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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部分

夜天子-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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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怎么个分法,还是要议出一个合理的章程来才行。”

    张知府抚摸着手下的翠玉扳指,耷拉着眼皮道:“你们呐,一味地在本府面前哭穷,不过是惦记着本府手里这点银子罢了。银子呢,是要分给你们的,可总要有一个各方都能认可的章程才是啊,我看你们是拿不出主意来了,那就不妨议一议本府的安排,崇华啊,你说给他们听听。”

    戴同知恭敬地道:“是!”

    戴同知清了清嗓子,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对众人念了一番,今年府学是要拨款的,依照三年前旧例拨付。大万山司被老虎关一众潜逃税吏顺走了大笔税银,照旧例再加一成。邑梅洞司去年遭旱,照旧例再加一成,石耶洞司俱是山民,衣食无助,照旧例再加一成……“

    叶小天侧耳倾听,葫县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比旧例还低了三成,叶小天一听就急了,他还帮黎教谕争取呢,敢情张知府心中早就有了定计,想必黎教谕方才那副模样,乃至跳出来反对他的几个官员,都是在互相帮衬着做戏吧。

    要不然那扎西土司与黎教谕的女婿往来如此密切,怎么也没有道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黎教谕。况且扎西土司是个粗人,字都未必认识,若没人提前教他说话,怎么也不会说出那么文诌诌的话来。只有他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呢。

    叶小天此前在黎教谕那里了解到张知府的立场后,就没有提前登张知府的门,葫县和其他土官治下的郡县在张知府眼中的地位截然不同,张知府绝不会为了他们之间那点香火情损害自己的利益。如果他提前去见张知府,只怕反而要被张知府私下说服,到时张知府挟提拔之恩,他也不好反驳。

    戴州同话音刚落,叶小天就跳起来道:“这样分配,下官觉得不甚妥当。戴州同方才说过,朝廷赈款有限,救急不救穷!各位土官,亲友族人多少做官的,光是这些冗员,那耗用就不可计数了吧?罢冗员之俸,损不急之赏,止无名之征,节用省费,开源拓财,才是道理。

    我葫县就没有这个问题。去岁为了方便户籍管理,朝廷提倡易俗,但凡响应者皆免一年钱粮赋税,这一来我葫县经济可就捉襟见肘了,正是需要救急的时候,因此下官有请知府大人体恤,今年拨款多多少少增加些罢!”

    洪东知县马上跳了出来,冷冷地道:“不管是救急还是救困,轮得到你们葫县说话么?叶大人,从头看到脚,我都看不出你有一丝拮据之意呀?”

    叶小天乜视之:“什么意思?要跟我比“谁敢比我惨”吗?真以为我不能比你更无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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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个交易

    那位洪东知县指点着叶小天,冷嘲热讽道:“足下这袭袍子是蜀锦的罢,头上那顶幞头是湖丝的,这根簪子是羊脂玉,腰间那条带子上的宝石都快把我的眼晃瞎了!哎哟,阁下脚上这双青缎黑皮靴好不精致,光做工就得二两银子吧?”

    这位打扮绝对不像一个知县的知县如此一说,众官员立即纷纷响应,连称“无耻”。

    叶小天正色道:“诸位有所不知,本官这套行头其实是借来的。”

    “噗!”

    正在喝茶的张知府一口茶水呛了出来,指着叶小天放声大笑,众官员也都大笑不止。

    叶小天一本正经地道:“诸位何必发笑,本官句句属实啊,这身行头,的确是向一位士绅借来的。有钱的装穷,没钱的装阔啊……”

    这句话一说,众人笑声戛然而止。

    叶小天道:“富人有钱,生怕别人惦记着,当然要装穷了,而我这等真正的穷人呢,免不要就要打肿脸充胖子,生怕人家瞧不起。其实本官真的穷的很,俸禄被挪用,有一年半不曾发下来了,如今只能靠典当过活。家里一贫如洗,穷的只剩下一条裤子,谁出门时谁便穿着,想起来就……”

    叶小天抬起身,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众官员只听得目瞪口呆,这人也太无耻了吧。他们顶多说自己袍子上打了一个补丁,家里两天才吃一顿香猪肉,实在无法厚颜无耻到说出全家只剩一条裤子的话来。

    况且叶小天这么拿话一堵,他们要是再晒穷就成了因为太有钱怕被人惦记了,真是岂有此理。戴崇华忍俊不禁地笑咳了两声,对叶小天道:“叶县丞,在知府大人面前就不要说笑了。”

    叶小天道:“戴同知,下官真的没有撒谎啊。这次来铜仁府公干,下官因囊中羞涩。昨日只在清平街路口买了点柿饼子充饥。为了省钱,只能借住在大悲寺里,真的是穷啊!”

