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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暮鼓晨钟--少年康熙-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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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环察告说,鸭子肚里填满了火腿丁、香菇厂、笋丁、糯米和鲜玫瑰花瓣儿,所以香得特别,而玫瑰则是在暖房里养出来的。· … ‘

这是典型的南味烧鸭.厌恶南蛮子的满洲大臣们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阿思哈说,他差一点把舌头也吞下去了。这道烧鸭冲淡了席间的沉闷,也驱去鳌拜脸上最阴暗的几片乌云.他喝了一孟酒后,慢慢说道:

“要紧的是,这个布袋和尚诗画,皇上亲眼看见了丁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把那个该死的家伙查清拿获.凌迟示众! 不这么着,皇上的心思可就越来越跑得远、越来越不听话了 ! ' 阿思哈忙问:“有什么迹象么?… … 皇上年岁还小‘我看他对鳌公言听计从,敬如父执一般。前些时王宏柞革职,这些门子达素复职,光泰、噶达浑启用,皇上都厂无留难… … ”对户部尚书王宏柞不肯附议废藩田变价.鳌拜很生气.马尔赛更是觉得如骨鲤在喉。正好户部一名书办自制假印偷盗库银事发,马尔赛把失察之罪扣在王宏柞头上,奏报朝廷,把王宏作革了职.皇上倒也没有回护,只着沉默寡言的原礼部尚书黄机转为户部尚书了事。

班布尔善皱眉说:“却是不可大意。熊赐履屡次仁书,含沙675

射影低毁辅臣,鳌公两次命议处,又要给降二级调开的处分,皇上都为之宽免。还有变卖废藩田的事,皇上也留中不发,至今不置可否… … ”

变卖废藩田,马尔赛自然最关心、最着急。他抢着说:“正是正是,查明废藩田产、估价变卖的吏员我都已经分派,偏偏皇上不肯批下· ,· … 以后这么重要的奏章,就不必奏给皇上知道,省得老是拖延!'

鳌拜点点头:“如今皇上年岁渐渐长大,义像先皇帝的样子,读那些蛮子书.跟那些蛮子文人说东讲西,有什么可讲的?蛮子书画最是迷魂汤!再有蛮子文人一煽,那还了得!先皇帝好好一个满洲天子,不就生生地给迷魂汤迷倒了,年纪轻轻的,便升天去了!… … 咱们提防要早,不然,这些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穆里玛用力点头:“大哥说得对!我看皇上还不至于那么糊涂,先皇帝的罪已诏明摆着嘛!再说,他怎么能不听大哥的话呢?三院六部,他不都得靠大哥靠咱们才拨拉得动吗?不听也得听!'

马尔赛眼珠子转了两圈,说:“鳌公,何不试他一试?' 鳌拜粗重的眉毛略略一扬,没做声;其他人都望定马尔赛,异口同声地问:

“怎么试?'

马尔赛侃侃而论:“我想,自先皇帝仙逝以来,军国大事多亏鳌公主待办理,名为辅政,其实是辛辛苦苦替他掌国,他要是忘恩负义,那决说不过去!我们也决计不答应!… … ”每次进计献策前,他都要表忠,已成定例,好在鳌拜爱听,大家也都习惯了,常作出赞赏的样子频频点头,希望他早人正题。好676

容易他才说到他的主意:

“… … 拣几件皇。 … -最不愿认可的事情,由鳌公当面向他亲I … … ! 要求,看他如何。像废藩田产变价的事搁置了这么久.大可用来试一试嘛!'

班布尔善皱眉笑道:“你好心机!明明是替自家打算盘! 变价的奏本,皇! 二一直留中不发… … ’;

马尔赛连忙说:“对呀对呀,那是因为我们这些小臣所奏。要是鳌公亲口向皇! :去提,皇上买不买鳌公的面子,可就大有文章啦:皇上的心意不就试出来了?… … 只此一件自然不够,多找两件叫皇上为难的事,才能试出真心!'

