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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年轻的战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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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他现在只有防守,根本失去了反攻的意识。
黎远岸很清楚高临观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心一点点沉下去。他脑海里甚至已不在苦思怎么扭转战局,因为他知道打到这份上,运动员在场上基本不可能听得进去教练的话了。他开始想高临观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果然,技术暂停高临观走到场边时,连眼神都是恍惚的。黎远岸把水递给他,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你要进攻,什么都别想,使劲攻,打狠一点。”高临观擦着汗点点头,始终没和黎远岸对眼神。
黎远岸曾说,要想知道高临观的状态怎么样,看他的腿就够了。第二局,高临观的步伐比第一局还要慢,他打得很累,疲于奔命,辛苦异常。
这场比赛成了当天整个奥运会赛场上最大的冷门。黎远岸这个时候倒也没有责骂什么,只是冷淡地对高临观说了一句,“这就是年轻的代价。”
一切都像噩梦一样,媒体开始嘲笑高临观为“临一轮”。高临观一天都不想再奥运村待下去,向黎远岸申请提前回国,却被无情的驳了回来:“你就呆在这里,每天给我拿摄像机给别的运动员录像,直到羽毛球所有赛事结束。”
那天晚上他打开手机,犹豫良久还是拨通了韩眉的电话。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说。
那头韩眉的声音柔和地传了过来:“阿临,我在呢。”
他一下就哭了,使劲擦眼睛,却怎么都忍不住。韩眉再没说第二句话,因为韩眉也哭了。两个男孩隔着千山万水,透过这细细的无线电波,对着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包容自己无能和软弱的人,尽情发泄所有的痛苦。
什么都别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房间隔音效果不好,等平静下来以后高临观也没和韩眉通话,只是无比郑重地打了一行字过去:小眉,我们一起去中北,最后的决赛是你和我的事。
韩眉很快回过来:就这么说定了。
他们那样年轻,就算什么都没有了,也还有希望,和彼此。






第15章 第十四章
 这边高临观每天扛着摄像机跪在场边录个不停,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而那边男队其他成员的战况也是各种惨不忍睹——乔云余剑锋止步八强,男单的其他两名中国选手陆续落败,没有一个闯进决赛。
虽然最终中国羽毛球队拿了三面金牌,但那是女单、女双和混双。这无疑是给了男队一个重重的耳光,所谓的“阴盛阳衰”之说也是愈演愈烈。
黎远岸对全军覆没的男队小伙子们没一个好脸色。好在比赛结束以后,黎远岸带着奥运冠军们各种港澳行什么的,好歹让回到国内的男孩子们稍稍能喘一口气。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将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乔云趁黎远岸不在的空隙,去穿了个耳洞,此刻一边有意无意弄一下左耳上亮闪闪的耳钉,一边叹着气对身边三个埋头苦吃的同伴说道。
乔云和余剑锋虽然也奥运失利,但不至于像高临观一样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毕竟人们从来就没把希望放在男双的头上,他们能放卫星最好,不能也很正常。因此乔云他们回来以后倒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状态,没什么后遗症不良反应。
可是高临观明显沉默寡言了不少。按乔云的调侃,这人是千里马,闻鞭影自策的那种,还不等黎导找他算账,就已经把自己开始往死了折腾。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经过那晚的“电话一哭”,高临观和韩眉又走上了如胶似漆的节奏。乔云对此表达了善意的嘲笑:临妹你是球场失意情场得意,这买卖划得来!
