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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夜天子-第7部分

小说: 夜天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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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越说越动情,再低头时,眸中已是泪光隐隐,他被自己编出来的瞎话感动了。

    杨霖素来夫妻不和,而且很清楚妻子对爱女的嫌恶,知道只要他一死,夫人必然会虐待爱女。而叶小天呢,杨霖则对他赏识有加。

    叶小天对杨霖有恩,痴迷相术的杨霖又相信叶小天会一生太平富贵,那么……,杨霖在临终之际,鉴于家中情形,做出这样一个在别人看来有些古怪的决定,也就合乎情理了。

    叶小天望向胡县令,沉声道:“杨大人……啊不!我的岳父大人在信上还说,要令小天接了娘子与岳母一并回京,以竭诚奉养。岳父大人临终之际,最担心的就是家门不合,以致遗人笑柄啊!”

    叶小天加这一句,无非是想到若只带了那俏生生的小娘子离开,她牵挂老娘,不免要终日以泪洗面,说不定还要对自己心生怨尤,不如把她老娘一并接走,家里再穷也不差多一个妇人的口粮。

    胡县令低头看看遗书,再抬头看看叶小天,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只有颌下的胡须瑟瑟发抖。

    叶小天心道:“老家伙,我让步了,我可已经让步了,我连五百两银子都不要了,还要把你们的眼中钉带走,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胡知县想着书信上的内容,再想想叶小天说过的话,看着叶小天一脸坦然的神情,只觉得无比荒诞,心思都有些混乱了,这个小子怎么就能瞪着眼睛编瞎话儿,还能说的这么情真意切?

    否认他说的话,顺手撕掉这封信么?倒也不是不可以,可这样一来,旁人难免心生猜忌,相信了叶小天的话,对自己的官声大大不利。

    如果是涉及到分割家产,那就豁出去毁信杀人,旁人些许风言风语也顾不得理会了。但是现在叶小天什么都不要,还替他顺手解决了眼中钉的问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胡知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微笑着收起书信,往袖筒里一塞,从容说道:“信中果然是这么说的,以老夫看来,此举着实有些荒唐。然则妹婿一向率性,也难怪他会有此决定。既是妹婿临终之际,老夫又怎好违逆?三瘦啊,你去把小姐请来。”

    叶小天的嘴角刚刚逸出一丝笑容,马上就像窗棂上的霜花一般冻结了:“小姐?小姐不就在眼前儿么,还要去哪里请小姐?”

    叶小天急急扭头看向那位五花大绑的俏丽女子,那女子也正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骇然看着他,只是她的容颜太过柔媚,即便是一副震惊的表情,依旧透着楚楚可怜的韵致。

    叶小天心里一阵迷糊:“这……这究竟什么情况?”

    ……

    杨夫人听到这样稀奇的遗命,立即愤怒地道:“哥哥,此事着实不妥,他定是老糊涂了才做出这样遗言,妹子对此不同……”

    胡县令脸色一沉,喝道:“我不只是你的大哥,也是靖州县令!现在我不是以你大哥的身份干涉你的家事,而是以靖州县令的身份处断一桩公案,你不必多言!”

    胡县令心里真是有点不高兴了,这样处理不是很好吗?这个妹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杨霖遗嘱上说的清楚,要以一套宅子、五十亩上好水田以及城南的一处店铺分割给爱女。哼哼,这个杨霖,还以为已入狱三年的他,在这个家里依旧一言九鼎?

    现如今叶小天给他搭了个顺风梯子,何不趁机走下去,难道非要逼得这个姓叶的小子狗急跳墙,当众说出遗嘱真相,令大家都难堪?妇道人家,不可理喻!

    杨夫人很少见兄长对她如此声色俱厉,虽然一肚子的不情愿,吃他一顿训斥,心中一凛,一时竟也不敢再言。

    ※※※※※※※※※※※※※※※※※※※※※

    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儿蹒跚地走进了院子,圆圆的粉嘟嘟的小脸蛋,就像一只可爱的红苹果。小手被一个面相不善的老妈子攥着,怯生生地迈着步子。

    女娃儿发结两束,扎成朝天小辫儿,婉兮娈兮,总角丱兮,瞧来甚是可爱。身上穿一件各色布料拼凑而成的水田衣,就像一条色彩艳丽的袈裟,愈发显得天真烂漫。

    小丫头的前额系了一条细细的白绫带子,腰里也扎了一条白带子,看来是在守孝,她怯怯地看着满院子的人,忽然看到那个五花大绑、柔婉如水的女子,登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一把挣脱那老妈子的手,蹒跚地跑过去,抱住那女子的大腿,号啕大哭起来:“妈妈,妈妈,你们这些大坏蛋,快放开我妈妈!”