穆里玛笑道:“你的鬼花样真不少!怎么想得来!' 鳌拜沉吟片刻,点点头,仿佛成竹在胸,说道:“试一试也好。不过,先得把布袋和尚诗画查个水落石出!”他的虎目顿时闪射出刚毅中含有暴庆的光,' ’顾忌什么王公国戚?那些忘祖的子弟们早该给点颜色瞧瞧了丁真是他们于出来的,活该犯在我手里,决不宽贷!'

穆里玛振奋地大拍其手,说:“好!好!就该借此机会.从上到下滤他一遍,把后患除它个一干二净! '

马尔赛眉开眼笑:“鳌公英明之至I 先搜查过滤,杀杀他们的气焰,长长咱们的威风,再去试皇上,那可就… … 大功不难成就哇!嘿嘿嘿嘿!'

鳌拜瞪了马尔赛一眼,是嫌他太张狂,马尔赛立刻会意地止笑,就像突然被刀切断了似的,一点声息都不出,悄悄地喝酒、悄悄地笑。

阿思哈想了想,说:“要论蛮子味最足的,当数安亲王。可是安亲王为人威重,辈分又大,只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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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沉下脸.厉声说:“你以为就只是查拿题诗画画的人吗丫先皇遗诏能不能奉行到底,才是我们做大臣的首要机务,懂不懂?'

马尔赛立即出来解释鳌拜的话;' ’阿兄,这还不明摆着?这一两年朝廷里变故层出不穷,这些王父们、皇亲国戚们心上到底怎么样.不也正好能借此探一探吗?'

; ' ! 峨,哦,明白了!”阿思哈(炫)恍(书)然(网)大悟,露出了笑容。鳌拜转向班布尔善:“班大学士,你是宗室觉罗,对诸工心里最是有数。这!!。! 诸工府的追查大事.就交你专办好了。”“是。”班布尔善明白,交他办这件棘于的事,其实是鳌拜对他的考察,他当然不能犹豫。

阿思哈自告奋勇:“鳌公,毛院六部就交给我吧!吏部原有清查官员的职守。”

鳌拜突然问:' ’索额图去吏部就任后怎么样?不跋息么?' 阿思哈笑道:“他居官十分安静,从不掣肘,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他。这也难怪.他出手大方啊!'

鳌拜点点头,没说什么.皇[…… .毕竟少年,哪能那样深谋远虑、派索额图到吏部牵制阿思哈了自己这一番借题发拌或许全是多余卜· · … 不过,一想到今天在善果寺皇上看他的那一眼,鳌拜就觉得不安。闪闪目光冰冷如剑,乌黑的瞳仁里是不是含有他只能意会而无法表达的怨愤?这个十五岁少年的瞬间~瞥,竟使他这叱咤风云、权倾朝野的重臣无端地感到心底深处的战栗。但愿这不过是自己疑心太重。经过与心腹大臣这么议论布置一番,鳌拜心下踏实了许多。

两天之后,便有圣旨批下,,道议政工大臣会议的奏本,命在京师全城搜捕布袋和尚诗画的作者,知情不报者与该犯同罪。678

所有能写满汉文字、能画画的人,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头! ' 。 姓,都要书写两份文件,一份写明康熙七年十~月初二这「。 _ ! 午,自己在何处、在做什么事情、有准为证;另一份应州一布袋和尚,并用满汉文字写出“大千世界浩茫茫”七个字。若有欺瞒作假情事,一夕查明,连同证人一概加重治罪,决不宽贷!这一下,整个京城翻了天似的一片混乱,尤其是各衙门,哪里还有心肠办公事儿?人心惶惶,流言乱飞.巡查巡捕白天黑夜满街走,不识字的百姓也不放过,要一个个地去指认图画。诬陷告密者蜂起,扳害仇家者层出不穷,至于讹诈的、趁火打劫的,就无法数计了。连尊贵的王府也没有躲过搜责二混乱和恐怖延续了整整一个月