无论南海子们怎样互相插科打诨着打气与自我打气,壮胆与自我壮胆,该来的暴风雨终归要来——黎霸的港澳行结束了,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心地腾出手来收拾这帮小子。
一年之内男队的假期全部取消,本来就只有几天的休息时间现在干脆归零;训练继续提量,违规处罚力度加强;每天早晨加了早点名,晚上熄灯查寝。一时间男队哀鸿遍野悲号漫天。
可是接下来的一年里发生了一件震动了整个羽坛格局的大事:国际羽联将原先的15分换发球制改成了21分每球得分制。一位印尼前奥运会冠军因此直接选择退役,许多羽球名宿都因无法适应赛制而迅速陨落。在适者生存的竞技体育里,像这样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事不可避免,就看谁能更加坚韧顽强。
 对于高临观而言,这么大的赛制变动出现在他事业的低谷期,不啻雪上加霜。这一年开头几个月,他参加的所有比赛几乎都成了“一轮游”。遇陶霏输,遇韩眉输,遇世界排名100靠后的都输。
他变成媒体口中不折不扣的“临一轮”,世界排名一落千丈。这颗羽坛新星,还没真正开始发热发光,就已经有了陨落之势。
 反倒是这个时候,黎远岸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在公众面前力挺高临观:“当初‘高神’是你们叫出来的,现在‘临一轮’也是你们叫出来的。运动员有你们看不到的苦和累,走过的每一段高潮或低谷的路都非常正常。我请求你们给他一点时间和空间,他还要成长。”
黎远岸深深地明白,高临观已经遇到了空前严重的瓶颈。如果再这么一轮一轮地输下去,他的傲性和意志都会崩溃。于是他狠了狠心,把高临观接下来半年的赛事全部叫停。
雪藏,沉淀,甚至打碎了重塑。苍鹰就是用鲜血来铸就自己死而复生伟大涅槃;非常之人,必受非常之难。他再不舍得,也不能不让高临观完成这段试炼。
黎远岸不让高临观再碰球,只是还保留下来他的体能训练;与此同时,一个魔鬼般的军事教官被请了过来,从此开始与高临观每一天的汗水与鲜血为伴。
 队友们都在温暖的室内挥汗如雨地练球,高临观却孤零零地站在寒风凛冽的操场上死命咬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咬刀练习。就是职业军人也一般只能咬半个小时左右,可是教官让高临观一咬就是一个小时往上。
嘴角破了无数次的地方又开始渗出血来,混着滚滚冷汗一遍一遍加深痛楚。“不许流眼泪啊!流鼻涕也不行。吸回去!我打了啊!”教官拿着黎远岸特赐的“尚方宝剑”——鳄鱼皮带,刷一下就抽在了高临观的屁股上。
生理泪水终于忍无可忍地掉了下来。
高临观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每天这样的折磨他真的可以做到不哭,但是这种本能的生理反应实在不是他能控制住的。
掉了眼泪的高临观很自然地又被教官抓去做负重匍匐练习。四肢着地,背上、腿上负着几十斤重的沙袋,头几乎要贴在泥土地里,这样卑躬屈膝、而又毫无止境地爬行。
是的,毫无止境。
教官不会指着一个目标物体说,高临观,爬到那里你就可以休息了。他只有一直爬一直爬,在沉寂的北风里,爬到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挪动哪怕一毫米的距离。
这时候,黎远岸的脚会出现在他面前。黎远岸冷冷地问他,“现在你心里在想什么?”“累……”他无比诚实地回答。黎远岸听完转身就走,丢下他继续在教官手里求死不能。
在这般地狱般的生活里,高临观每天唯一的快乐和期盼就是晚上回房以后看到韩眉帮他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还有贴在床头上告诉他的,他们队友们每一天的训练情况。有时候队伍出去参加比赛了,韩眉会短信向他汇报所有的战果。
韩眉拿了不少超级赛冠军,但还是没有真正的世界冠军。
在韩眉的小纸条或短信里,高临观发现自己离羽毛球越来越远,他开始迷茫自己的生活或者不如说生存状态,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于是在某一天黎远岸再次问他那个问题时,他忍不住脱口而答:“我在想我到底是谁,我在干什么,我存在是为了什么!”
他几乎是在愤怒的咆哮。然而黎远岸铁板一样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意,“很好,那现在就想你自己提的这三个问题。或者,想第一个就够了。”






第16章 第十五章(上)
 左膝、腰、颈椎、肩,无一不在拼命向大脑中枢神经传递着无法忍耐的酸痛和疲惫感。高临观只觉得远方那个靶心越来越模糊,还不停地在晃动。
 “嘿你这喝醉酒呢?”教官的皮带无情地抽了下来。全身紧绷的神经被这么一抽,高临观差点没拿掉了枪。“狙击练习最重要的就是专注、忍耐!狙击手执行任务时经常在预伏位置一动不动地趴上几天几夜,精力还要高度集中。你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教官,我既然要想我师父提的那个问题,怎么能专注于你设的靶子?这根本就是个悖论!”高临观不愧为高临观,这种情况下仍能向着不合理的现状发出革命性的呐喊。教官折了折皮带,却没有打他,只是笑道,“不好意思,你们教练请我来呢,只负责给你做军事训练拓展你的极限,你这些思想上的问题,不在我管辖范围内。你大可以去问你师父嘛!”
会被活活打死吧……高临观在心里暗暗翻个白眼,继续和那沉重的枪托做殊死抗争。
 “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你连‘我是谁’这种基本问题都想不明白,别说打球拿冠军了,就是怎么生活都很成问题吧?这是我个人观点哈,仅供参考。”
这几天,每当他对着黎远岸回答“我是高临观”的时候,黎远岸便会如之前一样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多少次高临观都急得恨不得抱住黎导的腿问,你到底要我回答什么才满意!我不是高临观还能是谁!
