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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断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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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璟恨不得当即摘下头套,与宋风雅相认,但想了想,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首先他对宋少霖一无所知,对宋氏家族更是全无概念,大家族之中也是尔虞我诈,亲情淡漠,否则宋风雅也不会对宋少霖的死表现得这般冷漠,自己主动相认,绝不是好事情,倒不如一走了之,远走他乡,重新开始。

    再者,如果他显露身份,肯定要引起宋风雅的怀疑,因为今夜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跟宋风雅相认,却为何此时才摘下头套?

    念及此处,杨璟又想起殴打陈潮的那伙人,声音变得冷漠起来:“这么说,这些天在洞庭湖边上四处搜索的,全都是你宋氏的人手了?”

    宋风雅闻言,不由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杨璟一眼,而后摇摇头道:“除了我宋氏,还有其他家族的人。。。”

    “难不成他们也知晓宋少霖失踪,将其列为了嫌疑人?”杨璟不由接着问道,也只能这样解释,否则其他家族又为何都要搜寻失踪的宋少霖?

    宋风雅目光变得有些犀利,压低了声音朝杨璟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非但我堂兄宋少霖,其他三个失踪者,也都有作案的嫌疑。。。”

    “你说什么?一共有四个失踪者?”杨璟感觉自己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一颗心不断被提起又被放下。

    见得宋风雅点头承认,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一直挺着的腰杆也松了下来,斜斜靠在了车厢上。

    难怪宋风雅对他没有任何怀疑,难怪宋风雅没有将他与宋少霖联系起来,并非因为她与宋少霖不熟,再怎么不熟也不可能认不出堂兄的体型和声音,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失踪者一共有四个!

    杨璟由此也可以推测得出,自己并非宋少霖,而应该是其他三个失踪者之中的一个!

    眼看着就要看到曙光,结果又再一次破灭,一切重回原点,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感到郁闷,而更郁闷的是,除了调查自己的身份之外,杨璟还必须要调查真相,因为自己已经被各大家族列为嫌疑人之一了!

    杨璟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便继续问道:“一共四个失踪者,这起案子也绝非意外,死者几乎涵盖了巴陵县今届参加科考的所有学子,按说这是一起超级大案,怎么县衙那边没有传出任何消息,甚至街坊市井都不知道有人失踪?”

    照常理而言,出了这么大一单案子,县衙应该发出海捕文书或者赏格搜索,可让人疑惑的是,县衙竟然悄无声息,反而是各大家族纷纷暗中展开调查,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宋风雅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朝杨璟答道:“因为县令老爷任期将满,出现这样的大案子,若措置不当,极有可能会被朝廷问责,便登门拜访了我父亲,封锁消息是我父亲的意思。。。”

    “我父亲也是担心引发恐慌,会让真凶更容易躲藏。。。这才建议县令老爷低调查案子,其他家族也发动力量帮忙封锁消息,作为交换条件,县令老爷允许他们各家自己展开调查。。。”

    杨璟早已猜到宋氏能量惊人,却没想到连县令都要去询问宋风雅父亲的意见,不由暗自震惊了一把,也难怪宋风雅会带着衙役私自开棺!

    似乎察觉到了杨璟的心思,宋风雅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事实上,今夜的调查,也是父亲的意思。。。不然县令老爷也不敢将张证几个调拨给我来差遣。。。”

    听得宋风雅如此一说,杨璟反倒对宋风雅的父亲产生了兴趣,毕竟这位老爷子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私授女儿领着衙役来开棺验尸,无论动机何在,这种探求真相的精神,就足以获得杨璟的敬意!

    “敢问令尊名讳?”

    宋风雅既然决定对杨璟不再隐瞒,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当即答道:“家父讳慈。。。”

    “宋慈?”杨璟差点没站起来,见得宋风雅点头,再次确认道:“直秘阁学士、湖南提点刑狱使宋慈宋阁老?”

    “正是家父。。。”

    杨璟感觉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虽然他对南宋历史不熟,但对宋慈此老大名鼎鼎,乃是法医界的老祖宗,一部《洗冤集录》更是得到了世界范围内的认可,早些年一部关于宋慈的电视剧更是风靡火热!

    杨璟虽然搞不太清楚具体的年代事件,但对宋慈这位法医老祖宗的生平还是有了解的,宋慈正是在湖南任提刑使之时写出的《洗冤集录》,这部巨作问世之后没多久,这位法医大宗师就溘然长辞了。

    “难怪这宋风雅如此特立独行,原来竟是宋慈的女儿!”

