡同一家新开的小馆「益康食堂」为我设宴接风庆祝「全尸全尾」回归。母亲告诉我说:汉城陷落(我被截在敌后),你父亲握著放学归来的你弟弟的手流著泪说:「养老全靠你了,你哥哥算完了,回不来了!」

  当然在酒席上,她不会说这种丧气话。

  席上母亲不无自豪地说:「胜利,胜利,这就是剩下的人」

  母亲的姑妈,我的姑外婆马上批判道:「你这话,思想就不前进了。」

  把思想进步称作「思想前进」,把勇敢称作「有勇气」是京城老旧家族圈中的常用词汇。

  我的这位姑外婆,是母亲眼中的女中豪杰,裹著小脚当过中华民国最早的女子中学的教导主任,嫁给了最早的国民党元老,见多识广,称毛泽东的诗词武功是「亘古一人」,文革中在上海被抄家后死去。

  席中母亲给她斟著葡萄酒说:

  「葡萄美酒夜光杯」

  不意瘦瘦的二姨接了一句:

  「欲饮琵琶马上催」

  年轻的十五姨又接下句:

  「醉卧沙场君莫笑」

  母亲的六婶,我的六外婆想起了末句:

  「古来征战几人回!」 

  母亲说:

  「一将成名万骨枯!」
在北朝鲜发现唐代活化石

  一 、灵感飞来

  感谢《新唐人》电视台汇集世界艺术精英,让我目睹了《全球华人新年晚会》的录影片断,身为中国人而自豪,爱国之情不可遏,焕发了不知何来的灵感,已经模糊的记忆,一幕幕清晰起来……

  幼读唐诗,但对祖国文化的深邃内涵远未入门,全球晚会上典雅大气的唐人歌舞给人的启发,当不止我一人,对于逝去的历史审视以不同的眼光。

  二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朝鲜停战后,我调到后方机关,得以悠然欣赏北朝鲜山川之美。隐居在小山沟,并不感到狭小、寂寞,大自然给我以慰籍。每逢黄昏临近,晚餐后我便在小山尖上呆坐。呆看远近群山色彩的变幻。空间上远峰层叠,由金黄而桔橙,而瑰紫,而深棕而深紫,而深灰而淡黑;时间上黑夜降临,由远而近也经历了上述色彩的变化。

  盛夏大雨滂沱,不再有雨中行军的狼狈,却留有全身渗透、落汤鸡般在雨中挣扎的感觉:滑、溜、闪、定,从未跌倒反倒觉得好玩。没有了空袭,告别潮湿的防空洞穴,临窗观雨,更是一景。北朝鲜草屋窗户太小,树条间糊上高丽纸,而小门更像窗户,门坎高约一尺,敞开长方形小门,便如在画船舱里观景一般:小河暴涨,山洪万马奔腾般湍急,冲过石头,飞起浪花,在远山绿林衬托下斜飞的雨脚,清晰可见,间断而连接的雨线,在天空中隐形,然而一过山际临界线,后有绿山衬托,立即全部显现。

  雨后在村外公路徜徉,一次惊讶地发现,公路一侧浅坑中,竟有半尺长金红色小鱼,三、五游戏于澄澈见底的浅波之中。在雨后清新空气中令人奇趣横生。

  偶有闲情,会有更多发现。我爱独行,一次越过几个山头,月下发现石柱闪著白光,近看柱为方形,四角磨园,每角两侧石线笔直。似是古代墓地,但又没发现坟墓,可能已被革命除去。沿小溪而上是松林,圆月高悬在松枝空隙,在溪水反光中,十分皎洁明亮,冷光射透小溪,潺潺水声中,白石洁净,纹理清楚,显现这不就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吗?唐诗产生的典型环境,原来诗人王维只是白描,说大实话。他是佛家居士,心静自会欣赏清境。

  提起松林,满山遍谷,尤其远离公路及民居的深谷,几千年未曾开发,每晚临睡静听松涛,山风不断撼动山林,那哗哗不断的涛声,千山万壑,夜不绝响,那音乐真是大自然恩赐,万方乐奏,也难比拟,听得让人舍不得睡,夜夜在松涛声中沉入黑甜梦乡。