    小丫头怕极了,自从她和娘亲被赶出杨府,在巷角那方荒凉的小院落里相依为命,就再未与娘亲分离过。谁知昨儿杨府却突然来了两个凶巴巴的老妈子,硬是把她掳回了杨府。

    她们说她的爹爹死了,还给她系上白色的腰带让她戴孝,又说她的娘亲是个身份卑贱的婢妾,不配给老爷戴孝,她一个人在杨家大宅里好生害怕,现在终于见到她的娘亲了。

    “遥遥,遥遥……”

    水舞看到女儿,登时泪如雨下,她双臂被反缚着,只好蹲下来,用脸颊轻轻蹭着女儿的小脸蛋。女儿流泪,她也在流泪,两个人的泪水沾满了彼此的脸颊,许多吊唁的宾客看了,都不忍地扭过头去。

    叶小天的眼睛瞪得比牛都大:“杨家大小姐……杨家大小姐……居然才这么大?杨霖那个黄土埋脖子的老东西,他的女儿居然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不点儿!”

    叶小天的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在心底里悲愤地呐喊:“我怎么会想到一个白发老头儿的宝贝女儿才三四岁呢?这么往前一算,他入狱的时候这丫头顶多也就一岁,聪明伶俐个屁、俊俏可爱个屁啊!”

    其实南北各地,女儿家十三四岁嫁人的事情比比皆是,南方这种情况尤其多见,而纳妾的话,纳一及笄少女为妾,更是士大夫们非常热衷的事儿,叶小天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杨霖那老家伙岁数实在太大了些,而且他在牢里都关了三年了,所以叶小天的思维便走入了误区,以为杨霖这妾至少也是十多年前纳的,见到容貌尚显稚嫩的水舞时,他理所当然地就认为是杨霖的女儿了。

    见此情景,叶小天欲哭无泪:“苍天啊,你一个雷把我劈了吧,不要这么作弄我!”

    如果他早知道那个看起来像个未嫁少女般的水舞姑娘实则是杨大人的妾,那么他方才这番言语,一定会说是杨霖为了报恩,要把小妾与他送作堆。

    士大夫之间相互赠送妾侍的事情很常见,而且谓为风雅。在这种风俗的基础上,如果他说杨霖担心死后爱妾受苦,且为报答知遇之恩,遂以爱妾相赠,远比纳一个四岁小萝莉为妻更合情合理,可是现在……

    叶小天看着那个抱着娘亲大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的黄毛丫头,不禁也有点想哭。很纠结地想到这个小黄毛丫头就算是给他做童养媳,至少也要养上十年,登时蛋碎了一地。

    p:啊,昨天那句话说的是大家不会轻易猜到后面的情节,而不是说小天要编个什么谎言,很多一目十行的读者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词的区别,所以大多猜的是那个其实已经很明显了的“遗嘱。”

    所以,俺很得意呀,还以为今天读者朋友们会吐血三升,然后躺在小天怀里,幽幽地说:“我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没猜到故事的结局……”,但是,真的有人猜到了!!!读者之中,当真藏龙卧虎吖,牛叉的一塌糊涂!

第10章 大女婿

    胡知县到底是官场上历练过的人物,旁人还在愣愣出神,心中已经做出决定的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妹子对水舞早已不能相容,可杨家毕竟是靖州大族,真要把家主的爱妾卖给一个屠户,未免太过招人非议,现在杨家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这么做甚不妥当。

    再者说,就算把这贱婢卖出去,她那小拖油瓶儿作为杨霖的骨肉,还不是要留在府上?如今这样最好,一了百了。

    想到这里,胡知县上前两步,高声说道:“诸位,世间夫妇,哪有从来不生嫌隙的,舍妹与妹婿是有些不和,不过都是些不打紧的琐事,妹婿既然过世,舍妹作家杨家正妻、堂堂大妇,又怎会难为一个妾室呢,却不想妹婿对舍妹误会竟是如此之深。

    只是大丈夫千金一诺,况且妹婿为人夫、为人父,有权做出这种安排,他的遗嘱自当遵从。妹婿信中说,为了报恩,欲将女儿许配叶小天为妻,又因女儿年幼,要她母亲随从,是以本县据此判定:杨乐遥,许配于叶小天为妻,其母薛水舞,随同进京!”