    不过杨璟的心里也在犯嘀咕,按照时间推算,此时的宋慈应该六十多岁了,宋风雅看起来也就十七八的年华,便是晚年得女也嫌晚,这宋风雅想来应该是妾室所生吧。。。

    得知了宋风雅的出身之后,杨璟也就有些心不在焉,便让宋风雅将沉船案的其他情况都说了一遍。

    这还没说完,马车已经进入县城,停在了宋府的门前。

    杨璟见得府门前的护院,不由迟疑,下意识问道:“怎么不去仁春医馆?”

    此话一出,杨璟当即懊悔,他知道仁春医馆是宋氏的产业,还亲自将宋风雅赔偿的银子退了回去,但宋风雅却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官道上被撞的小渔民啊!

    好在宋风雅并没有太过纠结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杨璟既然能够调查到这一步,对宋氏自然有着足够的了解。

    “我父亲对医术也是颇有造诣的。。。而且年轻的时候父亲走南闯北,四处破案,对巫蛊等邪门歪道也有过不少研究。。。”

    杨璟听得宋风雅如此说着,当即想起大学老师讲过的一句话,一名好的法医,同样也应该是一名好的医生,只有对基础医学有着足够的了解,才能将法医学掌握好,所以杨璟并不怀疑宋风雅的话,宋慈绝对是个很好的医者。

    宋风雅还以为杨璟被自己父亲的名声镇住了,当即羞涩道:“你。。。延缓了蛊虫的发作,如果能够提供帮助,父亲想要解蛊,把握应该会更大一些。。。”

    她见得杨璟沉默不语,又见得杨璟带着粗劣的头套,以为杨璟羞于见人,便从车座下的包裹里头,取出自己平常出行所用的一个精致面具,递给了杨璟。

    “换上这个吧。。。”

    杨璟接过面具,却迟迟不见动作,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那可是法医老祖宗宋慈啊!

    或许他还能在宋风雅的面前故弄玄虚,但在宋慈面前,怕是要原形毕露了!

    能够得见这位法医老祖宗,杨璟自然是心驰神往的,但另一方面,宋慈极有可能会发现杨璟的身份,眼前那黑漆漆的宋府大门,便如同充满了机遇和危险的洞穴,让杨璟迟疑不决,到底进去,还是不进?

 第十章 后衙的骚乱

    东方渐渐亮起来,云朵的边缘由鱼肚白渐渐变得金黄,为宋府的檐角以及屋脊上的镇兽镀上一层金边,那振翅欲飞一般的翘起檐角下,一串串古旧的铃铛随风轻吟。

    杨璟还在马车上迟疑,他想见一见法医鼻祖宋慈,但又怕宋慈会看出破绽,毕竟自己是那四个失踪者之一,是沉船案的嫌疑人。

    而此时,马夫早已敲开了府门,门房的守夜老头许是听说大小姐回来了,很快就跑回宅子里,不到片刻,一名老者披着外套,急匆匆走了出来。

    当杨璟透过马车的窗子看到这名老者之时,他果断拒绝了宋风雅的邀请。

    因为他认得那名老者,这位法医老祖宗宋慈,竟然就是杨璟昨夜在仁春医馆遇到的那名老神医!

    如今的宋慈正在养老写书的时期,而巴陵县城有数处医馆都是宋家的产业,宋老爷子不一定去坐馆看诊,但偶尔到医馆去巡视一下也是可能的。

    杨璟当机立断拒绝宋风雅的邀请,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宋慈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正是昨夜差点识破自己身份的那个年轻医士!

    宋慈可不比宋风雅,他的目光老辣,而且已经听过杨璟的声音,杨璟退还银子的举动,也博得了宋慈的好感,如果杨璟出现在宋老爷子的面前,肯定会被认出来!

    杨璟如今还没有调查清楚沉船案的真相,同样没有能够洗脱自己的嫌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身体的前任主人,到底是不是沉船案的元凶,准备如此不充分的情况下,贸然出现在宋慈这等目光如炬的智慧老者面前,跟自寻死路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区别。

    眼看着宋慈在府门前翘首以待,宋风雅也变得兴奋起来,用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看着杨璟。

    然而杨璟主意已定,只是故作冷淡地拒绝道:“我只是个山野刁民,可不敢高攀,这就不进去了。”

    宋风雅眸光黯淡下来,有些失望,又有些气恼,当即朝杨璟说道:“既是如此,你就跟着张证吧,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好了。”

    宋风雅与张证交代了一番,而后便朝自家府门走去,杨璟见得府门前的宋慈和那小郎中不断往这边看,便让张证驱车快速离开了。

    马车一路离开了宋府所在的巷口,杨璟仍旧觉着后背发凉,仿佛那个老人的目光,能够穿透重重屋舍,看清自己的秘密一般,直到马车转了弯儿,彻底离开宋府的范围,杨璟才安心下来。

    阳光从窗外照进马车,杨璟望着渐渐消散的晨雾,又开始思考这桩迷雾一般的案子。

    经过了一夜的折腾,杨璟也排除了彭连玉和宋少霖这两个嫌疑,目标却又再次扩大,自己成为了四名失踪者之一,想到这些,杨璟也是睡意全无,便朝张证说道:“那四名失踪者都是一些什么人?可否带我去拜访一下这些人的家里?”

