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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闺中记-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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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子围观的人渐多,口多眼杂,云鬟只当无事般,平静垂眸道:“我并不懂六爷的意思。”
    赵六闻言一笑:“也罢。”竟不再多问,自顾自上轿,扬长而去。
    赵六去后,素闲庄的车也过来,云鬟同林嬷嬷上车,陈叔扶着来福坐在外头,一并回转。
    一路上,车内林嬷嬷因问:“凤哥儿,那个什么六爷,方才问的那句,是何意思?他说的必是白四爷呢?他又怎知四爷来过素闲庄?”
    谁知云鬟口中发干,竟不能答,被林嬷嬷连问两次,才低声说道:“这‘六爷’行事古怪的很,我也不明白是怎么样。”
    林嬷嬷不以为意,只自顾自道:“倒也罢了,走这一遭儿也不枉费,横竖青玫的事儿真相大白了,——可怜那丫头,原来竟是这样忠心屈死了的,我先前很不该总是责骂她。”赵六的话,林嬷嬷自是全信了。
    云鬟听着林嬷嬷感伤自责,也不言语,此刻满心底所思所忖,竟全是赵六。
    他也姓“赵”,虽说这并不算什么,可是在林子里跟他相见、那时候尚未见到他长相之时,只闻其声已经心头不快。
    方才进衙门,看清楚那张脸,更觉惊魂……虽不能说跟赵黼十足相似,可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如附骨之疽,令人难受的紧。
    但据云鬟所知,此刻的赵黼,应该是在锦州,于晏王跟王妃跟前儿,逍遥地做他的晏王世子才对……又怎会跑来这鄜州地方,厮混的如此狼狈不羁的模样?
    然而既然她并不知道白樘曾经来过鄜州之事,若说对于“赵黼”此人也有不知道的种种,自也有可能。
    认真回想“前世”,她自问跟赵黼的缘起——只是在那“大名鼎鼎”的江夏王忽然派人来到崔侯府提亲,莫名地要纳她为侧妃开始。
    而她见赵黼的第一面,也不过是在两个人那不堪回首的新婚夜罢了……
    云鬟忙止住那如云涌而至的回忆,抬手扶额,强令自己回到现实。
    一直到这时她才忽然发现:她对赵黼此人、以及他的过去,竟然知之甚少……
    按理说,她本该是极了解他的才是。
    
    第27章
    
    且说先前,赵六乘轿回到了鄜州大营,进门落轿后,他便钻出来,笑叹道:“真真儿闷死人,非要我坐这劳什子。”
    随侍小兵道:“这也是为六爷着想,轿子的颠簸自然轻些,如今有伤在身的,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只是骑马呢。”
    赵六哼了声,迈步入内,正杜云鹤正从书房内出来,两下遇见,杜云鹤见他脸色如常,知道伤处无碍,因问道:“这一行如何?”
    赵六道:“还能如何,自是按照你们吩咐,说的明明白白,如今那糊涂官儿已经定案了,你们可放心了罢。”
    杜云鹤瞄他一眼:“不必口口声声‘你们’。”
    赵六便探过头来,笑道:“我就知道,既然不是你的主意,你为何要附和那姓白的……定要让我扯个谎儿出来呢,明明是那丫头私会情郎,偏要说什么忠义节烈……”
    原来前日赵六将在林子里的经过说罢之后,又闻听鄜州县派人来请过堂……只因赵六伤口才缝好,一时不宜移动,杜云鹤便命他暂且将养两日再说。
    只在赵六将上堂之前,杜云鹤又叮嘱他,不许提青玫私会男人一节,也不必提贾校尉的身份,便只说是谢二的同党前来报复等话。
    赵六素昔跟着杜云鹤,很知道他的性情为人,他本是个最冷清漠然的性子,哪里会理会别人的死活?因此一听这话,便知道不是杜云鹤的所为,当下便试探着问是不是白四爷的主意。
    杜云鹤虽不曾对他明说,却也不曾否认,这自然便等于是默认了。
    话未说完,杜云鹤已经咳嗽了声,见左右无人,才皱眉正色道:“你且留神,既然已经定案,以后便把此事忘了,免得有口没遮拦的时候,横生事端。”
    赵六便挑了挑眉,杜云鹤又道:“另外还有一件儿,——你对着白四爷,切记不可放肆无礼,须得十分敬重,可记住了?”
    赵六转过头来,仔细看杜云鹤,却见对方双眸沉静无波,语气平缓却不容分说,仿佛是在同他说一件天经地义之事。
    赵六不由问道:“这是为何?”
    杜云鹤却不再看他,只转过身去,望着天际云起,道:“你只需要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就是了,不必问为什么。”
    赵六拧眉,却终究没再多言。杜云鹤又道:“你上堂之时,我同四爷一块儿搜检过贾少威的房间,这人十分谨慎,房中竟也妥妥当当,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不过他毕竟并没想到会在林子里遇见你……也没想到他会不再回营,故而到底有些蛛丝马迹。”
    赵六眼前一亮:“发现了什么?”