北风凛冽,暮色渐合,浓重的阴云低垂在空旷寂寥的原野土。费耀色勒马回望,竟看不到一处村庄、一

北风凛冽,暮色渐合,浓重的阴云低垂在空旷寂寥的原野土。费耀色勒马回望,竟看不到一处村庄、一户人家。寒风打

着旋儿在马蹄下掠过

细的雪珠落在脸上上一抽,那灰花马

,刺得面孔生疼,仰头向天,仿佛已有细手脚已经冻僵了,他还是奋力举鞭向马臀

一声长嘶,又在原野上奔驰了。大路向北延

伸,无穷无尽,直通天地相接的远方,仍然看不见房舍和人踪

都怪他心事重重,一路上对程先生被劫之事反复寻思、反复盘算着下一步救助的办法;也怪他心里着急,因为和皇土约定了年前必须赶回京师,可还有山东、直隶的几处废藩田未看,贪图赶路,过了宿头。谁想几十里路中竟再没有落脚的地方?这样的数九寒天,若到半夜还找不着住处.怕要连人带马冻死荒679

野了。

又跑了小半个时辰,人困马乏之际,忽见右侧的旷野中闪出星星火光。费耀色大喜,拍马奔去。等他赶到,天已全黑了。面前是一所被人称作野店的简陋客栈。土房几列,外围土墙,大门外高挂一盏风灯。费耀色此行或住官蜂,或进城镇客栈,还没住过这样的野店。早就听说这种地方不干不净,多半与响马强盗有瓜葛。但今日情势不得不进,容不得他犹豫。况且他年少气盛,又很机警,借此长长阅历不也很好么丫

费耀色跳下马背,高喊“住店!”大门边的小屋里立刻有两个矮子男人提灯走出来殷勤接住,一个把马牵去马厩,一个替他背着行囊,领他穿过空落的院子,往头排土房正中的大屋走去。门一开,二四名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带着一股粗劣的脂粉香,笑语喧哗地迎上来:

“哎哟,你老人家来啦?'

“今天可冷,你老人家快屋里坐吧:'

费耀色心里暗暗惊讶,生平第一次被叫作‘’老人家”,又忍不住想笑。便问伙计:“这些女子都是你们店里的?' 伙计笑着附在他耳边说:“都是来觅钱的野鸡!我们店主心善,不肯绝她们生路罢了。客人喜欢,听她们唱唱,随意给俩子儿;要是留下过夜,也不过三五吊钱,不值什么… … ”说话间,众人拥着费耀色进厂屋。

屋里却温暖如春。一七八张方桌,桌子四面摆了条凳;墙壁上嵌着土灯台.几盏油灯照得屋里半明半暗;屋侧有烧水沏茶的炉灶,火势正旺,映在墙上红光闪闪;灶上水壶里咕嘟咕嘟响着,白气从壶嘴壶盖向外喷冒,五六名装扮妖艳的女子围着680

炉火取暖,低声嬉笑;方桌边还有四五个客人.各有一个女子陪着说话喝茶,见费耀色进门,都扭头看他两眼,复又回过去调笑,没人理睬他。

伙计把费耀色让到靠近炉灶的一张桌上安顿好,给他!了 热茶点心,然后恭敬地哈腰问:“爷要住通炕还是睡单间?晚饭开来桌上还是送到房间?'

“睡单间。晚饭过一会儿再说二”费耀色实在太累,一时吃不下饭。他端茶欲饮之际,突然发现刚才出迎自己的三名土妓都到炉灶边去了,背身而立,似在对同伴耳语,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连喝三杯热茶,驱走了寒冷,冻僵的四肢麻麻酥酥地缓过来了,觉得浑身放松,不觉背靠墙壁,轻轻阖眼,舒了一日气。袭人的脂粉香逼得他又睁开眼,不胜惊讶:围在炉灶边那七八个女子,都围到他桌边来了,一个个涂脂抹粉,脸颊鲜红,嘴唇血红,穿红着绿,满头绢花。这个手提胡琴.那个怀袍月琴,还有一个敲着牙板,笑嘻嘻地娇声昵语:

“大爷,缓过劲儿来了吧?'