    虽然杨璟曾经挟持过张证,但如今还要靠着杨璟给宋风雅大小姐压制蛊毒,张证也不敢怠慢杨璟,稍稍迟疑便答道:“去看看也好,不过这些失踪者的家属都被迁至县衙之内保护起来了,眼下衙门大门还没开。。。”

    这一丝迟疑落在杨璟眼中,再看看张证脖颈的伤口又渗出血迹,杨璟便改口道:“不如先回住处吧,我可以换身衣服,张大哥也可以措置一下伤口。”

    对于张证这个仵作,杨璟也没有太多的恶感,反倒多了一些亲近,毕竟大家也算同行,张证虽然年纪比自己大一些,但为人严谨沉稳,地位低贱却又有够正直而有担当,杨璟也想尽量弥补一下两人的关系。

    果不其然,张证闻言之后,顿时觉得杨璟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当即调转了方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院落,外头看起来虽然陈旧简朴了一些,但里头还算干净。

    作为一名仵作,张证在县衙没有住所,便挨着县衙租赁了一间小院,好在县衙虽然地段不,但整日有喊冤的打板子的争争吵吵的,是故除了一些小店铺之外,并没有太多人愿意住在县衙周遭,房价也便宜。

    张证的小院还算宽敞,可惜孑然一身,也没个身边人伺候,杨璟见得此状,想起自己在现代社会的孤独生活,难免有些物伤其类,便主动要求替张证换药。

    张证看不到脖颈伤口的位置,自己换药很是麻烦,倒也没有拒绝杨璟。

    换了药之后,张证便取出自己的一套干净衣服,让杨璟换上,二人打算出门去吃些早点。

    一路上杨璟已经打听清楚,那四名失踪者至关重要,有着极大的嫌疑,知县大人又要掩盖案情,所以失踪者的家人都搬入了后衙,被衙役和捕快们保护了起来。

    杨璟虽然急于找出真相,但县衙就在旁边,昨夜到现在滴水粒米未进,也就与张证在门前的小摊上吃起早餐。

    张证不是个健谈的人,早餐也很简单,小摊上也没有聊谈交心的氛围,二人匆匆填饱肚子,便三步五步来到了县衙。

    这才刚刚进了县衙,便见得县衙内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诸多胥吏和衙役不断往后衙涌。

    杨璟还是第一次进衙门,正兴趣勃勃地东张西望,见得此状,也是疑窦顿生,便一把拖住一个皂衣衙役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衙役认得张证,见杨璟与之同行,便压低声音道:“曹家夫人中毒了,老郎中已经看过,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曹家夫人?”杨璟听得中毒二字,心头顿时一紧,这曹家的人可是其中一名失踪者的家属,杨璟第一时间浮上心头的便是,杀人灭口!

    “快去看看!”

    张证也知晓其中利害,当即带着杨璟来到了后衙。

    这后衙本是县衙的官吏居住的地方,按说环境和条件都不,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但见得后衙除了两三个单独小院落之外,其余都是一排排的房舍,大多已经陈旧不堪,实在有碍观瞻。

    杨璟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道理,这知县是三年一换,漫说后衙,便是县衙大堂和门面都懒得修缮,因为等自己修缮好了,也该离任了,谁会用自己任内的钱粮来修衙,给下一任官员做嫁衣?

    铁打的胥吏流水的知县,县里头的胥吏都懂得搜刮油水,自然不会住在后衙这些破房子里头,于是那四名失踪者的家属,也就全被安顿在了后衙之中。

    杨璟自然不会将心思放在这上面,这四家人里头极有可能就有一家是他的家人,虽然他的灵魂与这家人没有太大的关系,但那种血脉的羁绊,终究还是让他感觉心跳加速。

    张证对后衙很熟悉,不多时便带着杨璟进来,前面一处小院落已经围满了人,杨璟与张证挤了进去,便听到一片哭声。

    进了房间一看,一名女子正躺在一张草席上,面色已经青紫,一张脸肿胀得跟猪头一样,上面布满了可怕的红疹,脖颈手背等部位也都一样,一名老妇人正跪在女子身旁,呼天抢地哭喊着,身后站着一个面容严厉的老者,以及一个白面红唇的年轻人,一个青衣小丫鬟正抚着那老妇人的背部。

    旁边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应该就是知县,四十出头的样子,保养极好,正紧皱着眉头,身后丫环还抱着他的官帽,显然正准备上堂就出了这档子事。

    知县的面前是个矮胖的老者,正在嚅嚅喏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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