    杜云鹤道:“一个骨笛,四爷带走了。”
    赵六有些遗憾:“怎么不留下来给我看看,就给他带走了?”
    杜云鹤微皱着眉,道:“这花启宗是相爷的心腹大患,给他逃脱了,细算起来,连我也得入罪,这骨笛有些来历,不似是中原之物……四爷拿走此物,便是在想法儿保全我呢。”
    赵六拧眉想了会子,自言自语般道:“这也罢了,我不懂的是,这白四爷为何好像对素闲庄格外上心……像是维护素闲庄那小丫头一样,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杜云鹤瞥他一眼:神色有些不快似的,也不答话,只轻哼了声,拂袖转身自去了。
    赵六目送他的背影,叹道:“我又戳了什么老虎鼻子眼儿了不成?这话难道也冒犯了他了?姓白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一句话没说完,杜云鹤已经回过身来,两眼冷冷地瞅着他。
    赵六将剩下的话噎在嗓子眼里,翻着眼皮望天,倒果然没再说下去。
    话说这日,云鬟正跟跟林嬷嬷,露珠儿两个,在青玫的屋子里,准备拾掇青玫的遗物。
    然而云鬟看了半晌,见青玫的旧衣、汗斤、昔日所用等物尽在,睹物思人,心里不免难过。
    林嬷嬷早知其意,便故意想支开她,因道:“凤哥儿你不会收拾东西,且自出去花园内逛逛罢了。”
    云鬟正看着青玫素日做针线用的簸箩,闻言忽道:“奶娘,别收拾了。”
    林嬷嬷一怔,云鬟道:“就把这儿原样留下就是了,左右庄子里也不缺一间房使,如今人都没了,且留着这房间,权当个念想儿……也好。”
    林嬷嬷张了张口,复低头轻叹了声,对露珠儿道:“罢了,就听姑娘的。”
    众人才出了房间,将门带上,就见有个小厮从外来到,说:“知县大人来了,要见小主人,陈叔叫我来知会一声儿。”
    且说此刻,知县黄诚果然正在客厅之中等候,陈叔有些忐忑地立在旁侧,他心中实则很不愿跟衙门里的人打交道,只因总不知是吉是凶,何况青玫的事儿才了。
    顷刻云鬟竟自出来,两人厅上坐了,陈叔跟李嬷嬷便守在门侧。
    这一会儿,日影偏斜,暖风轻轻,外头树上的蝉鸣阵阵传来,除此之外,再无人声,更觉清幽寂静。
    黄知县原先不觉,然而来了这两次,忽然有种“世外桃源”之感,只觉心头的重负也一点一点散开,随风而去,化于蝉唱日影之中了。
    黄知县定了定神,方道:“凤哥儿休怪我来的唐突……”
    云鬟垂眸道:“大人何出此言。”
    黄知县一笑,看着她恬淡端庄的神情,思忖着说道:“上回我来……因一时心迷意乱,闹得十分不像话,却也知道你不比常人,只怕不会怪我。”
    云鬟颔首示意:“大人委实不必介怀。”
    黄知县暗中吸了口气,才又说道:“凤哥儿你可知,我方才去何处了?”
    云鬟摇头,黄知县道:“我又亲去了小周村,到那小鬼杀人的张家查探过了……幸而不负,已经有了些头绪。”
    云鬟闻听此话,才有些惊奇之意,黄知县心头宽安,微笑道:“我也不知为何,经过素闲庄的时候,心中便极想着过来,想跟你先说一声儿。”
    云鬟道:“多谢大人心中记挂。”
    黄知县凝眸看了她会子,忽然说道:“凤哥儿,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云鬟仍是谦和平静,垂首道:“大人请讲。”
    黄知县踌躇片刻,才鼓足勇气似的说:“凤哥儿,倘或我果然将鬼杀人的案子查的水落石出,你可否答应我……将、将你所知道的关于陆兄之事,尽数告诉我?”
    这一番话,黄知县说的小心翼翼,又仿佛极艰难,然而却终究说了出口,他说完之后,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鬟,等她回答。
    却见云鬟沉默了会子,点头道:“好。”
    这柔和的应答传入耳中,黄知县听到自己心中“砰”地一声,不知是释然,还是如何,却蓦地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我先去了……”
    云鬟起身相送,望着黄知县迈步往外,忽问:“大人原先说有心无力,现在如何改了主意?”