当这一天高临观再次被教官折腾得倒地不起以后,黎远岸又来到了他的面前。或许是这些天所受的痛苦和折磨已经积压到了他所能容忍的极限,或许是奥运会失利、赛制改革的委屈霎那间涌上心头,或许是他这个年纪无法避免的冲动和意气使然,高临观一下子拽住黎远岸的裤脚,暴怒而又充满绝望地吼道:
 “我是他妈的‘临一轮’!你满意了吧?”
黎远岸的双眼陡然充血一般可怕地红了。他顾不上和旁边的教官打声招呼,一把提起高临观的领子就拖着他踉踉跄跄往球馆走。进球馆的一瞬间高临观只觉得羞恼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所有队员的目光都齐刷刷聚焦在了他身上。他脸涨得通红,拼命和黎远岸挣扎较劲,想从黎远岸铁箍般的大手中挣脱出来。“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路!放开我!”黎远岸反手就给了他一耳光,“你连人都不会做,怎么配走路?”
那一耳光打得高临观发懵。黎远岸不再和他啰嗦,将人直接拉进了办公室。
 队员们都呆呆地站在训练场上,久久不能回神。典持坚皱着眉严肃喊话,“都正常训练!嘴巴都管严实,这是我们关起门来自己家的事。要是谁不着四六在外面瞎说瞎传,羽毛球队便不可能再容得下他,都听明白了吗?”
 安抚住了队员,典持坚招手把乔云叫过来,“子才,你去公寓把唐导请过来,就说是高临观的事,他有数。”乔云立即应了,又忧心忡忡地问道,“黎导会把阿临怎么样啊?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典持坚笑了笑,“他当教练以来,我第一次见他被队员气成这样。所以,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办公室里,高临观还在做着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但是已经被教官调||教了一整天的他早就不剩几分体力了,哪里是正在盛怒之时的黎远岸的对手?没扑腾几下子,桀骜不驯的小子就被扒了个精光,狠狠按在光滑的桌面上。
 “高临观,你要再敢乱动,我虽说不敢抽死你,可万一失手打残了,那可是你自己担一辈子!”
高临观此刻羞愤交加,连身上都烧得发红。他还不认命地在黎远岸手下拧着劲地扑腾,活像一尾摔在砧板上的鲜鱼。黎远岸举着皮带,始终不敢落第一鞭,怕他这么乱动会伤着要害。
 “有种你打啊!你打残了我可以告你去坐牢,大不了鱼死网破!”
高临观嘶声大叫,这又嚣张又幼稚的威胁倒把黎远岸气笑了。“好啊,你只管告,你倒看看你告不告得倒我!你又不是世界冠军奥运冠军,雪藏了这么久那点子可怜的名气也早就没了,谁还记得你?谁还买你帐?你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你动得了体育局副主任?傻小子,你梦还没醒吧!”
高临观胸口一起一伏,重重喘着粗气。桌面的玻璃那寒噤噤的凉意一点一点透过胸口渗进心脏,让他焦灼沸腾的血都冷却下来。黎远岸的话赤裸裸的真实,让他绝望。
 “你先记住,无论是竞技场还是这个社会,适者生存,有实力才有话语权,你服不服?”黎远岸松开了按他的手,冷冷地问道。高临观压下胸口的窒闷和酸痛,沉默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鹡鸰,你要坚持





第17章 第十五章(下)
 皮带划过沉闷的空气,击打在皮肉上,发出爆竹般惊人的脆响。高临观觉得自己的屁股一下子就被炸成了两半,先是半秒钟说不出感受的空白,然后剧痛便山呼海啸地涌上来,难忍,时间越长,越是要命的难忍。
黎远岸停顿了一会儿,见他抽搐着却死咬牙关不肯出声,又在同一个位置抽了第二鞭。这下高临观实在撑不住,腿一软就要滑跪下来。黎远岸一把按住他腰,将他继续掀在桌面上,“站好!屁股给我撅高!再乱动我吊起来打!”
眼泪和着汗水湍急地在脸上奔腾,高临观发现自己居然这么脆弱,心中那股子傲性陡然又被激起,一下子站得稳稳的,把眼泪抹掉,发誓今天无论被打成什么样子,也决不再掉一滴眼泪。
他硬气得让黎远岸揪心。一连抽了十几下皮带,屁股由红转紫由紫变黑,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皮开肉绽,渗得血迹斑驳,但是高临观始终一言不发,不哭,更不求饶;除了喉咙里本能的呜咽,什么声音都没有。
黎远岸知道这么打下去没有用,停了手。他过去把已经泡在汗水里的高临观扶起来,搀着他在一个长凳上趴下来,又倒了杯温热的水递给他。“高临观,你只想着抗拒,为什么不想我是因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高临观面目浮肿,双手发着抖捧住纸杯费力地喝完水,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我顶撞你,我活该。”“你个倔小子顶撞我顶撞得还少么?第一天就敢说我虐待运动员,我和你计较了吗?”高临观不说话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心魔?你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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