    戴崇华脸色顿时一变,如果叶小天只提寄宿在大悲寺,他未必会有什么想法,但清平街路口和柿饼子联系起来,这暗示就太明显了,戴崇华深深地望了叶小天一眼,对张知府低声耳语了几句。

    张知府想了想,把肥胖的下巴点了点。道:“诸位既然尚有异议,那本府就参详你们的意见再好生考虑一下,本府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叶小天微微一笑,拱手道:“下官告退!”那些本来多得了分成的官员大失所望,但张知府既然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坚持己见,只好先行告退,即便先前有什么商议。也得容后再说。

    叶小天出了知府衙门,施施然地走向自己的侍卫,刚刚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缰绳,身后突有人扬声道:“叶县丞。请留步。”

    叶小天毫不惊讶,慢慢地转过身子,就见从府衙里急急赶出来的那人果然是戴同知,戴同知一边走向叶小天。一边含笑道:“驿丞里人满为患的的事,本官刚刚知道,大人寄宿寺院不甚妥当。可需本官为你安排个住处啊?”

    戴同知说着已经走到叶小天身边,神色忽然一冷,压低声音道:“你好大胆子,居然敢盯本官的梢!”

    叶小天朗声道:“有劳大人,下官看那寺中倒还清静,便住上几日也无妨。”旋即压低声音,笑眯眯地道:“大人误会了,下官岂敢跟踪大人,挟人**以达目的。昨日下官本来是去清浪街拜访黎教谕的,路经清平街。至于大悲寺中的一幕嘛,也是因为下官前往借宿,纯属巧合啊。”

    戴崇华脸色犹疑不定,无法确定叶小天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但自己的私隐事已经被他知道,却是确定无疑的了,戴崇华沉声道:“那么你想怎样?”

    叶小天君子坦荡荡地道:“且不说您是上司我为下属,下官不想得罪。就算你我份属同僚,挟人**也非君子行为,叶某又岂敢以此自重,挟迫大人为我所用。”

    戴崇华冷笑道:“是么,那你提起此事做甚?”

    叶小天诚恳地道:“下官乃是一番好意,下官看得见,难免不会被别人看见,大人以后该当小心些才是。”

    戴崇华乜视着他道:“就这样?”

    叶小天清咳一声,羞涩地道:“实不相瞒,葫县情形窘迫,急需赈款,若是削减三成万万不能,再加五成才勉强应付。大人若感念下官的一番美意,能够在知府大人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下官也是感激不尽的。”

    戴崇华冷笑一声道:“免谈!”

    戴崇华拂袖便走,叶小天换了一副小人长戚戚的嘴脸道:“若是坊间果真有些什么传闻,大人千万记得绝对不会是下官泄露啊。”

    戴崇华霍地一下又转了回来,咬牙切齿地道:“你究竟要怎么样?”

    叶小天愁眉苦脸地道:“大人,下官真的缺钱呐!”

    戴崇华道:“我也不瞒你,往年里为了这笔赈款,各路人马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今年你葫县来的又晚,旁人早就走好了门路,想多争取一份,都是难如登天。”

    叶小天涎着脸道:“因此才请大人您援手啊!”

    戴崇华沉着脸道:“也罢,比照往年,我再给你加回一成,许你葫县往年的八成赈款,如何?”

    叶小天道:“八成实在太少,比照往年,多加四成,恰恰好。”

    戴崇华道:“绝无可能!我这已是让出了本官能够支配的一成,你不要得寸进尺!”

    叶小天长揖道:“还请大人成全!”

    戴崇华跺了跺脚,道:“罢了罢了,许你九成!绝对不能再多了。要不然一拍两散,你只管宣扬,本官若是身败名裂,也绝对饶不了你!”

    叶小天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纠结半晌,才咬咬牙道:“罢了!大人如此仗义,下官岂能不知进退……”

    戴崇华脸色一霁,就听叶小天道:“那就……比照往年旧例再加三成吧。实在是不能再少了,要不然,下官宁可分文不取,那样的话既便激起民乱,下官也有话说,若是拿了赈款还出事,下官就罪责难逃了。”

    戴崇华直眉瞪眼地看着叶小天,一副恨不得从他身上咬块肉下来的德性,正僵持着,忽听有人唤道:“戴兄,近午了,同去吃酒如何?”

    叶小天和戴崇华齐齐扭头一看,就见侧厢缓缓走来一人,肩膀微微晃动,仿佛要跟人摔跤似的,圆脸蛤口,双目细长,叶小天和戴崇华同时眉头一跳:李经历?

    李经历走到面前,好奇地打量了叶小天一眼,道:“戴兄,这位是?”