    黄诚闻言止步,他回头看一眼云鬟,并未立即回答,只又转身望着厅外,眼前一地灿阳,如满地烁金,暖熏安谧的气息扑面而来。
    黄诚目光闪烁,道:“原先我一味沉湎过往,无法释怀,亦无法往前一步,前日在此地,被你问了那几句话,我才发觉……我竟是如此、怯懦自私……”
    他双眸微红:“陆兄不悔为我,而我再痛心疾首、龟缩不前,却也无法改变过往之事,如今,我想……或许以后我可以、可以……陆兄虽去,但我深明他的志向,他的性情为人,我……想把这条残命,连同他的份儿,一并活出来。”这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可意思已明。
    云鬟微睁双眸,瞪着黄诚的背影,却见他抬起头来,似深吸了一口气,昂首又道:“他总说我处处都比他强些,我虽并不如此狂妄自大,然而毕竟还得这条性命在,或许以后可以……多一分一丝的力气也好,一点萤火微光也好,倘若有一日我泉下同他相见,或许我可以跟他说一声:我毕竟已经尽力而为,……也不至于……无颜以对。”
    黄诚说到这儿,泪顺着眼角沁入鬓发,而他一笑拂袖,快步出厅而去。
    且说黄诚回到县衙,便叫仵作上前,详细问他查探所得,因看了一遍记录,又想了会儿,便问:“照你所说,这张老大致死之因,是被斩首,那么他的四肢,是在斩首之前被砍掉,还是斩首之后?”
    仵作一愣,没想到知县竟会如此问,一时并未回答,忙拧眉又细想了会子,才恍然道:“有了,张老大是先断了右臂,然后才被斩首……其他的左臂跟下肢,却是死后才被斩断。”
    黄知县抬头看着:“因何知晓?”
    仵作道:“张家墙壁上血溅的情形,以及右臂断痕不甚平整,故而推测死者在被砍断右臂之时,定然还活着,所以曾剧烈挣扎……而其他左臂跟下肢,断面齐整,可见那时候凶手、咳,疑凶下手的时候,张老大已死。”
    黄知县点了点头,低头翻看记录卷宗,忽地冷笑。
    秦晨在旁看的蹊跷,便道:“大人怎么笑?”
    黄知县缓缓说道:“都说是城隍庙的小鬼杀人,但倘若是鬼神要取人性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也算看过些话本传奇,但凡鬼神索命,或附身令其自寻短见,或吸其精气摄其魂魄,不过易如反掌而已,又何必特意用斧头劈砍,且又先断一臂再斩其首,这法子未免太过拙劣……”
    秦晨双眼圆睁,却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
    黄知县又道:“何况……”
    黄诚欲言又止,心底却想着白日在张家所看案发现场的情形:凶手虽然狡猾,行凶过程却绝非天衣无缝,而他已经找到了,凶手所留下的破绽。
    秦晨惊叹之余,忍不住问:“何况什么?大人说这张家的凶案不是鬼杀人……但如果不是鬼怪,那张家儿媳妇又怎么会无故失踪呢?”
    黄诚不答反道:“先前张媳跟张老大在城隍庙中争执,是张媳推翻供品,若鬼怪欲追责,如何反杀了张老大?而且,张老大的卧房之中,缺了一样东西,你且过来……”
    秦晨忙上前,黄诚附耳,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第28章
    
    话说秦晨领命出了书房,正仵作也随之出来,秦晨将走之时,想到一事,便停了步子。
    秦晨回头望着仵作,因笑说:“老陈,你倒是有些真人不露相,竟然这样心细大胆的,连那是怎么死的都能看出来呢?”
    仵作笑道:“秦捕头是抬举我了,我哪里有这么心细,不过知道是被砍头死的罢了。可知大人问我的时候,我也捏着一把汗,急得了不得。”
    秦晨瞪大双眼,问道:“那你怎么又会知道是先被砍掉了右胳膊才被砍头?莫非是胡说的?”
    仵作忙摆手,解释说道:“这却不是胡说,不过是我急的没法儿的时候,忽然想到《疑狱录》里曾写过:凡检验疑难尸首,如是被刀刃等所伤……又说如果脖颈下面皮肉卷凸,两肩并耸,就是生前被杀,如果……”
    仵作不觉得意忘情,一时卖弄,洋洋说到这儿,便见秦晨一愣目瞪口呆,显是不明白。
    仵作便忙停口,笑说:“秦捕头你原不知道,这是咱们朝第一位验官严大淼所写的有关验尸的书册,前日我因被这案子吓的不知如何是好,便死马当作活马医地翻看了几页,倒果然是救了命了。”
    秦晨这才明白,便啧啧称奇道:“真真儿的隔行如隔山,这什么书册里都有写的这样明白?”
    仵作道:“自然不是全的,不过有些倒的确有用,比如今日,总算在大人跟前儿没丢了这老脸。”
    秦晨闻听大笑,拍了拍仵作的肩膀:“你果然是保住了颜面,做的也好,再往下且就看老子的了,只望老子也有个什么……叫什么来着?”
    仵作知情,肃然道:“是严大淼严大人,本朝第一的验官。”
    秦晨笑道:“是是是,也有个本朝第一的严大人庇佑我,顺风顺水儿地就好了。”说完后,看看天色,便下台阶径自办事去了。
    秦晨来到外头,召集了众捕快,分班行事不提。
    如此一直忙碌了四五日,衙门忽然发出布告,要开审“城隍小鬼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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