“你老人家点个曲子吧!'

”我们这唱曲儿的、可是百里内再寻不出第二份哟!费耀色板着脸说;' ‘我这人从来不爱听唱曲:'

女人们相视一笑,有两个就退回到炉灶边去了口余下的并不放松,怀抱月琴的女子妖妖烧绕地走近费耀色,手拨月琴“丁冬”一响,笑道:“不听唱曲,听我弹琴可好?”说着她微微侧头,秋波一飞,问炉灶边的同伴递了个眼色。费耀色顿时生疑,便觑了双眼,格外留神。

女人中看去年纪最大的一个站起身,也朝炉灶边一回顾.笑681

嘻嘻地走上来.把一只手搭在费耀色肩卜,说:“你老人家今儿晚一留我好不好了我的被褥是新做的.可干净哩!'

费耀色终于发现,这些女人不管作出事!‘么妮态,对他说什么疯话,进退坐立之际,总要回顾。她们在看谁的眼色呢了那两名只对他招呼一声就退出竞争的土妓,就倚在炉边! 种淡.其中那个周身黑衣、结束轻窄的女子,确实有些与众不同.既不携琴板之类,也没有浓妆,是不是她?

费耀色突然抢过对面女子手中的月琴,好奇地说:“这是什么东西?像个土八盖子!”伸手一拨,“嘶喘”两响,弦全断了。女人“啊”地叫一声.立刻回顾。费耀色赶忙道歉,并从怀中掏出五钱银子说:“对不住,我赔我赔,· 一”说着偷眼去看那黑衣女郎。只见她丝毫不动声色,只把一双大眼睛眨了两下,仿佛表示认可,眼珠再游向一侧示意。抱月琴的妓女立刻站起来,收下钱,道谢走开了。费耀色顿时感到一个冷战顺脊梁掠过。山东临沂,向来为响马渊数。听说土妓乞丐之辈多与响马强盗勾联,侦察来往客商囊中金银,指引响马打劫。这黑衣女为诸土妓首领是无疑的了。而她的举止神态中自有一种威严和宁静,眉目间神采照人,不像风尘中人,若非响马之怅,则必是强盗头目卜· … 如今落在这荒村野店,无处求援、无法脱险,囊中数百两黄金是为救程先生用的,劫去也就罢了,再想办法;自己这条性命搭上也不足惜;可皇上还等着回报呢!迁海令、废藩田、访贤,加上江南诸省收成、民心、吏治,哪一桩不关系重大?哪一件不急需回察?… … 费耀色心急如火,又不敢粗莽行事,一时心头震颤,冷汗如雨。

他又远远看f 黑衣妓一眼,闪烁的灯光照着她乌黑的纤眉,眉目间透出一股英气。费耀色猛然醒悟,暗想:”黑衣女绝非常682

人,要想脱险,」卜她不可!”这么一来,他定了心,听四周的土妓七嘴八舌缠了片刻,然后笑着大声说:

…… .你们以为我是个土老枪么了也不瞧瞧你们这伙残脂剩粉、粗姿劣首!都给我走开吧:,· 一伙计,请那位黑衣姑娘到我房里来。给我房里上一席头等酒膳}'

上妓们惊讶地笑着,用一种说不出的、带点幸灾乐祸的[1 光看着费耀色。费耀色全都明自,咬定牙根不动声色.笑眯眯地看那黑衣女子如何农示。但见她嫣然一笑,低头弯腰向费耀色福了· 福,说:“多蒙大爷错爱,小女子我这就去抱沛盖。”小小土尾又矮又窄,但炕炉里火旺、炕桌卜酒热肉香。两人坐在桌边对饮,暖烘烘香喷喷,和刚才在寒风中几乎全身冻僵的境地,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口只是身体的舒适换来的是内心的紧张。黑衣女子虽然满面笑容地陪费耀色喝酒,但费耀色能感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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