    戴崇华笑容可掬地对叶小天道:“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见引见。这位是我们府经厅的经历,姓李名向荣,与戴某情同兄弟。”

    戴崇华又拍拍李经历的肩膀,亲热地道:“李老弟,这位是葫县县丞叶小天,与戴某也是好兄弟。”

    “不是!绝对不是!”

    叶小天赶紧声明,李经历诧然看向叶小天:“这厮反应怎么这般强烈?”

    叶小天干笑两声,撇清道:“戴同知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下官职微位卑,安敢与大人称兄道弟。”

    李经历瞧他二人不似很熟的模样,以为戴同知是跟这位叶县丞客气,也未多想,便道:“既如此,李某作东,咱们三人同去吃酒吧。”

    叶小天忙道:“下官还有事情,实在不能耽搁,有负李经厅美意了。不如改天由下官设宴,邀请戴同知与李经厅光临。”说着向戴同知拱拱手道:“戴同知,下官托付之事,有劳您多费心了啊。”

    当着李经历的面,戴同知不能说什么,只好勉为其难地道:“那件事,戴某尽力就是了,只是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实在难为人了。”

    叶小天道:“是是是,有劳有劳,下官静候佳音!”

    有点牙疼地看着戴同知与李经历这对“连桥”好兄弟勾肩搭背地吃酒去,叶小天便回到了大悲寺,在禅房内细细思量一番:他与张知府那点香火情,肯定没有那些世袭罔替的铜仁土司们在张知府心中份量重,想让张知府有所照顾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他在铜仁唯一的人脉就是黎教谕了,而以黎教谕的能量,勉强能给府学争取到一笔款子,再让他兼顾自己也是万万不能,如今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这位戴同知身上。

    但是这位戴同知虽有把柄在他手上,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尚未可知。其实就算戴同知真的办不成事,他也不可能向外宣扬,这倒不是因为那个女子是黎教谕的女儿,而是因为对他有害无益。

    毁了人家女子名节,万一那女子寻死觅活的,那就是损阴德啊。而戴同知这边也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他有什么好处?何处损人不利己呢,只不过这个打算不能让戴同知看出来,如此戴同知才会全力以赴。

    可是如果戴同知真的能力有限怎么办呢?他已经匡算过了,真的需要比往年再多拿五成,才能顺利解决葫县如今面临的问题,如果达不到这个数目甚至少于往年……

    思来想去,叶小天便提起笔来,把这些情形详细写下,火漆封口,唤人立即送回葫县,这种大事,他可不敢独力承担,总要叫花知县先有些心理准备才好。信交出去,叶小天又嘱咐道:“你送了信,便去市井间散播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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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出门遇贵人

    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大悲寺上空,使得寺中暮色显得有些空灵寂寞。大钟乃丛林号令,晨昏敲钟,各一百零八下,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

    叶小天盘膝坐在禅床上,听着那一记记的钟声,似乎也有些出尘了,看他垂眉敛目,宝相庄严的模样,若被大悲寺的僧人们见了,免不了要赞叹一声:“此子大有慧根。”

    大有慧根的叶大居士端坐在那儿,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并非佛祖法象,而是一枚枚的孔方兄。他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戴同知身上,但戴同知究竟能不能帮他完成使命,叶小天毫无把握。

    这是关系到每个人最实实在在的利益,所以绝非玩弄些阴谋诡计又或者哄得张知府眉开眼笑就能争取到手的,仅靠戴同知不情不愿的帮助,如果能够拿到如去年一般的赈款数目,他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叶小天在大悲寺里为钱发愁的时候,葫县叶府里却是客似云来,好不热闹。来叶府拜望的都是各村各寨的保长、里正、寨主、堡主甚至深山老林里的某位部落酋长。

    住在山里的就送山珍,住在河边的就送河鲜,既不挨山也不靠水的就送些杂七杂八的礼物。叶小天不在家,桃四娘不敢做主,本欲不收,可是这些人送的礼物五花八门,送礼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实在不容拒绝。

    桃四娘这里刚刚很客气地说一句“我家老爷不在府里,足下还请留下拜贴,拿回礼物,等我家老爷回来……”马上就有那山中首领放下礼物,很粗犷很“没心机”地答道:“既然如此,就请小娘子先收下礼物,等二老爷回府时咱家再来拜访,告辞了!”说罢一转身。雄纠纠气昂昂地便拔足离去,追都追不上。

    还有那村寨里派来送礼的是白发飘飘的一位耆老,拄着个拐棍儿,颤巍巍的仿佛迎风就倒。桃四娘委婉地向他解释几句,那老头儿便拢着耳朵,声若洪钟地道:“什么?是啊是啊,老夫过了年就满八十了……”

    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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