  三 、唐代活化石

  一直以为北朝鲜农村是典型的自然经济,自给自足,原始落后,自从看了全球华人晚会后,有了新的视野,对老子道德经中欣赏的古代生活,也有了新的认识。

  朝鲜以村为范围,以家庭为单位,自给自足,万事不求人,没有草原与羊毛,家家阶前有笼养兔,可织兔绒毛衣,几乎家家有棉田,村头有瓦窑,盆缸瓦器俱全,唯一商品是无冬立夏,男女通穿的黑橡胶鞋,如汉人露脚面的便鞋形状,塑工简易。生活极简朴,偶尔见有村民在小河边洗刷宰过的狗,日常是大铜碗内润泽如脂的高丽稻大米饭,加朝鲜泡菜,每家屋后挖大坑,十几口大缸淹制各种辣泡菜,冬季盖上草帘,终年吃大白菜。古称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很向往,但对「举案齐眉」总难理解,我家的条案丈把长,在八仙桌后,谁也举不动。到北朝鲜才长见识,所举的案原来是小餐桌,尺多长见方的长方形,很像有翘边的木盘,两侧是古代雕刻的木架支撑,还保留了中国古代的席地而坐习惯,两脚可以伸在案下。敬老!房东儿媳闺女们先请老爷爷开席,举案奉上,「案」上有一碟小菜辣萝卜丝,正菜是酸泡菜,一铜碗米饭;一大铜碗米酒(似豆浆一般,稍黄,酸甜不辣,据说就是中国古代的黄酒)。

  房屋结构简易,实用,居室一律朝阳,采暖,采光,西侧为厨房,加深一、二尺,两三铁锅固定嵌在泥灶,锅有内缩两寸之锅沿,故锅盖密封,烧水焖饭,从不炒菜,也没有油瓶。调味用自制黄酱。灶坑通过中室及东屋外竖起的烟囱冒烟,是简易暖气。泥巴墙壁,全靠火炕取暖。冬季屋内如春,行军疲劳,腿烙在热炕,极为解乏。

  屋内土地铺以炕席,夜以代床,入门鞋脱室外,冬季大雪封门都不出屋,偶尔出村,身披棉被,匆匆来往。满谷栗子树,针壳落地而裂,一壳四、五枚,家家储存,埋炭盆灰中,澎叭爆裂,算是点心。村村有苹果园,作为水果。我有人缘,房东老大娘总有熟栗塞我枕下,去买苹果姑娘笑迎,总是多给。

  那时北朝鲜农村没电灯,叫「灯盏」,发音和汉语一样,形状和汉地出土的铜灯盏文物一模一样,喷壶似的,灯盘嘴托灯捻,不同的是瓦制。

  经历千年风雨,日本几十年殖民统治,共产五年专制,民间竟然保留那么多唐代生活用品。像万里云南保留的古曲一样,离唐文化愈远的地方或民族,保留的影响越久,像凝重的化石一样:

  服装:女性红、黄、绿、紫长裙,白、黄浅色短袄,男士肥裤斜襟短袄,男女胁下系带,不用钮扣,唐装竟保留了一千年。

  木屐:与日本的木屐拖鞋不一样,是整个木头雕空的鞋,状如冬靴,和西班牙的古雕木鞋相仿,虽然已不再穿,但都像文物一样保存。

  官帽:象京舞台上武丑戴的马尾巾,细金属丝编织,精致程度和明十三陵出土文物相似,也在民间保留,那时还没来得及学大陆破四「旧」。

  唐诗:有文化的老人都能即席吟诗,懂得格律。

  四 、老叟将了丘八头领一军

  唐诗在老一代朝鲜人中的普及程度令人惊讶,军、师、团、营首长们常常遇到应和的尴尬,除毛、周等上层人物擅长诗词外,红军大都土得掉渣,都是「打土豪,分田地」出身的草莽好汉,懂音律者凤毛麟角。

  某次在折叠屏风前,老者劝过朝鲜米酒,品尝朝鲜小菜之后,面对案上鸡豚,主人举杯,吟诗一首,看我们听不懂朝鲜族音,还用半楷书半行书的恭整字体抄录呈来。原诗已记不清,但平仄谐调,首长命为朗诵,读来有音乐美,因为当时挑毛病才记得两句:

  「席间谈笑春风暖,松月谷中秋月明」

  我向翻译说,诗中忌有重字,不如改为:

  「谷中松月秋夜明」

  老人客气地说,改得对仗很好,但平仄不谐调,此地就叫松月谷,是用当地真名入诗。

  首长们斜我一眼,似乎不知深浅,自讨没趣。

  临到和诗,军政首长们互相推诿,最后说「小钟来一段」。

  我心思:「诗还论段!这阵想起我来了,吟出你们也不一定欣赏,再说也真做不出来,和诗要步原韵,哪那么容易?!」

  听说有酒有肉,恰好邓秘书邓竹书先生赶来,看过原诗,出口成章,好诗可惜早已遗忘乾净。

  后来沉下心去不再想它,记忆竟然鲜活起来:

  壮别 (原韵奉和朴处士)

  「感君高义孟尝(注1)风,诗酒洗尘愧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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