    胡知县说罢,沉声道:“三瘦,给他们松绑。”

    杨三瘦闻言,连忙上前为薛水舞和叶小天松绑,杨氏夫人眉头一皱,忍不住近前一步,低声说道:“哥哥……”

    胡知县向她递了个严厉的眼神,杨氏夫人虽然对哥哥如此安排满腹不满,在此情况下却也不好再说,只得恨恨住口。

    胡知县转过脸去,笑吟吟地对叶小天道:“小天呐,此地距京城山高路远,通行不便,是以杨家对我那妹婿很难照料。我那妹婿在京时多赖你关照,乃是一份莫大的恩情,不过如今既然成了一家人,这个谢字我就不说了。”

    叶小天活动活动手腕,向他拱手揖礼道:“县尊大人说的是。”

    胡知县呵呵一笑,又道:“你千里迢迢而来,想必也是身心俱乏了,就在杨府盘桓几日吧,待你歇息些时日,本官再着人送你们上路。”

    叶小天听见“上路”二字,心里便是一跳,他恨不得马上脱身,哪敢在此停留,谁知道杨家会不会再起歹意,真要把他一个外乡人弄死,往荒郊野外一埋,他有冤都没处说。

    叶小天马上道:“多谢县尊大人好意,只是小子还有高堂需要奉养,是以归心似箭,还望县尊大人恩准,小天希望能马上携……携妻子归去。”

    说到“妻子”时,叶小天看了眼那个眼泪汪汪的小不点儿,又看一眼那位娇美可人的丈母娘,心里好不憋屈。

    胡知县颔首道:“也好!只是这样一来,这嫁妆置办起来可就仓促了。”

    叶小天看了他笑里藏刀的表情,心里就有些发毛,急忙说道:“小子既聘贵女为妻,理当置办聘礼才是,奈何山高路远,且家境贫寒,以致两手空空,又怎好腼颜再收嫁妆,杨府这嫁妆就充作小子的聘礼吧。”

    胡知县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还挺上道,便微微眯起眼睛,扬声道:“既然如此,三瘦,送他们一家三口离开……”

    ※※※※※※※※※※※※※※※※※※※※※※

    待叶小天三人一走,杨夫人便寻个由头,把胞兄胡知县请到了侧厢的小花厅,一进花厅,杨夫人便焦灼地道:“哥,你怎么如此糊涂,如此轻易便放过了那小贱人?”

    胡括把脸一沉,不悦地道:“好了!不要闹了!你也有些不像话了,你夫杨霖已经过世,何必还要捻酸吃醋。你是大妇,要有个一家主母的样子,难道非要闹个两败俱伤你才甘心?”

    胡知县说着,将藏在袖中的书信取出,向前一递,淡然说道:“你看。”

    杨氏夫人诧异地接过书信,仔细看起来,书信还没看完,杨夫人就怒不可遏地将那书信撕的粉碎,恨恨地道:“这老东西,临死都不忘对他的女儿有所安排。嗯?可这封信与那姓叶的所言完全不符啊。”

    胡知县道:“这就是那小子的精明之处了,想是他也看出来不可能从杨家得到半点好处。如今这个结果不好么?难道我们还能否认他说的话,将信中所言公诸于众?懂得分享利益的人,才能获得利益,这小子若是混官场,一定能出人头地的,呵呵。”

    杨氏夫人急道:“我们怎么能够接受呢?我把那小贱人卖给沐屠户,将乐遥控制在手中,才是万全之策,如今让这笼中鸟飞了,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失言,陡然住了口,脸色已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胡知县眉头一皱,警觉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什么叫万全之策?什么风吹草动?你莫非你什么事瞒着我?”

    杨夫人讷讷半晌,不好言语,胡知县大怒,喝道:“究竟是什么事,你连自己的亲哥哥也要瞒着?”

    杨夫人低了头,讷讷地道:“妹子……妹子实有一桩关系到水舞那小贱人的隐秘事,当初也不是刻意隐瞒兄长,只是觉得此事不好宣诸人口,那时原也没有想到相公会出事,更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胡知县拍案道:“够了,你快说,究竟是什么事?”

    杨夫人无奈,只得把她藏在心头四年之久的那桩大秘密轻声说了出来,胡知县听她说罢,错愕不语。

    杨夫人咬一咬牙,低声道:“妹子把她卖与沐屠户,原就是为了她若死在府上,未免太过引人注目,会叫人疑心到我身上,毕竟我对她一向不善,此事众所皆之。

    妹子原想着,将她发卖于沐屠户,就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过个一年半载,再派人悄悄结果了她,到时候人不知鬼不觉,更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谁知道……”

    胡知县脸色阴晴不定半晌,缓缓道:“此事若是隐秘,想来今后也不会传出什么风声吧?”

    杨夫人讪讪地道:“妹子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哪做得了这样的事,知道此事真相的实不在少数,谁知道他们之中哪一个将来会贪图厚利,去对她说明真相。唯有结果了她,才能免了后患。”

    胡知县的眼皮慢慢垂下来,掩住了深邃的目光,过了半晌,他才慢慢扬起眼睛,阴狠地道:“为今之计,只有找人干掉他们了!好在他们离开杨府时有很多人看见,就是干掉了他,也赖不到咱们头上。况且,路遗尸骨,身份不明,谁能查得明白呢?嘿嘿!”

    ※※※※※※※※※※※※※※※※※※※※※※

    杨府大门一开,复又一阖,再度闭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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